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中土传承X克苏鲁文学】夜风(Nachtwind)
夜风 Nachtwind
第一幕
人类这一族群总是不知疲倦地向未知的方向奔跑。他们远航至无人的岛屿,爬上雪峰,深入连矮人也不曾涉足的下界堡垒;他们可以拥有强大的法力,精湛的武艺或万贯家财,但他们永远想要更多。一个人或许会因为愚蠢,狂妄或懦弱而被迫停下,然而另外十六个,三十二个,六十四个人立刻会超越他,继续奔跑。然而,与人类对未知天止境追求一并存在的还有它的影子: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我们必须时刻牢记这个影子兄弟,尤其是,当我们迎接着那些比这影子本身古老上千倍的存在时…
本迪尼克要称为小镇实在牵强,它不过是西部大峡湾的一个松散定居地,房屋均匀分布在长达一千五百格的山丘河岸与半坡中。如果不是"四兄弟"放出战争的猛犬四处蹂躏,本迪尼克仍会是一个打盹的小镇,躺在峡湾之中…但历史从无如果。峡湾中布满了运送难民的内河航船,十数个卫星村庄像蘑菇一样四处生长,以供养本迪尼克的激增人口。难民有的长驻,有的仅仅稍作休息,但无一例外都会到达本迪尼克。 獭在一个凉爽的阴天午后到达这片地区。他从何而来?到哪里去?没人说得清。獭从不考虑掩藏行踪,但所有目击者在听到更多传闻前,其眼中的獭只是个中年旅客,深灰外套,深灰斗篷,长满灰发的头上扣着一只平帽。 被恩赐村人称为老坎的坎多克是第一个目击者,他本是平地人,带着农具,猪崽和揩油的习俗逃难过来。獭出现在栅栏外时,老坎正在农居里卖力地耕耘,一如他耕耘他的新土地。在"坎多克先生!"的问询响起前,杉木小屋里遍布着皱衣服,干草捆,食物箱和裸露的肢体。 "坎多克先生!"有人礼貌地高声说,"坎多克先生!有人在吗?" 老坎的耳朵无论任何时候都很敏锐,农夫一眨眼就抛下了身下的姑娘,蜘蛛攻击般地穿好衣服,推开活板门窗子,大喊道:“来咧!" "阿叔,怎么啦?"地板上睡眼惺忪的另两个姑娘问。 "赶紧起来套上你们的麻袋!"老坎尖叫着把她们的裙子掷过去,"懒惰的荡妇!来生意咧!' 在栅栏外,獭微笑着耐心等候。 农居还带着新木的松脂味,苹果树树叶随风起伏。 几只猪崽尖叫着恐惧地从他面前逃开。 少顷,老坎便满脸堆笑地快步走出。"日安哪,好先生。"农夫热情洋溢,倘若我们得体地忽视他正匆忙拾掇的腰带,坎多克便够格去给画家当乡村画模特了:"您要买些什么?干草新收了一茬,还有苹果,坡地的麦子嘛,还得等一阵子。" "我要一捆干草,"獭的声音柔软若上等的嘉年华谷床垫,"但首先,士绅先生,我初到此地,想听听新闻…顺便来一杯好酒。" 老坎笑容僵住,小小的黑眼睛瞬间切换进了对陌生来客专精的戒备和敌意。 "有趣,有趣,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獭笑容更盛了。他有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那细小的瞳孔一片漆黑迅速放大,内里无有半分影像反光,似乎要把老坎囫囵吞进去。老坎耳边响起狂风吹刮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只看到苹果树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狂风尖啸哀嚎,黑瞳孔步步紧逼,阴影打在老坎脸上,也打在他心头,大瞳孔作势欲吸—— "在我原来住的地方,大家都叫我獭。" 