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远古的记忆

［Jack！随我来，Jack！时日已无多了！］

装饰着雕花玻璃窗的石质走廊内，咔哒咔哒的敲击声发出了奇异的韵律。

［飞水螅正在突破囚笼！就在我们谈论的间歇。我们需要赶紧赶到时间大厅。你的祖父和曾祖父已经在那儿了。快一点，Jack！］

伴随着某种来自地下的不安的震动感，巨大的圆锥形生物蠕动着腹足缓缓地向前挪动着，两条末端生长着巨大螯钳的触肢敲击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怎么了，Jack？]圆锥形生物伸过另一只触肢，它的末端是个淡黄色的圆球。其上，三只巨大的黑色眼睛怪异地注视着眼前突然愣住的同伴。

【这感觉……很奇怪……】

这场景似曾相识，即发生在现在，又好像是来自远古的回忆。三重视觉形成的感官完全不同于人类的身躯。

［时间旅行的后遗症……我警告过你的，孩子！你不应该私自去使用它！不过在现在这个危局之下，已经没有多少执法者还在继续旅行职责了。我们的族群和寄主，在劫难逃，最为聪慧敏锐的灵智早已投射到未来。］

【我不明白？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三亿多年来，它们一直没有动静，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刻？你们不是战胜过它们吗？为什么不尝试再一次将它们赶回地下？难道历史不能改变吗？】

[如果还有时间，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这可能让你们永远地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的了。登上飞梭，Jack！好吧，我看到你眼中对知识的渴望，我会简短的回答你。但先登上飞梭。]

[许多年前我们通过精神交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遭遇了飞天水螅这个怪异的种族。它们的心智结构无法被理解，更无法被解析。我们的精神交换能力对他们起不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作用。然而这远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飞梭在巨石砌成的宽大通道内悬浮起飞，引擎发出了音爆般轰鸣。

【是的，你曾经多次讲述这个故事，我祖父的祖父。飞天水螅的身躯只有一部分是物质的，更多的是诡异而扭曲的非物质形体，这种奇特的结构赋予它们对常规攻击的强大的抵抗能力。】

[祖父的祖父……真是个奇怪的称呼——但Jack，你是否知道飞天水螅几乎是不可杀死的。长久以来我的族群一直在保存这个秘密。]

悬浮飞梭正在高速前进，窗外的景物自雕花窗栏外飞速闪过，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那些是巴比伦通天巨塔般的巨型建筑，它们简直像山脉一般伫立于地平线的尽头。

【但这怎么可能？它们是旧日支配者吗？】

[或许没这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人类的年代旅行时，曾经听说这么一句话——对一个根本还不上欠债的人来说，百万的债务与亿万的债务没有多少实质的区别。]

【时间……重点……】

散落的碎石如雨滴般落下。就在说话的当下，来自地底深处的不祥震动又一次传来了。在最近几个月以来，这种震动变得越来越频繁，而且也越来越剧烈。起初微不可查，但现在每次都会对伊斯人的建筑造成不小的破坏。

[是的，长话短说。以一个你容易理解的解释，以人类的科学角度来讲，飞天水螅是以量子叠加状态存续的多态叠加的复数存。]

【薛定谔的猫？既死又活？】

[稍有区别。确切的说，并不存在“单个”的飞水螅。每一只飞水螅，都与它在时间线的异位个体，存在着某种难以解释的联系。它们在同一时间乃是无限存在，在同一个时空同一个时间点的“单只飞水螅集合体”包括了无数个叠加在一起的不同状态的个体，也包括那些几乎不可计数的尚未被杀死的在内。真正杀死它们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便可以，我们付不起这个代价。]

[然而幸运的是，我们还是找了一个可以暂时杀死它们的方法。]

【伟大种族电击枪。】

长筒照相机般的武器，现在正握在他们手中，以应对潜在的来自地下的威胁。飞天水螅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屏障。

