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人物日志(十九)《花朝之日》

2022-12-20 14:34 作者:三叉戟河的红宝石  | 我要投稿

人物视角:丽芙·维竼尔


晨阳总能在冰冷中为我带来惬意,每当阳光打在石壁上,便使得整面墙犹如漆银闪烁。

桌上的餐碟摆放有致,儿子手里的刀切着肉排,想趁着人不注意喂给餐桌下的小狼,那是他在昨天出猎时带回的野畜。

“吃饭呢,别对那狼崽儿那么上心。”隔着桌板还能听见那灰狼的呜咽声和它对肉的撕咬。

“我没见到狼崽,它不是在犬舍里吗?”维格斯对桌下察看良久,方才将眼睛移回到餐盘。

“别装傻,好人家的少爷可不会在用餐时候分神。”我掰开一块蜂巢,蜜浆从中缓缓流出,任其如何淋在面包上。“别喂狗啦,先动刀叉填肚子。”

“它可不是狗,是狼,潜伏在林子里的野狼。”维格斯纠正道,他割下一块肉,用叉把肉块衔在嘴上,随后才吃下正式的第一口餐。

“聊正事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谈到这狼崽的时候就和你弟脾气一样倔。话说他人呢?”

“他一早就动身去索顿方城了,那里是斯庄格家的首城,遍处是金铁器锻造时回荡的声音。”维格斯伸出手抱起那只小狼,同时它也用粗糙的粉舌舔舐着儿子的手指。

去找铁匠?“那座城可不像他会去的地方,那我的姑娘希夏又到哪儿了?”我托着手帕撕下一块滴了蜂蜜的面包,在盘里刮掉一些蜜后再投入口中。

“她昨晚喝了夏夜红,今早估计头晕得很。”维格斯将一些肉在碗里捣碎,随后将肉沫涂在小狼的鼻头,它奋力地伸长舌头,急得吠声不止。

“我上去找她,你先坐着等会。”我挪开木椅,暂且离位。

提着裙裾走石梯可真麻烦,要不是要参加重要场合,我宁愿裸着在家里游荡。

“希夏夫人呢?”我拦下一名正要去晾衣的侍女询问。“夫人她在卧室,肚子不舒服。”

“家里的学士哪去了?”

“莱文学士昨天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应该睡得还香咧。”话后侍女便整理着衣筐离开了。

这个老家伙,平时不见他欢淫,到关键就把酒言欢了。

走到连接阳台的拐角,希子的房门留着一条细缝,我敲了敲门。

“进。”一声无力的叫唤传出,我随即便敞开门扉进入其中。

“孩子,还好吧,昂?”我坐下床头,而希子呆傻着倚靠床板,身上的酒气还未散,但并非醉汉的烂醉臭气,而是像一簇水红的樱桃泌出果肉的香味。

“没事,母亲。”她轻咳几声,我连忙帮她拍背缓气。“下次别再这么胡来喽,记住了:三杯夏夜红就是你的极限了,接着强灌只会让你在明早起来感到脑袋更加沉重。”

“知道。”她的头发好乱,纠结交缠在一团,像是未经打理的败絮。

“我叫人端水给你醒醒酒,先别躺着,免得睡过去。”

清醒过后,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气色。

“坐到床角来,我给你整理一下头发。”她坐到床角,揉了揉眼睛,眼里暗沉一片。

“喝酒可以,但喝多不行。”指尖拂过她的面颊,先将头发扎堆到一起。“要知道,维格斯他老爹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深夜里一屁股砸下去总会把我惊醒,然后他把床铺占了大半,被子也被拖去八成。相信我,和他睡一张床不如就着地牢里的石板和稻草入眠。”

希子被逗得不禁笑着,边笑头发也跟着摆动。

“希望维格斯不会继承家父这一点。”

“我也希望如此。”

轮宫中的气息暖热而富有清净,维格斯在前面驾马拉动轮宫,而我们女人就待在里面谈笑。

“这次可是举办了场可谓旷世的比武大会,百来位佣兵、武僧及骑士都有参赛,并且他们有的可饱眼福了,想象一下:一位白甲的骑士温柔地扶你上马背,亲切地在耳边叫着小姐…小姐。就算是男的,心脏也会跳个不停。”我的手掌搭着希子的手背,她的手并没有她的面庞那么冰冷,而且她的指缝里留有草药的清香。

