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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云涉雪过蓝关,穿行秦岭古道其三

2023-04-26 23:11 作者:一片儿孤城  | 我要投稿


出丹凤县城约两公里有一个村子,叫古城村,当地人又称古城岭子或古城梁子,是个很久远的地名。

世代居住于此的人们只隐约知道,这岭上大概有过一座古城,因为经常会在田里刨出一些秦砖汉瓦之类的古物碎片,至于这古城是谁人所建,建于何时,却一无所知。

1979年,考古工作者先在这里发现了一座战国时期的城池遗址,1996年,又找到了一片写着“商”字的战国瓦当,古城村的身份之谜才终于被揭开——原来,村民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古城竟是2300多年前大名鼎鼎的商鞅在其封地上所筑的邑城。

路过写着“商鞅封邑”的牌子时,我很想下车去旁边的山坡上寻一些战国瓦片,可因为昨天耽搁了行程,今天时间吃紧,只能割舍了这个念想。

商鞅邑城的位置,制图@孤城

01

商鞅,姬姓,公孙氏,名鞅,卫国人。所以他刚到秦国的时候叫公孙鞅或卫鞅,后来受封商於之地而得号商君,世人便多称其为商鞅。

“商”取自丹凤县境内的商山,人以地名,地以名传,商山和商於的名号也随着商鞅的赫赫声名而愈发响亮。

所以,走在商於古道上,总是觉得必须和商鞅打个照面,才算不虚此行。

古道掠影,摄影©孤城

商鞅在秦国的变法是分四步进行的。

第一步,徙木立信,告诉大家这次是玩真的,请认真对待。

第二步,颁发《垦草令》,整顿吏治、统一田赋、禁止粮食买卖、限制人口流动、打击与农业活动无关的一切事宜,目的只有一个,让国人老老实实埋头种地。

前两步都只是预热,真正的变法从第三步开始:

颁行《法经》,实施连坐制,轻罪用重刑;废除世袭,严惩私斗,奖励军功;重农抑商,奖励耕织;斥诗书,禁游学;强制推行小家庭制度。

“凡人主之所以劝民者,官爵也;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这次变法的核心就是把官爵和农战深度绑定。世族子弟没有军功就保不住爵位,农民和士兵地种得好、仗打得好,一样可以受赏封爵。

法令既出,世族哗然,广大百姓却倍感振奋,一时间肃清了社会上无所事事的风气,秦人立功受爵的意愿被激发了出来,全民上下只有种地和打仗两种志向,秦国好一派热火朝天。

大杀器在第四步祭出:

废井田,开阡陌,平税赋,实行土地私有制,并允许买卖;废除分封制,推行县制;编订户口,统一度量衡;迁都咸阳。

井田制和分封制是商周以来维持社会运转的根基,为进一步解放生产力,商鞅把手术刀伸向了这些承袭近千年的土地制度。

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跨越,商鞅已身处险境。

幸而有秦孝公火力全开的支持,君臣二人披肝沥胆相互撑扶,才勉强抗住了宗室贵族的集体发难。

不料,秦孝公突然病亡,曾与商鞅结怨的秦惠王上台,权力的天平即刻倾斜。

秦惠王先是利用宗室的激愤逼死商鞅,拿回秦国大权;又反手将意图复辟的旧世族清洗出局,使商鞅之法得以继续推进。

帝王之术玩得飞起,强国之道也拎得清,秦惠王不愧是一代雄主。

可怜商鞅,为秦国开帝王基业,却落得车裂灭族的下场。

反映商鞅变法的汉代砖画

路过古城村时,心中不免疑惑,商鞅是主张废除分封制的,为何自己又接受商於十五邑作为封地?

这些被史书忽略的细节,正是历史的奥妙之处。

商鞅邑城恰在商於古道的中点,距离秦塞武关仅60里之遥,可以说商鞅是把自己的大本营安在了秦楚交锋的前线。

接受这块封地,于秦国,有商君坐镇南大门可威慑敌国;于变法,可缓和同宗室的矛盾,减少阻力。

于商鞅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商鞅受封商君是在河西大败魏国并收复部分失地后,当时他的功绩和声望都已达到顶峰,在秦国已是国君一般的存在。他选择远在秦岭腹地、没有多少人口和农田、还经常要打仗的山区作封地,如果说有什么欲求的话,那便是他视之如生命的新法能够顺利施行。

商洛商鞅广场的商鞅像,摄影©孤城

商鞅在赴死前或许还想不到,一个混混茫茫的时代将因他而扭转出新的光亮,一百多年后,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将横空出世,而他为这份荣光奉献过最耀眼的光束。

古城村这个地方再普通不过了,但我还是费尽口舌去讲述它,就为了那些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理想。

02

别过商鞅,我跟一片儿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商镇看四皓墓。”

她一脸疑惑地问:“为啥不按顺序先看一二三号墓?”

