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冲突决断

铁羽醒来时四肢没有刺痛，头也不疼。他坐起身，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洗漱，然后穿上了那套他半生都穿在盔甲下的内衣。

他走出帐篷，向旁边的锁甲点点头。“打扰一下，”他说道。“锁甲。自从你开始值班以来，有没有……什么报告？”

“有几个，”他回答道并敬了个礼。“您想知道什么，总指挥官？”

“有没有发生更多的死亡事件？营地追随者中的童驹和幼驹是最有可能的受害者。我相信你会从我们的，呃…我们的新兵那里听到的。”

“没有，长官，”锁甲回答道。“我没听说死亡的消息。巧取已经指派小马更换毒素吸收池中的盐，并开始储存剩余的盐。所有小马提到的唯一其他消息是您，呃……您今晚的死亡，长官。”

“于永冻的蹄下。”他帮他说完。“那么竞技场建好了？”

锁甲点点头，“您不必这么做，长官。我们知道您不能战斗。我和其他雄驹们会战至最后一马。”

“我知道。”他还了个礼，“但你错了。我必须去。我们的公主没有用理性和劝说统治这支军队，她用的是鲜血。如果我要自己统帅它，我也必须用鲜血。要么那么做，要么投降永冻，期待他的仁慈心不会杀死每匹小马。”

“他会吗，长官？”

铁羽点点头，“如果当初他戴着这顶冠饰，你一周前就已经死了。其他马也一样。”他走开了，留下锁甲在他的岗位上。他在食堂帐篷里盛了一碗粥，漫步到营地边缘，在那里他听到了最吵闹的声音。

果不其然，竞技场已经建好了。比起和谐市或者露娜湾的竞技场，这个根本称不上宏伟，那两处的竞技场拥有广阔的亭台，场内可以灌满水进行海战。永冻的士兵们可能还不明白他们的处境有多危急，但他们确实知道如何挖一个坑。尽管有一些投机取巧，竞技场周围还是摆好了三层长凳。在建较低的座位和竞技场地面时，好多石头被挖了出来，而这些石头之后被用来做成较高的座位，以及围绕竞技场一圈的七根柱子。所有其他连队的士兵和营地服务马们已经聚集在这里，还有营地追随者中的食品小贩。音乐奏响，小马们唱着歌。

“他们不知道为活下来而感激，”梦魇之月在他身后说道。

铁羽惊得跳了起来，但他没有转身。她一定期待他表现出更多的尊贵风度。此外，他现在也知道如何应对意外了。比起过去两周发生的事情，这并不算更糟。

梦魇之月只佩戴着皇家饰物，表情沉静。这匹小马在战役期间去了哪里？如果有她领导我们，我们不可能在攻向首都的一路上留下满地鲜血。“我已经用你无法理解的方式检查了空气——你的处理方法有效。即使在我们说话的当下，我们呼吸的空气中也没有二氧化碳。只要我们的矿物供应能持续，我的军队就能生存。你给了我第二个奇迹，总指挥官。”

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我们还没做完呢。我记得您提到过两个问题。即使毒素被清除，也必须更新氧气。但我们已经有了一种方法。林荫和巧取有一个……”

梦魇之月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犀利，“我们先看看你能否活下来，再来实现它。在你面前还有另一个障碍，它的紧迫性不亚于你迄今为止已经解决的那两个。你现在不能逃避这场战斗。”

“我从来没打算逃跑，”他低声说道。“永冻是所有连长中最优秀、最受尊敬的。当他倒下的时候，我会收编他的士兵，其他连长会知道服从我。”

“我们重返小马国一事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有多么想复仇。为什么您会允许举办一场会杀死您最好的战术家之一的决斗？为了您的复仇大业，您需要永冻，不是吗？”

天角兽没有马上回答，似乎他的话让她有点泄气。她压低了声音，低到只有他超大的蝙蝠耳朵能让他听到。“你对谐律精华了解多少？”

他同样低声说道。“我知道它们是由失踪的小马国栋梁们创造的。是附魔的造物，三件您拿着，另三件被您的——”他在她严厉的目光中突然停了下来。“三件被太阳暴君拿着。”

“不再如此了，”她说道。“在……做出某些安排后，我不能再使用它们了。”

你是说它们拒绝了你和恶魔的交易。真令马惊讶呢。

“塞拉斯蒂娅用那些对付我们。这就是我们被驱逐得如此彻底的原因。我已经探测并试探了月球周围的魔法之锁，但到目前为止它是牢不可破的。我们可以在月球表面传送到想去的任何地方，但不能返回小马国."

