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小说》 -episode II- 19 过去和现在
在地球所在恒星系，太阳系的“一旁”，静静躺着一颗克尔黑洞。这颗孤独的黑洞质量并不高，也并不活跃，黯淡而单薄的积吸盘远不及同行的明亮，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太阳系附近的，人们只是从天文望远镜中早早看到了这一个被圆环包围的天体。所幸，它对孕育了猴子生命的太阳系，一直没什么威胁。
相反，这颗黑洞甚至存在孕育生命的可能。黑星周围稍“近”，但又不至于被黑洞潮汐力撕裂的地方，有几颗不知什么时候捕获的岩石行星围绕着黑洞旋转。其中一颗比地球稍小的行星，就像地球一样，处在恰好合适的位置，还充满了水，黑洞积吸盘高速摩擦旋转发出的光也正好充当了太阳的角色，为它提供了照明与温暖。不过它有一个缺点——受到黑洞引力时空扭曲的影响，星球上的时间，非常慢。所以即使它充满了于地球相似的条件，上面也迟迟未能演化生命，它就好像生活在时间囚笼中一样。正因如此，有些避世的人，开始考虑在上面生活的可能性。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是古老传说中，神仙居所特殊的性质。传说在西晋，有一个叫王质的农民某天上山砍柴，路过一个洞口时看见两个小孩在下棋。他喜欢下棋，于是他把斧子放在洞口，走到小孩旁边观棋。下完一局棋后，小孩说你该回家了，王质伸手去拿斧子，没想到斧子的木柄居然已经腐烂掉了，只剩下金属的部分。他回到村里，发现村子的面貌大有不同，人也都不认识了。询问村子人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
（ 507年前 人纪1535年，白之乡，灰宫。 德卡特）
首领：
“…………”
灰宫曾经的朝廷大殿里，正在进行一场会议。复国战争胜利，新生政权形势紧张，放眼银河，其他的种族虎视眈眈地想在这个混乱的星球刮上一笔，而星球外的同族却对复国运动没什么兴致。
是亡国的这几百年，让大家都对曾受生殖控制的母星失去信心了吗？还是那些人早就习惯了当游牧民族？白之乡需要更多人口，不仅仅是军队和武器装备。在网上买水军，借媒体造势收效甚微，所以该如何聚集宇宙各地的同族，让他们支持自己的母星，回到白之乡？大家心里没有统一的答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亡国的后果，那些来自耕星的牛角人种，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和星球，被贩卖到宇宙各地当作奴隶，那就是最糟糕的结局。
“白之乡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王国，神话传说、魔王、人皇、白之乡皇帝，在白之乡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白之乡曾经是一个帝国，我们是魔王与人皇的子民，白之乡独特又令人敬爱的皇帝，也已经是从文明开始，白之乡历经万年的标志之一。也许一个星球不需要皇帝，但我们白之乡想要重新聚集人心，需要一个皇帝。”
这是其中的一个说法。
我们借鉴了其他星球的制度，但没有人知道那些制度能否用在今天的白之乡上。非常遗憾，听起来最有说服力的，竟然是复辟。
虽然地球在星际上并不受待见，侵略行为遭受一轮又一轮的制裁，但白之乡毕竟不是他们的事，真正想要复国还是需要白之乡自己的努力。然而，白之乡这些年在地球人的性别生殖控制之下，战后人口数量岌岌可危，性别比例严重失调，甚至民族生育能力都受到极大影响。宇宙间的同族虽然在反殖民运动上非常卖力，但他们却极少承认自己是“白之乡人”，真正回到白之乡的更少。这个星球如果再这么下去，不会有未来，这个政权现在甚至迎接不了一场小型战争。除此外，新政权经过地球人的一套舆论操作后，在宇宙间逐渐不得人心。
但是这个新政权已经没有时间了……就算战争已经结束，就算对方是臃肿腐败，人口增长率全靠人工繁殖维持的地球，想要重新组织兵力大规模侵略，也用不了多少个十年。正所谓，内忧外患的关头。
德卡特：
“…………”
德卡特是首领在战场上收养的儿子，未成年时就已跟随首领经历战争。他很想进入灰宫的大殿，跟里面的人探讨一番，但他只是刚成年，对星球、国家、政权、还有政治制度什么的一窍不通的小鬼。现在，他只是在大殿外跟守卫一起看门而已，但无论他做什么，都减轻不了那一股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无形压力。
为了聚集同胞和人心，议会提出了不少建议……据说，其中最具可行性的，那就是拥戴过去的皇帝，真正意义上的复国。也就是复辟。
对热衷于传说的白之乡人来说，他们的皇帝是魔王和先王的直系后代，是国家的象征。而皇帝的一脉也确实与众不同：皇家的人，无一例外患有程度严重的白化病，受病情影响长着紫色或是红色的眼睛。而且，相比于通常的白化病患者，皇家人的皮肤对阳光耐受力极差，只有在白之乡才能在太阳下活动，暴露于其他星球皮肤往往会以无法解释的极快速度癌变，而这在传说中，被解释为来自魔王的，魔族血统的缺陷。还有传说，身为魔王的后代，皇族的人或多或少的拥有无法解释的超自然能力，包括通过吸血进食、施展魅惑能力、精神情绪控制等等，不过这只是白之乡每个人都知道的夸张传说罢了。
自某位先帝顺应时代潮流改变国体，组建议会后，每代白之乡皇帝虽仍有实质权力，却极少干政。并且可能是由于皇家标志性的外貌特征，在君权神授早已在宇宙间被视为无稽之谈的今天，每代白之乡皇帝仍有极高的声誉。有人曾经匿名在网上发布过有关白之乡皇帝回国的讨论，反响十分热烈。
割据分裂不再，白之乡形势已然稳定，首领那样的人，不可能没想过自己去当这个皇帝。只是皇家声誉如此，首领若是称帝，恐怕得不到任何认同。真要如此做，只能找皇家的后代拥立为王。
这个计划不是刚提出来的，皇帝的年号都早想好了，就叫“白帝”。
然而白帝元年迟迟没来。当年白之乡陷落时，灰宫所有人，皇家的全部血脉，已经被地球人带到大海边悉数斩首，据说大海在那之后的几年间都染上了一股红色。
