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真心话

 

“李！笑！阳！”

 

我站起来之后就怒吼起李笑阳的名字来，只可惜这家伙在这种时候好像总会变得特别聪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谭越你又咋了？”

 

说巧不巧地、刚好在我吼完之后，莫禹航从碰碰车上下来了，从场地的另一边出来有点奇怪地盯着我看

 

“他……”我张口才要回答，但是又发现我说不出口

 

他刚才亲了我的脸，这种话鬼才说得出口啊！

 

“反正他惹毛我了，你有看到他的话告我一声”我无语了半天之后告诉莫禹航，然后就往之前最后看到李笑阳的方向追过去

 

虽然说这个时候已经是寒假了，而且刚好又是大晚上，加勒比里人山人海，我追过去之后也根本没办法从里面找到一点儿李笑阳的影子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我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了一圈，但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要是被龙猫知道了，肯定会被龙猫骂一顿的吧！找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虽然说龙猫只是让我和小哥哥他们保持距离，没有提李笑阳，但是我总觉得龙猫要真知道了肯定不会管他当时到底有没提过李笑阳的——其实我自己都觉得，我早该想到李笑阳有可能这么干了，毕竟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够反常了

 

但想着想着，我才突然发现起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来

 

我为什么会先担心龙猫会不会生气啊？

 

当时我好像又产生了之前有过好几次的那种感觉。

 

好像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弄丢了，但是我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

 

我想在一开始我是很生气的来着，真的生气，如果那个时候让我抓到了李笑阳，我肯定要死命儿用拳头捶他，不把他捶死都不松手的那种

 

可是找了一会儿之后，之前的气好像就有点慢慢地消失了

 

不仅是气消失了，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担心

 

要是真找到他了又该怎么说呢？骂他神经病吗？

 

我都能想到李笑阳这家伙会带着什么样的笑和我说"亲一下又不会死"了，而且搞不好在这家伙看来还真是这样。仔细想想，这家伙本来就没对什么事情认真过——反正他最后肯定也会解释说，他只是想试试亲一个人的脸是啥感觉！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沮丧起来，甚至有点后悔起答应请他吃饭的事情来了

 

跟着旋转木马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想了半天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找下去，闷闷不乐地返回去找莫禹航

 

结果在经过一条排队买冰激凌的队伍后边的时候，一条腿突然冷不丁横在面前，绊得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死

 

"看你跟着旋转木马转圈都快看晕了，还以为你会摔个四脚朝天呢"我用手撑住地好不容易没摔太惨，然后李笑阳的声音就又在身后响起来

 

我觉得这家伙在把人气死这件事上绝对是年级第一名

 

"你够了没有啊？"

 

我又生气起来，想打他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虽然刚转过身就被他手里的一筒冰淇淋给拦下来了

 

"喏，跟你保证我没舔过"他此时就蹲在我边上，伸着手把一筒冰淇淋举到我面前，一边说一边对我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很挑衅的笑"你敢要吗"

 

"有什么不敢要的"

 

一开始我傻了一下，虽然正在气头上，只是傻了一下我就回过神了，然后想都不想就从他手里把那只冰淇淋夺过来"又没说我一定要吃"

 

"那你要了当然得吃下去"

 

李笑阳愣了一下，然后就嘿嘿嘿笑起来"不然你就得把钱还我"

 

"你说还就还，我不要面子？"我瞪了他一眼

 

"虽然说生日不适合动手，不过你不吃又不还的话"李笑阳说着笑得更开了"我也不介意揍到你还我"

 

李笑阳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觉得，他完全把我看扁了

 

“有本事你揍啊！”说真的，让我还钱的事情也许还能忍，不过被他看扁了的事情我绝对忍不了，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就顶了回去“你以为我怕你！”

 

不过其实我也以为李笑阳当时只是说着好玩的，嘴上不肯好好说话而已，毕竟为了这种事情打架在我看来怎么想都不值得好吧！

 

可是你还别说，李笑阳还真是认真的

 

“你当我只是说说？”

 

下一秒，他听到我顶他的话，眼睛一瞪，还真就伸出一只手，握起拳头使劲儿砸了一下我的脑袋，隔着船长帽估计都能听见邦的一声，敲的我直接懵了半天

 

“我靠你还真打！”

 

回过神来之后我就想还手

 

不过当时李笑阳蹲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又是刚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打他也不好使劲，更何况还拿着个冰淇淋——所以虽然感觉很不地道，不过我最后还击的手段就是把冰淇淋直接朝李笑阳的脸上插了过去“你那么喜欢的话那你自己吃呗”

 

我很肯定我把冰淇淋插李笑阳脸上的时候他被冻得浑身震了一下

 

其实注意到这个的时候有那么一下子我甚至忍不住有点想笑起来，要不是看到李笑阳之后恼羞成怒的表情，我可能真的会笑出声

 

“皮这一下你很开心是吧”

 

冰淇淋从他脸上掉下去之后，李笑阳就开始像狼一样两只眼睛放出凶光来，嘴边也挂起了他真正生气起来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阴笑“你还真当自己打得过我？”

 

