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奈恩》-尾声
五月二十六日
在火炬映红了汗涔涔的脸后
在花园只余一片如霜死寂后
在乱石丛生之地受尽痛苦后
又是呼喊,又是哭号
监狱,宫殿,和春雷
回响在遥远的群山间
那一度活着的如今死去
我们曾活过而今却垂死
——人类视觉循环
《荒原》,M2早期【1】
战胜,战败。得到,失去。在无尽银河不曾停歇的炽焰中心,有一处黑暗而寂静的小小空间,而在这方天地中摆在祂面前的,是古老的弑君棋盘朴素的木质与骨质表面。远古的游戏,诸王的游戏,征服的游戏。早在蹒跚学步之前,祂便已炉火纯青。
已经到了这一步。微小逼仄的黑暗与寂静,以及古老的游戏。沉默的肃杀几乎不堪忍受,即便对祂而言也是。祂手中的棋子所剩无几,对手的阵容兵强马壮。
一步接一步,每一步都经过无限缜密的判断,计算哪怕一枚小卒的变动导致的诸般后果。不只是当下的一步,还有后续,提前规划十步,二十步,乃至上百步,权衡每一种可能的结果。
祂的对手,隐匿于棋盘另一侧的黑暗之中,并非愚者。祂不会抚育出愚者。
过去的几步对祂有利,通过孤注一掷的策略,祂将为数不多的孤子用到了极致。但他们有所回报。祂从棋盘上拿下了几枚对手镂尘吹影的棋子。祂阻止了阴谋,识破了计策。祂避开了近在咫尺的失败,但只是暂时。胜利的曙光并未稍近。祂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延缓对手势不可挡的推进。
祂的对手还有太多棋子可用。亚空间不断把新的棋子放上棋盘,和祂移除它们的速度一样快。
祂曾设想,到最后,天人交战将会势同末日灾劫,以太之网在抽搐中颤抖、哀嚎,如同燃烧的熔炉般咆哮。
但它不是。它是僵死的寂静,只有骨质棋子划过陈旧木头时偶然发出的轻微声响。祂耗尽心神,专心一念,在每一步棋上倾注每一分心力。祂希望,祂相信,在祂周围的皇宫中,祂仅存的子嗣能发挥作用,用尽一切手段,把真实的战争挡在门外,哪怕只是一会儿。
祂只剩下寥寥数子。祂能在这场棋局中存活若久,堪称奇迹。很快,他们就将直面彼此,再无棋步,再无余子,再无棋盘。只有祂和祂的对手,王对王。
幽邃的黑暗中,一只手伸出,走出下一步。
他听见无形的黑暗在轻笑。
“你不用来当面找我。”罗格·多恩说道。
“我希望这样。”圣吉列斯回应道。
多恩的哈斯卡尔护送巴尔之主来到紧邻大北极战略所的作战室,这是一间远离大厅喧嚣和低语的私人指挥室。这是明智之举,无论大天使来到何处,都会使人分心。当沃斯特和其他人护送他穿过大北极战略所时,一阵敬畏和迷醉的沉肃随之蔓延,操作员与战争庭的高级军官放下手中要务开始东张西望。
此外,多恩还想要一些私密空间。这段时日里这种需要似乎越来越多。
禁卫官向哈斯卡尔点点头,他们走出去,在身后关上了大理石作战室高大的镶板门。
“我只需要一份战区指挥官的情况报告。”多恩说道,“个人评估,不是我从通报上读到的东西。硬连接就够了。”
“好吧,我很乐意向你汇报。”圣吉列斯说道。多恩身穿灰色大衣和他父亲的长袍,坐在书桌前。天使身上的盔甲光彩夺目,却在战争的艰辛中伤痕累累,他肃立在前,仿佛一名正在向统帅汇报的将军。
“戈耳工壁垒牢不可破,禁卫官。”他说道,“我们控制住了第三道环墙,在一番争论后夺回了先前的失地。第二道环墙阵线后的敌人陷入混乱,试图在突然失去战场指挥官后再次重整。只要有增援,我相信壁垒守军能够夺回第二道环墙,尽管我很怀疑是否能获得增援。目前来看,我确信戈耳工壁垒至少能再坚持两周。”
天使稍稍放松。他望向多恩,用没那么正式的语气继续。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他说道,“战局的稳定允许我有一两个小时的宽限,而且兰恩能够守住防线。他的火力不曾衰减。”
