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铁幕（258） 钻石之眼（25）
连接DE与格里芬的通讯缓缓熄灭，清冷的蓝色光晕划过BENNY的面庞，悄然溜走，只留下一片黑暗与寂静。DE自建立起所承接的第一份委托便这样完成交接，格里芬方面自会抽调出比目前的DE人形更具备战斗力与战斗经验的人形来完成对指挥官的营救。况且，从卡什马尔所属派别促成的国安与格里芬合作一事来说，这场营救行动也应当由格里芬独立完成，以堵住反对者的嘴，而BENNY等人也可以继续狠抓人形们的训练。在一番稀里糊涂的折腾之后，DE似乎再次回到发展的正轨。
推开窗子，月色正明，晚风却是彻骨的寒。远处几幢宿舍楼浅浅潜进夜幕，这般入夜未深之时也只得春田那大肆扩建了一番的咖啡厅灯火通明。办公楼前的空地尚留存着格里芬旧址的风貌，宛如一张泛起枯黄的老照片。大旗之上嵌于眼中的钻石闪烁，专注而安静地凝望着这处并未重建的土地，仿佛能跨越时空望见曾经活跃于03基地的身影。今夜BENNY没有等来VECTOR，他知道对方有自己的疑惑等待解答，同样有心结等着解开。他轻合窗页，令取暖设备再度发挥作用，只当是为了也许将会前来的她留一份居所的温暖。
BENNY取了酒与杯，悄然走出咖啡厅，柔和的灯光与喧闹的欢笑在门闸开启后倾泻，BENNY在那里看到自己些许落寞的身影。他就像一个匆匆过客，悄然路过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犹如误入炫彩色调间的一抹灰暗。
墓园静静立在DE的大旗之后，在宿舍楼与训练场的路途之中，新兵们总是见到这渺小却显眼的一隅。她们并不知道墓园中存着谁的棺椁，也没人会走进去看一看。03基地走出去，又艰难地回到此地的远比BENNY更早来到格里芬的幸存者知晓它最初的主人；跟随玛格丽特一同走向DE的人形们则见证了它起树新的墓碑。BENNY轻柔地推开那低矮的栅栏门，漏过几寸寒风。光秃的土壤裸露几片青石，作为花圃间的小径。BENNY虽有意复原人形们曾为它设立的样子，然而冬日却植不得花卉。
墓碑之下没有骸骨，有的只是一个个名字，一段段记忆，还有一些聊胜于无的归属于墓主的遗物。最前方的小碑为风沙磨砺成一块粗糙的砂石，BENNY的前任指挥官马克西姆，连同名字都被抹去了。而接替他继续守在S08区的几名指挥官，如今也只剩下这么几座墓碑躺在那里。BENNY在几座衣冠冢之间的无名坟包前站立良久，这土堆下仅掩埋着一枚碎裂的马首徽记——这里葬着他第一具身体的原主人维克多。可那是因对自身的不认同而求死的自己却成为这样一群人中唯一站在坟外的人。BENNY清楚自己如今为了守护一些人，解决一些事而活着，但他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埋在了这里。
夜寒，发梢攀上清霜，BENNY只是将一个个杯子摆在一座座坟前，倒满了酒。
G3眼前训练场的墙壁又近了些。作为DE新兵中的一员，她清楚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乐于折返这处折磨了她们一整天的地方。G3走得放松，她没有遮掩自己的脚步声，靴子与地面的轻响孤独地在耳边回荡，她在赴一个并未说定的约。
“辐射区的行动之后，我猜你应该想要见我一面，维斯帕小姐。”G3柔声对着墙壁折下的阴影说道，她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仅仅是凭着一种忽然惊醒的直觉。话语声渐渐消逝，她瞥见阴影的流动，一抹月光渐渐升起，随即是夕阳般金灿灿的辉光，恍若时间的倒流。VECTOR注视着她，用一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落在G3身后的某处，落在极悠远以至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是谁？”VECTOR缓慢而平静地发问。
G3没有立即回答对方抛出的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当然是G3。G3稍稍摇头，用同样的缓慢合拢左眼。VECTOR如遭雷击，她不可置信地退步来稳住欲要跌倒的身体，重新笼罩她的阴影仍遮不住她眼中强烈的震惊。G3所做出的习惯性动作只可能来自已经连心智备份都留不下的同素体的另一个G3，只有那个自己熟悉且信赖的老友才因一段漫长时间里失去了左眼而强迫自己去适应缺失的视觉。
“维斯帕小姐，其实我现在也与你有同样的疑问。不只是我们，还有我的队友，她们看着我的眼神也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因为你们，还有我，都很清楚，G3应当是一个怯懦而自卑的人形，她的性子不经过长久的磨砺怎么可能在那样恐怖的环境中发挥出重要作用？”G3的声音就像一支摇篮曲般轻细，她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黑市的行动之中，我的云图中忽然冒出了很多记忆数据，我最初并没有来得及觉察到它们的本质，我只是产生了一种冲动，那种感觉驱使着我去开枪，将所有觊觎我和我的朋友的人斩尽杀绝。”