这……

“皓”是白发,“四皓”就是四个白发老头。说来很陌生,但提到另一个人,就无人不知了,他就是陶渊明。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陶渊明顺着山洞而入,找到了神秘的世外桃源,而陶渊明灵感的原型,就是商山四皓。

四皓春耕图,翻拍于四皓墓,原作©王家民

四皓分别是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和甪[lù]里先生周术,他们原是秦朝的博士,因对秦法之严苛不忍卒睹,便一同来到商山隐居避世。

刘邦得天下后,听闻四位先生德高学富,便喊张良请他们出山,可四皓看不上刘邦的痞子作风,并不理睬。

刘邦晚年被戚夫人的枕边风迷惑,几次想废掉仁义忠厚的太子刘盈,改立不满十岁的小儿子刘如意为储君。

群臣劝谏都不顶用,心急如焚的吕后在张良的指点下,也差人来到了商山。四皓闻听原委,决然下山辅佐刘盈。

刘邦一看自己请不来的高人,整天形影不离地跟在儿子左右,便心知刘盈羽翼已丰,人心所向,就打消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不久,刘邦崩逝,刘盈顺利即位 。四皓又谢绝高官厚禄,悄然回到了商山。

这个故事被司马迁绘声绘色地写进了《史记·留候世家》中,所以商山四皓在历代的文人士大夫圈子里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商镇四皓墓园,摄影©孤城

在商镇一条不大宽的街道边,我们寻到了四皓墓园。

绕过门口的影壁,一个巨大浑圆的坟丘出现在面前。再往里走,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坟丘,接着还有一个。

据说,四皓去世后,汉惠帝刘盈感念其避秦安汉之功,曾命三千禁军每人从长安携土十斤来商山为四皓墓培土,如果属实,在这枯草覆盖之下应该就有来自西汉的三万斤黄土。

四皓墓丘,摄影©孤城

墓园四面的墙上,挂满了描绘四皓隐居生活的国画作品,岩居穴处,采芝疗饥,春耕秋收,读书抚琴……逐一看罢,除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其乐融融,我好像也看到了单身人士抱团养老的雏形……

四皓采秋图,翻拍于四皓墓,原作©王家民

走到里院,被墙上的诗文碑刻吸引过去了。写过四皓的名人除了陶渊明还有曹植、阮籍、孟浩然、李白、杜甫、白居易、柳宗元、杜牧、王安石、苏轼、苏辙……

中国的文人大都尊崇隐士,但避世隐居从来不是他们的初心,他们所期待的人生轨迹是读书入仕,治国安民,功成身退,青史留名。

然而一踏入官场的漩涡,丰满的理想就被打乱了。或怀才不遇,四处碰壁;或卷入纷争,身不由己;或为功名所累,迷失自我。寻寻觅觅,遍体鳞伤之后,才迸发出回归林泉、独善其身的遁世思想。

而像四皓这样知亡知存,知进知退,进能直趋庙堂,匡扶危局;退能无欲无求,不带走一片云彩,此等气度,此等功业,简直不要太让人羡慕。所以各有不如意的诸位文坛大佬,才能在不同时空不同山河间共同想起四皓。

商山四皓,翻拍于四皓墓,原作©王家民

回到大门,旁边有一个类似管理处的小屋,打听了一下,为什么四皓却只有三座墓?

对方告诉我,因为这里的三位差不多是同时去世的,更长寿的那位被安葬在别处了。

我又想起抱团养老的剧情来,最后去世的似乎反而有点惨。

03

车行七八公里,来到了棣花镇。

棣棠花开时,精巧而繁茂,浅浅的黄色簇拥出春天的烂漫。不少文人写过棣棠花,范成大有一句很出名:

绿地缕金罗结带,为谁开放可怜春?