“女王的白骑士有参与比赛吗?”希子在膝上铺了毯子,她眼里的暗沉色泽在光线的映照下闪出水光。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待在王宫里看家护院,可惜事与愿违,但凡有比武他们就立刻来掺和一脚,最终因为身份而夺取了名次。”

“这么说…女王也会驾临会场上对吗?”希子的语气一下变得犀利,手也变得愈发僵直。

“是的,孩子。女王对于比武也是照来不误,除非她又因病卧床休息。”

轮宫渐渐倾斜,前面的横木“砰”的一声被放到地上,“下来吧,咱们是头一个来的。”

大会举行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供贵族和王储观赏比武的高台还有部分未完工,“台子里是空心的。”

“是的夫人,实心的话得再花上三周时间,可时间紧迫,容不得拖延,但请放心里面有很多梁柱和横版支撑,不会有差错的。”施工的领头在叫骂声和木屑横飞中回应道。

“这次开展大会,可花了不少钱,作为东道主,我们就只需观看比赛就行,儿子。”我打消维格斯参赛的欲图,他的腿一直不见好,要是旧伤未复,新伤又至……那可真愁人。

“贾森怎么还没来?”我不安想着,他对于那些一心敲砸铁器的糙汉来说太过纤瘦,要是有人瞅见他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不会的!家里的卫兵肯定敌得过。

“我们去拜访一下参赛人次吧,母亲。”维格斯照顾好马后问道。

“打发打发时间,也行。”我挽着希子的手,跟随维格斯走去。

“看这边,这位是韦斯曼家族的长子哈尔洛·韦斯曼。母亲,他给您当过侍从,还记得吗?”维格斯领我们面见一位正在用油布擦拭剑面的爵士,他并未穿戴着盔械和披风,但宽实的胸膛给人一种早已背甲的假象。

“大人,夫人,欢迎您二位莅临。”他撇下长剑,恭敬地弯下腰鞠躬。

“吻我的手背,孩子。”我伸出手,他的唇便贴了上去,他的气息温热如同清晨时的暖阳。

“想必这位便是新届的斯塔曼夫人了吧,东方人的面孔可真教人称赞不绝。”他看向希子,希子面对眼前的“巨人”却只是呆直地看着。

“是的咯,她有些怕生,别太为难人家。”维格斯上前解围道。

“那就会场上再见,大人。”哈尔洛爵士再度鞠躬,的确他懂得规矩,可当初要不是他,维格斯的右腿也不会残废……

但还好,二人并未起过大的冲突,儿子原谅了他,并且时常保持通信,有时一同出门打猎,或探讨育马经验。

“母亲?”他唤道,我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前面是葛蕾浦家的梅丽雅·弘伍夫人,最近有收到其夫不幸离世的消息,要不…慰问一下?”

弘伍家族,谈到就犯牙痒痒,多年以前他们拥护摄政之女登基为王,可对我们斯塔曼家下了不少阴招,放狼、掠袭、烧山……

“…”我缄默着,面前这位妇人虽已嫁入别家,也改了姓氏,但骨子里流的终究还是“野牛血”。

“对,慰问一下。”我挖苦调地回话,可这天真的儿子却信以为真,听不出我的语调。

“梅丽雅夫人。”他上前问候,举止生疏且笨拙,“我…”

“斯塔曼家的小子。”她手里攥着一方手帕,估计上面已经被泪浸湿。

“是的,夫人。”维格斯挺直腰椎,站得拄杖的手臂酸疼,“对于令夫的不幸,我深表遗憾,一代将星就此陨落,我们很难再见到如他这样的枭雄了。”

“好孩子,很高兴能听到你来恭维我的亡夫,但…逝者早已离去,歌颂已无意义。”梅丽雅怜爱地抚向儿子的前额,为他整理额前的头发。

“坐席观赛的时候,我诚心希望您能在其中再次见到令夫的身影。”维格斯走前,吻了寡妇的双颊以示礼节。她走后,维格斯窃语道:“我吻夫人脸颊时,发现上面都是咸涩的泪水,母亲。”

“行了,人估计都来齐了,咱们回座去。”

