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翻译】广津柳浪《茶花落》（「落椿」はじがき+第一回）
落椿
広津柳浪[1]
由于《茶花落》时代久远，本文根据明治廿七年印刷的扫描本翻译而来，行文严格遵循原有标点符号。原文难以辨识的部分有表示。由于字迹难辨和个人能力等因素，如有疏漏译错，还望海涵。
茶花落前言：
近来入了三月。虽说入了春却依旧寒冷。风真是讨人厌啊。我也被写文章的事弄得筋疲力尽。想着为外面的景色作首歌好了。于是我拉开了纸窗。院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绿植。繁花和绿叶令杂念烟消云散。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在抚平我内心的忧郁。使我不知何时忘记了劳累。这是将万物一扫而空的春之色。实为造化之无尽藏也。真的应该怀着愉快的心情好好歌颂一番。极目眺望还能看到斜坡上的水池。上面长着许多老山茶。茶花开得正灿烂呢。我沉迷在这样的景色里不禁咏唱了起来。此处既无鸟的聒噪也无风的喧嚣。只有开过又谢的花儿朵朵。盛开于枝梢。又落在地上一片狼藉。我感到心里越发愉快了。越看越难忘这花儿的姿色。无缘无故地又感觉到了心痛。既然从这般兴致里挣脱出来了就不能束手旁观。毕竟这也是花儿如梦如幻的一生啊。茶花落下真是可怜。方才盛开就要落去了。也许这也是一种故意吧。诱惑风来乘风而去。一瓣接一瓣地落了。最后消失于高远的长空。花就是这样的呀。尽管我不想为之哀声叹咏。但它们仍在不断散落。不如说花落使其更加幽怨了。仔细想想它们在这世上都没有多少年岁就死去了。人的生命也同样在不断逝去。与花共情的广津柳浪子啊。他写了一卷的小册子。文册以茶花落为题并讲述围绕此花的故事。其文旨意微妙。行文艳丽。读来方能品味其中妙趣。在此委托诸位读者加以批判。本人仅对此题有所愚阅。遂擅作此卷首前言
明治甲年春
漠漠道人 记
落椿はじがき
頃ハ彌生の中なりき。春とハ云へとまた寒き。風を厭ふて我ゞ居間尔。文の業みに倦み果てヽ。外の景色を詠めんと。窓の障子を開きつヽ。園生尔殖ゆる數々の。花尔青葉に余念無く。目に見ゆる者悉く。心の憂を慰めて。何時カ勞れを忘れざる。物空て者無き春景色。是や造化の無盡藏。實に心地好き詠めやと。見やる彼方も池に添ひ。植ゑ古るしたる古椿。今を盛りと咲く花尔。一入興を添へける折。鳥の仕業カ風も無く咲き亂たれたる一輪の。花は梢を放れつヽ。地上に落ちて狼藉たり。今の今まで心能く。見つヽ過でせし花の色。故那く一ツを害ない〳尔。興味も覺めて腕拱ぬき。偖ても敢果なき花の命よ。殊尔哀れよ落椿。開けバ散るハ初めより。定まる業と云ひながら。誘はる風に連れられて。一びら二びら散り始じめ。遂に空しく消へ失する。花ならバ之れ程よ。悲しき詠めハ無けれども。まだ中ゝに散る体の。無くて散りしぞ怨みなる。之を思へバ世の中に年端も行か春死去れる。人の命は今散りし。花と同じき觀めありこの度廣津柳浪子。一巻の册子を著〳て。落椿と題しぬ之もまた此の花の物語と同一の談なりけり。其趣考の軽妙なると。文章の艷麗那ると。何條面白からさらめやむ事の批判む偏尔讀者尔委するのみ。余は只だ此題號を見て。斯くハ卷首尔物するのみ
明治甲年の春
漠々道人記す
第一回
散落的山茶柔软脆弱犹如人生命的一刹那般短暂盛开俯视世间千万繁花。此生漂泊半世遍历欢喜悲伤尝尽此浮世间的滋味刻之于骨烙之于肤半夜时常把妻子惊醒的除了此般梦魇别无他故。今日是五七日[2]。既然要在佛香前合掌做简略的反省我也应该要把昨夜的忧郁一扫而光。怀着悲哀的心情叫上一遍逝者的名号后也算是尽心意了。