“我们可以飞回去。”

梦魇之月往后仰起头，笑得非常大声，竞技场里的众生们都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他的营地里的劳工们则在她面前畏缩地低下头。她笑了将近一分钟才放松下来。“铁羽… 如果你今晚活下来了，请继续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提出荒谬的建议。我有好长的日子找不到理由微笑了……不，你确切知道有多长。”

他点了点头。也许他应该为她感到难过，但有那么一会儿，他的公主似乎对某件事感到高兴。受到一点嘲弄也值得。“您能解释一下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她说道，“你只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铁羽。哪怕足智多谋地使用营地外面来的独角兽们，也不可能做到。在大陨落之前的日子里，物理上往返小马国和月亮之间的方法连卡科萨都不知道。不要浪费你的精力在这里试图重新发现它。我们重新看到小马国的唯一希望在于我的能力。明白了吗？”

他点了点头。公主的信心是毫无疑问的——这不是一匹心怀疑虑的小马的语调，夜之公主的口气是绝对的。“我明白，公主殿下。从我的立场来看，在这支军队的小马能够安眠之前，似乎还会有更多的奇迹。”

梦魇之月又笑了起来，虽然克制了一点。“如果你认为可能的话。你可能活不到明天操心他们的事。”

“我不知道，”他承认道。“但请您原谅，现在还不是黄昏。我还有工作要做。”

铁羽把公主留在他看到她的地方，回到了他的营地和他的新兵“连队”。但他不会嘲笑他们，尤其是在他正常地醒来，整个山洞仍能呼吸以后。当夜幕降临时，他有可能停止呼吸，他还需要先和他的小马们做一些安排。

他把他们都叫到他的指挥帐篷里，银针、林荫和巧取, 以及其他一些迄今为止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小马。没有连长们，不过半影在，还有锁甲代表他的老卫兵。即使在这些长久以来信任他的小马中间，他也能看到怀疑和困惑。银针的营地之前几乎空无一马，现在…

“我知道你们不清楚你们为什么在这里，”铁羽说道。“也许不是你们所有马。但我们不能再作为几个迥异的单位继续存在。我们必须以某种方式在这波新员工中…建立一个连队。”

“一个连队，”锁甲重复了一遍。他瞥了一眼巧取, 但显然不在乎她的怒视。“我们每匹马都欠你的，铁羽。我们以前的排都死光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同意这事。”

“我知道，”他回答道，在巧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就打断了她。“但有件事你们每匹马都需要知道。我要你们向我发誓这个消息不会传出这个帐篷，明白吗？在你们回答之前……”他瞥了一眼旁边。“半影, 如果这里有小马违背誓言，就杀了他们。”

半影在桌边没有座位，但现在她走到他身边，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匕首，随手扔到了桌上。一片漆黑的刀锋深深地陷了进去，周围升起了一缕缕阴影。“照您的吩咐，总指挥官。”

他抬头看了看，“现在你们知道要承诺什么了。如果我不能信任你，就请走开。”

一些马确实离开了——两匹马戏团小马，还有一个他不记得名字的劳工，他帮助凿出了大部分的气槽。他等着他们走远，然后绕桌子一圈，从每匹小马那里依次得到一个承诺，然后继续。

“我已经和我们的公主谈过了。我相信我们不会很快返回。我想她可能要花上比小马一生还长的时间才能打破把我们困在这里的魔咒。我们永远不会再看到小马国了。”

