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娘同人文】【真弓快车】忘记的幸福(二):不能忘记的夜

“……”
深夜,年轻的训练员侧身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望着眼前消失在一片漆黑里的墙面发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别扭,他本能地想要翻个身,就像早已习惯了的许多个晚上一样,但是唯一一段尚未沉睡的记忆提醒了他:不能那样做。
那个同一天下午刚刚认识的、名字叫真弓快车的马娘,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躺在同一张床上,现在正睡在他身后。如果不是他刻意去提醒自己,几乎隔一会儿就要把这件事忘掉了;而一想起这个事实,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少看了好几集的电视连续剧里,和世界的发展脱了节。
为了理清楚之前的剧情,他开始回想下午自己经历的事情。
……
“训练员先生~!这边~!”
西沉的太阳烧红了半个天空的云彩。真弓快车远远地向他招手,迈起轻飘飘的步伐,很快飘到了道路的另一头,好像穿梭在城市里的精灵。他费了很大力气才赶上停下来等他的真弓,两条腿几乎已经抬不起来——在答应了她“稍微陪陪我”的请求之后,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四处奔走,从市中心到商店街,再到山顶的神社,几百级台阶一口气上来又下去,穿过崎岖的山路回到城市里,从长长的河堤上走过,领路的马娘仍然活力满满,而原本觉得自己体能还不错的训练员却终于撑不住了。
“哎……可以、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吗?……”
他弯下腰喘着粗气向真弓快车求饶。
“训练员先生、累了吗……?”
“原本还有软绵绵先生、想给训练员介绍的……”
“这样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真弓快车的语气有些遗憾。她在路中央停下脚步,两只手背过去,转回身来望着一直跟在后面的训练员。
也许是太过疲惫产生的错觉,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堆积在天边的火烧云一点点漫过眼前马娘橘棕色头发的轮廓,将她的形貌淹没在深深的云海里。
“听得见吗?”逐渐失去形象的马娘在说话。
“河水在流动呢。”
他应了那句话,闭上眼去倾听周围的声音。远处城市的嘈杂消失,只剩下风从草地上吹过的细微沙沙声,风里带着河水特有的潮湿味道,但河水安安静静,听不见任何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道路空荡荡,谁的影子也没有。
“……小真?”
训练员有些困惑地呼唤着刚刚记住的马娘的名字。
“在这里~”
声音从下面传过来。不知何时真弓快车顺着河堤跑了下去,站在河边向他挥手。还好她还在,他想。尽管累得几乎已经不想再多走一步,但他还是拖着两条没有知觉的腿跟到了马娘的身边去。
“这里的话,可以休息了哟。”
训练员和真弓一起在河堤边坐下,鞋底离水面大约只剩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刚才闭上眼睛感受到的些许潮湿气息,现在正一波一波地涌上来。
“……”
好不容易闲下来,现在正是提问的机会。
“说起来……”
“之前你说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有什么用意?”
之前被真弓快车拉着跑来跑去,在做的就是这件事——向真弓的“朋友”们打招呼。
说是朋友,但没有一个是人,全是各种动物。猫,狗,乌鸦,鸽子,乌龟,甚至还在神社找到了野狐狸。
“花子小姐、小真今天带来新朋友了。学校的训练员先生。来,一起打招呼吧?”
像这样,一个一个地和不同的起了名字的动物问好。原本他会觉得这种事十分荒唐,但被搭话的动物并没有受惊逃跑,而是以某种形式回应了她的问候,好像它们总是能听懂这个马娘的话一样。
“用意……?”
真弓快车歪头望着河面。
“小真交到新朋友了……是件很高兴的事。所以、想让其他的朋友都知道。”
“把这件事留在大家的记忆里……和训练员先生的相遇、就能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训练员听懂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但合起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
“说是朋友……为什么都是小动物呢。1”
“关系好的同学,没有吗?”
真弓快车浅浅笑了笑。
“没有呢。”她承认得很干脆。
“因为……像训练员先生看到的一样。”
“小真……是个怪人。”
怪人……?