风的尖啸,瞳孔的引力都安分了,阴影让位于阴天的灰白光亮,獭弹来一枚锃亮的方币,是帕纳穆路斯的青铜穗:"您应该有杯子木杯,或是陶杯,陶杯盛酒味道最好。"老坎这时回忆起了战争爆发前上镇子赶集的经过,那里的贵人们操着一口软话,正如獭温文尔雅的口音。 "没错儿,陶杯盛酒最好,但我家里一滴也没有,想要好啤酒得上村里去。找圆石酒吧。"农夫答道,懒再次调大了笑容的规模。 "当然如此,士绅先生,我有更上等的佳酿可供品尝。"他小心翼翼地自怀中摸出一个玻璃瓶,高高举起,使光透过内里的金棕液浆。瓶上有一张标签,包括老坎看不懂的花体字和一小幅版印的橡树山丘风景画。 农夫的小眼睛几乎要逃出眼眶。"这…这不会是——"老坎用犯了哮喘似的微弱声音呻吟,"帕纳穆路斯——” "是的,先生,橡丘牌麦芽威士忌,一等一的极品。"獭笑道。老坎今天第二次穿上笑容,他抓住獭的长手紧紧地握了握,大声嚷着让被他称为侄女的姑娘们出来迎客。我们无需在极短的饮酒时间上大费周章,只需要明白,坎多克在不兑水喝了两杯烈酒,醉得把三个姑娘都亲了上百遍后,终于不省人事地趴在食物箱上打起了鼾。 獭泰然自若。他将杯中兑水的橡丘牌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最年长的姑娘迎上前去。"亲我一下,我就帮您把干草搬过去。"她大胆地说,这个中年人无论如何都比坎多克整洁,并且彬彬有礼。 獭哈哈大笑。“好女士,您可是赚大了呢,"他打趣道,"吻,您照样收下,干草我来歉搬。" 老坎侄女害羞地逃出农居后,獭绕到沉醉不醒的农夫身边,抽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 只需一划。 轻轻地一划。 老坎打了个满是酒味的嗝,哼了一声,似乎在抗议獭剃掉了他额前的头发,但他仍然沉睡着。 獭站在松木地板上对自己满意地笑了。若坎多克还清醒着,看到獭的笑容,定会尖叫失禁,同时操起铲子没命地朝他打过去:露齿而笑,上下牙又白又尖,小瞳孔里有两个亮点飞快地转动。 獭拔掉酒瓶塞子,小心地将那一撮粗硬头发悬降在瓶中,紧紧塞上软木塞。他右手拿起橡丘牌威士忌,瓶中那一撮头发还在酒液上空徒劳地晃动。 左手修长苍白的手指弯曲相抵。 啪,轻而易举。 酒精燃烧的强光只持续了一毫秒便熄灭天踪,瓶中除了一点灰烬,什么也没剩下。 獭缓缓举起瓶子细细观赏,如同把玩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完美。"
圆石酒吧是第二次目击獭的地点,十一个人和一具溺毙的尸体是见证人——至少暂时如此。 艾丽起初并未意识到酒吧来了新客,她饶有兴味地观看一众村民在班吉停灵的桌子旁饮酒唱歌,他们唱的是本迪尼克传来的滑稽小调:
水滴鱼油,水滴鱼油,
大海的死敌,
要是在里头洗澡,
谁都淹不死你!
火把的明光照在班吉空洞的笑脸上,挂在耳旁的水草反射绿光。 "嘿,伯——伯先生!"谢尔大着舌头喊,"镇上是怎么规定丧葬的?" "火葬,再把灰撒到海里。"半醉的治安官吼道,粗脖颈涨成了酒红色。"那秃驴该不满意喽,不过咱峡湾土地金贵,不能像凡威森尼亚浪费,我听说那些岛上的领主也搞什么墓地。” 酒客们一齐咂舌,艾丽擦拭一只木杯,为他们的小曲鼓掌。这一夜会是铜币滚滚来的晚上,女招侍想。 "我想要三份脚手架饼和一杯啤酒。" 来客站在那块价格表(啤酒:1铜币/汉堡:2铜币/每日炖品:2铜币)旁,手肘支在柜台上,把玩着一枚亮亮的凡威森尼亚银星币,正面是芒星,背面是戴眼镜的乔治无寻(Georgenotfound)国王。 "脚手架饼?"艾丽疑道,她从未听说过这种食物。 客人摆摆手:"就是汉堡,我们那儿买这东西的主要是建筑工,所以如此称呼,你们用什么做肉饼?" "不用肉饼,我们夹麦氏鲛和酸菜。" 