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aravan 5

卡尔玛一拳打在恶鬼的脸上，她的右手在纹丝不动的漂亮脸蛋上整个折断了。
　　“还记得？那告诉我…你哥哥叫什么？”
　　“马锡安…”
　　“你姓什么？”
　　“……没有，我不知道…”
　　“因为你没有家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找到我的…”
　　“你是一个试管人。”
　　卡尔玛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恶鬼苍白的手伸进她的衣服，摸索了一会，找到了她腰上的烙印。
　　一个血红的三角图案，永远也洗不掉。
　　“知道这是什么吗？”
　　“胎记。”
　　“没有胎，只有管，你不想知道发光的领航人，做了什么勾当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把你和你的同类弃之不顾吗？”
　　卡尔玛没有时间去理解这些话，那个怪物从丝线堆积成了实体，追上了她。
　　一把锋利的骨刃刺穿了卡尔玛所有的重要脏器，她被举起来，血被恶心的地面吸收。
　　刚刚那怪物突然出现，扯断了她早就没知觉的右臂，她的骨头散落一地，恶鬼看着她，笑的非常开心。
　　“你觉得你死了吗？”
　　“死不掉吗…”
　　触须怪物惊讶的发现了恶鬼，它试图砍死恶鬼，但是根本碰不到，恶鬼失望的掐住怪物的脖子，它做出了一个门，吸足了气吐出了一股劲风，把二人一把吹了进去。
　　卡尔玛和恶鬼被丢回了现实，变成废墟的村庄在她周围膨胀，凝固，她倒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

　　这是她第一次回到已经被抛弃的村庄，森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覆盖吞噬这里，一切都是异常的死寂，空气中飘着飞灰。
　　恶鬼坐在一堆白骨上，啃食着刚刚怪物掉下的触须。
　　“冷酷的现实，杀了你了吗？”
　　卡尔玛看着自己月光下在水坑上的倒影，她的肋骨都在外面，内脏少了好几个，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但是她根本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除了右手不见了，而且食欲特别旺盛，精神也非常振奋。
　　“大多数生物在肉体死亡之后，灵体会无法附着在神经上，就归西了。”
　　卡尔玛抢过那根触须，这东西现在闻起来像是贸易飞船每年才能运到一次的烤海鲜。
　　“你的灵魂是固体，你去不了什么幽冥世界，能杀你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你会让我变成恶灵吗？永远死不掉，也回不了家？”
　　恶鬼换了一个妩媚的姿势躺着，然后用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她。
　　“你现在动动脑子想想，为什么你的老家会传说什么被地狱边境困住的恶灵，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为什么傻大个能从烧成灰的车里救出活的婴儿？他为什么冒死去救？为什么只和你说话？”
　　“……”
　　“这颗鬼星球就是用来困住你的，还有你的同类，什么狗屁领航人…他们是掌握了无数星系的军事集团，可以在宇宙里随便去任何地方，把整个星球的人都变成他们的劳动力，或者把国家变成花园或者焦炭……”
　　“……”
　　“但是偏偏就不能把你们救出去，要你们在这地狱里和深渊生物打架……”
　　“深渊…什么？”
　　“亚特瑞尔原虫的恶灵，打开地狱大门才能放出来的东西，追着你们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
　　“什么玩意……那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里是一个蛮荒落后的世界，很多逃难者来这安家，远离文明，谁也没能力把一个星球上所有人都转移安置，除了领航人——也就是联合议会的士兵，那是一个……”
　　“等等…什么议会？”
　　“对你来说太遥远了，也太近了…帝国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你教科书上学的超棒的秩序，早就没了，这些能忍受辐射的新人类建立了新的秩序，而这种允许他们放纵的使用核能的基因结构，来自于人体改造，无数绝望的实验，牺牲…”
　　“……”
　　“而你，来自于最黑暗，最不可告人的实验室，你从被藏起来的试管里诞生，你，只能被丢在这种地方，创造你，是最大的罪。”

　　卡尔玛沉默了很久，她发现自己的名字都像是一个隐喻。
　　“船，最后会去哪里？”
　　“所有的人口都在聚拢，最后离开这个世界，被治疗，被安排，而像你这样的东西…我不知道。”
　　卡尔玛想起了什么。
　　“那个人……那个强的离谱的人，他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死……他说他和我一样……”
　　“不朽军队吗？看来如果你不跳下来，你们以后就是战友了。”
　　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好像得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三个月亮圆圆的，照的这个破村子像随风飘散的灰一样。
　　“和我走，你可以活的更好。”
　　“你连鞋都买不起。”
　　“我为什么要穿那玩意？”
　　卡尔玛注意到她身上任何地方还是一点灰尘都没有，衣服虽然简陋，但是有很多地方有精致的装饰，而且像是要拍结婚照一样干净，好像她根本就不需要遮蔽身体，这世界的污浊也蹭不到她一点点。
　　“人类…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就能让你恶鬼缠身了。”
　　她盯着恶鬼，想起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瞬间出现的不同的地方，悄无声息，但又不像是剧烈运动过了。
　　卡尔玛已经死了的身体还是打了冷战。
　　“你……难道不怕这些孢子……”
　　“不。”
　　恶鬼眨眼间出现在几百米外的山包上，野草都朝着她倒下，地上的血液朝着那个方向飞溅。
　　“就像这样，猴子们身上总是沾满粑粑，又弱小无力，所以头上要有帽子，走路脚底要有垫子，天冷了要穿棉花……我又不需要，他们制造的东西对于我就只是漂亮的纸。”
　　恶鬼又突然出现在卡尔玛的面前，野草换了个方向倒，湖面上刮起了狂风，卡尔玛为数不多的内脏颤抖个不停。
　　野草的种子飞舞，落在烂泥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流内脏的尸体这么问优雅的女士？”
　　“我好歹……能有个科学的解释……”
　　“如果你觉得固体的灵魂是科学，那你一定会爱上一个半机械人。”
　　“半机械人有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母亲告诉我，这是个伏笔，说出来很好玩，应验了也很好玩！对了……母亲…想见你。”
　　恶鬼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卷绷带，然后停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真离谱……红印……就这么离谱吗……“恶鬼用看蚯蚓的眼神扫了一样卡尔玛。
　　卡尔玛已经开始痊愈了，血越流越少。
　　“你个白痴…你能这么快再生…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不是人？你活在这种地方就没受过伤？”
　　卡尔玛想起来老家那些出去打猎之后缺胳膊少腿的人，好像真的没长出来。这种孢子环境里，伤口就只能烂掉，谁知道正常人能愈合多快？
　　“这是什么东西！”
　　恶鬼小姐一把抓住卡尔玛，拿出了她口袋里空了的瓶子，那里面曾经有金色的液体。
　　卡尔玛打了个饱嗝，回应着已经一点也不恐怖，反而像个智障的恶鬼。
　　“你喝了多少？谁给你的？”
　　“村里的白大褂喜锯人，他拿这个给病号喝，好得快。”
　　“你个……那个人长什么样？”
　　卡尔玛学了一下他的表情，那是以后充满智慧的奇丑无比的笑。
　　“就是他了……你卷进了不得了的事啊……算了，抓紧我。”
　　恶鬼拿起瓶子，恶狠狠的用手心的温度把它融化了。
　　“别再喝这个药了，它只能让你腐烂。”
　　地上的血被风吹起了涟漪，空荡荡的村子化成灰，野草又换了个方向倒。
　　怪物又打开了门，把自己被啃了的触腕吞下去，几十个眼睛乱转，最后朝着野草倒下的方向跑了。

　　 它后面跟了覆盖了地平线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