训练员为她的回答感到错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久久注视着女孩被天空映红的半边脸颊,和倒映出云霞的橄榄绿色清澈眼睛。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地可爱着的马娘,他在心中暗想。可是,从相遇时莫名的哭泣,到现在拉着自己和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动物打招呼,她做的确实也净是些奇怪的事情。真弓快车,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仍旧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但是,不论如何,作为训练员,他能做出的选择都一样。
“……我不那么觉得。”他说。
“小真是很好很善良的孩子……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是这样吗……?”
真弓快车轻轻摇着脑袋,好像为这些话有点高兴,但并没有多惊讶。
“小真知道……和训练员先生的相遇是奇迹。”
“所以……谢谢。”
仍旧是难以捉摸含义的回答。他放弃了完全理解,闭上眼睛朝向天空,手掌支撑着半边身子微微向后仰,舒展因为反复奔波过度劳累的身躯。呼吸里的潮湿气息逐渐加重,河水依然没有声音,时间在安静的沉默里悄悄流逝。
……
“……?”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砸在他的鼻子尖上,把他从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放空里唤醒了。训练员睁开眼睛,发现夕阳烧过的红色已经褪净,暗下来的天空灰蒙蒙的,积满了厚重的云——是下雨的前兆。
“喂,小真,回去吧,要下雨了。”
他向一直坐在旁边很安静的真弓快车搭话。
“是吗,下雨了……要回去了啊。”
真弓快车慢悠悠地挪动起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又有一滴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她脚边,在潮湿的地面上砸出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真弓快车的视线追随着那滴雨水,在雨水落地的一刹那,她的瞳孔骤然缩小。
“对不起……!”
不知道为了什么而道歉的她低下头去看着那滴渐渐融入灰色地面的雨,肩膀竟然在微微颤抖。
“训练员先生,请一个人回去吧。”
“在雨下起来之后,不要再管小真的事情。”
“我们总会再见的。”
说完那句话以后,真弓快车转身就跑。
“等等——!”
训练员想都没想就追了过去,朝着那个几乎一瞬间就已经远去的背影慢吞吞地奔跑着,捕捉着空气当中想象的女孩气味,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双腿不久前已经走到脱力的事实。
为什么突然逃跑了?他无法理解发生的事情。不得不承认,像那孩子自己说的一样,她果然是个怪人,他一边跑一边想。但是,越是这样,就越让他感受到自己肩负的责任之重——这是一场被安排好的、独一无二的相遇;这样的怪孩子不是他来拯救的话就不行,为此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都是理所应当的,而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在几乎已经看不见真弓快车的轮廓之前,训练员发现她停下了脚步。在远处的混凝土大桥下面,她的身影停驻在那一片阴影里。雨水来得比他预计的更快,几步过去就逐渐密集起来,落在他制服的领子里,冷冰冰地刺痛皮肤。
“喂——!”
他一边向远处的那个身影招手,一边加快了脚步飞奔过去,想要把这场有些恼人的雨甩在身后。
小小的身影抬起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脚下的动作有些不安分,似乎想要继续逃走,但终于还是没有。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逃跑了呢?”
在整理呼吸之前,先问出了问题。真弓快车背靠着大桥的水泥柱子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她脚下的地面颜色是很浅的水泥灰,完全没有雨水的痕迹——看起来她跑得够快,没有被雨追上。
“训练员先生……”
“其实、不追过来也可以的。”
尽管累得不行,但接下来要说很有气势的话,用手扶住膝盖一边喘气一边抬头那种姿势太难看了。他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板,用充满了谜之自信的眼神看向真弓快车。
“对于我来说,没有那样的选择。”
“难得遇到的奇迹,怎么能轻易放跑呢。”
注视着他的真弓快车歪了歪头,指尖稍微抵在脸颊上。
“果然,训练员先生、也是个怪人吗。”
她的话令他不禁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他是出卖了几乎全部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思念,去换一个在雨里追逃跑的马娘的机会,这样不可理喻的家伙。从和魔女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个毫无疑问的怪人了。
而这也正是他们得以彼此相遇的理由。
“那种事情你怎么想都好,但是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作为训练员,我想更多地了解小真的事情——你为什么要逃跑呢?”
还有没问出的后半句——你原本可以逃得更远的,远到消失在训练员去哪儿都找不到的地方,可是为何、为何却在此处停下了脚步呢。
“……”
“小真、今天很讨厌雨。”
回答很简单,却又很莫名其妙。
“今天讨厌……?为什么?”
