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明朝》暴乱监狱（19）
尤恩已经换回带有自己编号的囚犯。他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如果不是奥卡脸皮被锤炼得比注水的五花肉还厚，这会儿怕是已经假装看不见、假装听不到、假装不认识，直接一套避开尤恩的招呼。
“单独谈一谈吗？”尤恩开门见山地问。见奥卡有撒腿就跑的趋势，尤恩连忙补充一句，“不是上次那种‘谈话’！就是普通的聊天。”
“行。”奥卡转身吩咐那群罪犯小弟守在角斗场后，跟着尤恩来到角斗场外的甬道里。这次倒是没有看到克劳德。
是意志不坚强没能挺过去吗？
“你知道吗？”尤恩粗砺的虎掌摩挲着监狱的墙壁，神色莫名，似乎这砖头内隐藏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座监狱的前身，其实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鉴于他的主兽的行为，它的血腥程度比起这座监狱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说的主兽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残暴统治者理查德六世吧？”奥卡皱了皱眉。
狴荣大陆的兽人国家也有过茹毛饮血的阶段，其中实施血政的统治者不在少数，可向他那样多疑且动辄杀兽的贵族可独一无二——这份另类的绝世无双成功把他推上遗臭万年的宝座，无兽能出其右。
“对，就是那头和我种族一样的蓝毛灰鬃虎兽人。”尤恩放开虎掌。
“关于那个王侯的残暴统治史我有略有耳闻。按照阿波罗帝国正规编纂的史册中记载，那家伙……”奥卡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那理查德也是蓝毛灰鬃虎？不会这么巧吧？”他瞪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起尤恩。尤恩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蓝毛灰鬃虎这一茬的，难不成……
“没错，和你想的一样。”尤恩苦笑一声，“那位残暴不仁的王侯的确是我的先兽，我勉强算是他的后裔。”尤恩长吁一口气，蓝灰色的虎尾巴摆了又垂下，“说出这个身份还真是令我难堪。真不想承认有这样一个罄竹难书的先祖。”
他低下脑袋，额头的伤疤扭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瞥向奥卡。似乎担心奥卡会因此瞧不上或者对他产生嫌隙厌恶之情，进而疏远他，歧视他，然后扬起一副仿佛平白无故踩到狗屎般的难看表情——哪种印在他脑海中熟悉且害怕的表情，他不止在少数兽人身上瞧见过。
那些兽人一知道他母亲和他是那王侯的后代。不论曾经多么笑脸相迎，多么和睦相处，迎面而来的，只有数不尽的谩骂与诅咒，以及足以砸到头破血流的石头和扫帚。
“摊上这么一个祖宗，运气的确不太好。”奥卡揉搓着下巴，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况且这层身份要是被那些祖上和理查德六世有仇的，或者深受史书影响而对理查德六世深恶痛绝的兽人发现。仇恨的转移，迁怒，发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绑起来抽上那么几顿都对不起自诩正义使者的身份了。”
看着奥卡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轻视他的表情，尤恩有些不解：“你不觉得我的身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耻辱吗？”
“有什么可耻辱的，挥起屠刀大杀四方的又不是你。”奥卡愣了一下，他一本正经地说，“相反，你能在这种环境之中咬牙坚持下来，没有对那些暴民以暴制暴，三观还塑造得如此正儿八经，这点儿我还是挺敬佩的。”
这是奥卡看过尤恩那空无一物的案底后，才敢这么说的。
“况且，我不是那个时代的兽人，我不对当时的兽或事给予任何主观评价或批判。”奥卡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过吃瓜还是会的。”他的灵魂本质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兽人。
正因为如此，奥卡对兽人的历史并不是太过于在意，因此对那位残暴的侯爵也没有太多感触，顶多就跟着唏嘘他多么多么罪恶滔天多么多么无恶不作。
可如果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纯兽人呢？
奥卡前思后想，在受到那种兽人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之下，或许他也会佩戴一副有色眼镜去审视尤恩吧。
尤恩瘫在墙壁上，说：“我母亲说过，我曾外祖母曾经是那家伙最宠爱的小妾，她却每时每刻都在劝诫理查德六世远离血腥。但很明显，她的苦口婆心并没有令那家伙回心转意。不过我很庆幸，如果不是我的母亲用她的一切温暖着我，教导着我，恐怕我早就成为下一个杀兽不眨眼的怪物了。”
