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攻略

东莱国第十三任皇帝年仅三十七,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自觉到了退休的年纪,因此找来国师,商议传位之事。
国师言道:“陛下正值壮年,为何……”
皇帝止住了国师的发言,道:“朕有自己的想法,国师且说,朕膝下七儿,哪个可继承大统?”
国师思来想去,既无法阻止,那不如拖一拖的好?
于是国师道:“陛下,皇子皇女皆是天赐之子,臣子不敢妄下定论。不如陛下将其依次唤来,问其心,度其量,再下定论,若还不行,亦可观察些许时日,再下定论。”
皇帝抚须思索,觉可行,便依次唤来儿女,依次询问可有称帝之意。
七人有意愿者……
长女名妍雨,目光有神且意志坚定。皇帝问,汝为何为帝?妍雨道:“为百姓安康。”
二子名殊阳,为人温和且心思单纯。皇帝问,汝为何为帝?殊阳道:“为家国安宁。”
三子名笠和,为人机敏且乐善好施。皇帝问,汝为何为帝?笠和道:“为苍生和乐。”
四子名昭灵,为人敦厚且善琴棋之艺。皇帝问,汝为何为帝?昭灵道:“自在逍遥也。”
五女名慧铃,活泼可爱善交也。皇帝问,汝为何为帝?慧铃道:“如父皇威武万国朝。”
六子名维恭,貌美风流且爱财。皇帝问,汝为何为帝?维恭掐指算算道:“富甲天下。”
再问七子枫离,汝为何为帝?枫离懒散喜独处,望皇座之人,悠悠然道:“父皇,儿臣不想当皇帝。”
皇帝国师齐齐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皇帝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枫离重复道:“我不想当皇帝。”
国师小心问:“为何?”
枫离看看皇座上的人,又看了看案上的奏折,脑海中又浮现出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微微仰首,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三个字。
“太累了。”
——————————————————————————————
三年后,坊间市里,一辆马车悠悠地穿过集市,街道两遍摆满了各式的摊位。酒楼里传出说书先生的惊世骇俗的语调,不仔细听实在是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酒楼里传出阵阵捧场的欢呼惊叹之声,初到之人见状,定要寻个当地人问一问,这说书先生到底何许人也,讲的又是什么新奇故事,竟惹得满堂喝彩?
每当此时,知情之人通常微微一笑,然后与之讲明白,最后还不忘推销一二自家摊上的产品。
这故事啊,无非是三年前皇帝陛下问七子之事,七子有六子皆想称帝,唯独幼子不想。那人又问,这皇位非九五至尊之人不可坐,为何这七皇子不愿?
瞧着商贩勾起的嘴角与想下看的眼神,那人又买了摊上两盒胭脂。商贩这才眉开眼笑继续说道,“因为那七皇子是个慵懒之人,当皇帝太累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世上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理由?商贩见此会心一笑,任他如何问也不说,只说若想知晓更多事宜,可到旁边的酒楼就座,听听那说书先生的话。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可恨归恨,一旦这好奇心被撩拨起来了,就很难再压下去了,于是愤然离去,到酒楼听书去了。
马车内,一童子掀开一角帘子,笑道:“殿下你瞧,这街道好生热闹。”
车中一少年郎微微睁目,瘫在塌子上的身子微微直起,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考评将至,当然热闹了。”
“诶!殿下殿下!那边好像在说你的事耶,我们去听听好不好?”童子好似没听清少年的话,又兴奋地喊了起来。
少年一扇子敲了童子的脑袋,童子吃痛缩了回来,哀怨地看着少年。
少年打开扇子摇了几下,道:“那流月楼是我六哥的产业,月前刚开的,黑得很,四周那几家摊子估计也是他的人,你有事没事别往那里凑,那是狼窝。”
童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车内顿时没了声响,少年见童子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轻笑一声,“行了,想看就看吧?别再吵吵嚷嚷就行,你家殿下我昨晚没休息好,今日一早又被你们皇帝陛下召入宫中,现在疲惫得很,需要好好休息。”
童子一听,立马欢快起来,连连称是,掀开一角车帘,一声不响地观察起来。少年继续闭目养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远离闹市区,向着更加安静的地方前行。童子也放下了帘子,端正地坐着,目光停在少年脚边。
突然,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出修饰华贵的府邸外,车夫回头通报道:“七殿下,长公主府到了。”
童子正想唤醒少年,却见少年先一步醒了过来,童子连忙掀开车帘,率先下了车,车夫摆好踏具,童子扶着少年下车。
两人往府里走去,守门的下人见是七皇子,连忙开了门,府中侍女领着两人往里走。兜兜转转,一行三人走进了长公主府的后花园,长公主正端着一盘鱼食倚在亭边喂鱼,少年将下人都打发了下去,一个人走到长公主身边。
少年轻摇折扇,微笑道:“长姐好雅兴,看来近期功课都不难。”
妍雨毫不客气地丢给少年一个白眼,“真当你皇姐我是铁打的啊?”这脸没绷两秒便破了功,她捏了捏少年的脸,笑道:“说吧,这个时候过来,是咱们父皇又有什么主意了?”