多恩点点头。“很好。”他说道,“但这不是你亲自前来的理由。”
他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圣吉列斯看了看身边的镀金座椅,为战争庭的将军和军务部官员准备的椅子像幼儿园家具一样靠在两三个为半神打造的大型宝座旁边。所有人都会轮流来此,在泰拉战争领主的私人办公室中交谈。这里没有星际战士的座位。军团战士永远屹立。
圣吉列斯坐下,双手抚弄宝座包漆的扶手,似乎对螺旋纹饰和张牙舞爪的狮首印象深刻。
“确实不是。”圣吉列斯说道,“实际上,是一件私事。”
“我想也是。”多恩说道,“我已经听完报告了,兄弟。不需要那么官方。我很担心你的健康。请坦率地告诉我——”
“噢,不。”圣吉列斯说道,“我很好,非常好。只是厌倦了争斗,但我们不都是这样么?”他环顾四周,“大汗会加入我们吗?我以为他会来。”
多恩摇了摇头。
“通过连接?”
“他在信息里说忙得没空‘闲聊’。”多恩的话语带着一丝不屑,“但他在巨像之门牢牢挡住他们。我想他的意思是‘心无旁骛’。毫无疑问,他的军团正在全力备战,准备进攻雄狮之门太空港。”
“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港口。”圣吉列斯恳切地向前倾身,“来自永恒之墙太空港的消息令人沮丧。一场暴行,一个倍感伤痛的损失。”
多恩一言不发。某些阴影似乎在瞬间闪过他的面庞。圣吉列斯注意到了,但选择不去挑明。他转而凝视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陷入沉思。
“安格隆是……”他开口道,“罗格,他已经超脱文字。我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恐怖。他有太多让我们害怕的地方。他不再是曾经的兄弟,而是一股力量。”
“他是个怪物。”多恩平淡地说道。
“每个人都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天使回应道,“这么想让我无比痛苦,但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只有我们和怪物。”
多恩向后靠在椅子上,用掌根摩挲下巴。
“察合台可以发动他的进攻。”他的语气仿佛在恩准某些他有能力阻止的事,“我衷心希望我们再次需要港口的时刻马上到来。无论如何,在他找到机会之前可能还有几天甚至几周。苍白之王被击退,但他控制了入口,掌握了战场。汗王之王必须对付他,而他绝非易与之辈。”
“而你,”圣吉列斯说道,“我知道你斩获颇丰。阿坎姆斯守口如瓶,但有消息说我们赢得一场精彩的胜利。他们说你亲自上阵了。”
多恩起身,徘徊在墙壁显示器前检查流动的数据。
“我原本希望能有更大的收获,但是,没错。”他回答道,“在萨图恩有一场战斗。荷鲁斯之子的三个整连全军覆没,包括第一连。影月议会被歼灭。”
“你在……开玩笑吗?”圣吉列斯开口道。
多恩摇了摇头。“不止。我们在那里的城墙上击退了紫凤,紫凤和他的整个军团。福格瑞姆如今也是真正的怪物。一想到他的转变我就不寒而栗。我只能战斗。他……他损失惨重。我尽力了,但还远远不足以杀死他,但我想……我想他已经完了。我想他已经垮了,带着他该死的子嗣们退出了围城。怪物少了一个。”
圣吉列斯困惑地仰起头。他惊讶地笑出声。
“兄弟,你和我说的这些,”他说道,“所有这些,却是以‘我原本希望能有更大的收获’开头?还能有什么更大的?”
