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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衣听徵·瑶光翼

2020-10-02 22:01 作者:夜凉Esies  | 我要投稿

0.

“你想要摆脱妖类身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需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迟早是要做的。”银眸男子轻抚焦尾,轻灵琴音飘过,那卑贱的蛇妖便一跃成为天上的星君。

 

1.

翼火蛇是在北斗星首与心宿星君的婚礼上见到瑶光的。当时瑶光有些喝多了,脸蛋红扑扑的,迷迷糊糊地就朝他走过来,歪着头看了他半晌,随后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真…真好…”然后就醉倒在他怀里。

真好?真好什么?翼火蛇无奈地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思索着接下来怎么办。

当日北斗星首大婚,莫说是一众北斗星君,便是二十八星宿中,也没有几个清醒的,而翼火蛇就是那为数不多的清醒者之一。

翼火蛇曾经听同僚说过,北斗星中最小的妹妹是一个可爱的女子,但是却没曾想到,竟是这样可爱。翼火蛇看着醉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子,又看了看她醉的不省人事的兄长们,想了想,最终把她带回了自己的翼宿宫——美人主动送上门岂有拒绝之理?

翼火蛇虽是二十八星宿,但也同时领火部正神之职,因此平日公务繁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瑶光与他同为二十八星宿也未曾见过。

瑶光悠悠转醒,只觉得周遭似乎比平日里要热许多,她看着陌生的屋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哪?

“星君,这是雷部求支援的折子,这次那树妖十分厉害,雷部派人来请我们相助,火神大人的意思是,还是请您去一趟。”一名星官将折子递给翼火蛇,翼火蛇看了看折子,轻轻皱眉,随后回复道:“我知道了,烦请你知会火神大人和雷部,下个月初八,我与他们约定除妖。”

那名星官闻言便行礼离开,瑶光站在门后偷偷看着端坐于案前的红衣男子,男子大红衣袖上绣着蜿蜒盘曲的蛇形暗纹,狭长的眼眸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案上的折子,随后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偷看他的瑶光。

瑶光被抓了个正着,只好讪笑着从门后出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尴尬,倒是翼火蛇先开口,语气中并未有责怪瑶光偷看之意,而是和煦关爱:“瑶光星君醒了便好,桌上有醒酒汤,若是仍觉得头疼不适,可以喝一些。”翼火蛇对着瑶光微微一笑,有些妖异的面容霎那间便艳丽无双,瑶光也不知是因为房间热还是别的什么,脸瞬间就红了,一张嘴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你…谢谢。”

翼火蛇见她这副模样笑得更开怀,“瑶光星君不必言谢,都是同僚,我与你家兄长曾经共事过,照顾你是应该的。”

兄长?瑶光听见这话总算回过神来了,问了她最该关心的问题:“您是哪位?我这又是在哪?怎么会在这里的?”

翼火蛇听到她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不禁有些无奈,“你问了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

瑶光一时语塞,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您是哪位?”

翼火蛇便乖乖作答:“在下南方星宿,翼火蛇。”

翼火蛇?瑶光从自家兄长处听过这位星君的大名,兄长当日只说翼火蛇修为虽高却行事怪异,不喜与人交往过深,但却是个色胚,见了美人便挪不动步子……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他并不像兄长说的那般不堪?

瑶光眨了眨眼睛,“那我这便是在翼宿宫了?”

翼火蛇微笑地点点头,“星君在北斗星首的婚礼上喝醉了,在下不认得去斗宿宫的路,加上公事缠身,只好先把星君带回来了。”

瑶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谢谢星君了,我怕兄长寻我着急,这便先回斗宿宫了,改日再登门向星君道谢。”瑶光说着便要离开,翼火蛇却施施然起身,“我同你一道。”

瑶光奇怪地看着翼火蛇,翼火蛇便解释道:“我随你一道,认认路,万一以后要去斗宿宫,也不至于找不到。”

瑶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和翼火蛇一道回斗宿宫。

认路这种事情,是要看天赋的,就像北斗七星作为北极紫帝君的侍从,不管身处何方都能一眼找到北,而翼火蛇作为南方星宿,虽然并不是真的不认识去斗宿宫的路,却是真的…很难找到北。

“这里便是北极紫帝君的宫殿了,我北斗七星是紫帝君的侍从,所以斗宿宫离得并不远,只是我们的位置随着季节变换会发生变化。”瑶光耐心地给翼火蛇解释着北斗七星的事情,“就拿我自己来说,位于七星最末的斗柄处,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方才听星君要下凡除妖,若是入了什么迷嶂,抬头看看瑶光在何处,便可明了方向。”

翼火蛇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那么一句,竟然就被瑶光记在心上,还如此耐心细致地告诉他如何辨别方向,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愈发可爱,见她目光明亮,红唇开合,一时间也不知是怎么的,竟在紫微宫前吻上了上去。

而这一幕刚好被当值下班的北斗老四天权星看到,他见有人轻薄自家小妹,当下便怒火中烧,不由分说便向翼火蛇出手打了过去。

翼火蛇目光一紧,一手搂着瑶光的腰,足尖一点便施施然向后撤去,另一只手凭空一挽,一条长鞭赫然出现在手中,狠狠一甩,凌冽之气竟逼得天权后退几步。

“四哥!”瑶光看清来人,便挣脱翼火蛇的手奔过去,“我回来啦!”