当然，找个人去整形，直接登基扶上位当皇帝的主意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只是，谁来当这个皇帝？如果首领本人去当，就算能操作宣传和舆论，创造事实，为自己的“皇族血统”正名，跟他一路走来身边的人也不会认同他，因为在历史上已经有过这样的先例了——曾经有过有这样一个，手握全国实力最强新军，周旋于朝廷和革命党之间，亲自逼太后退位，还得到总统之位的人。袁世凯原本可以凭借逼退太后，上任总统而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大名，他却仍不满足。经过他自己的运作，全国营造出全民拥戴大总统登基皇帝的假象，在几次“推脱”人民的“请愿复辟”后，他登基为皇帝。随后，表面上支持称帝的手下分裂起义，被各省讨伐，甚至原本支持他的国外势力也一转态度，他成了众矢之的。最后虽然迫于压力取消帝制，然而大势已去，整个国家也再次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不久即病逝，在历史上留下一大恶名。他们走到今天，没有人不知道袁某的故事。
抛开这点不谈，如果随便找个人整形当皇帝，也很难。谁能保证，这个人和谁都没有利益关系？这个新兴的政权，上层利益分配尚未稳定，错综复杂，要找到“合适”的人太难，星球正在关键关头，没有人希望这种时候再次陷入内斗。况且，原本他们的战争就是以“保皇复国”为名打响，造假痕迹若是发酵，落得不忠的名声，声誉扫地，更是事与愿违。现在还是寄希望于寻找皇家的后代。
除去灰宫里已经作古的皇家人，也有出走白之乡，在宇宙各地平静生活的。我们可以将他们邀请回国登基，然而…………
军师：
“首领……这些是我们整理出来的皇家后代名单。”
首领：
“赶紧放出来让我们看看。”
军师：
“不用看了……这个名单和死亡名单是一样的。最早的一位，就死在我们宣称独立的第二天。”
在我们这群人，成功让白之乡复国之后，地球方面立即开始了暗杀行动，目标是宇宙间所有和皇族有血缘关系的人。我们还是太晚了，甚至对方得逞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首领：
“一定还有我们没找到的，一定要在地球人找到他们之前找到他们！”
会议没有得出什么好结论，就结束了。虽然我不知道结果，但我看到大家的耳朵都无力地耷拉下来，尾巴也都无精打采地垂在腰间，所以也不需要过问结果如何。
那天半夜，首领约我，在到灰宫的外古城墙上谈话。
首领：
“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德卡特：
“有什么事。”
首领：
“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白之乡外城的古城墙上，能清楚地看到灰云市的全貌。但其中除去未清理干净的战场遗迹，和那些仍未安葬的痛苦灵魂外，鲜有生活的火光。星球的“最繁华”的首都尚且如此，其他的城市更不知道该怎么持续下去。
首领：
“你看这个。”
首领将一张新打印，还热乎的照片递给我——这是一张同族男孩与女孩的照片，他们在蔚蓝的天空下，穿着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学生的服装。照片上的女孩在坏笑，男孩好像才刚刚意识到自己被相机对准，有些惊慌失措的感觉。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钢铁的森林。
德卡特：
“这个天空颜色……是地球，后面的城市，应该是地球的十七区首都。对吗？”
首领：
“……你说得很对，但是你再好好看看这两个人。”
男孩和女孩，有着紫色的虹膜，深红色的瞳孔，还有异常显白的肤色，甚至更甚于白之乡先前的最后一代皇帝……这张照片，还是在树荫下拍的。
德卡特：
“难道说他们是皇族？！他们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首领：
“男的叫做白之乡立夏，女的叫白之乡白露……这是他们在地球留学时拍下的照片。”
皇帝的姓氏，正是白之乡三个字。是难得的直系后代吗？
德卡特：
“所以……为什么不在议会上公布这张照片？”
首领收回了照片，把右手和假肢背在身后，转身望向灰宫。灰宫里灯光还亮着，那些人彻夜不停地研究着战况，首领也只是临时抽出时间，才能半夜与我在这城墙头碰面。
首领：
“我们中有地球人的内应……每次发现新的皇家后代，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就在发现的两三天后被暗杀。虽然我不想去怀疑，出生入死的同僚里有敌人的内应，但说到我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的儿子了。”
德卡特：
“这件事暴露了怎么办？”
首领：
“暂时不用担心。那颗星球比较特殊，他们不方便暗杀。而且有地球总统家的人在上面生活，最小的孩子，好像是叫做‘贝鲁西斯’，料他们也不敢搞太大的动作。”
不方便暗杀是什么意思？
德卡特：
“…………”
地球的“总统”，和其他星球的总统制有些不太一样，他们搞的是假总统制，那些总统在血缘上都是直系亲属。选举也是在同辈之间选举，权力上也是稳压议会，这是一小撮篡夺了权力的人，当的换皮皇帝。总统的血脉享受着特权，他们的后代也同样遍布宇宙。“总统”和“皇帝”的后代，居然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
德卡特：
“所以，你要让我去找他们？”
首领：
“对……但是，这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照片。”
（白之乡1恒星年=1.6地球恒星年）
德卡特：
“什么？”
首领：
“……他们住在地球那个黑洞的‘行星’上。”
地球所在的星系叫做太阳系，太阳系附近有一个吸引了不少自杀者的黑洞……那个黑洞因为离地球近，还挺出名来着。它虽然不活跃，但在高热的积吸盘外围，曾经捕获了几颗岩石行星。那些行星上的时间，由于黑洞强引力的影响，非常慢，甚至慢到了完全无法与外界正常交流的地步。几颗星球的轨道十分复杂且不稳定，就连登陆的成本都十分之高，而且相对白之乡的时间流逝速度，也极不稳定，据说，时间最慢的时候，甚至住上半天，地球就过了一整年。也正因如此，这几个星球吸引了一些想要快进时间的投机者。
但是，些出于某种原因，也有真正消极避世的人生活在那里。
首领：
“只是靠近那边，时间就会变慢。就算地球的杀手提前我们一个星期出发，到达星球表面的时间也不会跟你差多久。”
德卡特：
“所以，也就是说，阻止他们还来得及？”
首领：
“当然也别忘了，就算他们去的比我们晚，在星球上到达的时间也不会跟差太多。”
星球上的时间流逝竟然这么慢……那也就是说，同一时刻，我在星球上，外面的时间会像快进一样快速演化。这对星球上面的人来说，这两位的辈分，说不定比几百年前的最后一代皇帝还要更大，甚至远超想象。
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果我去找他们…………
首领：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会告诉你……算上登陆和离开的几天时间，就算你不费口舌就说服他们回来，有可能，白之乡也已经是十几年后了。”