少年嘟了嘟嘴唇,摸着被掐的脸,接过妍雨递过来的鱼食,抓了一大把往池子里扔,一大群红鲤覆了上来,没一会儿便抢食完毕,很快便又散了去了。
少年道:“一个月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官员考评,到时各地官员便会回京复命,顺便对其政绩进行考评,提拔一批骨干,对在其位不谋其职的官员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惩戒。”
妍雨坐到亭中的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少年见状也坐到了妍雨的对面,也倒了一杯茶喝。
少年继续道:“每年官员考评都是父皇亲自坐镇的,这次父皇有意从六位哥哥姐姐们中选一个,代替他出席考评。这是一个与百官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且,到时候还有来自各地的受邀名士汇集皇城,参加群英宴,父皇也会出席,而那位代替父皇出席考评的人,会与父皇同行。近期父皇会给各位兄姐出一道题,父皇及各评测员会根据各兄姐的答案给出评测等级,选出一人,皇姐,你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吧?”
妍雨又给了少年一个白眼,“你皇姐我什么时候放弃过?”
少年端起杯子吹了一口热气,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惹得妍雨秀目一瞪,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少年被踹得那叫一个委屈,眼巴巴地放下杯子。
“好了长姐,我还要去其他兄姐府上传话,先告辞了。”言毕作揖告辞。
妍雨却叫住了他:“你真的不愿当皇帝?”
少年愣了一下,许是不清楚妍雨为何会这样问,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想。”
妍雨起身,目光炯炯:“果真?”
少年对上妍雨的目光,重重地点头。
妍雨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七弟,你别怪皇姐,毕竟这些年来,只有你一直陪在父皇左右……”
“我懂的,皇姐,”少年明媚一笑,“毕竟皇座之上,只能有一个人。”
妍雨望着少年,一瞬间竟出了神,而后,她也笑了。
少年微笑转身,大步离开了,童子紧跟其后,两人出了府,上了车,车上驾着马,往下一个府邸赶去。
三年前,七皇子枫离在大殿之上,在皇帝与国师的再三诱导下,坚定地拒绝了皇位的“诱惑”,皇帝与国师为此自闭了整整七天。七天后,皇帝召来七位儿女,言明皇位只有一个,登位的人也只能是一个,所以他决定竞争上位。
继承人们自今日其,不得随意踏出皇城,无召不得入宫,皇帝还会为继承人们亲自挑选教师,指导并教育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老师们每月月初会给继承人们出一道题,月末交卷,答案由不想当皇帝的七子亲自收集交到皇帝及由国师精心挑选的评测员共同评测,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依次选出优劣。次日评测完毕,依旧由七皇子亲自送回各继承人府邸中去。
开始一段时间里,各兄弟姐妹们还是十分友爱的,但随着竞争的愈发激烈,各兄弟姐妹们的关系也日渐紧张起来。枫离因此对皇帝抱怨过,而皇帝却抚须一笑,说这也是考验,枫离不是很明白,却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既然父皇认为没事,那他也不会多追究,只是偶尔还是会感叹一番。
童子见枫离坐着发呆,不由得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枫离收回思绪,疑惑地看着他。童子担心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回府休息?”