这次的比武大会会场与历来的都无太大差异,只不过是三排栏杆,一排为贵族的高台坐席,中间的一排是为将乘马的选手分隔开来以防发生事故,还有最外围的一排是给平民准备的长凳,但他们所能带来的也就只有喧闹和叫嚷,而我们的驾临可是给那些参赛人员莫大的荣幸。

“出入口有安排护卫吗?”我们走上木梯准备回位时听到有人谈话。“我保证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陛下。”一个明显较为年长的声音回道。

果不其然,女王和首相总会在这种场合出现,“女王陛下。”维格斯倾斜身姿鞠躬,“本黯然无色的会场在您的大驾光临后大放光彩。”没错,放出血红的光彩。

“维格斯爵士,无需你的过多赞赏。”女王回头看向他后说道,“希望你的英姿也能在台下大放光彩。”

“很抱歉,陛下。他不会参赛的。”我出言解释,“他伤势未好转,我们都不希望旧伤未好,新伤又生吧。”

“丽芙夫人,格拉斯公爵及其母亲已有多时未见了,是有什么事发吗?”我心头突然变得紧绷。

“他们……”我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

“海伦娜夫人是前去青庭面见了其弟赛克弗德爵士了,至于格拉斯公爵…您知道他乐衷于立功,所以在四处周游为王国缔结更多的盟事。”希子上前替我解围,真是个好孩子。

“哦,那祝公爵大人早日建功,公子伤势尽快康复,还有…令爱的婚姻举案齐眉。”首相突然多说了一些不必的奉承,女王顿时皱起眉头道:“话说,伊莉丝呢?”

这个多嘴的残废!我早该敬他一耳光,好让他封口。“这个…”

“既然伊莉丝小姐已经出嫁,那就和我们家没过多瓜葛了,陛下。”希子又一次将话题中断。

当他们还想多言,一声及时的号角声响起。

“各位!这届比武大会正式开始。”吹号角的宣读员高声宣布道。

“要开始了,陛下。”

“回见,夫人。”

我们坐在靠前的座位,而女王和首相居于众多席座的中心,俯瞰着比赛。

“首次亮相的骑手是亨利·毕斯索恩爵士与卡特·艾培爵士。”那人再次宣读。

亨利爵士来自一个三线贵族,家堡蜂巢垒,属于卉谷城的斯塔曼家手下的封臣,他盾牌上的图案是黑白底色的一个蜂窝周遭围绕着蜜蜂。

“你赌谁获胜?”座后的一位小领主说道,“我押两枚金币在卡特爵士身上。”

“我猜是亨利爵士,也押两枚金币。”

待到双方调整好方阵,侍从递上长枪,带上面甲后,座下的马便开始各自奔向一边。

亨利的长枪抵在对方的盾上,而对方的长枪却刺了个空,从腹部滑到一侧。

一声盾牌的碎裂声回荡,再是重重的落地声,胜负已定。“第一回合:亨利爵士获胜!”

再之后又是类似的结果,一方胜,一方败,白殿骑士夺取名次。

“斟酒。”我习惯着呼唤侍从。“夫人,还是保持清醒观赛为好,不然这可是对骑手的不敬。”

“孩子,你了解我的酒量,一杯酒难道还能喝死人不成?”我执意要求,侍从不好推拒,只得按照命令行事。

“第十五回合:铁卫梅伦爵士获胜!”全场轰动起掌声。“一群白痴,看不出来吗?那些自由骑手敢对铁卫下手?”

“接下来是神秘骑士的环节。”号角再度吹响。

“这是什么?”希子向维格斯询问。

“神秘骑士,简单点说就是有人自愿成为嘉宾参赛,但全程得佩戴头盔或面具,且夺冠后只能享有掌声和欢呼,获胜者的桂冠是拿不到的。”

“能透露一下吗?”希子怼怼他的手肘。

“神秘骑士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只有当有人打败神秘骑士时,揭开他的面甲,我们才能知晓身份,若是神秘骑士夺冠,那就无从得知了。”

一位身披白甲的骑手自欢呼的人群中现身,胯下的坐骑是一只白马,身上的盔甲嵌入带色的瓷釉,雕刻着各式的花朵,雪色的披风饰上了鲜花,头盔下的面孔使人不禁遐想。

“看,他来了。”维格斯说道,“他朝我们这儿来了。”