十几年，也许只是计算器里冷冰冰的数据，但这十几年，不知道白之乡和地球还会爆发多少冲突，不知道我们的星球是否还在，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将抛下我一个人老去，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义父……
我，其实有一位十分在意，作为结婚的对象考虑过的人。我和他关系还算不错……我曾打算，战争结束后，若我还在，她还在，我就去告白。运气好些，还能期待一下接下来的婚礼……但我们还年轻，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星际局势也并不稳定，那种事对我们来说太早了。如果我去了那颗星球，难道要让她单方面等待十几年吗？那是不可能的，她也许早就嫁做他人……若是真的等待十几年，我与她，也早就不在一个年龄段，此时结合也不过徒增痛苦罢了。真的还能结合吗？不可能了。被时间抛下，对一个人类来说，太痛苦了。
德卡特：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义父不喜欢拒绝的话，说到，那就是要做到。能告诉我风险，只因为我是他收养的孩子。
首领：
“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宇宙里，好像已经没有多少皇家的人了。白之乡的未来，现在就在你的手中。”
德卡特：
“…………抱歉，能再给我几天时间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9年前 人纪2033年，地球、赤道，太空电梯参观途中。 白之乡-灰）
老师：
“太空电梯为什么会在赤道上呢？这个问题，就要说到地球同步卫星了。同步卫星倾角为0的轨道，相对于地面静止。作为一个连接地面的电梯，我们绝对不希望它的末端在地上飘来飘去对吧……”
我们借着移动楼梯，登上了太空电梯的最底层。太空电梯内部，比我想象的要更大，能承载多个航天飞机看起来不是开玩笑的。电梯的本体，像是一个超大广场的升降机，我们如此多班级所有人登上电梯，一点也不拥挤，而且电梯的周边，还有在外面看起来不透明，单向的瞭望窗，能逐渐欣赏从地面去到太空的风景。
但我完全不想分心去描述太空电梯的内部，也完全听不进老师难得讲到重点的科学解说……我的脑袋里，反复播放着刚才看到的冒犯画面。一个头上长着小牛角的“留学生”，脸上挂着猥亵的笑容，拍了拍与我同族女孩的屁股，她却只能以笑容来应对，哪怕那个笑容并非发自真心，如此僵硬。那个男人可能是个成年人，但她只是个小学生而已，居然没有人去劝阻这种行为？这实在太过异常了。
一天的心情，忽然就这么毁掉了。
凯瑟琳：
“你怎么了？”
“保皇党”的首领，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她的神情比起初见时的僵硬，已经舒缓不少，我并不想坏了她的心情。
白灰：
“…………”
说起来，我的同族，那些猫耳女孩，我好像对她们就一无所知……她们在学校里就算是同年级，也在与我们不同的建筑里上课，我甚至从未在学校里见过她们。这明明是原本计划让我转入的班级，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那些长着小牛角的人，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
白灰：
“脑袋的两侧……”
凯瑟琳：
“哎？”
白灰：
“脑袋两侧长着角的人，他们是什么人。”
凯瑟琳：
“长着角？你说的是…………等等，你在哪里看见的？”
她环顾四周，不见那些牛角人的踪影。
太空电梯虽然空间宽阔，但只有一层的电梯效率实在过低，在太空经济大膨胀后已经承载不了排着长队的飞船，另造太空电梯的成本整个地球已经负担不起，所以太空电梯内部后来改用了削减空间，多层循环往复式的设计，两层半圆柱形的空间彼此旋转，上下往复，而每几个邻近的班级被安排在了同一层，这一层并没有那些年长的牛角人。
白灰：
“外面的天桥上看见的，他们在街道的角落站着。”
是太空城的本地人？
凯瑟琳：
“…………”
她面露难色。
凯瑟琳：
“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灰：
“学校里有我的同族，我看见他们中的某个人拍了拍同族女孩的屁股，明明旁边的老师都看着，却没有人管他。为什么？”
她脸上的神色更为难了，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凯瑟琳：
“这个…………”
白灰：
“…………”
她的解释还没开始就已经中断。如果是在思考着措辞，未免也太久了些。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难道背后有什么说不得的吗？我是皇帝，他能是什么玩意？
白灰：
“怎么了，我们都一起拍照留念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凯瑟琳：
“不……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这个说来话长。”
白灰：
“那就先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种。”
凯瑟琳：
“…………”
虽然嘴唇已经动了，但她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凯瑟琳：
“他们是……是…………”
一道可怖的红光，将她的话打断。
白灰：
“？”
凯瑟琳~
~别看。~
自上而下的强烈红光，仿佛要将我们拦腰斩断的激光，在整个太空电梯间降临……虽然这道闪过的红光，并没持续多久就消失在了地板下方，但它穿过我眼睛时，那明亮得几乎灼伤我眼睛亮光，在我的眼前留下了一大片强光照射的淡紫色“瘢痕”——哪怕我已经闭上了眼睛，都避不开。我痛苦地弯下腰去。
白灰：
“这是什么？”
拜他所赐，我的眼睛已经暂时看不清东西，甚至有疼痛的感觉。然而，在模糊的视觉中，我看到同班的同学们，却没什么反应。
凯瑟琳~
~这就是，我和你之前提到的安塞波屏蔽罩。~
她换用没法被听到的方式与我交流。
凯瑟琳~
~看到这个，就代表着我们已经穿越了安塞波屏蔽层。还记得吗，只有我们一族能看见，你不要表现得太异常，以免被人怀疑。~
她的身形保持直立，脸色没变，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哇！…………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我听到我们的脚下，传来了女性的叫声。那边，大概就是同族的班级。