天权把小妹护在身后,“小妹莫怕,有哥哥在,不会让你无端被轻薄的!”

轻薄……?瑶光疑惑地看向自家四哥,什么轻薄?

天权却不肯多解释,提剑便向翼火蛇刺去,翼火蛇长鞭一卷锁住天权的剑,身影如鬼魅一般瞬间到了瑶光身边,在她耳边轻轻道:“星君方才说改日要到我翼宿宫登门道谢,在下等着。”说罢又在瑶光脸颊上轻吻一下,身影便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天权见翼火蛇已经走远,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转过身看着自家小妹,神情颇为凝重,“小妹,那淫蛇可曾对你做出越轨之事?”

瑶光疑惑地看着自家四哥:“何为越轨之事?”

天权纠结半晌,“你醒来的时候,衣衫可还完好?妆容可还齐整?”

瑶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眼中疑惑更甚:“不然呢?”

天权像是放下什么似的长舒一口气,带着瑶光回斗宿宫:“没什么,只是记住,下次不可让男人亲你,可懂?”

瑶光不解:“二哥不也经常亲我?二哥不仅亲我,还亲其他哥哥们,还有其他星宿的星官姐姐们也曾说,二哥亲过她们……”

天权抽了抽嘴角,“那不一样,二哥亲你是关爱,其他男人亲你就是轻薄你,占你便宜,下次若有人胆敢对你如此,只管打他,出了事情哥哥替你担着。”

瑶光皱眉想了想,“那这么说,二哥也占其他星官姐姐们的便宜了?那些星官姐姐怎的不打二哥?”

天权满脸黑线,“不要问这么多,下次你只管打就是。”

瑶光撇撇嘴:“噢…”

 

2.

心月狐听了瑶光的事情不禁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情,既然那长虫占你便宜,你改日占回来便是,何至于打人家?若是打不过,岂不是要吃亏?”

天权闻言当下便义正言辞道:“大嫂,瑶儿是女孩子,怎可、怎可……”天权“怎可”了半晌也没说出来那些有辱斯文的话语,只道:“这些事情传出去,瑶儿的名声可怎么办?”

心月狐闻言冷哼一声,“你们男人亲便是占便宜,我们女人亲便是毁名声?哪有这般道理,小瑶儿下次见了那长虫,只管亲上去便是,左右他一张面皮还算入得了眼,瑶儿亲到就是赚到。”

天权听着心月狐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求助般的看向自家大哥,“大哥,瑶儿还小,修为也不高,若是听了大嫂的话,只怕要有大麻烦。”

天枢沉默半晌,最终无奈开口,“翼宿星君最喜美人,从前在下界为妖的时候就惹了不少风流债,并非瑶儿良人,还是少招惹为好。”随后又认真地看向瑶光,“瑶儿不可随你大嫂称呼翼宿星君为‘长虫’,他与我们北斗星宿不同,并非天地生成的神族,而是下界蛇妖历劫修炼成神界正神,即便成神已过万余年却还是在意自己的出身,你如此称呼他,一来不敬他人便是不敬自己,二来他听了必要恼怒——翼宿星君性情怪异,为你安全计,以后也切莫招惹。”

瑶光听了大哥的话这才打消再去翼宿宫的事情,只想着明日派个小星官带上厚礼去谢便是,只要礼物够厚重,便不算对他不敬了吧——瑶光这样想。

 

谁料第二日瑶光下了值出紫微宫时,便见到那一身红衣的男子正站在紫微宫前,狭长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她,全然不见昨日的和煦好说话。

瑶光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凶蛇盯上的猎物一般,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当下第一反应竟是掉头回紫微宫——自己回紫帝君身边,他总不至于在帝君面前对自己行凶吧?然而她一步还没迈出,长鞭便已卷上她的腰,翼火蛇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瑶光星君跑什么,难道在下不值得星君上门登谢,竟也不值得星君日常寒暄一番吗?”

瑶光只得转身对他一行礼,“翼宿星君说得哪里话,我…我只是忘了东西在紫微宫里,想要回去取罢了。”

翼火蛇闻言便放开瑶光:“那星君只管回去取,在下在这里等星君便是。”

瑶光哪里忘了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想躲着翼火蛇罢了,当下只得讪笑道:“那个…我突然想到我没忘,拿了的、拿了。”

翼火蛇冷笑一声,目光尖锐,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瑶光理亏,只得再次对翼火蛇拱手行礼,抱歉道:“是瑶光诓了星君,瑶光在这里给星君赔不是。”

翼火蛇的怒气这才消下去了一点,却还是阴阳怪气道:“在下哪里敢让堂堂北斗星君道歉,您是天地生成的明星,侍奉在紫帝君座下,在下不过是下界蛇妖修炼而成的神位,当不起您的道歉。”

瑶光不解地看着翼火蛇,“我何曾看不起星君出身,星君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不曾看不起?翼火蛇听到这话嘲讽地笑了,从怀中拿出瑶光给他的那份“答谢厚礼”,“星君昨日明明说改日登门拜谢,便是你今日当值,也可寻一天空闲过来,在下是等得起的,星君说了登门,却派一小星官来道谢,谢礼还是这九元避雷罩,到底我是蛇妖出身,最怕天打雷劈,星君赠我此礼,便是告诫在下看清身份,莫再与您有瓜葛,是不是?”