桌子边所有的咕哝和怒视突然停止了。巧取低头看着她的蹄子，锁甲的脸色沉了下来，林荫开始在他的椅子后面来回踱步。

“其他每个连队都认为这种放逐是暂时的——梦魇之月不这么想。我认为我们的孙辈们将会返回小马国复仇。”

“那为啥自找麻烦呢？”巧取凄凉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还要尝试？”

银针问道：“你是想五十年后舒服地躺在床上死去，还是想倒在泥土里咳血？”。

又是一片寂静，铁羽不动声色。也许现在他们会明白他们任务的重要性。“如果永冻今晚赢了，你们的问题不会持续太久。他会让每匹小马死去，就那样。但如果我赢了，我需要你们每匹马都安顿下来。我知道保障军队的供应需要做什么。银针也知道，我认为她学得非常好。过去在小马国我们可以选择的每一个选项现在已经不可行了。我们不能与农民谈判，也不能抢劫他们。我们不能与狮鹫岩或艾里斯峰的海军进行贸易。当小马国切断了我们的联系，没有鹿、牦牛或野牛来供应我们。我们孤悬月球。这支军队需要的一切都必须在月球上找到、制造或维护。这意味着什么？”

“食物？”巧取提议道。“这世上没有盐可以把沙子变成大米。”

“实际上，理论上说—”林荫打断了他的话，但在铁羽的怒视下沉默了下来。他再次向银针点了点头。

“我们当时预计皇家姐妹城堡会抵抗我们的围攻，一直到冬天之后。通过严谨的配给，我相信我们可以维持五个月。”

“不过是从死刑改成死缓，”巧取低声说道。

“不对。”铁羽怒目而视。“当你一下子看到全部困难的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显得很巨大。但在我们稳定下来之前，我们将在困难出现时每次克服一个。我们现在知道如何消除毒素。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也仅仅是开始。我们必须掌握这个知识，并更新我们呼吸消耗的氧气。我们的公主认为我们还有更长一点的时间。但我们已经在这里一个星期了，所以我们不能想当然地认为有无限的时间。”

他又转向巧取和林荫，“你们用闪电建造的模型——我想要一个，大到足以为所有马制造空气。银针，根据他们的需要为他们提供用品。没有什么比呼吸更重要了。”

“也许还没有，”锁甲低语道。“但是总指挥官，周围越来越冷了。您感觉到了吗？寒冷每天都在一步步渗进来。上面有多冷？”

“当我和公主在一起时，问过她这个问题，”巧取说道。“她说，现在月夜终于来临了，温度‘会比最高的山峰，或最遥远的海洋深处还要冷。’”

“我们在地下，”铁羽说道。“也许这能让我们保持足够温暖，直到太阳回归。我不知道。她说这里会有两周的阳光，然后是几周的黑暗。我们需要能够呼吸才能找到答案。”他向一边指了指。“银针，在潜在危险的流动清单上添上热量。”

她点点头，拿出卷轴和羽毛笔，用她的魔法在上面涂写，“如果这样做，总指挥官, 我也应该加上光。我们的发光石供应是有限的，而我们的油已经所剩无几。我们烧了很多油来融化冰。”

“好，”他说道，“既然我们在讨论，把水也加到清单上。无论如何，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水源用于转换成空气。”

“也许有一种方法可以在太阳照射时吸收热量，在黑暗来临时保持热量，”林荫喃喃说道。“不同金属吸收热量的方式不同，也许可以用玻璃和镜子做些什么。如果我们能找到合适的助熔剂，这里的沙子可以制成很好的玻璃。”

“以后吧，”铁羽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我很感激你的热情，林荫。只是要记住我们首先需要空气。现在……艸，我愿意为一条龙付出任何东西。”

“德拉卡里斯战死于太阳河,”锁甲悄声说道。“他不在了，长官。”

“我知道。”他站直了身体。“你们三个，继续干活吧。这支军队需要呼吸，给他们空气。”他看着他们离开——林荫急于开始，巧取的表情仍然很沮丧。银针面无表情。但她会听从他的命令。所有这些小马都会，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处于险境中的都有什么。