疼痛感稍微减轻，我的视线终于在慢慢恢复。不过，既然还要下去，那就还得再忍受一次这样闭着眼睛都躲不过的激光。这还是在太空电梯外壳的遮挡下被削弱过的光，如果是在外面直接接触，恐怕会失明。
白灰：
“为什么闭上眼睛都不行？”
凯瑟琳：
“如果闭上眼睛就可以躲开，那战场上的闪光弹早就没用了。”
太空电梯单独的大隔间里，只剩下机械电磁的运作声，还有同区域同班同学的说话声。原本早已习惯的环境噪音，现在消失了。周围开有的瞭望窗外，天上的星海比起平常明显密集明亮了不少。地面明亮的城市逐渐离我们远去，现在已经看不清楚了。
解说：
“同学们，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云层之上，即将抵达用餐生活区域。太空电梯的用餐生活区域，处在位于赤道上空120km处，为了能够维持直至地球同步轨道的太空电梯本体不断裂，太空电梯使用了超高强度的…………”
解说的声音再次于公共频道中响起，听见终于能够享用餐食，我方上方和下方的单独隔间里都骚动起来。
解说：
“我们十分明白大家耽误了用餐时间的饥饿感，我们全体教职工，也想尽快用餐。只是，太空电梯的用餐区域建立在120千米的高度，如果要提高上升速度，在开始的加速过程中，大家会像乘坐电梯时那样感受到超重，即将到达的减速过程中也会感受到失重……只不过，这种超重和失重在这样的尺度下，会被放大无数倍。毕竟，在太空电梯还在使用的时候，我们可还没有现在的技术。”
实际上，如果要加速上升，在几分钟内就到达120km的高度，太空电梯里的乘客不得不承受战斗机飞行员需要承受的G力，被狠狠压扁在地板上，减速时还会被狠狠摔在天花板上，摔断身体每一根骨头。在能够隔绝引力子作用，隔绝内外物理系统的那一系列逆天科技的进步之前，维持人工重力，在太空飞船里快速加速减速，都是不可能的事，我也更不可能以在地面生活的安稳状态，乘坐飞船降落地球。所以太空电梯只能以非常微小的加速度加速以及减速，让上升的过程无比漫长。诚然，在太空技术进步之前，如此速度，在效率上已经远超于地球各地发射火箭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用新科技改造太空电梯，消除这个痛点………既然能够隔绝引力子，不受引力制约的飞船用手推推，自己就可以飘上天，为什么还需要不远万里地乘坐太空电梯呢？于是科技进步后，太空电梯就成了用于参观的历史文物。
解说：
“大家很期待吧？在太空电梯的用餐区，有许多食物是由低重力环境下成长来的‘太空’植物烹饪的哦，听说，这种植物更富有营养……”
同学们十分兴奋，而我清楚，这种所谓的“太空”植物，造在人造卫星刚出来的那十几年，就有人送上天研究育种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好稀奇的。现在重新提起来，不过是骗骗那些没什么知识储备的人而已。
我无论有多饥饿，都无法与他们一同感到兴奋。不过，并不是刚才那些话的原因。同族被异族猥亵，却只能尴尬地报以笑意的场面，我不能就这么抛之脑后。
白灰：
“回到之前的话题，他们，是什么人。”
凯瑟琳：
“……他们，是被蔑称为耕牛的人种。”
猴子，猫咪，这是我们和地球人之间，贬为动物，互相的蔑称。看来把对方的种族比喻为动物，已经是宇宙间国际交往的一种习惯了。
白灰：
“耕牛，他们不是地球本地人吧。”
凯瑟琳：
“当然不是。他们来自耕星。耕星，耕地，也是侮辱性的名字，不过在漫长的星际殖民过程中，他们的文化和方言都已经消灭了，所以他们干脆的就把这个名字改改，沿用下去了。”
白灰：
“星际殖民是什么？”
凯瑟琳：
“在我们开始星际旅行的时候，有些星球上的人科技十分落后，于是某几类拥有先进飞船的人们就降临了他们的星球，和他们当地的领袖接触。耕星当时正值各个小国内战，于是他们便利用小国之间的战争和仇恨，批量贩卖人口，去做奴隶。后来也顺理成章地，耕星成了他们的殖民地。”
多么罪恶的事情啊……不过，这么说，难道？
白灰：
“…………是，我们白之乡干的吗？”
凯瑟琳：
“当然不是。”
她的眼神里，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凯瑟琳：
“既不是白之乡，也不是地球……虽然当时据说白之乡的太空技术并不落后，但我们没吃上这口饭。”
在殖民之后，又过了许多年，宇宙间又一次打响了战争。那时候，耕星的牛角人，已经融入了殖民他们的种族。越来越多的人不认同耕星人的悲惨遭遇，在随后爆发的战争中，耕星人终于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虽然仍受到歧视，但至少不再被迫害，他们的母星也终于恢复了主权。但是，经过无数个世纪的奴役，他们已经生活在不同的星球上，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不少区别。
凯瑟琳：
“当然……这里，还有白之乡，没有他们的血脉。因为我们星球的文化里没有过奴隶，所以我们并不是很待见这种行为，并没有引进奴隶。”
白灰：
“既然地球和我们没有干这种恶心的事，那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凯瑟琳：
“因为他们是跟你一样的留学生。”
白灰：
“留学生？”
跟我一样的留学生？既然只是留学生，那为什么……
凯瑟琳：
“他们是…………”
她有些为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凯瑟琳：
“是被高额奖学金吸引过来的留学生。”
好像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我们明明都一起拍过照了，明明都说了那么多话……
白灰：
“高额奖学金啊……所以，他们，很重要吗？”
凯瑟琳：
“……对。他们这些留学生，对招收他们的大学来说，非常重要。”
白灰：
“很重要啊，所以……”
凯瑟琳：
“所以？”
白灰：
“所以他们就可以，随便摸我们学生的屁股吗？”
凯瑟琳：
“！！！”
她瞪大了眼睛。
凯瑟琳：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是在那座桥上吗？”
~~~~~~~~~~节选 prologue 18~~~~~~~~~~
在那些人群中，有一位紧贴着街边，急忙冲向队列的猫耳少女，似乎是迟到了。她排到了一个靠近街边，那些牛角人的一个队伍的末端。然而就在她加入阵列之时，有一个长着牛角的人，却不怀好意地伸出手掌，狠狠拍了一下那个女孩的屁股。
白灰：
“！！”