瑶光当然没有这样想过,被翼火蛇这样揣测,当下也有些生气了:“我何曾有这样的意思?我承认是有避着星君的意思,但那是因为星君昨日轻薄于我。我赠星君九元避雷罩,是怕您下界除妖时被雷法误伤,又哪里有看不起星君出身的意思?紫帝君座下也有龟蛇侍奉,瑶光常与他们相处,又怎会看不起星君蛇妖出身?”

翼火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瑶光并没有歧视之意,心下竟十分欢喜,当下便柔和了神情,对着瑶光笑了,“原来是在下小人心肠胡乱揣度,还请瑶光星君见谅。”

瑶光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若不喜欢这九元避雷罩,只管还我便是,何需这般言辞激烈咄咄逼人?”瑶光说着说着越觉得自己委屈,她是北斗小妹,自小是被兄长们和一众星君们宠着长大的,哪怕是紫帝君也未曾这样对她,如今她送了人宝贝反被那人这般阴阳怪气地损了一番,当下便不想再与翼火蛇多言,夺了九元避雷罩便要离开。

翼火蛇却不肯撒手了,不光护着九元避雷罩,还把瑶光的手也捂在怀里,“喜欢喜欢,既是瑶光星君送的,在下哪有不喜欢之理,是我脑子糊涂了,不该那样揣度星君,星君怎么罚我都好,只是别再生气了。”

瑶光撅着嘴,“我就要生气。”

翼火蛇犯了难,只得一点点开出条件,看能否让眼前的女子消气,“我给星君好吃的?”

瑶光“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他。

翼火蛇:“那我带星君去看天下美景?”

瑶光撅着嘴:“我北斗七星指明天地方位,什么样的美景我没见过?”

翼火蛇:“那…在下去寻奇珍异宝回赠星君?”

瑶光白了他一眼:“不是瑶光看不起翼宿星君,只是星君您寻来的宝贝,还能比紫帝君珍宝库里的宝贝珍贵不成?”

瑶光说的是实话,翼火蛇这下犯了难——要哄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女子实在是太难了,什么好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自己在下界时还能说什么“摘下星星送给你”,可如今眼前的女子自己就是夜空明星,自己还能摘了太阳给她不成?

瑶光见翼火蛇犯了难,便清了清嗓子道:“要我消气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下界除妖的时候也带我一起!”

翼火蛇皱起眉头,“不行。”

瑶光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行?难道我的修为还比不过下界的妖孽,给翼宿星君拖后腿不成?”

翼火蛇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道:“雷法是众妖克星,既然雷部都请支援,想来那妖孽必有过人之处,我尚未有把握克敌制胜,若是带你去,岂非至你于险境?”

瑶光:“正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带我就是多个战力啊,北斗生来主杀伐,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翼火蛇还是摇头,“不行,太危险了,就算北斗主杀伐,行杀伐之事的也是你六位哥哥,你手上并不曾沾血。”

就是因为哥哥们都不带我,我才想找你的啊!瑶光见翼火蛇不肯松口,当下便甩手离开,翼火蛇虽然不想让她生气,但是考虑到她的安全,却还是没有追过去,只得看着怀中的九元避雷罩苦笑。

 

3.

天枢听了小妹的哭诉,倒是点点头,“如此说来,翼宿星君虽然性格怪异,却是真为你着想,你该谢谢他。”

瑶光撅着嘴,“大哥你怎么帮他说话?我才是你妹妹!”

天枢笑着看向自家小妹,“我听闻翼宿星君因为自己蛇妖出身,所以在行事之时总以任务为先,唯恐完成不好被人看轻。他若是答应你的要求,哥哥们出于对你的爱护就绝不会袖手旁观,就算那树妖再厉害,也总不会从他手下逃脱了,但是他并没有为了任务就以你为饵,如此看来他还是为你着想的。”

瑶光听了这话却仍嘴硬,“只怕是他怕旁人抢了他的功劳,才不让我去的。”

天枢轻笑,“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对于哥哥们来说只要你安好就行了,不过这次他没有由着你的性子来,我还是念他的情的。”

 

翼火蛇在宫中处理着公务,约定下月初八除去的树妖修为颇高,而且竟从冥府盗取了夺魄灯,那夺魄灯原是冥府酆都大帝的宝物,能夺走天上地下一切生灵的魂魄,就算是神族也不例外,如今被这树妖盗走了,树妖用夺魄灯已夺走下界不少生灵的魂魄,修为大涨,雷部众神忌惮树妖手里的夺魄灯,这才向火部求援。

树妖怕火,这是天性,无论修为再怎么高都无法掩藏的天性,就像他即便已经从蛇妖变为星君,看到凡间鹰鸠时还会下意识地躲避。

但是树妖藏匿的地方……翼火蛇看着那一带的石头山,皱了皱眉头,石头并不易燃,树妖倒是寻了个好地方藏匿,看来还是需要雷法劈开那些石头才好办事。

翼火蛇正研究着如何除妖,忽地眼前一暗,他以为是小星官来送折子的,便随口答道:“折子放案上,两个时辰后来取。”

那身影并未动作,也未答话,翼火蛇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却见瑶光穿着一身铠甲,头发高高束起,手中拿着长剑,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我不会除妖,你教我啊。”