“我们呢？”科学小马们一走，锁甲就问道。“我们只是士兵，总指挥官。我的雄驹们能做的贡献很少。我们受过的训练不能让我们理解……炼金术和魔法。”

“我清楚。但你的任务也同样重要。”他向敞开的帐篷门外瞥了一眼。“我有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给你。我没用刚才那些小马是有原因的。对此我很抱歉。”

“我相信您是有理由的，”锁甲说道，不过他的语气一点也不表明他相信。

“是的。”铁羽靠近他。“我让银针从新兵中挑选最强壮、最有能力的分配给你。他们不会成为你的厨师和支持部属，那些你已经有了。我要他们经受训练。”

锁甲全身僵硬。“今天早上我拿到了名单。总共250匹小马，比女地主的最差劲的五儿子还要不成熟。”

“他们不需要去攻城，”铁羽接着说道。“他们不需要对抗太阳军团。我要的是警察。这个山洞……不打仗的情况下，我们在这里呆得越久，它就越像座监狱。一名只有半薪的士兵也只能喝酒和嫖娼几次，然后他就会想要杀戮。”

“你带走了一半的妓女。我相信我在名册上看到了其中某些的名字。”锁甲阴沉地咕哝着。

“正是如此。这些小马将成为一支维和部队。我想让他们接受训练，以阻止暴徒，与行为失序的小马搏斗，或者镇压一名越轨的士兵。这就是我对他们的要求。”

“当然了。”锁甲说道。“我还以为我们比那些炼金术士和学者们运气更好呢。我错了。你想要我们所有马都把屎变成金子。”

这次铁羽笑了起来。“真不幸，你说对了，”他同意道。“对我来说也一样。我仍然需要击败一匹年龄只有我一半的雄驹，而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摸过剑了。在……全军的注视下。”

“我可不想跟您交换位置，”锁甲说着，起身后敬了个礼。“我会尽力而为的，长官。我不能保证您的命令能被执行。但我们试过之后我会告诉您的。”说完他也匆匆离开了帐篷。

留下铁羽独自和半影在一起。她走到帐篷的边上，把布帘子打了个结紧紧关上，然后解开脸上的面罩。“你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赢得这场战斗。那种永冻预料不到的方法。”

铁羽回头看了看他的桌子和桌上的台账。银针给他留下了一份库存报告，其中大多数条目都空得吓马。他把它推到一边。那页纸上记录的现实也不会让这场决斗变得更容易。“我清楚你的建议，半影。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她在他旁边小声说。她所有的玩世不恭和嘲弄都消失了，她对他所有的怀疑和蔑视也都消失了。“露娜公主为这支军队选中了你。如果永冻的剑刺进你的胸膛杀死了你，这支军队会和你一起死去。我不想在之后的永恒中孤身和公主一起。”

“你不想……”他慢慢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她的话里有一些秘密，有他以前从未猜出来的分量。探虚者们一直以来对总指挥官都比较直率, 他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然觉得，即使是听到她的话也是被禁止的。惩罚几秒钟之后就会降临。

惩罚没有来。

“我知道梦魇承诺给予的力量，半影。但我知道他要的代价。”他的目光凝滞了，他透过时间的迷雾看到了过去那些好日子。他看到了一位公主的面庞，她相信自己正在打破将小马们碾成尘土的命运之轮。那匹高贵的小马现在已经几乎不在了。

“这个代价难道不值得吗？”她紧贴着他的脸，把他从桌子边推开。“我需要你经历这一切活下来，铁羽！你无法弥补被关在修道院里的生活，但你可以获得一个优势。我知道你到过赫瓦格密尔(Hvergelmir)泉边。梦魇之月的总指挥官难道不该有梦魇的力量吗？”

他又摇了摇头，这次更加不露感情。现在他明白了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表情——他错误地认为再也不会看到一只雌驹那样看他的眼神了。他是老了…但半影是最年长的探虚者，不是吗？她的年轻是魔法的一部分。“如果今晚我赢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让我做这事。”

