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霞-冬之篇【6】

平安夜的早上，我与洛离带上行李，离开了民宿，虽然能住到圣诞节后，但还是临时决定去温泉旅馆。

结果从订下旅馆的那天起，我们就再也没出过门，当然，也有大雪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在期待着平安夜的温泉。

结果就是，洛离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睡觉。

「你至于这么兴奋吗…」

「肯定啦，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呢」

能让她连行李箱都乖乖地拖着，看来温泉对她的诱惑力很大啊。

旅馆虽是依山而建，但山路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陡峭，就是拖着行李上山也不算累…当然，洛离的箱子还是在半路交给了我。

走到旅馆时刚好开始下雪，看来今年能过个白色圣诞节了，我站在旅馆的入口，趁洛离在处理入住时，望向外面的天空。

天空降下的雪花飘落在山路上，不一会，我们来时的印记就被白茫茫一片的雪花掩盖，道路两边的树木也不再孤单，一层白色的积雪当作毯子，盖在它们的树枝上。

山下的平谧镇正如它的名字般，平常且静谧，也许明天日出后，雪花就会为整个镇子再添上一笔冬日的色彩，为人们带来一个白色的圣诞节。

「乔伊？在看什么呢？」

已经办好入住的洛离从身后抱着我，一同看向天空。

「又下雪了诶」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所以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她好像仍有些热情，好奇地走出空地，伸出手，接下一片片的雪花。

「又下雪了呢…」

我听见她在雪地喃喃自语着，但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洛离的表情好像不太对，我赶紧带她回了温暖的地方。

将洛离送到房间里，待她睡下，休息上几个小时，我才从旅馆里离开。

到山间走走吧，坐在这没什么事能做。

 

………

 

此刻我正身处云层之上，脚下就是汪洋大海，虽然是晚上，但如果想观赏景色，还是有希望的，但我并不关心这些，甚至就连明天是白色圣诞节这件事，我也不关心…

不对，下雪…下雪会影响交通啊…

飞机上，成双成对的旅客都在讨论这难得的圣诞节，就连我身处的那对情侣，也在考虑到达后要如何渡过。

闭上眼睛，不想去理会这些言论，但却无法忽然他们的声音，似乎每个人的选择，前题条件都是与对方一起渡过今年的圣诞节。

毕竟这个节日在我印象中确实挺浪漫的，哥哥和洛离也喜欢在这时候去旅行……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明明我应该像往年一样留在家里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趟航班上呢？

即使脑海里依旧一片混乱，但身体却自顾自地动起来，直觉仿佛告诉我，只要见到那个源头，就再也不会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或错，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一个选择，从我选择踏出家的那刻起，对错就已经无所谓了。

此刻，我承担着以前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于是再一次追赶着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不过，这种事，也无法分辨对错吧。

 

…………

 

在山里走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都是些已经见惯的风景，无非就是加上雪这一点缀。

雪开始越下越大，前方的山路也开始难以继续行走，我选择原路返回，最终还是走了回头路—不过无伤大雅，只要与她在一起，我总会前进的。

每走一步，都会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这是独属我一个人的印记，是我前进过的印记。

向着已经走过的方向重新出发…也能被称为再次前进吗？

不知道呢，应该算吧。

四周听不见动物的叫声，看来连牠们也明白冬天不应该出现在野外，至少现在不应该。

这道理连动物都清楚呢，一想到自己可能不如动物，我便加快了脚步，为的就是尽快赶回旅馆里，温暖的地方。

 

洛离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这时间正合适去泡温泉，不过空腹不适合，稍微吃了点面包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我们租下的温泉间了。

温泉间是露天的，面积还算大，总感觉两个人来泡有点浪费…不过也算值得，毕竟不只是洛离想来，我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先换好衣服，再裹上浴巾，在冬天泡露天的温泉还是需要它的，如果是夏天…不对，夏天我就不会想来了。

