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玄·镜花水月10
私设背景，文笔一般，ooc预警
又是超级冗长的过渡篇。
写的我老难受了。
（小声逼逼，这一章私心打个水地风的tag）
贺玄虽然顺着师无渡的安排，正好陪着师青玄处于这个灵堂中央。因着家奴之子的微妙地位，没什么人把目光落到他身上，但处在这么个位置的他倒是把师家众人那副唯利是图、趁火打劫的丑恶嘴脸尽收眼底。
他伸手握住师青玄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捏了几下。
师青玄先前哭得厉害，满面都是泪痕，再加上燃香烧纸弄得满室烟灰，搞得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黑迹，现下偏过头来，对着贺玄有些惨淡的一笑。
他因一时哭得不能自抑 ，如今双手都有些小幅度的抽搐。
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贺玄眸色有些发暗 。
如若此时有人看上一眼，便会发觉，贺玄身上笼着他这个年纪所不能出现的深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贺玄从一开始认为一切都可以改变的欣喜，到发现所有事情都被一双无形之手推着按着原先的样子一点点发生时的无可奈何， 之后更多的便只剩下看着事情慢慢发展的漠然。
存有前世记忆的优势，让他在许多事情发生时，都保持一种近乎冷漠的旁观态度，因为他内心清晰的知道，这些事情一定会发生，甚至可以猜出大致走向。
这也难怪，贺玄一生中的喜怒哀乐多在他那尚且为人的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用完了，此后，无论是在铜炉山，还是在上天庭支撑着他存在的就只剩下仇恨。
那时候，看着师青玄，贺玄心中是恨极了的。后来知晓那个夺走自己一切的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更觉天道不公。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真的开始担心这个傻子的安危，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到后来他几乎到了开始想象如若他们之没有血海深仇，哪有会如何的地步。
不可否认的，师青玄几乎可以说是他成为黑水沉舟之后，让他生出留存在这世间或许有一点儿别的意义的存在。
他于大仇得报之后，曾经疑惑过为何自己没有消散，为何缘花境映出来的永远只有师青玄，这个答案其实很明晰——他喜欢师青玄。
贺玄喜欢师青玄，因恨成绝的绝境鬼王“黑水沉舟”生了凡心。
厉鬼因执念而长久留于世间，那个乐观爽朗的师少君在数百年的光阴里，将贺玄的执念由恨一点点变为不可告人的偏执。
爱意让人易生恻隐之心。
他们之间的纠葛由家恨始，他曾经最恨师青玄明明占了他的神格命格，却偏偏什么都不知道，而今他却觉得拥有那般干净魂灵的少年，合该好好的，什么也不必知道，什么也不要承受。
所幸，这一次，还没有换命，还不必逼自己恨他，还不必承着悔与怨，不必在心下不忍时，被更深的愧疚与怨怒折磨。
此世他来到这里，更多的是一种旁观态度，他虽得出两世之事多有重合，却并未过多的参与改变，更多的是顺其自然，也就是说，不可改变的结论是在他未曾动手改变的情况下得出的，也许他也可以借助优势顺势改变些什么。
“你害怕么？”见贺玄拽着自己的手半晌不松开，师青玄将目光从剑拔弩张地与他人谈判的哥哥身上移开，有些担忧的向后移了一下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
“不怕，你怕么？”
“他们变得好奇怪、好凶，可是哥哥在，青玄就什么都不怕。”
“嗯。”
无论此时彼世，师青玄对师无渡的信任与依赖自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此处，他不免觉得有些讥讽，可下一瞬，那人脱口而出的话便让他忽的一愣。
“贺哥哥也不必怕的，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眼前人依旧是一身小女孩的扮相，他半偏着脸，眼尾泛红，里头还蓄着未干的泪，他顶着一张稚气十足的脸，明净澄澈的双眸里满是认真。
“……嗯。”
大抵无论何时，他总不经意间便说出触人心弦的话来， 一如那些年里让他在筹谋复仇的日子里每每想起便觉讽刺异常，以致常常被仇恨与心底那丝忍不住要为这位眼前的仇人开脱的奇怪想法而把他折磨得辗转难眠的那一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其实，那是听到这句话的自己或许也是藏着那么一丝不敢名状的喜悦的吧。