翼火蛇见是瑶光,心下欣喜,但听到她的话却皱眉,“我说过,不会带你下界除妖的。”

瑶光撇撇嘴,“这次不去就不去了,下次要是有什么修为不高的妖怪,你再带我去,现在呢你就先教我除妖。”

除妖的事情你家兄长比我在行吧?翼火蛇虽然心中疑惑,但见瑶光不像是诓他的样子,自然不会蠢到把美人轰走,想了想便答应,“只是我眼下有公务处理,你且等我两个时辰,我便教你。”

瑶光闻言点头如捣蒜,乖乖地坐在一旁,两手托腮看着翼火蛇,翼火蛇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笑了,当下便放下手中的公务,走到她面前,狭长的眼眸半眯着看向瑶光,“瑶光星君这样子,在下可不能安心处理公务了。”

瑶光疑惑地看向翼火蛇,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翼火蛇却用行动给了瑶光解释——炽热的吻落在瑶光唇上,十分短暂,但瑶光却觉得像是刻下了烙印。

她忽闪着眼睛,直直看着翼火蛇,“四哥说你这是在轻薄我,占我便宜。”

翼火蛇轻笑,“是又如何?瑶光星君可要给在下两个耳光,大骂在下是登徒子,随后拂袖而去?”

瑶光自然是没有这么做,但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比耳光更让翼火蛇震惊——她竟然主动吻了上来?

仍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柔软的嘴唇带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就算是一向喜好美人风流无度的翼火蛇也被这短暂的亲吻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位出身高贵的星君会主动亲吻他,更不敢相信这位家教良好的神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翼火蛇呆愣地看着瑶光,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瑶光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占我便宜,我也占你便宜啊。”

翼火蛇看着女子清澈的双眼,如同夜空中明亮的星辰,忽地觉得自己肮脏无比。他没说话,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接着处理公务,但看到自己穿惯了的红袍时,只觉得那红色如同鲜血一般,太过刺眼。

两个时辰对于无所事事的瑶光来说还是有些漫长,她等着等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翼火蛇处理完公务时便看到脸蛋红扑扑的瑶光睡得正香,完美的侧脸让翼火蛇看得有些痴了,他发觉自己克制许多年的妖性竟开始重新破土,翼火蛇察觉到后不敢再多看,兀自去了宫里的泉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翼火蛇是介意自己出身的,所以他一旦接到任务,就会拼死去做,唯恐教别人看轻他,对于火神总把除妖任务交与他做这件事,翼火蛇心底里一直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出身妖族,火神怕他有二心,才不断试探。

他在下界时四处留情,到了天上后反而处处小心,不曾再招惹旁人,就是怕旁人说他“到底是个下界长虫,就算上了天也还是腌臜东西”。那日北斗星首大婚,翼火蛇虽然没有喝醉,但终究是接着三分酒意才敢把在斗宿宫养尊处优的女子带回自己这儿,之后发现她似乎单纯得几近痴傻,才敢寻了由头再去去紫微宫前堵她。

方才再度轻薄她,是断定她就算反抗也打不过自己,自己一个下界的妖物出身,竟也有一日轻薄高高在上的神女,即便知道瑶光无辜,却也是带着莫名的报复快感。

可是瑶光从始至终,就不曾另眼看待过他,从未因他是蛇妖出身就觉得他卑贱,也没有因为他修为高就自我贬低,瑶光从始至终都是与他平等相处,平日里如何对其他星宿,就如何对他。

可是翼火蛇呢?他与瑶光的相处,竟是欺软怕硬的,就算他已经成为星君近万年,却仍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见瑶光单纯便欺负她,若是她兄长出面便逃之夭夭。

翼火蛇这才看清自己,原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

翼火蛇从泉水中起身,法术烘干了身上的水珠,仍旧穿上那件大红衣袍,回到了正殿。

瑶光早已睡醒,见他回来便兴致勃勃地上前,“你方才去哪里了?可以教我除妖了吗?”却见他长发披在身后,身上还带着清新气息,便不等他回答,“是我睡太久了,你才去沐浴的吗?”说着掏出梳子,把他推到凳子前让他坐下,“你教我除妖,我给你梳头,怎么样,不亏吧?”

翼火蛇垂下眼眸,感受着脑后传来的温柔触感,半晌才轻轻开口道,“瑶光…我是蛇妖出身,在下界的时候,曾杀生无数。”

瑶光手上动作未曾停下,“这些我都知道呀,下界生灵总是在生死之间挣扎,你若不杀生便活不下去,这有什么的?”

翼火蛇眼眸之中有些挣扎的神情,但最终还是把心底的话语说出来,“瑶光…我的牙齿切断过无数生命的血脉,蛇信舔舐过许多生灵的血液…你方才吻我的时候,没有介意吗?”

翼火蛇原想着,自己这样一说,只怕这单纯的女子就该恶心作呕,那他便有理由去厌恶她了,但是却不曾想,瑶光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认认真真道:“这样说来,我的嘴也吃过猪肉羊肉牛肉鸡肉……山珍海味都吃过。你吻了我两次,不介意吗?”