“大多了。”多恩神情肃穆,“有一刻,似乎有机会拿下卢佩卡尔本人。但没有。我失算了。”
圣吉列斯站起身,张开两臂,双翼鼓动。
“福格瑞姆的退出仍然是重大的成就!”他喊道,“伟大的泰拉!罗格?这是我们的胜利,你的胜利。”
多恩点头承认。“我也这么认为。”他沮丧地望向自己的兄弟。“你知道真正讽刺的是什么吗?福格瑞姆本来可以占领城墙。他拥有的力量,军团的兵力。无可想象的恶魔馈赠。他在城墙上切开一道大口子,兄弟,巨大的口子。然而出于……出于幸运的眷顾,我把它合拢了。福格瑞姆比目前为止的其他人堕落得更深,更快。过犹不及,一如既往。对压倒性力量的盲目自信。他把他的整个该死的军团扔进一个过于狭小的地方。”
多恩摇了摇头。他对天使悲伤地笑了笑。
“我坦率地告诉你,兄弟,”他说道,“如果战帅或者钢铁之主能够设法驾驭他,他会在几天内为他们赢得胜利。他本可以成为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我们中的有些人难以控制。”圣吉列斯说道。
“我们中的有些人一贯这样。”
“天赋异禀,却又刚愎自用。”天使说道,“安格隆也是如此。吞世者和帝皇之子一样,如你所说,本来能够赢得战争。但他们狂野不羁,桀骜不驯。他们行事全凭心意,如同风暴一样反复无常。有时他们的行为有利于荷鲁斯·卢佩卡尔,而有时候,感谢天际的每颗星星,有利于我们。他们是被虚掷的资产。”
他们对视了片刻。
“好吧,”圣吉列斯说道,“罗格,你凯旋的消息让我大吃一惊。我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带来更好消息的人。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亲口告诉你。”
“我洗耳恭听。”多恩说道,“说出这个更好的消息。我渴望听到死亡以外的任何东西。”
“在戈耳工壁垒,在战斗中,”天使说道,“我……我得到了一些情报。我不会说是怎么得到的,现在还不行。”
“保密?对我?”
“请相信我。”
多恩耸了耸肩。“这是最起码的,兄弟,除了赌咒发誓,所以……”
“情报千真万确,”圣吉列斯说道,“验证无误。努凯里亚被毁灭了。”
禁卫官皱起眉头。“它死了。它已经死了——”
“不。”圣吉列斯说道,“是毁灭,而非夷平。抹除。被舰队行动灭绝。只有他们能做到。当我得知的一瞬间,我的希望重新燃起。”
多恩凝视着他。“他们来了?”他嘶声问道。
“他们终于来了。”圣吉列斯点点头,“罗伯特,莱昂。其他人终于来了。”
“这次又要干什么?”兰德问道。他正戴着厚实的防护手套,上面沾满开始凝固的锁凝土残渣。房间的空气中充斥着工业化学品的恶臭。
“带好你的东西。”马克西姆斯·塞恩说道。
“我的东西在这儿,因为我在这儿干活。”兰德回答道,“我确信你很容易看出来。”他的人工造物在实验室凌乱的工作台上对帝国之拳军官叽叽喳喳地喊出尖锐的威胁。“你的禁卫官命令我,亲自,命令,我,来协助战事。我想当时你也在场。你后来是不是在脑袋上挨了一下?我正在完成禁卫官交代的工作,按照他的吩咐。”
“没错,贤者。”塞恩说道。
“呃……科技考古学家。或者‘先生’。‘先生’也许更简单也更合适。甚至可以叫‘尊敬的先生’。”
塞恩咕哝了一声。
“是的,先生。”他的语气仿佛这个尊称是个必须克服的巨大障碍,“你正在完成禁卫官交代的工作。整个泰拉都会深表谢意。你只要换个地方继续就好。”
“拆卸和运输这套设备要花好几天时间!”兰德哼了一声。
“其他人会去做的。”塞恩说道。
“不,我来做。我需要它。为了开发锁凝土的防御潜力,我——”
“其他人也会去做的。”
“我……哇哦,哇哦。把他们带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些非凡的天才。”兰德说道。
“我奉命把你带回二二六号弹药厂,之前你在那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军备生产正是当下首要的任务。”
“不,不。”兰德说着,试图把手套扯下来,“我已经完事了。”
“说来也怪,我们的战争还没有。”塞恩说道,“带好你的东西。你已经荣获在MM-2-2-6工作的官方许可,我明白这是个惊喜。”
兰德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所以……带好你的东西,先生。”塞恩说道。
兰德叹了口气。他剥下结了一层硬壳,变得更厚的手套,丢进处理容器中。
“噢,”塞恩在等待时说道,“你之前问过的那位第九军团的兄弟。泽丰?作为诚意……总之,我托关系帮你找到他了。”
“好,他在哪儿?”