艾丽挑剔地打量起客人,就像在镇上的气派商店"潘科维夫精品”打量玻璃饰物和缎布。他的确是个行路人,但没有一个在圆石酒吧留宿的行路人在清醒状态下还能保持温和有礼的微笑;他细长的手指翻动硬币,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了个后空翻,消失几秒又冒出来,就像魔法,不是那种骗人把戏,是真正的魔法。 "我猜你或许想住店,"最后她说,"有干草床,多花几枚铜币还可以准备一缸 热水。" 客人笑容更盛了,如此友善,甚至让艾丽畏惧地退了一步,但 (温和有礼的微笑
一枚星元住店,一枚星元支付晚餐和热水澡。
他灵巧的长手——
要一块,洗澡算在你手上那枚里。"艾丽叉着腰,"你叫什么?我只收留叫得出名字的客人,真假不重要。" "在我原来住的地方,大家都叫我懒。" 艾丽挑起一边眉毛:"怪名字。" “普通的怪名字,我庆幸自己不是骑士,否则还要加上族名,头衔,以及诸多的号。"獭弹来两个星元,全是沉甸甸的银子,艾丽勉强地哼了一声,转身去开龙头倒酒。 煎锅中的鲛鱼在自己渗出的油中吱吱响了。 獭于离柜台最近的单人小桌落座。他用餐很文雅,举杯饮酒时扬起小指,刃叉灵活,每咬下一嘴食物都用餐巾擦嘴,闲聊时绝不嚼东西。他们聊起村里有什么活动,她摇摇头:"这可是恩赐村哪,獭先生,大家操的无非是老营生。酒吧外头有几个商摊租给行脚医生,小贩和理发师,治安官——(她指指着歌的伯先生)——是本迪尼克人,住在望楼,此外就是那个胖修士,一些孤儿寡母会去听布道。" "明天我去看看,"獭道,"一路过来的路上我见了很多托钵僧,但从没听过他们讲道。" "还不就是那些话,拯救啦,安慰啦,听说"四兄弟"允许修士入境,”艾丽耸耸肩,"那可真蠢,圣心修士最擅长痛骂外神,平地的神有十几个呢。" “峡湾呢?" “他们只崇拜一个神,镇上的店里有小雕像卖,祂叫帕托,形像是从水中升起的一个白袍人,祂没有牧师或经书,你想了解更多,可以去找伯先生,他是本地人,比我待得久。" “噢。"獭看了看尸体周围唱歌的醉汉们,他们换了一首歌:
几位绅士们计划周全,向帕托先生巧鼓舌簧。
好让善良的老托比琳,在水下宫殿成为票王。
然而托比琳不是演员,所以连票王也未曾当上,
于是帕托先生暴跳如雷,又把淹死鬼悉数送回。
獭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那傻笑的死人,一动也不动。最后他开口问:"你叫什么?" "艾丽。" "非常感谢,艾丽,"獭的声音中加入了一点儿兴奋,"什么时候火化尸体?" "今天午夜,我得看看他们,免得一帮醉鬼,把村子点了。可能的话,那修士会来管闲事,为班吉的灵魂祈祷,我就不用在场监督。"她哼了一声,"修士就爱到处探鼻子。" "你不喜欢他?" "当然,他是只肥猪,常要一面谴责我卖酒,一面又和我的东家,潘科维夫失生私下买酒。" 獭说:"我有法子叫他出丑。" 艾丽怀疑地看着他,“怎么?你是魔法师?如果你真是,那你一定是看起来最像小文员的魔法师。"她道。 "只管欣赏就是了,好小姐。" 他又露出那种温和,友善,彬彬有礼的微笑。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 獭两下便解决完最后的酸菜和鲛鱼汉堡,站起身张开双臂走去。 "我要为诸位带来一个奇迹!"他欢快地叫喊。酒徒们迷茫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从死人身边退开。 班吉两手垂在桌边,带着空洞的微笑,水草从耳朵旁垂下。 