女孩的尾巴因为惊讶而高高翘起……但她没有生气，而是在震惊之余，把脑袋转了过去，朝着那个男生……不，男人，朝着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甚至还笑了笑……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怀疑我的眼睛。
然后，这回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那个男人，差不多是高三成年的年纪了吧？那个女孩却好像只比我大两岁，刚到六年级的样子，他怎么能做这种事？而且，好像周围的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那个班的老师没有说什么，那个班上的同学也只是看了两眼。唯独只有一旁，猴子班的一个老师，过去跟那个男人说了两句而已。而且，说了两句，就没了，他就走回自己的班级去了。
~~~~~~~~~~~~~~~~~~~~~~
凯瑟琳：
“…………”
我将我所看到的说出来之后，她神色为难，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奇怪的，并不只是那些牛角人的猥亵行为……那位同族的小女孩，为什么还要对他笑？为什么周围的人，好像熟视无睹那样？为什么那个人不会受到惩罚？我向她询问，但她却说不出话。
凯瑟琳：
“……因为他们对招收他们的学校来说，很重要……太重要了。所以，他们做什么事情都能被容忍，尤其是……不，没什么。如果在任何地方见到他们，请一定要躲开。”
白灰：
“他们不是被歧视的奴隶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凯瑟琳：
“这个…………”
广播：
“太空电梯的用餐区域已抵达，请家长同学们从单元的入口内，前往用餐区域。”
我们的对话，被公共频道里突然插入的广播打断。本单元里的老师，也嚷嚷着让排队。
白灰：
“…………”
凯瑟琳：
“…………我……”
究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背后难道有什么非常复杂的问题吗？
聪明~
~凯瑟琳，辛苦了。这个就由我来为陛下解释吧。~
凯瑟琳：
“对不起……”
白灰：
“……我先走了。”
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于是我默默转过身去，随着并不成形的队伍，去到这个单元层之外的某个地方。
（9年前 人纪2033年 白之乡 靶场的经营者，陛下的监护人，杰克 伍德 ）
在皇帝的授意下，男人成为了在地球上，“陛下”的监护人。而现在，他正在飞船里，护送着“陛下”的同胞兄长，靛青，回到白之乡，回到他原本所居住的宫殿中，那座梦之城中去，虽然并无必要。
白灰他，正在旅游途中。那边怎样呢？没事就好了。而护送他的哥哥，则是陛下授意。
在世上，在他眼里，这世上无比耀眼的第二个人，正在他隔了一条过廊的对面，倚靠在座椅上。杰克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他没有把头转向这边，而是望着“窗”外闪烁的星光。其实那并不是窗，这里并没有窗，曲率引擎扭曲了飞船周围的空间，外面的景象，即便能够观察，已不是人类的眼睛所能理解的，所以这才有了模拟宇宙星光的“窗”，外面不过是假象而已，看着外面闪过的一切，其实并无意义。
其实他很清楚，但是他没有转过头，而是一直望着外面，好像是在回避着所有人。他表现得好像很健谈的样子，但他见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后，就很少说话了，杰克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杰克：
“……”
他自从离开了弟弟，上了飞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找话题，不喜欢说话，也不再妩媚地笑——他现在一点也不可爱，俏皮，喜欢恶作剧，哪怕身上还穿着精心搭配的衣裙，完全违背他给人的初印象。而在身体健康数据的检查中，他曾注意到，靛青脊背上，灼烧过的痕迹。那个孩子的身上，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
并且，他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那个孩子，白灰名叫“靛青”的哥哥，总是会避开所有视线，貌似除了自己的同胞弟弟，从不与任何人目光相交，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
据说，他自幼与灰分开，住在梦之城的宫殿，而不是首都的灰宫中。不过这一次，飞船却预定降落在彩云市，灰宫……不是去见父王，也不是要拿什么东西，他不曾在那里居住，灰宫也早已经没有人了。他去那里做什么呢？
杰克：
“差不多到了，收拾一下东西。”
模拟视角显示，飞船此刻已经抵达彩云市的上空。虽然城市叫做彩云市，但是配合周围的环境，整个城市呈现的是黯淡的灰白色，像极了它的原名——灰云市。这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像是一整个星球的首都，反而像是一座巨型的墓地，虽然从它的历史上看也确实如此。在这没好好规划过的新生城市的中心地带，则有一座只剩下一圈城墙的古式宫殿。这座宫殿，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金碧辉煌。杰克还是第一次来到他们的母星，他难以想象，眼前的地方，是这个白之乡的首都，是那个高傲又纤细的孩子，祖辈生活的地方。
杰克：
“对了，降落之后，重力会恢复、氧气浓度会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你可能会因为习惯了地球的低氧气环境，醉氧而头晕……”
他从飞船的一角，拿出配套的呼吸设备递给靛青，但他没有接受，只是轻轻摇摇头，甚至不愿意转头过来看一眼。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小鬼啊……他心想，站起身前往登陆舱，为降落做准备。飞船的驾驶由白之乡大使馆的机器人负责，他们只是依照设定好的流程在返乡。
杰克：
“……现在的飞船啊。要是那时候的飞船能有这个，就好了。”
杰克站在尚未开启的登录舱里，随意俯瞰整个白之乡的大地——登录舱并没有什么观察的窗，也不需要窗。飞船有不少接收无线电波，负责观察外界的“摄像头”，经过电子系统与杰克身体里的芯片无线连接，能够根据杰克眼睛的角度，实时计算，重现出在那个角度之外，飞船外部可见光范围内的景象……简单来说，等于在他的眼睛里，想要俯瞰大地的时候，他只需要有这个意识，看向地板，飞船就会“变透明”，直接看见“大地”。这一切能够实现，全靠了那个自出生起，就要植入脑部的生物芯片，入侵式脑机接口。