“为什么？”她的声音现在一定传遍了半个营地。“为你逝去的宗教而死有什么好处？！”

他一眨不眨地直视她的眼睛。从她的鬃毛上放射出的黑暗浪潮吓不倒他，尽管他知道她可以多么轻易地杀死他。半影不仅仅是最老的探虚者, 她也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你对上次叛乱了解多少？”

他的话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什么？”半影后退了一步，鬃毛上的黑暗渐渐褪去，恢复成浅蓝色。“你在说什么？”

铁羽坐了下来，心里暗自希望能躲到盔甲里。总指挥官的冠饰现在根本遮不住他。“露娜公主不是小马国历史上第一支叛军。曾经有一个叫做石窝城的城市——一个古老的狮鹫聚居地。”

“这不会在明天的竞技场上拯救你，”半影严厉地大声说道。“永冻才不在乎你的历史知识，你不能说服他不杀你。”

他继续说，没有理她。“塞拉斯蒂娅公主派她最好的谈判专家来缓和紧张局势，防止战争。其中有两匹我认识的小马……沉思烈风，和紫红烈风，继承土地的妻子和云中城继承马。 格罗弗国王对他们的提议不屑一顾，他……处决了外交官们。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作为对小马国的警告”

半影僵住了。不管她想要说什么粗鲁的话，都停在了她喉咙里。也许她能感觉到他的悲痛。

“他们在天堂的青草地等着我，”铁羽继续说道。“但是梦魇的誓言包括在你死后为她效劳的承诺。如果他们能等我……我可以去找他们。”他转过身去，用翅膀擦干脸。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子，他又转过身来。

“我为你失去的一切感到抱歉，铁羽，” 半影把一只翅膀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但是迷信不能让他们复活。我也去过赫瓦格密尔。死亡的另一边只有无尽的湮灭。你为那些小马而死并带上整支军队，这根本不是对他们忠诚。”

“我今天不会死的。”铁羽背对着她，走到帐篷出口，解开了那个结。“在决斗之前，去找我的历史学家，问问他们在石窝城杀了我们的特使之后发生了什么，问问他们太阳河。” 当他离去时，他感觉到她痛苦的目光落在他背上，伴随着抽泣的泪水。

显然有些关于探虚者们的故事是错的。他们到底是有感情的。

铁羽走近竞技场时听到了鼓声，从四面八方围绕着他在营地中回响。铁羽不知道小马们为这个场合从哪里找来的斑马鼓——但他不应该感到惊讶。这是一个大场面，所有的月球军都来了。

小马们不仅坐满了每一个座位，周围的土地上还挤满了那些没资格坐在座位上的小马们，偶尔拍打翅膀飞起来看一眼里面的情形。

铁羽在远处的入口旁遇见了锁甲和他的部队，摘下了他借来的头盔，以便更好地透过火把和火焰看看山洞。

半影没有来。

“我想他们在等着您，长官，”锁甲说道。“永冻已经在讲话了。”

永冻的声音在马群中没那么响亮——他在那场战役杀死他的前任之后才当上了连长。但是，如果铁羽不进去，那也无关紧要。他甚至可能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失去保护军队的机会。

“这是一支由学者和雌驹统治的军队所表现出的懦弱！扔给一匹小马连长的戏服让他穿上，他转过身来，试图对其他小马做同样的事情，我们需要感到惊讶吗？当这一切结束时，我会让这支军队恢复秩序。我们所在的新世界充满敌意，我们浪费不起！”等等，等等。

“是的。”铁羽冲锁甲点点头。“开出一条路，我们走。”

他们走进了竞技场，伴随的是永冻承诺在他的统治下会有一支更好的军队。小马们跺脚欢呼——大多在竞技场永冻所在的一边。

然后铁羽穿过竞技场座位上的一个开口，好好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巨大的篝火在里面燃烧，烧的是损坏的攻城车的木头。永冻站在中央，没戴头盔。他的鬃毛有些奇怪，不过铁羽无法立即看出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主要放在公主身上，她坐在竞技场中心的最高层。周围都是探虚者们, 让马群远离。半影在最下面一排，她的脸像其他马一样被黑色盔甲遮住了。当他走进竞技场时，她甚至似乎都没看他一眼。