翼火蛇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狭长的眼眸死死盯着瑶光,生怕她眼中有半分犹疑或是欺瞒,但是他看到的只有清澈与坦然。

终于,翼火蛇把瑶光死死搂进怀里,埋首于她颈间,贪婪地吸取着她的味道,“瑶光……谢谢你。”

瑶光实在是不懂这个男人,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嬉笑,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哥哥们说他喜怒无常性情怪异,果然不假。翼火蛇力气比她大上许多,瑶光只得无奈地任由翼火蛇抱着自己,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换个人去学除妖之法。

良久,翼火蛇才松开瑶光,看着她眼中的疑惑与无奈,不由得轻笑,随后把她带到前院的空地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对敌,如何除妖。

翼火蛇是妖物出身,一路杀生苦修才拼得今日地位,他最明白那些底层的妖物是如何狡猾心机深沉,也明白他们的手段有多么残忍,因此所教的东西与瑶光平日里学的都不同,瑶光起先被翼火蛇所教种种吓到,但短暂的不适之后竟进步神速,那些偷袭下黑手的招式竟使得愈发顺手起来。

“难怪火神大人总让你去除妖,你这般了解妖物的手段,若换了我是火神大人,必定让你日日除妖去。”瑶光学有所成,不禁感慨。翼火蛇听了这话却恍然大悟——原来火神大人总让自己除妖,并非试探,而是因为自己很好。

万余年的心结,就这样被瑶光轻飘飘的一句话解开了。

 

4.

瑶光这段时间里,除了紫微宫当值的日子,其余时间总往翼宿宫跑,奈何北方星宿与南方星宿隔得实在太远,她去一趟总是要耗费好长时间,无意间和翼火蛇提了一嘴,第二日翼火蛇就亲自跑到斗宿宫去教她除妖,不再让她奔波。

天权星君看着每日出现在斗宿宫门口的红袍男子,总是不禁怒目而视,然而翼火蛇就像是没看到似的并不把天权的敌意放在心上,遇到了便恭恭敬敬地拱手打招呼,态度好得连天权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没几日,北斗星首便开口,准许翼火蛇进斗宿宫了。

“你这长虫,就算我大哥同意你进来,你也只能在这正殿等候,休想进我妹妹闺房!”天权每次看到翼火蛇,就想到那日他在紫微宫前轻薄自家小妹,便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不顾及什么脸面,“我警告你,瑶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侍奉在紫帝君座下,你不过是下界蛇妖出身,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翼火蛇皱着眉头,却没有反驳天权的意思——他明白,就算瑶光待他如平常,其他星宿们终究是看不起他的。

但是只要瑶光不歧视他,就好了。

“四弟。”天枢听见自家弟弟这般折辱人的言论也不禁皱眉,“我北斗家风何时以出身论高低贵贱了?”

天权见哥哥发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却还是不肯认错,仍旧硬着头皮道:“我又没说错!他这般献殷勤分明是对瑶儿有妄想,他从前在下界做的那些风流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并非瑶儿良人,怎可放任?”

天枢又叱责了天权一番,让他自己下去领罚,随后才对翼火蛇道歉,“翼宿星君,天枢管教弟弟不严,让您见笑了。”说完却又神情严肃,接着道:“但是四弟有一点却是没说错的,翼宿星君您在下界的时候确实惹下许多风流事,我是瑶儿大哥,我不可能不介意。况且瑶儿侍奉在紫帝君座下,她的婚事,总要帝君点头才行。”

翼火蛇知道天枢说的是实情,也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不语。不多时瑶光便来到正殿,翼火蛇见到她的一瞬间,眼中便全是笑意,牵了她的手便去院子中的空地上修习。

天枢看着自家小妹中全不设防的信任与开心,轻轻皱眉,他的直觉告诉他,翼火蛇,会让他的小妹吃苦。

除妖的日子很快便要到了,瑶光虽然知道以翼火蛇的修为加上雷部众神,除去一只树妖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不然……后天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瑶光眼中的担忧袒露无遗,翼火蛇没应,只是倒了一杯桃花酿递给她,“尝尝,我来时遇到桃花神,她送了一小壶给我。”

瑶光有些气恼,“我和你说正经事呢,喝什么酒。”

翼火蛇便接着哄道:“你先喝了这杯酒,我再与你说正经事。”

瑶光只得听话喝了酒,正要与他说正事,翼火蛇又递了一杯过来,如此三杯酒下肚,瑶光便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眼睛也有些花了,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清醒,却只是徒劳,最终迷迷糊糊地看着翼火蛇,“真…真好…”话未说完便倒在翼火蛇怀里。

真好什么?翼火蛇无奈地看着再次醉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眼中满是不舍。

天枢冷眼看着将自家小妹灌醉的红袍男人,“这不是桃花酿。”

翼火蛇将瑶光交给天枢,拱手道:“我掺了些千日醉在里面……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必定要和我下界去,我怕就算我不带她,她也会偷偷跟着我下界,三杯酒剂量不大,昏睡十日便可醒了。到时我再回来向她赔罪。”

天枢神情复杂,不知是什么心情地开口,“你往日种种我确实不喜,但你为瑶儿着想的情我是记得的,只要你对瑶儿好,瑶儿自己愿意,我便不会过多干涉,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

翼火蛇苦笑,“多谢天枢星君了,只是此番下界那树妖确实厉害,手中又有夺魄灯,我若是能好好回来定然会好好对瑶光星君……若是伤了残了,便也不会再招惹了。”说罢留恋地看了瑶光熟睡的容颜,不等天枢说话,一拱手便离开。