他曾因为飞船撞击事故，失去了自己的腿。假腿用到现在，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了，而是细细感受着这艘高级飞船的功能。
他望向远方的那座宫殿，眼里的合成影像虽有些变形，但十分清晰——但有灰宫里有些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灰宫外墙的内部，灰宫中央大殿，也是唯一一座仍存的大殿面前，有一艘飞船，以歪斜的身姿降落在那里……那个地方并不该用来降落飞船。
再近了一些，那艘飞船看得更清楚了……那艘飞船，跟地球那边的飞船比较相似，似乎比较高级，但线条和设计方面，并不是自己见过的样式，而且外表看上去似乎破损不堪，经历了无数的折磨。它降落在地上明显倾斜，似乎结构方面已经不完整。
杰克：
“地上出了什么事吗？”
他立即与地上的人联系，但却被告知没问题，正常降落。于是他们选择在灰宫大门外降落。
还没重新习惯白之乡富氧大气的孩子，脚步有些轻盈，身影像是醉了。杰克扶着他，从当初陛下升空的地方，走下飞船。来到地球探望自己的胞弟，他忍受着高原反应，如今回到白之乡，他却又要忍受醉氧。哪怕是已经在不同星球辗转无数次，早就习惯了的杰克，也会有些发昏。
然而灰宫正面的三座大门禁闭。外面没有任何人，哪怕是平时负责清洁的机器人也都不在。
他将靛青送回飞船内部，命令飞船回到天上盘旋，召集了带武器的机器人，带好武器和子弹之后，他冲到灰宫的大门前。正想拿出手机呼叫，但那边却先来了电话。
对面的人，听不清楚声音，用很匆忙的声音告诉他不要走动，就在门口。于是片刻，他们就在灰宫门前听见了脚步声。灰宫的一侧门缓缓开启，然而却刚刚好开到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的缝隙，就停在那里。有一个人匆忙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杰克：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放下手中的枪，杰克认识那个人，正是当初将作为闲职的他召往母星，请求杰克照顾自己儿子的白之乡皇帝。眼前的皇帝，穿着十分不起眼的普通夹克，要不是自己见过，他恐怕不会将眼前的人与皇帝联系起来。皇帝平时并不在灰宫居住，而是在梦之城中，住在自己专属的城区里。
皇帝：
“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把枪收起来。”
身旁的机器人于是收起了枪，还顺带卸下了弹夹。杰克虽然很困惑，但也总算松了口气。
杰克：
“你既然在这里，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皇帝：
“这可是首都正中央，虽然白之乡已经这样了，但怎么说也不至于会被恐怖袭击。”
皇帝本人还是那个不摆架子，十分随意样子。
皇帝：
“其实，也没什么……我一时起意，过来看看而已。”
他看了看杰克的身后。
皇帝：
“我的儿子呢。”
杰克：
“我让他回天上去了……他毕竟还算是你的儿子，出了事我赔不起你。”
杰克指了指天上盘旋的飞船。
皇帝：
“不至于……我知道没提前通知是我不对，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也不至于这样。这座城市没有危险。”
杰克不耐烦地命令飞船降落回原地。对他来说，原本自己待的就是空饷闲职，这一系列麻烦事都是眼前这个人加给自己的，自己只是倒霉地碰上了工作，碰上了一个十分随性，不可理喻的人。
皇帝：
“对了，预定的行程改一下，不用把我的儿子送回去了，把他交给我你提前回去吧。”
杰克：
“这样……所以这里出了什么事。”
皇帝：
“哦……没事，有点私事而已。”
杰克：
“里面的破飞船没事吗？”
皇帝：
“没事，出了点意外而已，不会爆炸的。”
皇帝又回头看了眼自己打开的门缝，怎么看都十分可疑。里面肯定有什么事，他看上去很匆忙的样子，听说，白灰出发留学的那天，也是十分匆忙。
杰克：
“门再开大点，等会我送他进去。”
皇帝：
“不用了，我的儿子我自己带进去。”
门后面似乎有什么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杰克：
“这样啊……”
杰克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无所谓，那个人，只是个给他发工资的主顾而已，也不在乎他摆什么好脸色，不在乎他是否尊重自己，也不再乎他原本的身份和本职工作。当然他也不需要尊重眼前的皇帝，不管做什么，他并不会受到惩罚。
杰克：
“那待会飞船降落，你就自己把你的儿子带回去吧……如果那真的算得上是你的‘儿子’。”
男人脸色得阴沉。
皇帝：
“……明知故问。”
天上的飞船，重新回到降落的轨道。
皇帝：
“……灰过得怎么样。”
杰克：
“除了那次受伤之外，他过得还好。”
飞船经过削弱的轰鸣声，依然响彻都城。
皇帝：
“这样啊。那就好。”
他走向飞船降落的地方，杰克和带着枪的机器人，站在那边看着。其实他知道，他并非不在乎自己的两个儿子，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冒着风险进行这样一个毫无回报的“留学”安排。他对自己两位美丽的儿子没有偏爱，只是看上去，他让那两个孩子，走在不同的轨迹上。想着怪异之处，杰克不知道缘由，但他也没有问，没必要，他只是替人照顾孩子而已。
他的电话响了，来电那头是还在地球，暂时替他照顾孩子的凯瑟琳。当然，这是陛下的授意。
杰克：
“又出什么事了？”
凯瑟琳：
“你知道的，他刨根问底……他问我那些耕星留学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
杰克：
“他怎么会问这个？”
凯瑟琳：
“学校里跟来了不少留学生，在猥亵我们同族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杰克：
“…………”
现在该怎么办……有些话，是千万不能说的；有些问题，是千万不能解释的，这和陛下的要求相悖，陛下只是希望他远离这一切，正常的完成自己的学业，平静地生活。
凯瑟琳：
“我总不能把国际上的事情，我们的事情，还有背后的联系解释清楚吧？”