而那厢与那些一心只关注自己既得利益的所谓亲眷长辈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的师无渡，兀的将目光落到一直躲于众人之中的柳思恩。
“哼。”师无渡冷冷地瞥他了一眼，甚至不屑谩骂。
那柳思恩一直缩在人群里，打量两方形势，不敢开口，这无比轻蔑的一眼自是看得清楚，此时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是师家祖传的老宅，当年大夫人偏心将这个宅子划给你们，我们也就算了，现在不同了，哪有这样的好事，祖传的宅子，不能叫你们大房全占了。”
“就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呲，养着这么个丧门星，还好意思霸着祖宅不放，要我说，大哥大嫂就是被他活活克死的，搞不好全族人都得被他……啊啊啊……打人啦！”
一听有人敢将矛头指向自家宝贝弟弟，师无渡哪里还能忍，直接轮着拳头就打，此番也是怒极了，两三拳便打得那人鼻血直飙。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上去拉架。
师家平日里看着和睦，实际上，个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此时帮谁才对自己有好处，自是不用言明。
一场拉架没多人用心，多是做做样子，当然也有人故意拉偏架。原本只是两人对打，渐渐变成群殴。
师无渡也着实是个硬骨头，那么些个拳脚落到身上，竟一声不吭，只恶狠狠地瞪着方才出言不逊的人，凭着一股狠劲挣脱了好几次。只可惜终究是个平日里只知舞文弄墨的小小少年，双拳怎敌得过四手。
“求求你们，快住手。不要打我哥哥。呜呜……哥哥。贺玄，你放开，呜呜……哥哥……哥哥，求求你们，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们……哥哥……”
“老爷夫人尸骨未寒，你们这么做不怕遭天谴么？”贺玄一手扯着师青玄，抬眸狠瞪，“前边来吊唁的贵人们还没散尽呢，诸位这般行事，不好看吧。”
贺玄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倒真让那些人停了下来。
那个方才被打的男人正想打两拳出出气，却突然被喝止，抬头却见说话的人竟只是个家奴之子，登时气笑，想上前教教他什么是尊卑，却在对上那双眸色极深的眼睛时一愣——这个十来岁孩子的眼神阴森得可怕，竟骇得他连连退了几步，末了哼出一句“晦气”，便急忙离去。
“算了，走了走了，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其他人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由头，方正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至这两兄弟于死地，不一会便各自散了。
他甫一松手，师青玄便像个兔子似的急急地扑过去。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
师无渡一张俊脸上此刻青一块紫一块 ，疼得直抽抽，可一见着自家宝贝弟弟哭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立刻挣扎着将他搂着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安抚，“青玄，不哭不哭，不是你的错。乖，别哭了，好不好。”
“呜呜……哥哥，疼么？”
“哥哥铜身铁臂怎么可能会疼呢？哥哥不疼，可是青玄要乖乖的，不能哭了，哥哥心疼。诶，嘶！师青玄你戳我干什么？”
“诶嘿，哥哥不是不疼么。嘿嘿。”
“……”你怕不是对煽情过敏。
却见师青玄兀的仰着脸凑近破皮的地方，轻轻地异常认真地吹了几口气。
“干什么？”师无渡揉了揉自己乖乖弟弟的脑袋。
“吹一吹就不痛了，阿娘教我的。”
提到母亲，两兄弟间霎时陷入一阵沉默，而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始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两个人皆是泣不成声。
纵是真真正正只有八九岁年龄的师青玄也已知晓，他们已然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从那个时刻开始，整个天地间，他们都只剩下彼此可以互相依靠。
贺玄并没什么心思看这两兄弟相拥而泣的感人画面，也退了出去。
外面太阳方下山不久，还未来得及掌灯。