“现在?”塞恩问道,“在巴布要塞的静滞核心里。几天前,他在戈耳工壁垒的战斗中牺牲了。”
琪乐听见脚步声。钥匙的叮当声。镀金战靴沿着黑石监狱的牢房区域踏步的回声。她从小床上爬起来,等待牢门打开。
脚步声越过。
“阿蒙?”她喊道,“禁军?”
阿蒙·陶罗马契安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却置若罔闻。他继续在黑暗中沿着牢房区域行走,拉开了弗的牢门。
“今天就你一个?”小囚犯问道,“真是个坏兆头。你是来杀我的,对吗?你考虑了我说的,现在你觉得我活着太危险了。在牢里悄悄处决。但你不想让她看见,因为她喜欢你。”
阿蒙递给他一块数据板。
“写下来。”他说道。
“写……什么?”
“你知道的。”
弗拿起数据板,皱起眉头。“没这么简单……”“写下来。”
“我需要一个实验室。”弗说道,“专用的生化科技设备。访问所有数据档案的权限。精确计划的时间,这样我才能验证我的方法。这不是能随手写下来的东西。”
“只要最基础的东西。”阿蒙说道,“原理,基本要素。细节以后再说。写下来。全部。”
隔间狭小而朴实。烛光下的空气中弥漫着研磨粉的气味。屋里只容得下一张简易的小床,一部维修单元和一台战甲架。辛德曼不得不站在门口。远处炮台的轰鸣不时撼动地板,将天花板上的灰尘抖落下来。
“你满足了吗?”辛德曼问道。
“并没有。”洛肯回答道。他在床上摊开他的剑,一共有三把,帝国之拳的链锯剑,卢比奥的旧短剑,以及另外一把。“你呢?”
“没有。”辛德曼说道,“我记下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我确信永远不会有人看到或读到它。在我看来,这是对历史的奇怪利用。但我不是能够决定历史的人。只能看着它逝去。”
洛肯点点头。他正忙着打磨新的那把剑。鬼见愁散发出森冷的寒光。
“你打算用这把剑吗?”辛德曼问道。
“好武器就是好武器,基里尔。”
“但三把剑?加维尔,我不想指出你有几只手……”
洛肯望向老人。“我也不想指出到底有多少敌人。”他放下剑,拿起另一把,从上了油的盒子里捞起一块磨刀石。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辛德曼问道。
“回到城墙上。”洛肯说道。
“你不会厌倦吗?”
“没有其他选项。”洛肯说道。
他沿着剑刃滑动磨刀石。然后他停下来,望向年迈的导师。
“我学到了一些东西,基里尔。”洛肯说道,“在杀戮场上。有些事我自以为了解,但其实并没有。不完全。我清楚地看到敌人将我们的兄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把他们做成了武器。而我看见帝皇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同样?”辛德曼问道。
“用某种方式。不同的方式,我想。我明白自己的位置。就像荷鲁斯之子是传达卢佩卡尔扭曲力量的管道,我也成了传达祂意志的管道。”
“你是什么意思?”辛德曼问道,“你一直都是。”
洛肯把卢比奥的剑举到烛光下,检查它的锋锐。
“不像这样。”
太阳在沙漠之眼上空冉冉升起。光芒澄澈。天空透着矢车菊般的蔚蓝色。沙漠中微风拂面。
启航的好天气。即便在沙漠中,也是个解开缆绳,开始航行的好日子。
牲畜沿着山脊小跑,躲开接近的身影,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已经用太阳石确认了约翰的黄道仪读数。
“你觉得这能有多准确?”约翰问道。
“按里格还是周数?”迩达回应道。
约翰叹了口气。“但我们觉得他就在那里?”