那种事对他来说还太早了………处于某种原因，怎么说也至少得在他成年之后说明。灰的疾病，灰的女貌，星球之间的局势，还有同族的班级，留学的异族人………星球上所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杰克：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糊弄过去……现在是什么情况？”
凯瑟琳：
“他的随身AI替我解围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杰克：
“其实我也不知道……”
通过宇宙标准时刻，他看了看地球时间。
杰克：
“……你们的同族跟你们一起在参观？现在好像快到饭点了，灰还在你旁边吗？”
凯瑟琳：
“没，暂时闹别扭了……”
杰克：
“快找到他！别忘了那个！千万不能让灰误食你们同族的‘猫粮’！”
凯瑟琳：
“唉！？”
以年幼的陛下的体质，对那些特供餐食中的某种糟糕成分，有数十倍的敏感程度，会严重影响生长发育………这也是当初，向他交代的秘密之一。
对方挂断电话，杰克放下手机，飞船还没降下，他注意到自己耳边传来柴油机的声音。放眼望远处，在另一头，灰宫大门的正对面，宽阔的车道上驶来一批重型卡车队。白之乡的这个时间，街上没有任何的车辆，这支车队怎么看都十分突兀。
灰宫的正面城门，走出来一个中年的男人。那人戴着兜帽，杰克没有印象，但出现在仅有机器人出入的灰宫非常奇怪。他打开灰宫的三座大门，指挥着那些停在灰宫外的卡车，让那些从车上下来的机器人，搬着卡车上的金属箱子，从灰宫正门列队进入。杰克想要看清宫里的情况，于是他走过去，却被陛下支开了。
陛下：
“护送提前结束了，你先回去吧。”
他让机器人抬着自己的孩子进宫，自己却过来，故意遮挡杰克的视线。
杰克：
“你不去送送你的孩子吗？你在往宫里运什么东西。”
陛下：
“没什么。”
杰克：
“怎么说我也是你儿子的监护人，遮遮掩掩，里面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陛下：
“…………”
他稍稍沉默，似乎在想，该说些什么，又不该说什么。
陛下：
“你知道的，白之乡的反引力禁令，所以才会用到卡车。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个车队，装着从梦之城过来的地球脑科学研究团队……虽然团队的核心就只有一个人。那些箱子只是他们的机器，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你应该听说了，不用重新做脑部手术，未来每个人都能享受的‘大升级’，不过现在还缺乏实践基础，而我碰巧需要他们来帮忙，所以他们过来了。”
杰克：
“地球的研究团队……你别告诉我，他们是来‘留学’的。”
梦之城……城市既然会起这种名字，是因为这整个城市，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所，承载着地球最新的脑科学研究进程，算是地球和白之乡的合作基地。不过为什么要唐突地搬到宫里去？为什么宫里会有一艘损坏的飞船？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9年前 人纪2033年，地球、赤道，太空电梯参观途中。 白之乡-灰）
环绕太空电梯的空间站内，今天还算热闹。无数的学生和家长陪同，在已经被改造成博物馆的从下往上数第一层空间站内，参观着人类太空技术的发展历程。而在我所在的一端，有一个角落，由透明的材质制成的角落，显然是为了拍照留念而设计的。不知是哪个班的孩子们，和无数家长，在这个角落，或摆姿势，或低头俯视那颗缭绕着白色气云和气辉的蓝色星球。但我没有在看自己的脚下，而是在看那颗恒星另一端，一颗更为闪耀的光斑。
聪明~
~比恒星还要更闪耀的光斑，其实是这颗黑洞高速旋转的积吸盘，物质摩擦生热发出的光。~
这并不是另一个“太阳”，而是一颗并不活跃的“黑洞”。据说，由于种种原因，黑洞的积吸盘一端看起来会比另一端更亮，一侧偏蓝一侧偏红等……不过，重点并不在这里。这颗黑洞吸引我的原因是————
聪明~
~这是星球认可的……当然，是地球，地球认可的合法自杀地点之一。因为黑洞的极端环境和奇特物理学特性，它作为合法的自杀圣地，十分的火爆，每年的自杀申请都爆满。~
据说，在地球，自杀是一种非法行为。在地球，人的生命权不在自己手上，而是在星球手上。无论是自杀未遂、自杀成功，还是疑似自杀或他杀找不到谋杀证据，只要被认定为自杀，就是一种严重违法行为，会面临数额堪比房产（地球的房贷款几十年也买不起）的巨大罚款。如果自杀成功，那么这笔罚款就会被层层转嫁给犯人的亲属，如果犯人是孤儿院出来的孤儿，那么他无论是基因工程做出来的还是遗弃的，孤儿院及其之后的组织都要承受这笔罚款。如果要合法自杀，只能通过十分漫长的自杀申请，不过幸好，可以在灰色渠道多花点钱搞到申请。只要在申请的期限内，于星球指定的合法自杀场所内自杀，那么就是合法的。
而那颗黑洞外围，就有一个用来引导自杀者，前往黑洞事件视界的空间站，有十分的美誉，是被称为史上最美自杀地的自杀圣地。
白灰~
~太夸张了。~
聪明~
~可能这就是‘文化差异’吧。~
总之我暂时离开了我的“姑姑”。在说起正经话题之前，我们就这么在太空电梯里闲逛着，随意聊着些话题。参观的家长孩子们从身边走过，虽然我在哪都是人群的焦点，不过现在我却对此没有任何不适……我一直在意之前的事情。
太空电梯的外围，包裹着当初建成的太空站，层数就像地上的建筑一样从下往上数，而最上层，是太空电梯类似于“配重块”的东西，在赤道上方“吊”着太空电梯和周围的设施。据说，在建成当初，还没有人掌握引力科技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人造重力的。在外围空间站的人，都是些经过了数年严格考核的精英，经历长期的失重生活，还要忍受太空射线的摧残，周围的一切完全和娱乐还有博物馆沾不上边。按照计划，我们参观完这里之后，将会临时回到底部用餐，而最底部位于120千米高处的第一层，是设有食堂的生活区。说起来，肚子也有些饿，不过我满脑子都是之前看到的画面。
可能是我年纪还小，那些问题的背后有些不太合适的东西，不过我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作为皇家的未来，我从小接受的无数教育中，就包括了完整的性教育……虽然我的身体暂时还发育到能理解性教育中的那些内容的程度。我觉得，不应该对我三缄其口，我一族的事情，我应该知道，我必须知道。可能，父王委托他们照顾我，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但我还是觉得很不爽。这个不爽，是对于那些留学生而言的。
聪明~
~地球在当前的星际局势上，处于被各‘星球’孤立的局势上。为了在星际上获取支持，地球跟一些前文明曾经饱受欺辱的弱势民族建立了合作。简单来说，作为合作的一环，地球和其殖民地的一切学校，大门都为那些弱势民族敞开，也就诞生了这些你看到的‘牛角’耕星留学生。当然，您也是留学生。~