他的士兵们在圆圈的边缘停了下来，铁羽独自穿过尘土飞扬的地面。他经过篝火旁，看到从篝火中冒出的烟，不禁龇牙叹息。我们需要融化冰才有水喝，而我们在这事上浪费燃料。永冻在烧完我们带来的木头后，计划到哪里搞到木头呢？

当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了。永冻一直困在连长的位置上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如果他知道供应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他本可以成为一名更好的军官。

“他来了！”永冻喊道，声音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回响。“妓女和劳工的首领！卷轴和羽毛笔的领袖！他的统治方式结束了。”

当铁羽通过时，圆圈边缘的小马发出嘘声和嘶嘶声。但他无视了他们。直到他站在圆圈中心的永冻旁边。“你说完了？”

那匹小马转向他，恶狠狠地咧嘴笑。为什么他的存在感觉如此……黑暗？铁羽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秒钟，然后感觉到空气中乍现的黑暗魔法扭曲着他的内脏。他看到了永冻的鬃毛边缘的模糊现象。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星星在上。半影以为永冻永远不会想到他会做出这个选择——但她错了。永冻抢先了一步。

那匹蝠马向他微笑。“我说完了。”他把声音降低到耳语，远远低于周围的蝠马所能听到的程度。“你不在的时候不要担心军队，铁羽。我有一个保护这些小马不受黑暗影响的计划。公主的第一批小马中还有一千匹没有宣誓。要重夺小马国，这比我们想要的少很多… 但我听说探虚者们战斗时可以以一当十。”

铁羽最后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你不应该，永冻。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我看到了它的终点。你也已经看到了它的终点。看看我们的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觉得她看起来高兴吗？”

“现在开始叛国了，铁羽？是这样吗？”他笑了起来，咧嘴露出尖牙朝他恶毒地笑着。“我应该感谢你。是你启发了我，用你的宠物对付我的靛蓝护卫。我已经用其他宣誓的马取代了所有的马。几年后，他们都会成为探虚者。而你将成为灰烬。”

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再次说话时，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你拒绝我很久了，烈风。向我投降，我会让你在效劳时留着命。”

“轮不到我来发誓了，”他背对着被恶魔附体的连长低声说道。他飞到空中，从腰带上举起金属带号角，吹了四声短促的号音。总指挥官的号角震动了整个洞穴，激发了每个士兵经年累月训练后的本能。

声音如此之大，如此出乎意料，军队陷入了沉默，叫喊、嘘声和反对声都停止了。铁羽降低高度，从一张脸看向另一张脸。这可能是他说的最后的话了。“你们中的许多马不知道自从暴君把我们驱逐到这里以来我们所面临的危险。永冻连长不想着战胜那些强敌，而是会让你们中能转化的那些马转化，让其他马去死。”

“兄弟姐妹们，我知道，你们好过那个样子。我看到了你们的旗帜——驼丁汉连，天炉市连，其他所有相信马小马国能变得更好的雌驹和雄驹。当这一天结束时，如果我还活着，我发誓遵守你们向月亮公主宣誓时对你们所做的誓言。我不要你们的灵魂，甚或你们的生命。只要你们的信任。”

他降落了。没有马鼓掌，甚至连他自己的部队也没有。他自己的劳工和储藏库小马带着恐惧的表情看着他。

“毫无意义，”永冻在一片沉默中说道，“你尽可以给他们你想要的承诺，铁羽。你不过是个抄写员。有些小马认为不是出身决定他们的地位，就让这成为他们的一个教训吧。”他从泥土中举起他的头盔，戴上。

铁羽做了同样的事，将不太合适的钢盔戴在他头上，并将面罩固定到位。

“我听到了我仆马们的请求！”梦魇之月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以他们各自四蹄的力量，让我们头顶的星星来评判他们的选择正确与否吧！”

竞技场四周，许多战鼓同时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