“你有个好母亲。”奥卡由衷地说道。
“可是她已经永远离开了我。”尤恩黯然失色，他的虎眸闪过一丝深沉的怀念。
“她很伟大，且这份伟大将在你身上延续。”
“谢谢。”尤恩动容地注视着奥卡。“不过我依旧辜负了她的教诲。”尤恩眼神复杂地盯着身上这件囚服。
不知是羞愧于进了监狱，还是愧于自己曾经没能把那份名单公诸出来。
这句感谢的含义，比撒了辣椒的酸芒果还要复杂。
“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这导致我在听到别的兽人骂我的时候，总会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尤恩瞥了奥卡一眼。显而易见，他言外之意就是指奥卡第一次嘲讽他的时候。
“这点我道歉。”奥卡揉着自己头顶那撮银色鬃毛，有些不好意思。嘴贱归嘴贱，可无缘无故去戳别人内心的骨立这种事奥卡可做不来。“不过我澄清一点，我骂兽只是单纯的嘴臭而已，并没有任何人格上的贬低和贱骂。”
忽然，奥卡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尤恩：“对了，你母亲有没有和你提及过，你曾外祖母所喜欢、或者生活习惯中有关6这个数字的东西。”
“6？”尤恩并没有去怀疑奥卡打听这件事的意图，毕竟已经过去近百年的时间了。
尤恩拧着眉巴，苦思冥想后回答奥卡：“关于六的话，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略有提及过。我的曾外祖母最喜欢的花有六种，其中最喜欢的一种就是代表着六的星空牵牛花。
“这种牵牛花极为娇贵，在幼苗时期不能见光，温度不能波动太大，否则容易枯萎。
“昨天我们待着的那间荒废的储物间，最开始就是维护那片星空牵牛花的工具摆放室和幼苗培育间。”
说到这里，尤恩停了话茬。他好像又把话题往尴尬的方向转移了。
原来如此！奥卡茅塞顿开。
所以说，所谓的六号房间并不是特指某间牢房，也不是狱警们的宿舍或者办公室。而应该是指当初移栽星空牵牛花的那间小储物室！
难怪他把所有带6的牢房都逛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什么秘密通道。他甚至都怀疑老酒鬼的话是耍酒疯编出来唬他的了。
奥卡喜出望外，兴奋地搭住尤恩的肩膀：“尤恩，在这里等我半个小时！”
“哦……嗯？你去哪儿？”
“去证实一件事。”
尤恩坐在这里等了奥卡半个小时。
奥卡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差点儿没让尤恩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尤恩，和我一起越狱吧！”奥卡郑重其事地说。
“你疯了吗？”尤恩自然知道奥卡在计划着什么行动。可他也想不到奥卡竟然明目张胆把这话说给他听。
这监狱防守的森严程度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哪怕是传说中被评定为S级的罪犯也不可能逃狱成功，更不用说他们了。可是……他深陷奥卡那道胸有成竹的眼神，这次并没有去否定奥卡的异想天开。
“你的母亲把她的伟大和知性传承在你的身上，但这份伟大并不该就此囚禁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监狱内，在遥遥无期中如同久未打理的星空牵牛花一般荒废枯萎。”奥卡趁热打铁，“这未免太可惜了！”
尤恩眼神突了一下，呼吸加速了许多。
奥卡这番话直接说到他心坎里了。
还没等尤恩消化奥卡的话带给他的感动，奥卡的下一段话又对着他的大脑投下另一枚重磅炸弹。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来这所监狱。”奥卡迟疑了一下后，毅然说道，“是为了救一个人。”
“人？”尤恩震惊，身上的蓝灰色虎毛炸立起来。
“她是一个可怜的人类女孩，也是与我有过一段旅途的朋友。”奥卡握紧拳头，愤懑不平地锤在地面上，“明明心地善良，明明从没有犯过罪，却因为是人类身份，因为她脑海中印有一份卧底名单，就被抓来这所监狱内严刑拷打！”
这关乎国事，光是印有敌国卧底名单这件事，就足够把她送上军事法庭裁决了。可奥卡必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朋友鸣不平的知性形象来引发尤恩的共鸣。
尤恩没有说话，可脸上拧成一团交错攻击的击剑手已经暴露了他内心汹涌澎湃的想法。
小狮子说着的那个女孩……不会错的，一定是另一个和他一样同病相怜，成为人类X计划的牺牲者的人。
既然如此，不论是对于自己过去的遭遇，还是对于被奥卡肯定的源于母亲曾经的期望，他都没理由不去加入奥卡的行动。
“需要我做什么！”尤恩坚定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我需要把最后两件事给处理好。”奥卡的声音是那样自信昂扬，“你先按兵不动，到时候等我信号，我需要一场空前绝后的监狱大派对！越混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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