以一朵花的名字,盛开出故乡的气息,棣花镇要是不出点文人雅士,是有点说不过去的。好在,有个贾平凹。

棣花镇,摄影©孤城

贾平凹很多作品和他的家乡有关,他的文字常常能不动声色地将乡土生活最生动有趣的细节活灵活现地舒展在纸上。

贾平凹也写过棣花镇,说那地方山美,水美,人美,人人都显得格外得意,还说这里的姑娘从不外嫁,外地的姑娘却要争相嫁到这里,村民的日子朴实又饱满,尤其在年终岁尾的腊月,唱大戏,耍社火,鼎沸的欢乐能把远近的人都吸引过来赶热闹。

文章里写的大概是1980年代的棣花镇,按说离我们并不遥远。如今的棣花古镇虽是新打造的景区,但贾平凹和他邻居们的旧宅还在,那么当年他从那个大瓦房里走出来,看到的场面该是从容而热烈的。可惜现在这里很是寂寥,不单是景区里面,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或者说,当年那个鲜活的村庄已经淡化了,消失了。

贾平凹故居,摄影©孤城

曾经无数次翻山越岭的路上,我常常会惊异于刹那间出现的景象,千沟万壑之中,杳无人烟的僻静里,在那最不可能有人栖息的岩壁下,却唐突地立着一两间房子。

尽管房子已是人去楼空,但我仍不由得去想,是谁用怎样的方式千辛万苦地寻觅到这里?又是怎样在这空旷的山野中重复起代代相传的故事?

也正是这些山岭和岭中的人家,让我深信不疑:中国是不可能被占领的。

想象当敌人攻破一座接一座的城市,自以为占领了大的据点,殊不知这辽阔大地,潜藏着多少华夏之子,他们游曳在根本想不到的隐秘处,永远赤诚肝胆,且永远等待着机会。

不过,现今中国的广大农村正在城市的虹吸效应下,渐渐地失去气象,更莫说那些荒僻的山乡圪崂。

空空荡荡的乡村犹如中空的毛细血管,扎根深处的地方虚了,我们的民族是否也在失去某种形式的纵深?

乡村建设和城市建设该如何更合理地分配国家资源?这已经是一个紧迫的话题了。

路,摄影©孤城

念及此,也恰巧走到了棣花镇的“宋金议和边界”上。

宋金边界——听起来像是景区生搬硬造挖地三尺掘出来的一点历史谈资,但这个边界确实非常妥善地存在着,甚至还非常明显。

相传金国入侵南宋,打到棣花时,遭到顽强抵抗,可怯战的朝廷却罔顾前线将士的舍命拼杀,主动将商州割让给金,以达成议和。

一条框制于政治意义上的线条划在了地上,西边是金,东边就是宋,金人把青砖立着铺设路面,宋人则将砖平铺开去,这样又形成了一条实实在在的界线。

跨过“边界”,摄影©孤城

边界上肯定得立碑为证,那碑不大,罩在玻璃里面,我们都没有仔细看清楚它。

金人似乎不放心,又特地紧挨着“边境”修了一座二郎庙。按理说二郎庙是汉人的伤心记忆,但人们又觉得这建筑很好看,加上有些年头了,不如放下心头结,好好保护起来。

到清朝时一座 “关帝庙”在二郎庙旁拔地而起,且故意修得近乎一样,于是一种拧不清的政治幽默、建筑美学和历史看点,全都有了。

二郎庙(左)关帝庙(右),摄影©孤城

04

离开棣花镇已过了正午,我们快马加鞭,指望赶到商洛吃午饭。

其实一出荆紫关就踏入了商洛的地界,沿途的商南、丹凤都是商洛的下辖县,而商洛市区也是丹江沿岸最后一块开阔的谷地。

可终究是大山深处,一截长条形河谷,对于一个地级市的市府来说还是太局促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商洛的停车位就特别少,我们在城东的几条街道上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也没寻到一个既能停车又能吃饭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好在一家炸鸡店买了几个汉堡和油饼,忿忿不平地离开了。

群山环抱的商洛,摄影©孤城

沿着312国道缓缓爬坡,走到黑龙口时,向右分出一条岔路,那是原来的老国道,缘丹江一直盘绕至秦岭之巅,然后翻越秦岭,穿过流峪峡到蓝田县。眼下的新国道要好走很多,距离西安也更近,翻山时还有一条隧洞。