他本想直接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却在方才转出祭厅所在的院落的回廊时，兀的发现拐角的阴影下站着个人，一身祭袍立在那里，也不知是要扮鬼吓死个谁。
贺玄瞧了他一眼，四下黑洞洞的看不清是谁，也不知是那个人这般无聊，要换个别的什么人怕不是要被吓死，可偏偏贺玄自己就是个几百年的老鬼，自是毫无波澜，同时也毫不关心待会有谁会被吓到，只打算绕开兀自回去。
却不想那人竟伸手拦他，恰巧这时有人提着灯笼晃了过去，借了光一瞧。
呵，这位拦路的无聊“鬼”不正是方才在祭坛上一言不发的柳思恩柳大公子么。
贺玄不想理他，只自顾着又绕开，没行几步便听背后有人喝到，“站住。”
“我……我有话跟你讲。”
贺玄闻言略一挑眉，他记得自己跟这位柳公子并没有熟络到可以私下谈话的地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站着不动。
“你喜欢青玄？”
“与你何干。”贺玄倚着漆成白色的砖墙，树影笼着他的大半个身子，只露出被月光照着的半边脸，显得他那对眸子愈发黑的惊人。
柳思恩冷笑几声，“你是不是也打着入赘师家的算盘，好让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呵呵，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此番下来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又如何。”
“噗呲，你小子不会是真的喜欢他吧。呵哈哈……你知不知道，你被骗了，我们这些人不过是那个老女人用来保护她小儿子的工具，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师青玄师大小姐是个扮成小女娃娃的男孩，穿着女装的变态。真是恶心至极。”
“师青玄他单纯善良，干净纯粹到骨子里，比你这种目光短浅，为了一时小利恩将仇报的人干净不止百倍。现在师家人自己互相蚕蚀，有谁还顾得上您这个外姓人，有这个精力来我这里宣泄不满，炫耀无知，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没了师夫人的庇护，柳公子你要怎么不愁吃穿地继续像条寄生虫一样度过余生。”
“你……”
贺玄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忽的像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住脚步，侧过半边身子，悠悠地道，“青玄在我心中至纯至洁，他的姓名柳公子这样的人，日后还是少提为好。”
他露在月光下的半张脸肤色在月下白得不像生人，似乎透着森森鬼气，叫人只看一眼便如坠冰窟，丝毫不像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
那位放狠话的兄台确实想错。
日后叱咤三界的水横天水师大人，此时方失至亲亦然担起保护弟弟重任的师无渡师大公子，本着玩阳的不行就来阴的基本准则，趁着夜黑风高，卷着不知什么时候变卖房契地契所得的票子，带着自家宝贝弟弟——连夜跑路了。
师青玄趴在马车的后窗边，望着渐渐远去的师家老宅——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哥哥，我们还回来么？”
“ 不知道。”师无渡捂着自家弟弟有些发凉发红的脸颊，“青玄，我们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你怕么？”
师青玄望着哥哥有些担忧的神色，伸出微凉的小手想要抚平哥哥快要拧成结的额心，笑吟吟地，“只要有刚刚在，青玄什么都不怕的。哥哥也不要怕，只要哥哥和青玄永远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青玄会努力长大的，以后青玄会变得和哥哥一样厉害，青玄也要保护哥哥。”
“嗯，好，哥哥等着。”师无渡很是欣慰的看着自家弟弟脸上那样纯真的笑。
他暗暗下定决心，只要他师无渡还有一口气在，便要一直一直守护这抹笑容。
“哥哥，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东边有座仙山，我们要去那。”
“哥哥要去修行么？那以后是不是可以用仙术打妖怪……”
不知过了多久，师无渡总算忍无可忍地掀开帘布，“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只见车后不远处站着个黑衣少年，他紧了紧自己那只小小的包裹，淡淡开口，“我没有地方去了。”
“啊呀！”师青玄一脸兴奋地探出头来，“贺哥哥！”
他转头看向自己兄长，两只还有些红肿的眼睛努力的巴扎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