那名骑士的身形虽纤瘦但举止优雅有致,他从肩上取下一朵花,随后递了上来。

“我无上的荣幸,斯塔曼爵士。”他的声音在盔下模糊不清,但肯定有刻意地压低嗓音。

“我?”维格斯指指自己,“搞错了吧,呵呵。”

“过去接受吧。”我示意他离位走近骑士,他颠了颠脚步,伸手接过了花。

“还请您给我一件信物,待到我取胜之时,再归还于您手。”他仰头请求道。

“这?”维格斯有些难堪,“把花环借我一下。”他向希子轻声说道。

“这东西你没有吗?”她递上去。

“入场的时候,只有贵妇夫人才有的!”他小声回道,他接过后,骑士将长枪靠来,维格斯顺势将花环放在枪尖,花环渐渐滑落至骑士的手边,“感激不尽,大人。”

“爱与美的花冠,是献给骑手最钟爱之人的。”我解释道。“等等!他一会儿要还给我…那这意思是?”

“没事儿,礼节而已,先前也有这种情况。”

场上的空气似乎凝出霜来,神秘骑士早早地便在台下等待,而那些铁卫却还在商议着,这些人…哈哈,连基本的信用都保不住,遑论立下誓言以余生保护女王。

终于那些人散开,仅留下一个人上阵,那人扳直了身板,接过长枪和盾牌后,便调整姿态准备迎敌。

又一声号角鸣响,二人用马刺踢向马腹,将长枪对准咽喉,待到我饮酒后再看,场上已然升起败者落地后的沙尘——“第十六回合:神秘骑士获胜!”

坐席处骤然欢呼声四起,栏杆外的平民也高举双手为胜者喝彩,“赢了?”我感到困惑,“铁卫也不过如此,啧啧啧…”看着那名铁卫捂着喉咙嚎哭,再被人狼狈地抬走,我也无了兴致喝酒,将手罩在酒杯口阻止侍从接着倒酒。

“娘的。”一名铁卫上前质疑,“这小子耍花招,他骑的是发情的马!”

“我手下的马被这四足丑货迷惑了,而且发情期的马更有气力。”那名铁卫仍在叫嚣,“学士!赶紧过来,给我仔仔细细地查查这马。”

“爵士,赛后再来检查的话,马的肌肉还绷直着,会出现一些与发情时类似的状况。”维格斯起身叫停,“等到马呼吸平缓后再叫人琢磨,也不成问题。”

“来人!把这小子从马背上拖下来。”铁卫不理不顾旁人的劝导,从膝甲处拔出了匕首,“我倒要瞧瞧谁家的小子这么无耻,净用些下流手段来糊弄人!”

他拽住骑士的腿,将他从马身上拉下,沙土掩住了披风上的鲜花,“快住手!”哈尔洛爵士上前推开他,“一次比武罢了,您又不缺这丁点荣光,犯不着动手。”

“起开!”另一名铁卫攘开哈尔洛爵士,“这小子作弊,还不知错,这样夺冠又有何荣誉可言?”对,确实是没什么荣誉——以铁卫之名谋得名次才有荣誉。

“陛下?”维格斯转头看向女王的神色。

“嘘,当作看热闹吧。”女王满眼都漾着笑意,而首相却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些铁卫将手置于腰间,紧握着皮鞘中的剑柄。

“够了,都给我停手!”有人喊道,会场突然安静下来,“你们几个在干什么?白袍都被你们玷污了!”看样子,是铁卫队长波佛,他的神情严肃、言语犀利,虽年纪尚老但仍旧身强力壮。

“起来吧,爵士。”波佛爵士将神秘骑士一把扶起,“很抱歉,我的人让您的盔上沾了泥沙。”

“无伤大雅,大人。”他拍去披风上的尘土,“感谢您的出面阻拦,我是时候该走了。”

那名骑士便转身要走,离场前他用长枪挑起花环,再次靠到坐席处的栏杆,“望您谅解,斯塔曼大人,这些花都脏了。”

维格斯又一次接过花,那名骑士见状便牵马离开了会场,场上一时之间变得肃静。

“太阳要落山了…”

“咱们也回去吧。”

“那比赛……”

“不重要了,回去吧。”


人物日志(十九)《花朝之日》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