G3呼出一股热流，模糊了眼前的人影，心智中的影像与那身影重叠，渐渐汇聚为同一个人的样貌。
“随着我脱离战斗，云图将更多算力用于解密那些文件，我见到一些人。”G3接着说道：“我见到我自己，就像我现在的样子，她走在荒漠中，左眼扎起绷带。她不是我，甚至不像是G3，她比我勇敢坚强得多，我能猜到，她是我产生变化的原因。在那些文件中，我看到她，MP7，64式，紫杉。还有你，维斯帕小姐，在那些文件中，她们都叫你‘vivi’，很可爱的昵称呢。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如今为何对我们格外严格，又要刻意带着我们出任务。维斯帕小姐，如今的震荡小队，是你对过去的一种怀念吗？”
VECTOR移开视线，不再与G3对视。她又能如何回答呢？告诉G3自己将她们当作曾经的震荡的替代品？她从没这样想过，哪怕她主观可以接受，如今的人形们的表现也担不得这份认可。然而行为与心意并不总是相通，在G3眼里，自己恐怕就是这样的人。
“随便你怎么理解吧。”她放弃无谓的辩解，自己留下的印象至多不过是让新震荡更厌恶自己一些，这又有什么分别？
“维斯帕小姐一定很怀念她们，否则又怎么会无意中将你的记忆数据发送给我？”
“什么？”VECTOR搭话道，确认G3不是自己曾经的队友之后她全然不在乎对方从何处得来的这份记忆，无论她从记忆中得到什么，看到什么，她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个体。
“黑市行动，我只与维斯帕小姐有过一次单独的同步通讯，而我的队友们，您觉得她们若是有这样的记忆还会是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吗？”G3说道。
“你……不，你看到的G3，她的性情是震荡小队成立起变化最大的。”VECTOR说道，“若是记忆数据真的能带来这样的影响，即便她们同样有着这份记忆，也还是如今这样一群欢乐的傻瓜。”
“代价是维斯帕小姐再也回不到这群傻瓜之间了吗？”G3走向VECTOR，她张开双臂，拥抱住VECTOR。很难说G3究竟在哪种意识的影响下做出这个决定，也许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共同驱使着她去拥抱眼前的人形——她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沉默已持续得太久，烈酒化不开长久积淤的压抑，BENNY也不准备这样做。当G36走进墓园，恭敬地立在BENNY身后，她朦胧的内心也能感受到那份令人抓狂的负疚与哀伤。G36告诉自己，此时她不应当搅扰BENNY，全然不能体会夜幕下的冷风拂动她发丝之时温柔的抚摸。G36不自觉地看向那座无名的墓碑，似乎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有事吗？”BENNY淡淡开口。
“很抱歉，长官，是春田小姐说您的状态不太好，让我前来照看。”G36稍稍躬身，对BENNY行一个执事礼，一如两人在03基地的初见。BENNY一声长叹，G36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个体，自然不会懂得春田安排的刻意。马克西姆对于阵亡的G36有着VECTOR于自己一般的意义，春田此举便是希望自己能令G36不至于缺失这份情感。他忽然纠结，因为G36毕竟是一个崭新的个体。
“辛苦你了，G36。”BENNY稍颔首算是致谢，他留意到G36正打量着自己身前的墓碑，便问道：“这里又让你想到什么吗？”
“失礼了。”G36恍然惊醒，只道是自己的举止有失女仆的仪态。她思考着BENNY的问话，眉眼间的弧度勾成一个问号，“很抱歉，长官，我不明白？难道这里与我有关吗？”
“……不。”BENNY挣扎许久，说道，“这里是我在格里芬工作时的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在我接手这里之前他就离世了。当时的人形们为他在花圃中立下一处衣冠冢，便是这里了。”
素未谋面？朋友？G36性格中属于德国人的那份严谨让她纠结起BENNY的说法，这份疑问始终还是没有提出来。
“我对他心里有愧，因为我们共同的部下，我没能保护得了，她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在一场艰难的战斗中阵亡。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的啰嗦。辛苦你了，每天训练之余还要帮着春田做后勤工作。”
“多谢您的关心，长官。事实上，有G36C小姐的帮助，我的境况比起大家已经算是清闲了。”G36说道。BENNY心中又是一叹，想到G36C那孩子，她一向依赖的姐姐如今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人形，真不知道G36敬称她“小姐”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G36，我想请你帮个忙。”