他没有对瑶光说实情,甚至没有对天枢说实情——那树妖手中的夺魄灯,是冥府的那位大人有意让树妖偷走的。

翼火蛇还是下界蛇妖时,便羡艳天上的神明,每晚遥望夜空群星,总以北斗七星为基准去看夜空,日子久了便会想天上的神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那北斗七星上的神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恰逢神界大变,地上的人类妖族竟也有凭自己修行跻身神族的机会——要知道,从前神族从来是天地生成高高在上,他们不老不死,生来就拥有地上生灵所羡慕的一切。

翼火蛇也想成为那样的人,于是他日夜勤修苦练,可是这天下的生灵实在太多了,且不说与他同样努力的小妖就有许多,那些生来便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族,如龙凤两族,是翼火蛇怎样修炼也追赶不上的。

但是翼火蛇不甘心——难道就因为他是蛇妖,便不配去到神界么?

终于,他的执着引来了一位大人,那位冥府的大人出手阔绰,十粒丹药下去翼火蛇便多了万年功力,有了与那些强大修炼者一战的能力。

“你想要摆脱妖类身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需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迟早是要做的。”银眸男子轻抚焦尾,轻灵琴音飘过,他事了拂衣而去。

之后,卑贱的蛇妖便一跃成为天上的星君。

刚刚成为神族的那段时日,翼火蛇总是惦记着冥府那位大人交代他的事情,也曾去冥府表示要回报他,但是那位大人始终说时候未到,让他先回去。这一回便万余年都没有音讯,连翼火蛇自己都把冥府的那位大人忘了。

但是当他来自冥府的信件之后,便知道了,这树妖的夺魄灯是那位大人故意灌醉酆都大帝,故意让树妖盗走的。

树妖厉害却怕火,雷部必定会向火部求援,火神又一向让自己除妖……只是翼火蛇不明白,那位大人若是让自己报恩,只管知会一声就是,又何必绕这样大一个圈子?

 

初八日,翼火蛇与雷部众神约定,来到树妖盘踞处除妖。

电闪雷鸣之后,下界传来石头被劈裂的声响。

“翼宿星君,有劳了。”雷部一名神官对着翼火蛇一拱手,翼火蛇点点头,便下界去了。

迷嶂?!翼火蛇进了树妖的领地才发觉此处并不像在天上看见的那样简单,这树妖使了障眼法,范围之大竟然连他们在天上时都未能观察出端倪,方才雷部正神劈裂的山石自然也非树妖栖身的山石。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南,天下皆冬。方才听星君要下凡除妖,若是入了什么迷嶂,抬头看看瑶光在何处,便可明了方向。”

翼火蛇脑海中响起瑶光的话语,惊讶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起她之余,却又安心不少——抬头便可看见北斗七星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如今隆冬时节,斗柄处的瑶光星正指南方。

确定了自己的方位翼火蛇便定了心神,判断这迷嶂方位,不一会儿便找到阵眼。翼火蛇正要破阵,忽地阴风大作,风沙迷人眼,周身又有无数藤蔓向他袭来,翼火蛇衣袖一挥,刹那间火焰大盛,藤蔓惧怕便不敢继续向前,只得密密麻麻围在翼火蛇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

翼火蛇用火燃尽周身藤蔓,却发现周遭景色已大变,抬头看向夜空,风沙早已掩盖了星空,再明亮的星星也看不到了。

这是下界妖物常用的手段,翼火蛇并不意外,也不慌乱——他本就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当年在下界的时候他使过的下三滥手段可比这阴狠多了。

蛇类自有在山林中辨别方向的本领,翼火蛇化出原形,一条巨大的红色大蟒吐着信子蜿蜒前行,他寻了许久,忽地停下身形,长长的利齿狠狠往土壤中一扎,毒素顺着牙齿渗入,土壤之下像是有什么活物被刺痛一般,巨大的藤蔓破土而出胡乱地在空中甩动,像是想把翼火蛇甩掉一样。然而巨大的红蟒盘绕着那条藤蔓前进——只要顺着这条主枝,就一定能找到树妖的本体。

一声鹰鸣响彻夜空,翼火蛇周身一僵,那股天性中就带来的恐惧始终是他无法忘掉的,他已无暇思考为何会有鹰隼,此刻满脑子只有速战速决。

但是世事总不如人意,翼火蛇还未寻到树妖本体,那鹰隼就已经寻到了他,竟是只颇有道行的鹰妖!

翼火蛇只得绷紧每一根神经与这天敌对战,但是骨子里的惧怕终究是影响到他,那鹰妖寻了空隙,利爪精准抓住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挣扎,确实于事无补。

难道……自己堂堂星君今日紧要丧命与此不同?

