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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正文。一。)

2021-02-28 20:41 作者:被樂元素電信詐騙  | 我要投稿

(明朝嘉靖年間。)

  

  一.

  “他是叛徒!”

  他只身一人从门前走出逢着人群,却像是鼠虫见了光般掉头就跑。

  “就是他!他爸他妈投靠了倭寇!害的我们全乡人没有粮食吃!”领头的少年十四五岁年纪,蓬头布衣,左手持一尖利树柯气焰嚣张冲他阴阳怪气讥讽,“你还是起个倭名得了!我想此时你那傻瓜妈妈已经想好了吧!”少年拉长声调,“孬——种——!”

  少年的走狗哄然大笑,眼中却还充斥着替天行道的光芒。

  他叹口气左拐正欲回家——其实也没有所谓的家可以回了。

  “想跑?”少年狰狞面容显露无疑,不禁令人战栗,“今日我胡明泎定饶不了你!大家伙为名除害啊!上——”

  胡明泎上前将树柯当剑使,晃晃冲他刺去,和风声几下,竟也划破了他粗薄青衣绽几道血肉模糊。

  他只能退让,退让到坠入不可逆转的深渊里重新改变自己的人格。在走投无路时,一个人会变成一个连昔日的自己都想不到的,认不出的人。

  他又一次被追打回了那所不起眼的破茅屋里。秋风乍起卷走屋上寥寥几根茅草,破屋子漏风漏雨,再加上天气入寒,晨间竟连柴火都生不起。别家少年郎这个年纪不是满腹诗书气自华风光无限,就是文武双全意气风发,最是白丁者,也有个伴子过园田之居。恣意日子,想必是盼不到了。

  这里闹饥荒,又受倭寇侵扰,不得安宁。偏偏父母被骗进大营做了那倭寇的走狗,家里又没有人,却还要替刚逝世的叔父照顾小从弟……

  说到小从弟——怎的天色已晚仍为散学归家?

  他拾起仅剩的一根浊油蜡点燃后送进惨白纸灯笼中——家中实在是没有完整的灯笼,只得拿出叔父服丧时用的灯。

  野径云俱黑。江边没有一条船,倒是秋波缓缓,几点细碎星子散布天幕,似是天上仙者与友人的对弈。昏暗灯光烛影摇晃,暗夜中增得几分鬼魅色彩。阴风阵阵,似乎有什么毒虫蛇鼠在草丛中窸窸窣窣。

  倏然昏暗灯光映出一熟悉面孔,湿漉漉面庞上红白交杂,蓬头垢面。全身已湿透,两条腿瑟瑟发抖,无助姿态教人生起怜爱之心。

  “从弟?怎的如此晚仍未归家?——湿透了?又去哪里玩了?快和我回家换身干衣——”

  他急匆匆摸出一条年久有些泛黄却干净的帕子,欲擦拭从弟面颊,忽然发现他身旁还有一人,不由得停住了话语。

  提起灯笼才依稀见得那人清秀面容。本是男儿身却不知为何生得秀丽无常,高出自己一个头,看穿着应是官家人。借幽暗灯光,他瞥见那人锦袍下分明绣着的鱼跃与紫檀刀鞘装着的绣春。

  “锦衣卫?这荒山野岭也有锦衣卫前来?”

  “哥,我没有贪玩。是我不小心失足落下水,这位哥哥救了我呢!”

  从弟丝毫未有惧色,反而提起那人双目放光……罢了,不作猜想,不作猜想。

  “在下宋珏,字子轼。敢问尊姓大名?”

  宋珏倒是很热情,含笑眸子中有星尘氤氲闪烁。

  “不敢当。鄙人苏淮,字云生。”苏淮瞧见他如玉面容,不禁双颊发烫,微微颔首,“感谢恩公今日救舍弟一命,谅今日无以为报,来时定倾尽所有。”

  “无事,言重了。”宋珏只是觉得好笑,看着眼前含羞少年稍顿,言,“今日天色已晚,快些带他回家吧。”

  苏淮只是红着脸低着头看了苏琊一眼,他就已经消失在此地了。只留下一块木制鱼形佩系青绦安静躺在草地上,似乎也在静静诉说那只身的过往。

  

  “你想进宫吗。”

  苏淮点燃青灯,一言猝不及防惊起苏琊。

  “入宫作甚?又能当什么?太……”苏琊欲言又止,抬起头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淮极力抑制自己内心的矛盾,最终平静出口,“不然呢?我们读了几年书?考秀才都吃力,又谈什么翰林太学?……至少进宫当太监,吃官饭,不至于在这里半死不活。”

  “可是,可是……!”见苏琊欲暴起抗议,他冷漠薄凉眼神一记似是定住他的心神般,随即冷冰冰开口,“你想吃一顿饱饭吗。”

  苏琊沉默不语。他不知道,他亲爱的哥哥何尝不想留着尊严活着,只是生活把他们逼到了绝境,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来换这条被命运扼住咽喉的命。

  “……那怎么办,自己,自己割吗?”苏琊抬起头,怯懦双眼看着他,“可是现在,现在不满年龄……”

  “自己割。”苏琊从未见过这般情态的哥哥,昔日的温柔亲切似乎已经寻无踪影,“狠点。不然……血止不住。”

  苏淮心疼不已,但仍然伏在苏琊耳边道,“阿琊……为了活下去……

狠点。”

十一月深秋,暗夜烛影摇晃。两个似无枝可依之鹊的灵魂紧紧相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佛系更新。千年老咕精是不会填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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