“雨水会看破小真的秘密。”
“那种事情被看到的话,奇迹就会消失。”
“所以、小真要待在没有雨的地方。”
我有一个不想告诉你的秘密,在雨中会不言自明。训练员觉得自己终于多少理解了真弓快车在说的话。
可是、她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难道说,她其实是泥捏出来的,碰到水就会融化?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他原来想要那么说,但是终于忍住了。这是个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世界,因为魔法与自己相遇的女孩,如果遇到水真的会融化也不稀奇。不过,那样就不能让她在雨天跑比赛了。有点可惜,他在心中暗暗叹息。
训练员甩了甩沾湿头发表面的水珠,走到真弓快车身边去,和她靠在同一个水泥柱下面。外面的雨沙沙的下着,间或能从头顶上听到有一排排车轮从大桥上压过去。
“我明白了。”他说,“那么,接下来小真想怎么办呢?”
真弓快车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靠着墙面慢慢蹲了下去,坐在地面上抱着膝盖,蜷缩起小小的身躯。
看着那样的身影,他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抱住她的冲动,虽然只有一瞬间。
“我想一直躲在这里……直到雨停为止。”
“……”
“如果雨一直下呢?不回去吗?”
“不回去。”
“过了门禁该怎么办?”
“……门禁?”
真弓快车慢慢抬起头,用有些困惑的眼神看着年轻的训练员,过了一会儿才说下去。
“……那种事情,不用在意也可以的。”
她抱住膝盖的双手、拇指轻轻对戳着。涂了正红色的指甲油在这时候变得十分显眼。
“如果这么说的话,训练员先生,会觉得小真是坏孩子吗?”
训练员第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
他完全可以相信,眼前这个轻飘飘,孤零零,和小动物说话的女孩是个好孩子。可是,对于夜不归宿的学生一句话都不说的训练员,算得上是好训练员吗?
“果然、训练员先生、也是个怪人吗。”
他想起真弓快车之前的话——原来他已是怪人了。这场拿出一切退路换来的旅途,不是为了成为好的训练员,而是为了成为她的训练员。
“完全不会,我相信小真是好孩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学着真弓快车的样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靠着墙面慢慢坐下。这里的地面有些脏,伸手一抹指尖上肉眼可见浮起的灰尘和沙土,但旁边的真弓快车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事情。
“如果回去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证明。”
“在雨停之前,我们留在这里吧。”
“训练员先生……”
真弓快车看着坐在旁边的训练员,眨了眨眼,转过头去望向夜色逐渐合围的天空,和不知何时停止的雨。
“……谢谢你。”
她很小声说着,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训练员透过雨声听见了她的话,却再没看到她的表情。
两个人一时没有再多说话,各自沉默地等待着,侧耳倾听着桥外的雨,没有一滴水能落进来,仿佛他们置身于与下着雨的天空相隔绝的另一个世界——时间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一如既往地悄悄流逝。
……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真弓说过了不会在乎门禁,训练员也就把雨停的时间完全交给了缘分,连表都没有去看。
“说起来,小真……之前下雨逃走的时候,跑得很快呢。”
现在差不多是说这个话题的时候了。尽管之前一直在城市里兜圈子,但他想,作为特雷森学园的马娘和训练员,跑步是个终究无法绕过去的话题——所有的马娘穿上这身制服的目的都一样。
听到训练员的搭话,旁边的真弓快车才从臂弯里探出埋起来的小脑袋。借着外面的路灯漏进来的光,他只能勉强看清楚她脸颊的轮廓。
“训练员先生,对小真的跑步感兴趣吗。”
“当然,这就是训练员的工作嘛。”
“选拔赛、小真参加过吗?”