“我穷尽了所有我知道的方法。”她说道,“那里就是他去的地方。我已经请教了太阳、群星、卡牌、红线和黑镜。卡牌的结果最肯定,其它的只能勉强给出答案。但它们一致同意。欧兰涅斯就在那里,距离当前还有两周。”
“好吧。”约翰说道,“我最好出发去找到他。”他拿出灵骨剪刀,检查背包,然后吻了吻迩达的脸颊。
她望向他,满脸困惑。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约翰回头瞥了一眼,“你要一起来,还是?”
力图点点头。“如果有这么重要的话。”军团战士说道。
“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回来。”迩达对力图说道。
“话说,我才是需要保护自己的人。”约翰说着,望向迩达,“好了。晚点见。”
“或者早点。”她回答道。
尼奥拉·苏-卡珊在指挥座上转过身。她放下少尉递给她的数据板。
“不,鸟卜长。”她低声说道。开阔舰桥上的大多数人环视着她。山阵号已经保持了数个月的静默运行,宏大的要塞星舰上几乎鸦雀无声。内部的寂静如同外部的虚空一般。此等量级的舰船不得不如此隐秘行事,无疑说明太阳系到处都存在潜伏的危害。
人声,哪怕只是低语,也足以惊吓到在场五百名船员和军官中的几乎每一个人。
站在她下方甲板上的军官尴尬地耸了耸肩。人类舰队至高上将(代理)苏-卡珊站起身。
“说话。”她下令道。
“踪迹已确认,女士。”他低声回答道。
苏卡珊抬头望向巨大的凸窗与拱形舷窗,光芒从中透过,洒满舰桥。暗色玻璃上的油彩黯淡了土星环的柔和光辉,斑斓的耀眼平面遮蔽了潜伏于下方的他们。强大的山阵号,以及在它面前相形见绌的太阳舰队,包括宏伟的旗舰帝皇幻梦号,都在土星的巨硕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它的质量、辐射带和磁场如同慈父一般掩盖住他们。
在惨烈的太阳战争后,她将残存的帝国舰队从星系边缘转移至此,避开敌人的眼线,潜入叛军控制的宙域。这是个极端危险的豪赌,但也让他们更接近攻击范围,或是更接近救援行动,如果这种不可想象的事情成为必要的话。与此同时,他们一直在观察任何心心念念的增援与救助终于到来的迹象。
“我们保持——”苏-卡珊开口,又停下清了清嗓子。太久不说话,就连低语也变得陌生。“我们保持,远离所有人类航线,无论民用或军用。我亲自选择了这个航道。我们要尽可能避开叛军舰队的耳目。直到祂召唤我们。任何联系信号都可能让我们暴露弱点。”
“同意,上将。”军官低语道,“但踪迹轮廓……”
“给我完整细节。”
鸟卜长向他的下属示意。数据在苏-卡珊的指挥站主中继屏上滚动。
“绝对是一支舰队。”她喃喃自语道,“军事编队。以太波显示它刚刚在太阳系外缘完成传送。”
“他们还没有看见我们,女士。”观测长嘶声说道。
“那些船的轮廓绝不会错。”鸟卜长低语道。
苏-卡珊望向通讯官。“呼叫频道。”她说道,“集束,直接呼叫。”
“遵命,女士。已完成。”
“这里是……”她开口道。不,不要识别码,简单一点。“你方已进入我方射程。表明身份。”
“视觉信号传入。”
“显示。”苏-卡珊说道。
“显示,遵命。”
全息投影盘在主舰桥的拱顶上展开一幅大比例图像。
一张面孔。黑色盔甲。毋庸置疑的黑色盔甲。
“我是黑暗天使的考斯韦恩。”通讯器劈啪作响,“我等前来与泰拉共存亡。”
【1】本段出自T.S.艾略特的代表作《荒原》第五节“雷的说话”。艾略特是二十世纪最著名的诗人之一,《荒原》也被认为是二十世纪影响力最大的诗作,也是英美现代诗歌的里程碑作品。《荒原》在国内存在多个译本,各有千秋,由于原诗晦涩艰深,故对其翻译也存在不少争议。此处结合了赵萝蕤和查良铮两位老师的译本,并略作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