“义不容辞，长官。您需要我做什么？”
“等你的训练结束之后，我想让你来帮忙打理这片墓园。在那些人形的设计之中，这里本是一片花圃的。”BENNY想了想，还是提议道。
“我明白了长官，请您放心。”
目送G36离开，BENNY此时才拿起手中的半瓶酒灌下第一口。他迟缓地扶着马克西姆的墓碑坐下来，就好像鬓发的薄霜真的属于他自己一样。
“兄弟，算是我对你不住，我不能因为你去强迫一个本可以有着自己新生活的孩子接受不属于她的情感。她不是你的挚爱了，再也不是了，是我无能，护不住她们。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做错，但我还需要她们的力量去将这场战争支持到结束，请原谅我。不原谅我也随便你吧，反正我们两个连面都没见过，只希望若是上帝存在，让你们团聚吧。”
VECTOR本能地想要推开对方，她不仅仅是曾经的震荡小队的幸存者，而是DE作战部队的教官之一，她不能向自己的部下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可她用不出力气，也下不了决心去挣脱。
“别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VECTOR咬着牙硬撑道，“你不是她，你不需要假装喜欢我。”
“我在强迫自己吗？我看到了你们过去的相处，我正发自真心的喜爱你。维斯帕小姐才是啊，心里难受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硬撑着呢？我见过那份记忆，你真的有这样刚强吗？”G3俯在VECTOR耳边轻声道。
“这同你无关。我不能阻止你调阅这些文件，但你不是她，停止你角色扮演的恶作剧。”
“拿到这份记忆，看到你们的过去，也从中收获了战斗经验，哪怕只是作为回报，我都应当代替她做点什么。”G3不理会VECTOR尖刺般的锐利语气，手臂加了几分力将怀抱收紧，听到一声错愕而可爱的低咛，“对于你来说，维斯帕小姐，这只是你们之间的珍贵回忆；但我不同，她与我是同样的心智，同样的性格设定，我明白她每时每刻的所想，也懂得她会在这时做什么。至少此时此刻，vivi，我不是那名新兵，我是G3，你心里的那个G3。”
VECTOR似乎终于向G3，或者说向自己屈服了，她缓缓垂下头，将脸埋进G3的肩膀，任由那如流光，若长瀑的银发披盖住自己。轻抚自己脊背与头发的手掌温暖得不真实，以至于能遮盖她内心的巨大空洞。
“你已经做得很好，vivi，你不需要为我们每个人的离去而歉疚。你会代我们继续活着，我知道你是个活在别人期望中的人形，那么就把这当作是我们的期望吧。”G3用着前一个自己的口吻说道，出于真实的自我的选择。
……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进行了许久，直到春田咖啡厅中的人形散场的喧嚣横跨过小半个基地传来，VECTOR再度回到那个更令G3熟识的维斯帕教官。
“谢谢。”VECTOR说道，“你不必成为她。”
“可我终究会变成她，你不觉得吗？即使我没有看到你们的经历。”G3浅笑，“并不是出于什么人的心愿，在未来的战斗中，我也迟早会下定决心让自己更强。说到这里，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删除这些数据。”
“留着吧，就当是那个你的礼物好了，而我只是一个过早将礼物转交的信使。”VECTOR耸耸肩，“对了，日后的训练中我们还是上下级。”
“好好好，我明白，不能破坏维斯帕大教官的威严形象。”G3笑得无比真诚，“放心好了，今天的一切，属于你和震荡的一切，我会为你保密的。”
夜深，BENNY与VECTOR靠坐在一起，一段漫长而正式的酝酿。
“你找到答案了吗？”BENNY问道。
“不是我希望的答案，但不算糟。”VECTOR说道。
“这份答案会帮你走出来吗？”
“帮我个忙，B。”VECTOR轻声道，她自然地跌进对方怀中，“和我一起去到我心智的底层，去解决我遗留在那里的问题，以及……在那里，为03的大家修建一片墓园。”
钻石之眼——完
这一章节的内容比较散乱，整体来说在DE建立完成之后就应当结束，探听指挥官情报的部分也应当更为详尽地放在下一章节。然而这部分内容始终还是撑不起一个单独章节，索性还是放在这里。
钻石眼的企划一定程度上是参考了合金装备 幻痛中的钻石狗，但灵感的的确确是shinedown的歌曲，考虑到铁幕计划放在整个故事中的占比与作用，我曾一度后悔为什么没有将整个系列的名字改为钻石之眼。
这一章节实际上也意味着铁幕的故事走过了大半，之后我会用更多时间来将我本就没有准备着重刻画的夜魔这条线收尾，本质上这还是个不成熟的依托少前本体的作品。不论如何，若你们坚持读到了这里，我表示感谢。可就像列夫对BENNY所说的，我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在风格与情节都已定型的当下，铁幕的未来走向与破罐破摔相去不远，所以我很大概率不会因他人意志而改变这个系列的任何情节或设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