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动乱突至
接下来的路一天一天的走着,众人护着粮饷辎重,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岭。
雨陆陆续续的下,虽说不像第一天那样大雨倾盆,却也一直不见天晴,以至于众人身上的衣裳总是湿漉漉的,湿了又烤,烤了又湿,再加上路上少有洗衣沐浴的机会,使得众人身上,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可提出要休息一会都会被人鄙夷,若是提出要沐浴更衣,怕不是会直接被当成娘娘腔赶出队伍。众人都不敢作声,只能默默地向前走着,只是众人的脸上,不是忍耐许久的怒意,就是逆来顺受的麻木,整支队伍看起来阴气森森,路过的人纵是远远观望,也会不禁打个寒战。
此时袁新想起了之前在武馆的生活。那时候师父也常常逼迫他们在雨中习武,练完之后,冷风一吹,沾满湿气的衣裳也会带了阵阵寒意。可是师娘总会给他们备好姜汤和火炉,总会命人把他们衣服上的汗渍清洗干净。 后来师娘走了,师父没有那么心细,却也会让食堂备下些驱寒的吃食,面上训斥着徒儿们哪招哪式做的不对,安排着下次的加练,心里却担心着他们的身子,生怕他们落下了病根。
想到这,袁新眼角顿时有些酸涩,但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会成为一名军人,暗自忍下了眼泪,一旁的赵炳天看到袁新的神情,心下了然。
这一路走来,看着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心里也不是没有过退出的打算。但想到他的这些师兄弟,想到他的大好前程,想着萧定成在武馆中堂说过的那些话,他总是能默默地把自己的想法收回去。如今看到袁新这个十五岁的孩子也忍住泪水继续前行,他更是没有了退却的理由。
赵炳天不经意间看向萧定成,只见他身背寒芒,信步向前,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赵炳天翻了翻白眼,心想:他这师弟还真是好体力,走了这么多天路,还有这样的精神头,闲来无事在这左右打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有一阵子没找人说话,他心中也有些闷,于是赵炳天悄悄地溜到萧定成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问到:“看什么呢?”
萧定成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感觉,反而是满眼的无奈,赵炳天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味道早已暴露了他,就算是不发出一点声响,也毫无隐蔽性可言。
但此时的萧定成似乎并不想管赵炳天的玩笑,只是轻轻的说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哦,此话怎讲。”赵炳天来了兴致,想追问下他说这话的缘由。
萧定成却是眉宇微收,思虑良久后,才缓缓答到:“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旁边的人,脸上的神色比往常多了些什么东西。”
赵炳天闻言也打量着车队里的人,他一时还没看出什么端倪,却已经听到前方哄闹了起来。
“不是吧,这么神!”赵炳天万分诧异的盯着萧定成,感叹于他的直觉精准。
转瞬之间,前方的冲突愈演愈烈,众人与士兵相互推搡,一辆接一辆的大车被打翻,物资散落一地。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登上车辙,大声疾呼:“兄弟们!我们拖着大车翻山越岭,每日还要走五十里,被人当骡马使唤。这些当兵的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与其不声不响死在路上,不如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言一出,许多暗藏不满的人突然暴起,纷纷冲向路旁的士兵。
士兵们虽说武艺不差,但双拳难敌四手,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殴。不过他们毕竟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便能与身边的队友聚集,组成队形抵御住众人的攻势。
都疯了!公然袭击军队可是重罪,何况是在押运物资的过程中,万一丢了些贵重物资,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萧定成见势便要前去阻拦,赵炳天也提上自己的长剑紧随其后,两人走前,异口同声的吩咐袁新看好饷银,袁新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警惕的望着四周,二人便放心的带上几个师兄弟前去平乱。
走了一段距离,萧定成突然听到了什么,一把拉住赵炳天,惊呼到:“不对!袁新那出事了!”说完便急忙带人往回赶,看到袁新和其他师兄弟正与一伙人鏖战,双方都拿出了武器,大有搏命的姿态。、
萧定成快步前冲,抽出寒芒,一枪直刺对手心口。这一枪来势汹汹,对方横握剑身,堪堪抵挡,虎口一阵发麻,赵炳天却从侧面绕了过来,一剑劈向他的侧脸。他转身后架势未稳,便与赵炳天剑刃相对,自然是落了下风,手上的剑被打落,连续翻滚几下,被同伙接应后躲在后方。
赵萧二人的支援给了袁新他们喘息的时间,袁新用剑荡开身旁的围攻之人。赵萧二人也打得对面连连败退,对方见大势已去,逃向路边的林子里。
萧定成正准备动身去追,却被赵炳天阻拦:“别去了,免得又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此时,前面的动乱忽然平息,没有人再发一言。只见校尉李鸿图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过人群,手上拎着一个人头,正是那个喊话的青年。身边铁甲骑兵护卫手持出鞘的利刃,上面带着点点血痕。
“我有没有说过,受不了的,就自己滚回家去。”李鸿图面色万分冷峻,声调虽然不高,却有一种让人不敢不听的威严。马腿下的人跪了一地,只敢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过。说过。……”
“那你们这是干什么?非得让我教教你们,什么叫军法?”
说完,他故意松手,青年的人头应声落地,在跪倒的闹事者眼前滚来滚去,让人害怕的直打哆嗦。他们知道,若不是校尉只想杀鸡敬猴,自己恐怕也是这样的下场。
“都是本国的人,我也不想大开杀戒,对我的兵动手的,每人去领二十军棍。之后要么继续走,要么,滚!”李鸿图的铠甲闪着点点寒光,前进的马匹踢开还在流血的人头,闹事的人都把头垂的更低,不敢再看。
听了此言,众人皆心下大骇,吃了二十军棍怕是走路都难,哪能继续急行军。行刑开始,路旁哭叫声四起,士兵们被围攻后都是一肚子怒火气,挥舞棍子时毫不留情,打的人是血肉模糊。
被打的大多选择回家,只有少数人选择拖着残躯继续行进。一时间,队伍中的人又减少了许多。
李鸿图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命人清点人数,改六人一组为四人一组,下令一刻钟之后继续出发。
若是说之前身旁的士兵对众人来说是顾虑,是拘束;从今往后,那些士兵便是死神,是阎王。还能站着的人,只能默默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这场动乱。
但此刻沧州武馆的师兄弟们却没心情管前方的惨剧。因为,袁新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