泉水的温暖不同于穿衣服带来的暖和，泡在暖水里带来的是全身心的放松与温暖，在仍飘落着零星雪花的冬日内，的确是驱散寒冷的一剂良药。

闭上双眼，用身体感觉着这份温度，就像将整副身体沉入池内…放松着大脑。

虽然不久后就被突然进来的洛离吓个半死就是了。

我看着紧贴着我坐着的洛离，她身上也裹着浴巾，但看那小恶魔般的笑容…

「你有好好穿泳衣吧…」

「喂——我就这么不靠谱吗？」

说着，她还把浴巾拉开给我看，嗯…确实有穿衣服…为什么要特地去确认这种事？

「还是说…你想看我不穿的样子？」

她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着，嘴里说着让人老脸一红的话—虽然并不是没见过就是了。

「那种事不应该在这里吧…这可是露天的」

大概能猜到洛离下一句会说什么，我故意先她一步，想看看她的反应。

应该是想象了些什么事，她的脸很快就红得不成样子了，而且绝对不是因为身体开始发热而脸红的。

「啊哈哈…我错了我错了，我认输」

她先举起白旗投降，我也没再捉弄她，悠哉悠哉地一起泡会了温泉后，今天就会这么过去吧。

在更多雪花飘落的时候，洛离靠着我，说着什么。

「平安夜就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呢」

「难道圣诞节不是吗？」

「嗯…圣诞节要陪我爱的人，没空陪你，嘿嘿嘿…」

好吧，她又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正也没关系，就让她说吧，开心就好。

 

「呐，你说我们明天晚上回去怎么样」

正当我打算继续听她那没什么用的话时，她却又扔了一个选择来与我商量。

「是有什么事要提前回去吗？」

我有些搞不懂她这么做的含意。

「嗯…我倒没什么事…只是问问你啦，如果想再玩一天也可以」

「听你的，反正这次也是带你来旅行，那长短自然由你决定」

「嗯嗯，我已经和老板娘说过了，所以只订了今晚的温泉…不会怪我吧？」

「一点小事而已，没关系，再陪我泡一会吧」

「好——明年还要一起去泡新的温泉啊啊啊啊——」

 

……

 

平安夜就此过去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圣诞节当天，我们早上吃过旅馆提供的早餐，中午在小镇内随便逛了逛，傍晚便准备前往机场。

不过，轻轨貌似因为路上的大雪而暂时停驶了，我们只好回到小镇里，找了家餐厅稍息，待路线恢复正常行驶才离开。

…

所幸，约半小时后，我们便能乘上回程的轻轨，这么想来，现在的大雪会不会影响了晚上的飞机呢？

也许会延误吧，毕竟这种天气…

回程时的洛离明显没那么兴奋了—较来时而言，她一直望着窗外，但除了雪花，以及染上雪白的大地外，什么都没有，经过的车站也人烟稀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时间又这么过去了，冬天的晚上，来得总是比较早，窗外零星的亮光提醒着我们现在的时间，已经入夜了。

似乎轻轨的速度也不如来时了，它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沿着固定的轨道缓慢前进。

就像我们的未来一样，无法后退，也不能停下，虽然看不清前方，但还是要向前走，因为那是时间流向的方向—所谓的未来。

…

在某个站台停靠时，对向驶来了一架同样的轻轨，与此同时，一直望着窗外的洛离仿佛看见了什么。

那架轻轨上同样也没有旅客的身影…除了一位女孩，她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秒，走出了车箱，回到了与我们平行的月台上。

她的身影在这片雪花中是那么特别，以至于那以秒作单位的停靠时间，我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她没有转过身，直至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时，也许仍旧背对着我。

她…也是来过圣诞节吗？可为什么…却是孤身一人呢…

洛离看着那少女消失的那点，好像心情有些复杂，难道是她认识的人？

…

……

………

「错过了？！」

错过了。

「下一班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就连存在本身都是个疑问句。

「……」

一则消息却让我瞬间又燃起希望。

“飞机延误了，啊，记得买回程的票，现在应该有人退票了”

……

冰冷的长椅上，一位女孩正坐在那，雪花飘落在她的帽子上，飘落在她的围巾上，还在她的大衣上。

帽子是和曾经哥哥出游时买的，围巾是来自哥哥某年的圣诞礼物，大衣是哥哥常穿的样式—她甚至没来得及带上自己的冬装，习惯性地将哥哥的衣服穿起就向外走。

不如说，她从未试过如此冲动。

也未曾经历过不顾后果地离开熟悉的地方，来到一片从未踏足的土地，却是去找一位从未忘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