獭俯视尸体,满意地微笑,他自怀中取出一个纯黑方块,放在尸体脚前,方块光滑,反射火把光焰。獭又绕到尸体身侧,背剪着手,打量死人。 他微笑的沉默静止持续了四十四秒。顷刻间,所有火炬被风熄灭,一瞬的黑暗中有个人影越过死人,披风飘扬,昏暗中像只巨大的猛禽。 火炬再度燃起,獭己立在尸体的另一侧,酒吧里寂静无声,艾丽擦拭木盘的粗布停在那儿,如同被蛇发女妖盯了一眼,只需配个底座就可在拍卖会上出售。门外的花丛与矮草婆娑,挂在一间地穴农居窗边的贝壳风铃叮当作响,与逐渐变强的风混杂在一起。第二次跳越,第三次跳越,夜风咆哮咒骂着冲过街道,火把一遍遍地熄灭又复燃。醉汉们睁着酒气朦胧的眼睛,敬畏不言语,木然地旁观獭从尸体上空跳过。 獭第四次飞跃尸体时,一贯眼尖的谢尔倒抽了一口气,哀嚎起来。 班吉的双脚抽搐了一下。 獭停止跳跃,紧紧地盯住尸体,在飞蛾鼓翅般的一瞬间,他的漆黑瞳孔几乎挤占了全部眼白。 若此时有人乘机往里窥视,即可看到“它”,但请记住,无论窥视的动机是出于什么,一切后果都将自负。 高悬于深空,君临无休止地变化着形体的云层府邸与风暴花园。一众扈从,那四十四队尖啸着的,永远作着致命的回旋舞的士兵,乘坐锃亮的格洛塞托,在由它们自身织造的狂风之上,在井然有序的夜穹下巡弋,它们的名字即是夜中明亮的航标。发散的意识分配均匀,向四至延伸。第一象限:无事;第二象限:无事;第三象限:输出=1;第四象限:无事。 #第三象限确认# 意识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拂过峡湾地,造成了如下后果:在入海口,一艘嘉然海滨战船喷出的“我的燃然”粉色火焰被夜风吹到了自己的甲板上,水手们惨叫着,诅咒着圣嘉然的名号,在燃烧的甲板上起舞,遇袭的那艘小商船观摩了全过程。在本迪尼克镇上,所有的狗于同一时刻对着狂风大作的夜空狂吠起来,连作为战犬咬向“四兄弟”的士兵时也未曾如此凶恶,小镇的新居民不安地试图安抚宠物,然而徒劳无功。在德莱克村,新移民们被低语惊醒,在夜风中,五个年龄性别各异的人同时恭敬而欣喜地念诵着同一个名字,充满了亵渎,昏暗,傲慢的欢愉: “Gvokhiem Gvokhirus,Ave Gvokhirus!” 放在尸体双脚前的黑色方块不再是黑色了,它化为玻璃的透明,黑色同比例缩小到中心,以荒谬的光辉点亮酒吧。 班吉双手的拍打愈发激烈,沉闷声响与门外夜风无休止的怒号合奏着。上文早已述及,塑造并给艾丽安上底座的,是一勺恐惧,两杯好奇,三滴敬畏,佐以獭的承诺。她像是在观看沃罗雷沙夜上演的怪奇剧一般静静望着那溺亡者手脚抽动,扭曲地微笑。 合奏中爆出一阵突兀的滑音,木头敲击的沉闷啪嗒声顷刻间停止。醉汉中传出声惊诧的吸气,旋即归于寂静,獭笑容现今己旺盛如野火。他眦出的尖刺白牙反射火把的流焰,瞳孔是一片黑邃,内里亮点发狂地转动着,化作惨白的光圈,他伸出长手,高路悬在时抽搐的尸体上空,那手犹如林中行走的骷髅。 随后,班吉的眼睛骤然睁开。 谢尔尖叫,艾丽拼命支撑柜台才未摔倒,那曾经的死人收起笑容,缓缓从桌上起身。 他/它的粗大鼻头上分布的细密血管中搏动着灰绿偏黑的污秽稀血;每个毛孔中都蒸腾出可憎的,极富侵略性的藻类气味,七分河水,三分底泥;深绿的带菜挂在肩头,耳廓边与花白的乱发上,毯藻为他披上仿狐皮披肩,托雷卡的枝形绿茎插在扣眼中;泡得苍白的肥猪脸中央,一对小眼睛蒙着惨绿的白翕,似乎被峡湾的江水染上了腐朽的色彩;从一口黄牙之间,涌出绿藻的气息与河水细流。 尸体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咆哮起来, "猪猡养的!乱伦的杂种!做胡萝卜马铃薯泥的下流胚!"