事到如今他才想起自己甚至都没问过这孩子是不是有训练员,有没有在闪耀系列赛出道,本格化的情况怎么样。不过幸好,看她之前拉着自己到处去介绍的兴奋劲,过去大约是从来没有人向她这样搭过话;而看她刚才跑步的样子,作为马娘应该已经有了足够的成长。
“……没有呢。”
真弓的答复在他的意料之中。在这之前,她对这些事情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兴趣,一整个下午的对话里,跑步和比赛这种字眼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其他马娘和训练员接触的时候,她只是蹲在一个没有任何人注意的角落里安静地看蚂蚁。然而这一阶段的选拔赛马上就要结束,本格化完成、预备出道的的马娘们已经被挑了个八九不离十,直到现在还没有报名的话,说不定会永远错过在赛场上奔跑的机会,没谁会有理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有她似乎不一样。
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样选择,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那想法究竟是什么?训练员看着旁边的真弓快车,想要用“为什么”的问句来将对话进行下去——这不是第一次他想这么问了,但是答案只能这么得到。
然而,在那之前,真弓快车的脸上似乎浮现出有些忧伤的笑容。
“训练员先生……想看小真参加选拔赛吗?”
没想到是她先提出了问题,思路被打断的训练员有些不知所措。
“哎?……嗯。想看啊。”
“小真……跑起来肯定很好看。我相信。”
“是吗。”
“那,明天就参加选拔赛。”
“小真会跑给训练员看的。”
这答复来得太过容易——劝解的话一句都还没有说出口,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也许他估计错了,她对选拔赛其实并没有任何抵触?可若是这样,在遇到他这个爱管闲事的训练员之前,她在学园的生活又是在追求着什么呢?看着阴影里的少女眉梢微微下垂,嘴角稍稍上扬的表情痕迹,明明应该为这个消息高兴的训练员却感到头痛了起来。
越是想要了解她,迷雾一样包裹在她身边的谜团就越加深重。
“……”
“不过,”
在惊讶与困惑导致的短暂沉默之后,真弓快车又开口了。
“小真有一个条件。”
她还没说完——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吗?
“作为交换,希望训练员今天能满足小真一个愿望。”
他一度又提起来的心还是放下了。眼前这个女孩,在他经历了无法忘怀的屈辱与悔恨之后,用尽了一切筹码换来的担当,对于他来说远远比掌上明珠更加珍贵。不管是一个愿望,还是十个百个愿望,只要是担当想要实现的事,他都已决定了要尽全力去做,哪怕只能做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也好。不论将要发生什么,只有让马娘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特雷森学园这种事,他再也不想看了。
“那么,是什么样的愿望呢?”
真弓快车的眼角闪过一丝有些调皮的灵光。
“还是秘密~晚一点、就知道了。”
“是吗?……那我就好好期待了。”
他转过去视线,看着不远处在黑暗里摇动着点点灯光的河面,上面好像浮现出与他做了这场交易的魔女的笑脸——你还真是给我安排了一次了不得的相遇啊——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
再回过神来,已是雨停的时候。注意到沙沙声已经消失的训练员起身走到桥洞外面,张开手伸向夜空,没有接到一滴雨水。
“小真?雨停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真弓快车从阴影里探出身子,路灯重新照亮了她橘红色的头发和顶上歪戴着的小王冠。
“好啊……我们去哪里?”
她背起手走到训练员身旁,上半身微微前倾,就那样看着他,眼神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当然是回学园——”
意识到什么的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马娘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现在就算回去,也只能面对被铁锁锁死的大门和一整栋沉睡的宿舍楼。
“不行吗,太晚了啊。”
这样只能外宿了,找个旅馆什么的给真弓开个房间让她先睡一晚。“走,我们找个地方”,训练员转过头想对真弓说话,然后就看到了她身上穿着的蓝白色学校制服,胸前大大的深色蝴蝶结格外显眼。
“……”
“怎么了吗?”
面对突然沉默着注视她的训练员,真弓快车歪了歪头。
他刚刚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马娘——一眼就能看出是特雷森学园的在校生,未成年的那种。带着这样的她去正规的酒店恐怕十有八九都会遭到怀疑,而一旦招来警察,他该用多少张嘴去解释自己这一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呢?
他为自己先前欠考虑的行为有些后悔。
“小真……你家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在东京,相当远的哦。”
“是吗……也是啊……”
他按着额头长长叹了口气,无意义地左顾右盼,使劲去拧紧眉头,却一时怎么也挤不出主意,像已经榨干果肉了的柠檬,剩下只有皮油的苦。
算了。训练员怎么样都无所谓,被警察盘问也好,被学校处分也好,只要她能有个地方休息就行。他咬了咬牙,再次转头看向真弓快车。
“训练员先生在烦恼的事情,小真有办法哦。”
“哎?”