白灰~
~他们为什么可以欺辱我的同胞。~
聪明~
~因为他们想，所以就可以。~
为什么？
因为想就可以？
有什么理由？
聪明~
~由于星球的影响，事实上，留学生数量在不同阶段的学校里，都是很重要的指标。为了吸引留学生，为了留住留学生，什么都可以。地球的教育，是一种赚钱的产业，产业与本地经济息息相关，这些留学生对学校来说十分重要。他们在学校里养尊处优，能够住进最好的宿舍，有地球的同学陪伴，在拥有本市十倍平均收入或者说数十倍中位数收入的奖学金的同时，却并不需要多努力的学习。在本质上，这是一种利益的交换。~
白灰~
~是吗，还有这种事情……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不过，这也就是说他们无法无天了对吧？~
聪明~
~虽然并非无法无天……但这些留学生并不是地球人，出于很多方面的原因，很难追究他们的责任，而背后还有学校作梗。这些留学生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长着小牛角的耕星人，不管发生了什么，请您千万不要靠近那些牛角留学生。~
听了解释，我还是无法释怀。猥亵未成年的同族女生，居然只是被说了两句。如果我是没接受过教育的小孩，那可能大人拍一下女孩的屁股我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我绝不是。
白灰~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聪明~
~其实他们就在这个学校里。~
我怎么没见到他们？
聪明~
~他们的住宿区，还有上课的地方，离您所在的小学部比较远……再加上，您完全不参与任何课外活动，见不到他们很正常。他们平时基本在大学部活动，毕竟分配给他们的伴，都是同年级的大学生。~
我的身边居然有这么危险的人……凯瑟琳的反应，还有遮遮掩掩的态度背后，可能还隐藏了更可怕的事实。
聪明~
~其实他们还…………不，这些就下次再说吧。~
我虽然得到了解释，但我一点也不痛快。身边居然有这种人，我还不如不知道，这次可以拍同族的屁股，下次就可以拍我们班的孩子……而且，如果聪明平板说的属实，他们对我们做出恶意行为的时候，我们该如何是好？
凯瑟琳：
“你在这里啊。”
耳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身后是秋分，还有我们两方的"家长"。
秋分文学社社长：
“这里是太空，很危险的，下次别乱跑了。”
没多久功夫，看来他们已经聊得挺熟了。我不情愿地转过身，走到他们那边去。秋分却对这个透明材质的角落十分感兴趣，他们是专程来这里拍照的。黑色的深空做背景，蓝色的地球作脚底，这样宽阔的场景实在是难得一见。
秋分：
“我们，对着地球拍张照片吧。”
她二话不说地躺倒在透明的地板上，父亲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没有计较，拍下了照片。
白灰：
“我就算了，这里太脏了。”
秋分：
“这样啊……”
她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在拍照的人群中，找到一个能站的角落。她想要拉我过去拍照，但我拒绝了。听了那种事情，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参观，游历的心情。
秋分：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差，她担心地问道。
白灰：
“…………”
如果那些人就在身边，她是怎么看待的？
白灰：
“你……你有没有见过，那些长着牛角的人。”
我把话说完的时候，她身边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看着她吃惊而惊恐的表情，那种表情，只能在被饿虎捕食的小鹿，剩下半边身子，却一息尚存的时候才能见到。
我感到有些后悔……
（现在 “白帝”306年，人纪2042年9月19日。白之乡，灰宫。 白之乡-灰）
结束地下宫殿的打扫，我回到灰宫地表。
“沙……沙……”
有节奏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灰宫回荡着，这是竹扫帚打扫地砖的声音。声音是从宫门那传来的。
灰白帝：
“你怎么在这。”
一个中年的男人，拿着用竹子做成的扫帚，打扫宫门的附近。但他眼里没有脚下的尘土，只有远方，也许是在回忆。有人说，人一旦上了年纪，总喜欢回忆年轻时候的事情。
德卡特：
“听说你去打扫了，我也想干点什么。”
远远看到我，他笑了笑。他虽然辈分足够大，但用词并不拘谨。他没有和凯瑟琳还有杰克他们那样，住在环境还算完好的外围区域，而是选择住在灰云市——现在叫彩云市的某个角落……那个地方，据说是他曾经的家。当然那里并没有他的家人，流着他们家血脉的，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灰白帝：
“是吗。”
这个人，曾是当年白之乡反抗军的一位将军。他错过的这些时间，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就算我失去了人生中的几年，我也难以想象。那个拿着斧头进了山的王质，面对不认识而且也早就没了自己房子的村庄，大概就是那种，想要把它当作家，却没办法的感觉吧。
他只是这场战争悲剧中，无数人的缩影。
2023.3.25 文章完成
最近的日子不好过，总之就是面试好多，但……多的就不说了，难受的时候游戏都打不动，视频啥的也拖了。
这篇其实1月就开始弄了，一直拖这么久真的抱歉。不过也没办法，为了保证总体流畅性，我自从决定每篇都要1W5或更多字以后，就越来越难写了。当然拖了就是拖了，写这么多视角也是想说明，结局我都准备好了，就差写了这件事。当然，中途某些情节也是为了藏伏笔，再多就不说了懂得都懂。
动画嘛，那个还在流浪其实就差一个镜头了……不过，怎么说呢，那个小动画软件挺卡，我最近新买了张RTX4080，我觉得总该渲染快一点流畅一点了吧，结果还是差不多，卡得要死，老场景卡到半秒一帧，比以前还慢，真的离谱了——所以，我跑去研究blender了。做完那个动画大概就是我用这软件最后的作品，以后用blender，做高级MC，指日可待啊……高级是真的高级，但就是太高级了，暂时有点搞不明白。看以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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