赤地之春(二十)
赤地之春(二十)
刀伤在髋骨处,这地方有些敏感,虽杨九郎极力坚持自己来,却终究没有抵过淏王想要亲自动手的决心!
杨九郎半敞着衣衫,略褪下长裤,一条掌宽的伤口狰狞着显露出来,还带着点斑斑驳驳的干枯的、半干的血渍。
张云雷修眉轻皱,紧了紧牙根——京城这地界,敢伤他人的除了他的“好弟弟”也没别人了……哼!
他冷着脸着人取了水,亲自帮杨九郎擦洗干净,撒上金疮药,仔细地替他用纱布一圈一圈……围上,蕴着冷意的凤眼时不时瞟向杨九郎。
伤口着实有些低,张云雷围纱布的时候那“一圈”、“一圈”又着实……缓慢,特别是纱布绕到背后时,他脑袋无限靠近杨九郎胯骨处,温热的呼吸轻缓地喷灼在……额,总之实在有些羞于启齿。
杨九郎大气也不敢出,顶着绯红的两颊使劲憋着气,生怕自己一个放松,腹部的肌肤就要不由自主贴上人脸颊……唔,不能想,不能想,万一不该抬头的直愣愣抬了头……真是臊死个人!
张云雷斜插着凤眼,冷冷觑了他一番,将杨九郎那些歪歪扭扭的面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有些冷笑:这小眼八叉的,防我竟防得如此一脸嫌弃!遂面上又冷了一层,恨恨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这么急色,置你的伤于不顾……”说着赌气似的给他拉上裤子,合上衣衫。可合上衣衫的手依旧紧紧拽着衣襟,久久不松开——天知道淏王殿下内心是多想扒了他裤子,直接……口不对心永远是淏王殿下的最大“美德”!
杨九郎并不知道淏王的心思,他见淏王“正经”的完了事儿,暗自松了口气,又抿了抿嘴,内心稍稍有些因为错怪了淏王而不好意思。
但,淏王也永远不会是那个任由到嘴的鸭子随意乱飞的人,“欲擒故纵”也是淏王殿下与生俱来的手段——哼,这身上的香味儿还没有很好地解释,怎么能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张云雷坏坏一笑,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捏过他的下巴:“不过,这几日都必须我来给你换药……权当做是给我的利息!”
杨九郎瞬间石化,顶着一张不知所措的脸,脑中一片空白——他、他、他……究竟是从哪里领悟的淏王的纯良可善,使得他自己对他有“错怪”的奇葩想法!
真是……不要脸!
“怎么,不愿意?”张云雷凤眸一眯,露出点危险的冷意,修长白嫩的手指在杨九郎并不严丝合缝儿的衣领打着圈圈,细腻、柔滑:“杨九郎,你可别忘了你这一身香味儿……这账我若跟你好好算……你仔细想想,能不能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味道……”这味道是驻春楼里一位小官的,这小官是我以前的贴身小厮,我要把他救出来——杨九郎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他去驻春楼并不是淏王想的那样去寻欢作乐,而是……可话到嘴边,他猛然惊醒——这是张云雷!是淏王殿下,是一个并不在乎他杨九郎为什么要翻案的皇子!这番话说出来又怎样,鸣瑱是罪奴,是镇国公府案子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冤魂”,救了如何,不救又如何,于他淏王殿下何干?
杨九郎心中暗自一叹,识趣儿地闭上嘴——这事儿与淏王多说无益!
张云雷见杨九郎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是极不信任他,并不打算把真正的理由说给他听,原本想放过他的心思又陡然一转,他眼神瞬间冷了一层,冷得即便是炽热的熔岩都似乎要一尺一寸地凝固下去:你既是不说……你既是不想、不屑与我说……哼……张云雷不怒反笑:那就当成你去寻欢好了!
“那些花楼里柔弱、娇滴滴的姑娘、小官们好玩么?杨侍卫长雄风大展了么?所以,是本王平时太不解风情,忘了杨侍卫长原也是门阀世家,也该高高在上极要面子的是么!”张云雷带着深幽的郁气,在眼尾泛起一片湿红。他一步一问,怼地杨九郎一问一退,一直退到杵着晕黄烛火的墙角,像是要塞进墙角儿缝里似的。
“我……没有去寻欢……”什么也不能说,杨九郎只能干巴巴的否认一句,没有底气、没有说服力。
“呵……”张云雷真是被他气笑了:“那你搂人家、抱人家作什么!”