“训练员先生的家,可以让小真一起住一晚吗?”
橄榄绿的大眼睛眨啊眨。就算是做梦,他也没敢往那个方向上想,但真弓快车的眼睛分明不是在开玩笑。
让她住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一晚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虽然对于刚刚认识不到一天的学生来说这个主意太过疯狂,但既然是她先提出的,那肯定能行得通。
“……那倒不是不行,但是……”
但是,马娘是可以睡在训练员房间里的吗?
“……有了。小真今天就睡在我那里,我去找个别的地方……”
“不行的哦。”
真弓快车突然跳近一步凑到他眼前,把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想到训练员先生为了小真的事情而不能好好休息的话,小真也会睡不着的。”
“所以,希望能和训练员先生一起过夜。”
“……这就是小真今天的愿望。”
鬓角不知不觉间流下一滴冷汗。他想再向后退,可是却有一堵空气墙在背后竖起来,拦住了他的退路。
实现马娘的愿望,是他在阴影里许下的承诺,是他原本就想要坚守的信条。然而,将要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在触碰训练员的底线,如果那种事公之于众的话,莫说是好训练员,连最差劲的训练员也没得做了。
事到如今,再后悔已经晚了吧?
“……”
“好吧。”他说,“我答应你……”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作为愿望……?”
他决定死也要死个明白。
真弓快车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转而去注视旁边安静地流动着灯光的河面。
“今天发生的奇迹,就像泡沫一样美丽而虚幻。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碎,飞得远些就会消散。”
那时开口的她,声音没有像往常一样轻飘飘的,听起来异常地深沉和遥远,仿佛来自长河没入大海的尽头。
“直到这泡沫消失为止,训练员先生,我想在你心里留下更多的痕迹,想要你回忆过去的时候能想起曾经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来作为我曾经努力存在过的证据。”
“所以只在今晚,请允许我在你身边休息吧。”
“一定会成为难以忘记的回忆。”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有千般誓言想要许下的训练员,却只是注视着眼前的轮廓在光晕里有些模糊的马娘,梗住了喉咙。
……
……
这样的一夜走到结束,就是如今这样的结果。良心不安的训练员带着真弓快车回到了自己住的宿舍,胡乱准备了一通,解下外套就匆匆爬到床上,面对着漆成米黄色的墙壁,将另外半边的床铺和剩下全部的房间都交给了小小的马娘,身后的事情半眼也不敢多看。
“……”
“训练员先生,不好意思,小真忘记关灯了。哎嘿嘿。”
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把他吓得肩膀一缩。她什么时候在那里的?真弓的行动就像爪子上有肉垫的小猫一样安静,以至于她在房间里干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也许是太困了,人有些迷迷糊糊的。
说忘记关灯——也就是说,要他去起来关?他仿佛觉得有些穿越。这种要求只有热恋期的情侣才会答应吧?要是别的谁和他这么说,他一准把对方踹下去叫他自己去。
“好吧。”他说,“……我可以回头吗?”
“可以哟。不用担心,小真好好穿着衣服。……不会嫌弃脏吧?”
“怎么会。”
年轻的训练员为自己想象过不能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惭愧,翻身爬起来去找房间灯的开关,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睡在那半边的真弓。
手指一按下去,房间里的布置就全部消失在了黑暗里。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床铺,这时候想看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一片黑乎乎的形状,和平时自己睡觉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摸索着穿过房间走回去,在靠墙的那半边躺下,钻进属于自己的被子里。今天终于该结束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能一直允许小真的任性,小真非常感谢。”
“训练员先生,晚安。”
又一次听见真弓轻飘飘的声音——这是几千个日夜里第一次有人在他的枕边道晚安,让他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
“晚安。”他说。
也就仅此而已了。因为整日奔走的疲倦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再一眨眼的时候,脑海在混沌里一下子忘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剩下了背后那个冲击性的事实,一瞬间仿佛演员置身于陌生的片场,看着镜头却想不起剧本。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不可以忘记的事——那样反反复复想着,仅仅是回忆这一天一夜的经过就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全部精力,那些原本应该近在咫尺、鲜明地存在着的体温和呼吸他连半点都没有察觉,一合上眼就沉沉睡去,好像谁也没有在那里一样。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