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学——送给即将放假的你

十点了，小泡懒在电脑前，迟迟不愿离开。他的假期是这样过的，每天早晨起来睡到八点多，在床上听着爸爸妈妈收拾屋子的声音。等到爸爸妈妈全都准备齐全，换好鞋出了门，把防盗门碰响的一刹那，小泡就从床上跳起来去开电脑。家里准备好的早饭和午饭，边吃边玩就可以了。等到5点钟下班的时间，小泡关上电脑，坐在书桌前摊开假期作业，回想着刚才在游戏里的团战。爸爸妈妈回来就说写了一天作业累了，出来帮爸爸妈妈做饭。晚上是假期理所当然的休息时间，是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刷B站度过的。直到开学前三天，小泡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没几天了。不需要忍着困倦上课，不需要害怕老师的提问，不需要对着作业本睡觉，不需要因为即将到来的考试不安的日子结束了。从这天开始小泡就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只有投入进游戏中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开学。每一次从游戏中惊醒的时候，时间总忍不住提醒他日益临近的期限。昨天返校以后，小泡一直都忙着准备开学的东西，开学前的这个晚上，作为顺理成章的休息和对假期的留恋，他又得到了一次玩游戏的机会。但这次玩游戏给他带来的伤感远比快乐要多的多。明天坐在教室里，他一定会出神地回想这些天在家游戏的情景，回想着早晨按下开机键的一瞬间。      

上学有什么意义，学习那些以后再也不会使用的知识，像机器人一样做着毫无意义的练习题，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科目，被逼着不能偏科，这一切只是为了准备高中最后的那次考试。人生的几年时光就这么被白白浪费。无论你喜欢体育，喜欢文学，喜欢音乐，喜欢任何东西，你都要去花几年时间学习语文数学那几个科目的做题技巧，考上一个自己不喜欢但大人说能赚钱的专业，然后才能追求自己的爱好。那些在楼道里能自由地走来走去的老师，他们不一定有比别人更高的品德，不一定有更高的智慧，但为什么能命令其他人，能让学生一见到他们就感到害怕？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宽容学生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一打铃楼道里就一个人都不能有?为什么都是平等的人，就不能随便说话，随便走路？为什么人要压迫人？为什么要给人制定那么多的规矩？为什么人总要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小泡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哲学家，有一阵子甚至因为产生了上面那些想法而沾沾自喜。一瞬间之后他又立刻垂头丧气了下去。他这些自以为是的想法是不会改变学校即将开学的事实，同学也不会直到他的想法而高看他一眼。起于空想止于空想，他仍是一个不得不接受学校制度的学生，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中荒废着青春。      

十二点了，大刘还赖在电脑前。刚刚备了一晚上的课，本来这就应该睡了，可是一想起明天上班的紧张，躺在床上睡不着还不如在电脑前多玩一会。出了有两天得去学校值班外，假期的其余时间他都呆在家里。大刘的假期是这样过的，早上起来给媳妇做早饭，拉她起床，等她收拾好上班了大刘就坐在电脑前玩一天的时间，中午就随便吃一口。下午四点多了就关了电脑赶紧收拾屋子，洗完叠被扫地，等他媳妇进屋的时候他正在洗菜呢。晚上是小夫妻的娱乐时间，一起开黑玩游戏，一天就过去了。早晨起床的时候媳妇的心理会不平衡，她琢磨着大刘等她出门以后肯定要睡回笼觉――她不知道他其实是迫不及待地去开电脑的。她有时抱怨说，你一个大男人不用上班睡懒觉，我天天这么早起床。有那么多功夫你也不说找个家教多挣点钱，当初是谁说养我没问题来着。大刘一听这个脑袋就疼，做为男人，他不敢说出一点不是来。这样的抱怨终于告一段落了，从明天开始大刘一周有五天要起的比她早。本来没当班主任的时候只有早晨第一节有课的时候才需要早起。现在当了班主任，是不管有课没课，都要上六点五十的早自习，看晚自习到八点十五。每天六点起床，八点半到家，备两个小时的课睡觉，周六别人睡懒觉的时候他还要上学校去给学生加课。人人都说老师又寒暑假好，谁知到老师每天早晨晚上的工作时间加在一起，等于把寒暑假的时间抵消了。当学生的只要一两年晚睡早起，当老师的只要是班主任就得一直折腾着，都快三十的人了，等一有孩子谁还伺候的起啊。      