[名字并不准确，但……好吧，还是回到话题。这类武器发射经过特别调制的充满了特殊电磁能量的闪电状的电浆团，它们可以暂时破除飞水螅的叠加状态，并将无数飞水螅叠加个体中的其中之一暂时地强制束缚在当前的时空点，并“杀死”它。然而叠加状态很快就会反弹，并以“重生”的形式表现出来，但足以让它们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出来搞乱。]

这些武器装饰着简洁几何图案——通常是三角形、六边形—并被八根平时紧贴着长筒单反镜头——或者说枪管——金属爪子所环绕。当武器被激活时，这些金属爪子将会伴随着高能的能量脉冲而不断旋转、低鸣，直到将可怕的能量脉冲释放。

【然而你还是没能回答的我的问题，为什么它们在这三亿年来一直甘愿屈居于阴暗的地下世界？】

[一个存在。一个神秘的存在，在与飞水螅最初的战争中帮助了我们。尽管准确的说，它并没有参与战争，只是在战争的尾声帮我们完成了对飞天水螅的封印。祂的力量在三亿余年牢牢地压制了飞天水螅，使它们无法从地底的囚笼中逃离。即便偶尔有飞水螅突破封印的薄弱点，但警惕的看守通常还是能够轻松应对这些危机，尽管我们也永久地封堵了许多前往地下深渊世界的通道，以减少此类事件重演的可能性。]

[这个存在你曾经见过，就在大图书馆的那块石板之上——闪耀着无尽光辉的椭球形光球，被多重光晕所环绕，祂的轮廓永远是迷糊不清的，火花形状的发光体如同卫星般环绕着祂运转。]

[就像飞天水螅一样，我们的精神交换能力对祂也并不起作用，但这种尝试却引得它附体在我们某些个体之上——实际上祂有着一种古怪的癖好，祂只会附体在那些已经死亡的个体上，那些被飞水螅杀死的个体。]

震动又一次传来，这次一整块巨石在他们的身边落下，在石砌通道内掀起一片碎石的烟尘。飞梭的自我控制系统及时预判并闪避了它，轻巧地从它身边飞过。

[我们无法理解祂，但在发现祂可以理性交流后，我们默认了这个现状。因此没有像处理被耶库伯人交换的那些个体那样，处理掉那些因为被祂附身而复活的个体。尽管这其中也有着另一方面的因素，任何事物都是有代价的，祂复活死者，并在一切结束后又再次带走他。]

[但总而言之，祂对我们的整体没有恶意，也可能我们还不足以引起祂的仇视。在和祂的理性交流中，我们得知了飞天水螅的弱点，以及它们为何会不断复活的缘由和机制。在这之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它们，因为无法对它们进行精神交换，我们无法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飞梭继续前进，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战争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既然我们掌握了飞天水螅的秘密，那么它们自然不可能再继续在无窗的玄武岩高塔里的统治。我们“杀死”了它们，并将其丢至黑暗的地下深渊之中，然后封死了那些通道和暗门，并驻派守卫日夜不断地看守。那个存在的力量——祂在石板内留存的力量帮我们完成最后的工作——封印，但我们知道它们会再度归来，这场战争永远都不会是最终的赢家。]

[存在遗留下的力量日复一日地衰弱，直到今日已变得微不可查。总有一日，一只好奇接近地下暗门的飞天水螅会发现往日束缚它们力量已不再存在，而那一天我们族群和寄主的末日便将到来。]

[准确的说，这一天已经到来了。]

微小的光点在通道的尽头出现。

【为什么不尝试召唤祂？石板内残存的力量，也许能够再次召唤祂的降临。】

[我们的律法和社会束缚了我们，况且任何事物都是有代价的，咒文在这方面远胜其他。记住这句话，Jack。不要尝试接触祂们，祂们的无心之举可能会彻底毁灭你！好了，目的地已经到，是时候告别了，Jack！不，当然不是我——还记得吗？你的曾祖父，我的“子嗣”——某种程度上——在你长大成人的时代早已经过世了……Jack，你在听吗？J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