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缚》下 【小说】
前篇指路CV16284934,本篇为皇弟视角。
“皇兄。”我轻唤龙榻上和衣而睡的玄衣男子,试探地伏身靠近。他没有动作,只在睡梦中若有所感般皱了下眉。
“皇兄。”我又唤他,将两手缓缓放置人颈间。
偌大的寝殿内除我与他之外再无旁人。我知道,只要我用力,就能把这纤细的脖子拧断,把这个从来阴鹜、从来蛇蝎、欲将我终生终世幽禁于深宫方寸的男人掐死在一方床榻之上。
他微皱了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白净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浅浅的的痛苦神色,同他平日里那副疯样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得上脆弱。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痛苦,他合该痛苦。
一个异域舞姬生下的杂种,比我这个打娘胎起就患有心疾之症的废物还要不堪的东西,依靠谄媚之术在宫里屈从苟活,然后杀父弑兄,夺得帝位,又幽禁弟弟做禁脔,将我生母及一切亲近侍从全部格杀宫门之外。
新皇登基,血染三日。
他这一身的黑色都是鲜血染就,如何不惧,又如何不被怨灵痴缠进梦中?
我死死盯着他并不安详的睡颜,轻声道:“皇兄,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我的手下是他细腻的皮肤,脉搏在手心中稳健地跳动起伏,令我有些惊异于这样一个人竟也有这般蓬勃的生命力。
我缓缓收紧了手指,却又在须臾间放开,转而为他掖了掖被角,再然后,我极轻极缓地凑近他脸颊,在帝王的侧颊下鬼使神差地落了个吻。
等我回过神时,已替他拉好帘帐,又重新坐回榻边。我为自己中邪一般的举动无措,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帘帐中那人悠悠转醒后戏谑的神色。
这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死他,但是我又失败了。
我不清楚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尖锐的杀意在迸发出的那一刻就瞬间消散,只留下浓重的、不知所起的眷恋与爱。
他一定是给我下了蛊。
我捏紧了拳头,在心里暗骂这人的卑鄙无耻。气愤地起身在宫殿之中来回踱步,想要把周遭的摆件摔碎,又担心会惊扰他难得的安眠,强烈的恨与不知名地爱将我的心变得千疮百孔,令我苦痛万分。
正当我徘徊之际,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缓缓环住腰身,骨节分明的手掌顺着我衣袍往里探去,隔着里衣用指尖一下下搔过我胸膛,令我浑身僵直不得动弹。
“...皇兄,你何时醒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慌乱,身后的男人却心情很好般整具身体贴住我的后背,动作愈发肆无忌惮。
他的衣袍睡得有些散,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分明传来的是身体的温热,却让我有种被冰冷毒蛇缠住一般的恐慌,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他的嗓音依旧是一贯的清冷,只是这清冷中掺了几分慵懒的喑哑,便显得别有几分媚意勾人。
他将脑袋搁在我肩头,柔顺的发丝搔过我的侧脸:“嗯...让孤想想,大抵是你刚踏入殿中的时候。”
我顿觉如堕冰窟,浑身被寒意吞噬。
是的,我早该知道,像他这般谨慎贪生的人,万不可被人掐住脖子却没有丝毫察觉。我没有说话,很想要攥住点腰间的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是的,我母妃给我的那些个香囊荷包、环佩玉扣,父皇赐给我的宝剑腰带、折扇挂坠全被他绞的绞、砸的砸了去,他给我的那些玩意儿,我也从来不愿配在腰间行走,于是落得现在腰间空无一物,连个能抓的东西都没有的地步。
他见我没说话也没恼,任凭这诡异的寂静在寝殿中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打破僵局。
“你没有借机杀了孤,为什么?分明这次机会很好不是吗?”
我听着他这话竟然有些语塞,‘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于是没好气地撂了一声:“臣弟不知,兴许是皇兄蛇蝎美貌,令臣弟不忍下手。”
身后人似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连在我身上胡作非为的手都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头抵在我后颈上,笑得我浑身都在震。
我既不解,又恼怒,恶狠狠地凶他一句:“你笑什么?!”这疯子挨了我的训笑得更开心了,笑声在空旷的寝殿里传开,那几乎把我衣袍糟蹋得一片凌乱的手也跟着收了回去。
我咒骂了一声,转过身去正好瞧见他笑出眼泪的一幕。年轻帝王那张与身为异域舞姬的身生母亲有六分相似的俊美面容美得摄人,让我惊觉他眉眼中贯有的戾气褪去后,那副皮囊原是那般美丽。
他仿佛察觉了我的晃神,微挑了下眉用两指捏住我下颔迫使我的目光与他眼神交接,拇指暧昧又缱绻地碾过我下唇,一下一下、愈来愈重。
“原来,皇弟这般痴迷于孤的皮囊。”他轻笑,我却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般挣扎起来,一下拍开他的手腕,戒备地后退两步:“皇兄,自重。”
他转身走到座椅坐下,一只手撑着脑袋,慵懒又闲适地靠着,就像我不是一个对他发出警告、浑身敌意的成年男子,而是一只他圈养的小宠。
“皇弟...你与孤二人之间什么没做过?痴缠枕榻、贪恋鱼水之欢时,也没见你如此言之凿凿地让孤自重。”
他轻飘飘地一句话,令我顿时又羞又窘,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你最近是不是心疾又犯了?孤方才摸你脉搏,似乎不是很平稳。”他如一副美人画般维持着那副姿态,安静地看着我。我倒是有些意外,这人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竟还抽出了时间替我探脉搏。
“嗯。”他既已经清楚,我也没有瞒他的必要,便硬邦邦地应了声。
“无事,孤已派人替你寻了调理心疾的法子。很快,你就不会因为心疾难受了。”他轻声道,语气温柔,情深款款,令我几乎迷失在他蜜糖般的话语中。
我没再去看他,也没回应他的话。
“皇兄,夜深了。”
夜已深,只做一场春秋酣梦便好,其余的,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