“真…真好…”

生死之际,翼火蛇满脑子竟然是瑶光酒醉后红扑扑的脸庞,与那句没说完的话。

真的好想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一道凌厉的剑气刺破迷嶂,打到鹰妖背上,鹰妖吃痛,利爪一松,翼火蛇便得以逃出生天。

来人一身铠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手持长剑,清澈的双眸好似夜空中指引方向的明星。

“你这长虫,竟然灌醉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瑶光闪身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蛇眼,气鼓鼓地开口,但无论眼神还是语气中都没有嫌弃他这原身的意思。翼火蛇一向不喜欢被人叫“长虫”,可如今被瑶光这么一喊,他心里竟觉得无比欢喜。

鹰妖虽被重伤,却还有还手之力,翼火蛇让瑶光站在自己头上,一人一蛇配合着,总算制服了鹰妖。翼火蛇变回人形,拿过瑶光手里的长剑,“你手上不曾染血,杀生的事情还是我来吧。”说罢将长剑高高举起,利刃挥下,鹰妖再无动作。

这是翼火蛇从出生到如今,第一次斩杀天敌,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冲破了什么阻碍,好像明白了,真正的神族是没有天敌,更无所畏惧的。

翼火蛇将长剑还给瑶光,“我杀生的样子……没吓到你吧?”如今翼火蛇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惧怕的,但是一想到这个女子可能会被吓着,却还是不免担忧。

瑶光摇摇头,看着翼火蛇身上被鹰爪抓出的痕迹,有些心疼地皱起眉头,“速战速决,我们快回去吧。”

翼火蛇原本还想问她怎么醒了,又怎么来救自己,但是现在确实不是闲聊的时候,便作罢,只想着回去问个清楚。

“这边是北,阵眼在正东二十丈。”瑶光几乎一瞬间就分辨出了方位找到阵眼,翼火闻言便去破了阵眼,阵眼一破,迷嶂消失,翼火蛇总算能够清楚地看见树妖了。

树妖怕火,没了迷嶂作掩护,翼火蛇对付树妖是轻而易举的,他掐了火诀,见周遭漫天火光绝无扑灭可能,便带着瑶光回天上与雷部众神汇合,“那树妖便栖身于那石窟之中,雷部诸位作法便可,只是我前几日收到了冥府的信件,待会儿要带着夺魄灯去冥府走一趟,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雷部诸神本就乐得有人替他们去冥府送东西,自然应允,翼火蛇交代完了雷部,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看着瑶光,皱着眉道:“你怎么醒了,还下界来了?不知道很危险吗?”

瑶光原本还想找他理论被灌醉一事,见他上来便这般质问,便撅撅嘴,“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啊?”

翼火蛇先是一愣,随后不禁失笑,正想开口,瑶光却神色一紧,一把将他推开,“小心!”

树妖困兽犹斗,本想用夺魄灯将受伤的翼火蛇打下来,却被瑶光发现——

那灯便那么硬生生地打在瑶光身上,瑶光魂魄被震散,肉身无力地从高空坠下,翼火蛇几乎是一瞬间便接住了她,“瑶光…瑶光!”

但是怀中的人却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劳烦雷部诸位,狠狠劈那树妖,莫要留情。”翼火蛇双眼充血,红得如同他的衣袍一般,狭长的眼眸中满是阴狠,此刻他仿佛不是天上的神明星君,而是一只怀揣深仇大恨的妖,满心满眼都只有杀戮。

翼火蛇运起九元避雷罩,把瑶光护在怀里,再次冲下界去,身后燃起熊熊烈火,映得夜空都红了,周遭传来树木烧得噼里啪啦裂开的声音,翼火蛇死死地盯着那树妖,目光中的怒火像是要把对方烧为灰烬。

终于,火光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烬,绝无半点生机,翼火蛇取了夺魄灯,到天上对着雷部诸神一拱手,咬着牙强行让自己冷静:“此间事了,但瑶光星君为救我如今魂魄全散,还请诸位去斗宿宫知会一声,只说我翼火蛇救了瑶光之后便去斗宿宫领罚。”说罢便直直朝冥府飞去。

 

5.

冥府,轮回台旁。

翼火蛇抱着瑶光一路飞驰到拂衣听徵楼,“扑通”一声跪在拂徵面前,“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大人救她!”

拂徵眯着眼瞧他,“翼宿星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翼火蛇双眼通红,跪在地上望着拂徵,“请大人救她。”

拂徵并不着急,看了身边执笔的青年一眼,“墨书,劳烦你走一趟,把翼宿星君取回来的夺魄灯给酆都大帝送去。”

墨书无奈地叹息,“大人您把大帝灌醉,让那树妖盗了夺魄灯,如今说是叫我去还灯,实际上是让我去被大帝骂吧。”墨书不满地发牢骚,却还是自顾自从翼火蛇身上取了夺魄灯离开。

拂徵这才认真看着跪在地上的翼火蛇,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轻笑,“我活了这许久,却还是第一次有神族给我下跪,你起来吧。”

翼火蛇并不起身,仍旧跪着,大有逼迫拂徵救人的意思。

拂徵见他这样不禁有些恼了,“你既直奔我这儿,便应该知道只有我能聚集被夺魄灯敲散的魂魄。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若再下跪逼迫,便是跪上个千年万年,我也是不会救她的。”

拂徵并未说假话,翼火蛇闻言只得起身,看向拂徵,“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拂徵示意他跟着自己,便兀自走进拂衣听徵楼,在窗边的位置上,随手拨弄着面前的焦尾琴,看着窗外巨大的轮回,轻轻开口:“助你成神,你给了我五斗土,日日供奉我给你的小牌,可最后一件事,我却迟迟不让你做,你可知为什么?”

翼火蛇摇头。

“因为我要找的东西在轮回眼里,那里只有执念深的人才有一线生机,我只想找我要的,并不想要你的命,你明白吗?”