杨九郎垂下眼睑,无话可说。
果然是搂了、抱了!原只是猜测,想这么浓重的香味不可能是擦身而过扑上的,不过是顺口诈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真的一点都没有反驳……呵呵,不否认就是承认——这小眼八叉的跟人这么亲密是为了什么?
“杨九郎,我奉劝你不要招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最后几个字,张云雷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会儿就把杨九郎的皮肉拆开了、咬碎了,狠狠地吃干抹尽!
“今儿我原本打算放过你,但现在反悔了——我先要点‘利息’……”话音刚落,
……
(淏王给了个ლ(°◕‵ƹ′◕ლ)亲亲和摸摸……)
……
“疼……”杨九郎终于说了人生的第二次谎话,由于极度心虚,声音干哑低沉,几乎像是只在喉咙口送了些气息出来。
但再微弱的声音,淏王也是听见了,也是极为在意的——“怎么了?弄疼你了?”他及时刹了车,伸手抚了抚杨九郎的伤口,抬眼间满是心疼。
杨九郎本就心虚,再一见淏王如此在意,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况且这一招今夜已经用了两次,却屡试不疲,他再迟钝也知道淏王待他的心!但他也知道,若是这时候被淏王知道他说谎,再掀一场气来……后果不堪设想!他硬着头皮咬着唇、皱着眉轻轻道:“有些疼,有些头晕……”
张云雷歇了原来的心思,无奈长叹一声:“不管你是真疼还是假疼,谁让这就是我软肋呢!”说着又伸手给杨九郎理了理衣衫,“行吧,不闹你了,今儿着实晚了,休息吧。”
杨九郎应了声“是”,然后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额伤移到床边,却见淏王并没有立即离开意思,他也不好催着,只好自己脱了外衣麻溜地钻进被窝,双眼一闭——装睡!
但听淏王长长呼了口气,听不出喜怒,然后烛火一暗……这回应该走了——杨九郎暗自想着,心中也暗暗一叹:若镇国公府还在,他是不是……咳,乱想什么!他唾弃了自己一把——若镇国公府还在,他与淏王也不可能!他是镇国公府的接班人,应该挑了哪家勋贵门阀的女子结亲,与淏王……依旧毫无关系!
胡思乱想间,陡觉床板一沉,身后一个温热的身体靠上来:“让我抱你一会儿……”
杨九郎淡淡一怔——果然,淏王的套路总是一环扣着一环,永远也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头上!
“杨九郎,我给你翻案……”张云雷伸手从背后圈住杨九郎,脑袋凑着人肩窝:“你相信我……”话语带着祈盼,又像是有些哀求,总之……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能做到这一步,杨九郎相信他的真心,可是,他杨九郎想要的并不只有这一步——他无法要求淏王为他做到他想要的这一步,但他也不能让自己止于淏王想的这一步——这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矛盾——他们的“这一步”,远远不是同“一步”!
杨九郎没有出声,闭着眼权当做自己睡着了,没听见这话——他信,可是他不能要!
一夜无梦。
杨九郎醒来大约已是卯时,日光渐盛,身边早没有了淏王的身影。他对着雕花床顶发了会儿呆,才想到现如今他是淏王府侍卫长,该起了!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一开门,却见一溜的王府丫鬟站在门外,见他开门,一排排直往里进。什么洗漱水、脸布巾子,什么清粥小菜、包子点心,看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杨侍卫长请慢用!”
杨九郎愣怔着漱了口、洗完脸,用了早饭,却又见一个丫鬟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药来:“杨侍卫长请用!”
杨九郎看了看周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药?”怎么又喝药!
端药的丫鬟将药碗放在杨九郎面前,微红着脸福了福:“奴婢瞧着大约是补气益血的药。”
杨九郎看了看浓黑的药汁,略略尴尬地扬了扬嘴角,算是道个谢,然后认命般的端起药碗一口闷干净。他很想皱起眉头借以平息这要命的苦味,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实在有些拉不下脸,只好故作轻松地僵坐着,等这点子苦味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倒是甚是想念那晚的糖渍梅子……
想到这个,杨九郎面皮一红,暗自呼了口气劝说自己冷静,然后淡淡道:“王爷可起了?”今早起身没见着淏王,想来王爷是半夜便回了他自己院里!
端药的丫鬟接过空碗,又福了福道:“回侍卫长,王爷一早就被召进了宫里。”
进宫?!今日也不是什么早朝的日子!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