枫离往垫子一躺,露出了懒懒的表情,“不用,我躺会儿,到了二哥那你叫我一声。”
童子应声:“是。”
马车稳稳当当地开着,不到三刻钟便道了二皇子的府邸。两人下了车,走到门口便止住了脚步,枫离轻声道:“陆尧,你回车上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童子恭敬道:“是。”然后便转身回车里去了。
枫离跟着仆人来到了教习院,才到外墙,一个愤怒的咆哮之声刺透墙壁,猝不及防的把两人吓得浑身一僵。
“蠢货!我让你给我写一篇《牡丹评鉴》不是让你写那些莺莺燕燕搔首弄姿之事,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什么啊!!”
“我知道是要写牡丹,可是六弟说,牡丹是百花之首,花即美人,因而写牡丹便是写美人,我听着挺有道理的,所以……”
“蠢货!!!六殿下是你的竞争对手,他怎么可能给你好建议,你被他骗了啊你这个蠢货!!!”
“可、可是,他是我六弟啊,他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你给我重写一篇,写不完不得用膳!!”
“啊?!是……太傅。”
站在门口的枫离半开扇子,遮住那抑制不住的笑。身旁的仆人悠悠道:“殿下,想笑就笑吧,没事的。”
枫离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仆人也在憋笑,不过比他要高明多了。枫离深吸一口气,暂时抑制住了笑意,“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二哥半年前提拔的贴身侍卫,是叫蓝毅,对吧?”
蓝毅躬身施礼,“正是。”
枫离抬扇虚扶了一把,蓝毅顺势站直。
“看来你与我二哥关系不错嘛,往日见到这番情景,仆人们都是不敢出声的,想不到你竟能调笑一二。”
蓝毅闻言,大惊,连忙跪下请罪:“小的不敢!”
枫离微勾嘴角,伸手扶了他一把,“行了,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这二哥心思单纯得很,旁人多说那么几句他便能信以为真,所以……我希望二哥旁边有一个能为他辨真伪的人,蓝毅,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蓝毅坚定承诺:“这是属下职责所在,定不负殿下所托!”
“那便好。”枫离笑眯眯道,浑身散发着慵懒之气,“只是如今我要见一见我皇兄,蓝毅,能帮我前去通报一下吗?”
蓝毅拱手道,“是。”
枫离在屋外等候片刻,门开了,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枫离躬身行礼:“辛苦郑太傅了。”
郑太傅回礼:“见过七殿下,殿下有事便进去吧,老夫先行告退了。”
枫离:“郑太傅慢走。”
目送郑太傅离去,枫离摇了摇头,摊上他二哥殊阳,也不知郑太傅是不是前世作孽太多啊。内心调侃了郑太傅一番,轻摇折扇,晃悠悠地进了院里,没走两步,便见殊阳端坐在廊下案桌旁,提笔书写,蓝毅则在一旁为他磨墨。
枫离带着一股慵懒之风,坐到殊阳对面,撑着下巴,看着殊阳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最终还是殊阳先撑不住,一脸哀怨地看着他。枫离笑嘻嘻道:“二哥,那《美人鉴》现在何处,给弟弟瞧瞧呗?”
殊阳气得一笔扔了过去,枫离连忙一闪,躲过了这蘸满墨水的一笔。
殊阳端正姿态,挥手让蓝毅下去,等他走远了才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枫离收起那嬉皮笑脸,转而认真,将皇帝的话仔细道出,殊阳闻言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枫离笑着附和:“对呀对呀!二哥你可得好好把握,长姐可是露出了志在必得之势。”
殊阳点点头,“你还要去其他府上吧,我就不留你了。”
枫离翘手不动,“皇兄你还没给我东西呢?”
殊阳不解:“什么给你东西?”
枫离摊手,“你写的《美人鉴》啊!刚才不是说好了给我的嘛?”
殊阳气得抓起砚台就要扔过去,枫离连说不要,一阵风似的跑了,殊阳放下砚台,对着走上来的蓝毅,道:“找人将这《美人鉴》送到七皇子府上。”
蓝毅领命,转身离去。殊阳重新提笔,继续写那《牡丹鉴》,写了几笔又苦命思索起来,他实在不擅长鉴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