翼火蛇愣了愣,随后便了然,“原来大人是在等我的牵挂。”

拂徵点点头,“如今你有了牵挂,便去轮回眼中替我寻一样东西,若是寻到了,我给你的小牌会有反应,这姑娘便放我这儿,我自会为她聚集魂魄,你若还想见她,便尽力保住自己的命。”

翼火蛇看着安静得仿佛睡着的瑶光,像是用力把她的容颜映刻在自己脑海中一般,喃喃道:“你两次喝醉话都没说完……希望下次,我能知道你后面说什么。”说罢便毅然跳进轮回眼中。

拂徵轻抚焦尾,悦耳琴音自指尖缓缓流淌,不多时,拂衣听徵楼的大门却被打开,进来的有熟人也有生人,拂徵看着为首的天枢星,轻笑道:“北斗六位星君竟然全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瑶儿!”天权第一眼就看到安静躺在软榻上的瑶光,连忙跑到她身边,一瞬间红了眼睛。

拂徵眯着眼睛看着天权,“天权星君不至于这般激动,令妹有今日,不是你喂她醒酒汤的缘故吗?左右我已经答应翼宿星君会救他,你们倒也不必这般哭丧着脸。”

天权被拂徵堵得说不出话来,那日他下值回宫,见瑶光昏睡,又想着翼火蛇已经下界捉妖去,他私心里想着女子喝酒总是不好的,便偷偷喂了醒酒汤,没曾想瑶光酒醒之后,竟然就下界去找翼火蛇了。

拂徵见面前的六个大男人赖着不走,却又不说要干嘛,不免心下烦躁,语气中有了几分不悦,“我都说了会救她,你们还赖着不走是要在我这儿白吃白喝?我竟不知你们斗宿宫是这般清闲,既然如此,倒不如都去轮回眼里帮我寻东西?”

轮回眼?天枢听到这话,便知道翼火蛇付出了什么代价,也知道既然翼火蛇去了轮回眼,拂徵就必定会如约救瑶儿,当下便招呼弟弟们离开,只让天权留下照顾。

“四弟,翼宿星君为了瑶儿付出极大代价……若是他能回来,你该向他道歉。”

 

“小墨书啊,今日可有新故事讲与我听?”瑶光坐在轮回台旁,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墨书记载的那些故事,奈何她早已看过百八十遍,字字句句铭记于心,不免烦厌,便软磨硬泡让墨书给她讲故事。

墨书如今看到这位星君便觉头疼,连忙告饶,“我的姑奶奶,您可饶了小人吧,您看小人为了给您讲故事,发际线都高了一寸,您就别为难小人了。”也不知拂徵大人是怎么想的,救了这位姑奶奶之后也没赶她走,她如今除了在紫微宫当值的日子,其余时间便大摇大摆地来轮回台旁边,闲得无聊就折磨他讲故事。墨书被瑶光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便去求拂徵,“大人啊,您就行行好,把那长虫从轮回眼里勾出来吧,我实在是受不了啦!”

拂徵倒是不急不躁,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无意地拨弄焦尾琴弦,银色眼眸只瞥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我放翼宿星君出来,你代他进轮回眼?”

墨书闻言吓得白了脸,连忙摆手,“我还是给瑶光星君讲故事吧。”

瑶光也不知道她在这轮回台旁边等了多久,只觉得似乎很长,长到当那人的残魂从轮回眼中出来时,她差点认不出来。但那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瑶…光。”

 

翼火蛇被瑶光接回神界,瑶光跪在紫帝君面前七日,帝君才答应出手为翼火蛇修补魂魄,只是她这一百年的俸禄却是被扣光了——灵丹妙药也是要钱的。上次帝君为心月狐修补残魂时就用了不少好东西,这又来一个,两次加起来,库中宝物去了十分之一,着实肉疼。

瑶光一直悉心照顾,翼火蛇的伤便好得奇快,待他能见外人那日,天权星备了厚礼等候在翼宿宫门前,登门赔礼道歉。

翼火蛇看着那件珍宝,沉默良久,“天权星君若是用这件宝物道歉,在下是不接受的。”

天权自知理亏,便也耐着性子问他要如何。

翼火蛇假模假样地思索半晌,“星君若是肯把这宝物当作嫁妆,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嫁妆?天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下怒从心中起,宝物也不给了,“你想得美!我是不会同意瑶儿嫁给你的!”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翼火蛇还不嫌事大地喊了一声,“四舅哥,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呸!”天权星回过头啐了一口吐沫。

瑶光端着刚熬好的药递给翼火蛇,“你伤好了便这样气我哥哥?”

翼火蛇一口饮尽苦涩的汤药,“他从前出口伤人,如今还不许我报复了?”

瑶光撇撇嘴,不做回答。

翼火蛇:“话说……你那两次喝醉了倒在我怀里,话都没说完,你还记得你要说什么吗?”

瑶光仰着头想了半晌,“好像是……真好喝。”

翼火蛇闻言哭丧着脸,“好难过,我还以为起码是什么‘真好看’呢。”

瑶光笑嘻嘻地看着翼火蛇,“唉,其实当时我也不是要牺牲自己为你挡下夺魄灯的,我只是想推开你,那完全是个意外。”

翼火蛇面容一紧,“你……”是我伤好了,你要说实话离开了么?

瑶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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