父母的相貌早已忘却不知和狗嬉戏放风筝的乐趣为何物就与它们别去的我直到十七岁都一直在叔父叔母的手中抚养长大。长到十五岁时他们想着要是再隐瞒我的孤儿身份就太可怜了于是便对我告知了这事永远忘不掉的是那时内心的悲怆与可哀。有次叔父喊我当小心翼翼来到他房间时发现叔母也在这里坐着眼里噙着泪水我满心疑惑于是问道 “叔父有什么要我做的吗[3]叔父像是要做什么一样膝行到我的面前直直地看着我的脸说 “今天我有事要对你说。你再靠近我些吧。离远了就很难聊清楚于是我也靠近了他身边 “我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别的什么东西。是迄今为止都一直瞒着你而现在也应该告诉你的你并不是我们两夫妇的亲生孩子这件事 ”他这么说道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目瞪口呆手上不知觉地放在了膝盖上抬头看着叔父叔母的脸时叔父确认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确实很令人震惊。我们本来想将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的但你今年再怎么说也十五岁了要是在以前都可以履行穿着振袖[4]和肩衣[5]保卫天皇的职责了。就算我们再怎么瞒也总瞒不过外面的流言蜚语。这事要是他人问起也要隐忍沉住气来不能以恶意揣测他人要保持迄今为止的纯良就像树型俊美的海边苍松一般不能只往上顶也要兼顾下方要懂得千日之丹诚毁于一日心邪的道理。要分清哪些是迟早都要说的事比如现在便是如此即便不能叫你听过之后要立即切断忧郁的盘根但也必须得说了。我要告诉你真正的亲生父母是谁。当知道他们将这件事情隐瞒到现在时我内心真的充满了恨意只觉得忐忑不安到胸口沉闷连膝盖上放着的手何时滑落都未曾察觉只是指尖抓着榻榻米啪嗒啪嗒地流着泪 “其实你父亲是我的兄长你母亲是我妻子的阿姊。你父亲他是学界超一流的同时很在乎你的文人如今他们化作了一枝花流芳于世不少人还受其熏染。看看那边地板上放着的挂轴吧那就是你父亲南岭先生的遗物吧。山路南岭这个超然于世的署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的母亲也是不好女红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可在生下你后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直到命名日的傍晚才给你取名为了今朝太郎。大家交相祝贺时你还吐了舌头……随着近乎喃语的话音提高眼里湿答答的叔母也拿出手绢擤鼻涕 “很快那天却成了悲哀的忌日。每次我们七七日[6]到她墓前上贡看到你的样子时总会想起我的姐姐。还记得那时你这可怜的孩子在草木荫下敞开胸脯放声大哭声音让我们的心也软了就放了根樒枝[7]在你的手里代替你喊了逝者的名号越念越觉得这娑婆世界让人嚎哭 “我们也不禁想以直冲云霄的声音放声高哭 “但我们不能。（无法辨认）之后你父亲就一直没有再嫁。只是在讲习台上抱着你（无法辨认）。
（后七行无法辨认）
无论如何我今后绝不会忘记养育之恩的。也一定会遵循父亲的教导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在父母的牌位前长的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墓地繁茂的杂草不用再劳烦八幡神庇佑[7]要是让叔父叔母知道这些他们的脸上将会洋溢怎样的笑容想起来昨天那可怜可悲的事也显得可喜可贺了。
[1] 广津柳浪 (1861-1928 )，活跃于明治时期的小说家，著有《今户心中》，《黑蜥蜴》，《升降场》等作品。本文署名柳浪子，是其于1887年开始使用的笔名。
[2] 即人死后的第三十五天做法事的日子。
[3] 原文一些对话只有左括号「，故翻译也只保留单个双引号。
[4] 长袖和服。
[5] 作为素袄的简装而穿着的武士公服。
[6] 从初七到四十九日，每隔七天给死者上贡的仪式。
[7] 樒，常用作葬礼和敬佛礼仪的一种植物。
[8] 日本天皇祖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