那曾是班吉的东西不住地咒骂,其用语在其他场合(例如一家平地的酒馆中)势必会引发斗殴,众酒徒连忙捂住双耳,毫无反应的只有本迪尼克人伯先生和此前四处流浪的艾丽——一具站起来说话的弱毙尸体已经足够骇人。 獭立在一旁微笑,始终穿戴那耐心而有礼的面孔。 "先生,您能回忆起任何事吗?"獭温和地言道。 "呸!"班吉往地上啐了一口河水,"妈的,指定是掉进水里了,我不昨记得," 尸体换了一副悲伤眼神,"我再不喝酒了,向诸神起誓,我喝下去足足一个银子儿,然后屁股上挨了一脚…" "挨了一脚?"伯先生骇然。 "对对,我们两个在岸边抢一瓶私酒,我和瓦特,我揍了他的鼻——" 栅栏窗砸在地上的巨响打断了死人冗长的叙述,脚即沿街角传来奔跑的声音,若是有獭那样的灵敏嗅觉,定能依靠恐惧的气息追踪逃亡者。 治安官站起来大声发号施令,于工作台上现制长棍分给酒徒们,很快众人消失在夜风中,圆石酒吧昏暗的厅堂中只剩下班吉,艾丽,还有伫立的赖先生。 尸体笨拙地从桌上爬下,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啧,他们都走啦,没有一个伙计理会可怜的老班吉,"他抱怨着向艾丽笑笑,呼出另一股绿气息,蹒跚出了门。 獭若有所思地从停灵长桌上拾起什么东西:一枝从班吉扣眼掉落的草绿托雷卡。 "您感觉如何?"他笑问艾丽,她无力地摇摇头。 獭又温和地笑了。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我有许多东西可作为补偿。" 他自怀中掏出一瓶威士忌,示意艾丽拿两个杯子,随后如同一只轻捷的黑豹,穿戴优雅得令人不安的姿势,搬着那透明的方块上楼去了。
尽管与一个温文尔雅,或许会什么诡密法术的外乡怪人亲热,艾丽此刻丝毫不恐慌——并不完全是酒精的作用。 她疲惫地躺在夜黑中,长手臂和被褥构成了温热的茧壳。獭看起来是个中年人,却比许多"年轻小伙"温柔许多,那些人要么把艾丽夹得呼吸困难,要么在她肩膀上留下牙印。此刻她隔着绸衬衫侧耳细听,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心跳:砰,砰,砰。 "獭先生?" 环着艾丽肩膀的长臂动了动。 "是的,好姑娘,我醒着。" "班吉他…不可能一直四处走动,对吗?" "毫无疑问。要么他自己躺倒,要么他们赶来妥善处理。" 什么是他们?" "噢,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异族组织,到处寻找被施了法的人,把他们带走以免造成损害。" 艾丽还想深问,但獭用一个吻止住了话语。许多人在约会前洗了又洗,用上精油,热水和胰皂,却比不过这绅士身上清新的水雾气息。随着他又一次翻过来,如同层云一样温和地包覆她,水雾气息愈发强烈。气息渗入她的皮肤,涌进口中,将艾丽送进奇异的梦中,那里云簇铺就平坦的荒原,宏伟而无重量的城塞拔地而起又转瞬即逝,她轻如一片无瑕的羽毛,在翻滚的白海之上,旋舞的繁星之下,流淌的风河之中游弋,那些锃亮的青铜飞船上有火环滚动。 獭看着怀中昏睡的少女,在黑暗中微笑,他耐心等待。 很快,她就牙关紧咬,眉头皱扭,双脚不住地踢蹬。獭明白梦境的第二阶段正在艾丽脑中流转,他自袖中抽出一根半满试管,管中一半是钻石光芒的透明液体。 两滴珠泪从眼角长出,转眼间便滑落玻璃壁。 工己完毕,无需浪费。獭收回试管,轻抚哭泣的姑娘,复又把她拥入怀中,二已经让位于三。 窗外,高树起伏,不可名无从状的影子走动,叹息。 (第一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