没有迟疑,我们舍弃了宽阔平坦的大道,驶入了幽深凌乱的黑龙口。

黑龙口,摄影©孤城

过黑龙口小镇时,路边很多人在摆摊卖豆腐干,小块小块的,个头均匀,码放整齐,看起来很诱人。

可当时被时间牵着赶路,也没停车下来看看。后来知道,黑龙口豆腐干是当地有名的特产,就十分后悔,实在应该买几块尝尝的。

转过几个弯,黑龙口的另外两个特产——老树和老房子,闯入眼帘。

老树和老屋,摄影©孤城

树以核桃和柿子居多,就长在路边,虬枝劲节,凌风傲雪;老屋多是土坯青瓦,一门两窗的造型,既朴素又典雅,也有把外墙粉成白色的,与林间的残雪相映成趣,更是可爱。

在隐蔽的山脚,一股水流顺着一条小溪缓缓地流淌,那就是丹江源头了。

自古以来人们都热衷于对大江大河进行探源,但大多数源头都是令人惊喜又失望的。

源头不过是从石缝里点点滴滴的汇合,既不豪迈,也不瑰丽,找着了,踏实了,也落空了。

丹江源流,摄影©孤城

随着山势慢慢拔高,积雪越来越明显,雾气也越来越重,直至白茫茫一片。

漫山的松树被压成了一座座白色尖塔,路旁的人家仿佛在这迟迟没有离开的冬天里,紧紧地闭着眼睛。

屋檐下挂着整齐的倒锥形冰凌,像是岩洞里数百万年垂成的钟乳石。记得小时候把冰凌掰下来当冰棍啃,我给一片儿掰了一根,她死活不肯吃。

临近山顶时,路面上已经有了结冰的痕迹,我们不敢大意,看到对面有车过来,赶紧拦下询问,得知前路无碍后才继续前进。

山里的雾气忽薄忽厚,绕过一侧山峰,突兀的崖壁下方映着一条小路,正好有山民缓缓走过,不言不语,清冷空旷的山石吸空了这里所有的声音。

到了垭口,车轮开始打滑,好在最后那几步还是扭扭捏捏爬了上来。 “试登秦岭望秦川”,不用试了,窗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路缘石上被风吹得呈放射状的霜花。

穿过一对已经模糊成暗影的山壁,我知道,我们走在了下山的路上。

雾慢慢散去,驶出一个叫韩家坪的村子,不多远,茂密的松林中出现一条石阶,石阶上悬三个大字——文公庙,不消说,这庙里供奉的定是韩愈韩文公。

庙很小,木门虚掩,昏昏仄仄。

这样迷蒙且寒冷的日子,却见地上一排还未来得及被新雪覆盖的脚印,香案上的几炷香正袅袅地燃烧,刚刚一定有人才来过,那炽热的气息还没有散去。

文公庙,摄影©孤城

继续往下,不知不觉间,峡谷两侧的山坡上已换了植被。苍翠的青松和常绿灌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尚未吐芽的满山枯黄。

秦岭以非常直白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它作为中国南北分界线的内涵。

秦岭北坡,摄影©孤城

下山直入蓝田县玉山镇,看名字不难猜测,这地方产玉。

“玉之美者为蓝”,蓝田玉早在秦汉时期已有盛名,至今仍为中国四大名玉之一。然则很长一段时间里,蓝田玉都只是空享美名,因为唐开元年间玉山发生过一场地震,山摧百步,玉苗尽掩,直到千年以后的清朝才有一些小的矿脉被重新发现。

我没有打算在这里寻觅玉石,只是站在田埂上深深地回望秦岭,回想自己刚从山巅的云团里走下来,也回想韩愈望着同样的山巅将生死度外。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是一首非常悲壮的诗,但我们觉得它悲壮,是因有韩愈舍身为国的壮举在前,造福黎民的行动在后,若没有那份勇敢与赤诚,其间的悲伤再大,也会被历史忘记。

回望秦岭,摄影©孤城

05

通往西安的路是沿着灞河走的,这是当年秦穆公称霸西戎后定的名字,也是秦国霸业的起点。途中穿过了几个黄土塬,其中一个或许就是汉高祖退出咸阳后屯兵驻营的霸上。

抵达西安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虽然第二天一早就要赶火车,但为了一睹长安城的风华,将这趟行程画上一个句号,我们还是决定去一趟大雁塔。

大概是跑国道习惯了,竟忽略了大城市的常规科目——堵车,尤其是大雁塔这种地方,尤其是元宵节这种时候……

进入长安城,摄影©孤城

在一条挂满红灯笼的街上像蜗牛一样挪动了个把钟头,终于看到大雁塔了,可一路都有执勤的交警急促地给手势,只准走,不准停。

路过几个停车场,车都已经塞到了门口,自知下车无望,便摇开车窗走马观花地看起来。

元宵花灯,摄影©孤城

大雁塔前喷泉踩着音乐在空中起舞,步行街口一头巨大的彩狮子鲜艳而灵动地立着,细雨蒙蒙飘落,夜幕被辉映成橘红色,人潮熙熙攘攘地涌动,斑驳陆离的光线肆意流淌。西安让人感到很明亮,是彩灯的明亮,也是国泰民安、赏心悦目的明亮。

好在从四川返程时又路过西安,终有一个夜晚可以看一看这里的灯。

西安是这趟古道之行的终点。

但也可以说,商於古道连接着一个更大的起点。

翻山越岭的人们疲倦不已,而玄奘回过头微微一笑,说他正要出发。

玄奘与大雁塔,摄影©孤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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