教书有什么意义。刚上班的时候还下决心，不要像以前上学时遇到的个别老师一样，有气无力地念着书本，没事的时候拿调理学生当乐趣。他要和学生做朋友，他要用快乐教育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和兴趣。他有自己独到的应试技巧，要像某教学机构那样说着相声把这些技巧传授给学生，让他们用最高的效率考出高分。在怀着这样的理想当了半年老师以后，他发现现在的学生和自己当初完全不一样的时候，就一点心气都没有了。这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只要像朋友那样开几个玩笑就可以教会的的学生。这是一群你不逼他们，赶他们，强迫他们吧一道练习题重复做八遍他们就不可能把知识巩固住的学生。他们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出去逛街看漫画玩游戏，求家里给买好手机，喜欢哪个明星哪部电视剧，什么时候能交到一个女朋友。出了像自己当年遇到的那个老师一样靠考试作业和讨学生厌外，大刘想不出什么能让这些孩子学到知识的方法。除了挣钱，大刘想不到上班的其他理由。但是在这么个破学校里挣钱，要么想办法踩着那些等着名额的老教师们，在无尽的送礼和笑脸迎人中抢一个职称，要么就连周日的休息也不要了每天去做没多少收入家教。工作努力有什么用，有点奖项好处主任都安排给自己亲信了，努力工作顶多得到一句口头表扬。大刘真想去换一份工作，但一个师范毕业生，快三十的人了，还能去干啥？      

十一点了，儿子还赖在那屋上网呢。路主任过去探了两下头，也不知道他都在电脑前捣鼓什么。路主任的这个假期没有一天能得空闲。首先是两个多礼拜的外聘课，这些钱不能不赚。外聘比上班累多了，在学校他可以抽空偷懒，但是外聘挣的是教书的钱，教不好就滚蛋。快五十的人了，还要像年轻一样备通宵课，费尽心机想着这么插进去几个笑话，专心致志几个小时后还要给学生解答问题，这钱不好挣啊。儿子明年大学毕业，这几年学费涨成那个样，连住宿生活费算在一起，花了不少积蓄。更让路主任走脑子的是过两年娶媳妇的事。房子不买媳妇往哪娶？不知道儿子哪看上什么样的，按现在的标准这么也得一百来平米离市区不太远的新房吧，二百多万上哪变去？用自己的公积金贷也是那几十万的首付。买了房子还得装修吧，还得家具吧，还得电器吧，还得婚礼！前几个月外甥结婚他帮过忙，酒席，婚庆，彩车，花钱就如同流水一般。出门都宁可走半个小时再坐公交也不肯打车的姐姐，那时花钱仿佛不走脑子一般，路主任在一旁想，这得你走出多少公里才走得回来啊。结婚倒是能挣钱，可多一半都撒到婚礼上面去了。给儿子找工作更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工作不是随便就找一个的。为了这些从一年前开始路主任就留心培养关系，那些可能用的上的人际关系托个事过来，路主任就跟白捡便宜似的屁颠屁颠地给办了，为此又不知要欠下多少关系。明年副校长要退休，错过了这个机会又要多等几年。路主任盘算着几个同级的主任，想想跟自己好几个老师，要不是平时拿点好处笼络着，这单位就更不好呆了。成天安排那么多教学活动有什么用，生源越来越次，想要从升学率做出成绩是没希望了，再说他也不再有那么多精力去手把手地教那些年轻教师，多逼着他们一点让他们自己想辙吧。      

预备铃刚响过的时候，小泡和路主任打了个照面，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路主任一改刚开学讲话的严肃，笑眯眯地摸着小泡的脑袋问：“小泡啊，放假过的充实么，开学可要收心啊。”小泡用十二万分的诚意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手机，身子微微发抖。满楼道咣咣的奔跑声，到了这层楼自动得停下来，学生们低着头绕开两个人向自己的方向慢慢走去，拥挤的走廊在来两个人身边形成一圈空地。撸主任用眼瞄着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心思没在这些孩子身上，他挥了挥手示意小泡去上课。小泡乖巧地说主任再见，把手机贴在腿边扭着身子进了教室。楼道清净了，大刘拿着教案向走过来的路主任打招呼。路主任叫住他说：“这届学生可不好带啊。”大刘笑着说：“是啊，比起上届可差多了。”路主任说：“那你可盯紧点，你这班期末不能下前三，我在组里课没少夸奖你。”“我一定，我一定。”“那教案该写的要写好，这学期查得严，可不能上网上抄。”“那当然，那当然。”“你多费心思啊，你们这拨人就属你最踏实。”校长办公室的门开了，路主任心不在焉地拍拍大刘的肩膀，向校长办公室走去。大刘在自己班级教室后面忘了下，正好看见小泡在课桌下偷偷玩手机。大刘愤怒地敲了敲窗户，教室前面的教师回过头来看他，大刘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自习课，赶紧朝人家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刘想自己真是有病，举着教案回办公室上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