糟糕

 

没等我反应过来，李笑阳就扑了上来，和刚才不一样的只是我知道他这次肯定使出全力了，因为我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他卡着脖子拖出了老远，整个人差点没被他勒断气

 

“咳咳……你放手……”

 

我当时只觉得呼吸特别困难，光顾着用两只手扒拉他卡我脖子的胳膊了，完全没注意他到底把我拖到了哪里——然后等他终于放手、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树林子了

 

“你生个毛的气啊”

 

我咳嗽了半天才终于能说话，然后爬起来，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清楚周围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的眼镜在刚才也不知不觉被李笑阳弄掉了“你他妈……我的眼镜呢！”

 

“谁知道”李笑阳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掉路上了吧？”

 

听声音，李笑阳好像就在我的面前，不过因为四周黑漆漆的，我又没戴眼镜，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有点儿紧张起来

 

虽然说放在平常，我和李笑阳打个平手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不过现在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

 

“拜托……今天可是你生日啊”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能和李笑阳正常打架的好办法，我感觉有些没辙，只好用起最笨的办法——投降了“你非要挑这种时候打架吗”

 

“不是打架，是我单方面揍你而已”

 

李笑阳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就冒了出来，冷冰冰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又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冷不丁又使劲儿勾了我的腿一下，把我勾的又是一个四仰八叉，摔得我感觉屁股都快裂成了八瓣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揉着屁股爬起来，我意识到自己这下是真没胜算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我道歉还不行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然而李笑阳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一个问题又把我问住了

 

“我——”我张口要答，结果还真答不上来

 

“所以你其实是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喽”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看来还是要揍到你认错才行”李笑阳接着又说

 

“别别别”我感觉我已经完全豁出去了，索性信口胡说起来“我说还不行！我错在不肯吃你给的冰淇淋好了没！”

 

我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李笑阳要是说答案不对的话我下一个要编什么的

 

不过没想到这个答案似乎真的歪打正着了，因为下一句他就像默认了一样，是这么说的，而且声音有一瞬间变得也不那么冷冰冰了“哦……看来真的知道啊”

 

“啥？”我愣了半晌“我答对了？”

 

“这不重要”不过紧接着他的口气又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了“重要的是那打算怎么改正错误”

 

“怎么改……”我想了想，有点儿不确定地问“我明天再请你一筒？”

 

“不不不“

 

我估计李笑阳说这话的时候在摇头，而且应该摇的挺快，毕竟我能听见他的头和他衣服领口摩擦的簌簌声，就在我耳边，声音还挺大“我脸上现在还沾着点，我更乐意看你把它们吃下去”

 

“啥？？”听到他后一句话，我彻底傻眼

 

“怎么，有什么可惊讶的吗？”

 

“你……”我赶紧使劲儿摇起头，感觉李笑阳说的事情简直想想就可怕“我才不要，那样岂不是等于在亲你的脸！”

 

“对啊，这才是重点好吧”

 

下一秒，李笑阳凑近我的脸轻轻贴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我把冰淇淋插上去的时候弄的，他的脸现在感觉也变得冷冰冰的了，贴上来的时候让我浑身一哆嗦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那么贵的东西啊，傻子越”

 

“为……什么？”我的脑袋被李笑阳亲的有点儿空白

 

虽然其实已经有点猜到答案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敢相信

 

“我喜欢你啊”李笑阳接着就贴在我耳朵旁边说，说的话听着明明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口气怎么听都是开玩笑的时候那种死不要脸的口气“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的那种喜欢”

 

57.没什么不一样的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时间变慢了

 

但事实上好像并不是因为时间真的变慢了，只不过是我的脑子转的比以前快了，所以才会觉得时间变慢了。就好像那个和太阳赛跑的小孩一样，因为我还记得卢老师说过，其实他没有真的跑赢太阳，他跑赢的只是昨天的自己

 

李笑阳凑在我耳边说了那些话之后，有那么一会儿，我就觉得时间变慢了

 

不管我喜欢不喜欢的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

 

我发呆了半天，还是没有马上搞明白

 

不过李笑阳刚才的确亲了我，而且是两次，这种事情只有妈妈和女朋友可以做，这个不需要去想我也明白

 

“就傻了？”

 

要不是李笑阳突然又使劲儿箍住了我，我可能还要发呆更久“你要是在想怎么拒绝我就免了吧，我可没有等你同意的打算”

 

“……白痴！你他妈滚开啊！”

 

又憋了老大一口气，我感觉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对，是拼上了老命又狠狠地扭了一下身子，我才好不容易从李笑阳摁着我的手中挣脱出来

 

不过大概是用力过猛了，挣脱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往外滚了一圈

 

最后直接就撞在了一边的树干上，疼！

 

“再过来我就踹死你”

 

疼归疼，回过神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爬起来背靠着树就往刚才滚过来的方向一通乱踹，虽然什么都没踹到，脚出去都踢在了空气上

 

“哎，踹我的话下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哦”

 

李笑阳倒是不傻，听声音他好像一点都没靠近，就在刚才的位置呵呵呵直笑“而且就你那三脚猫一样的功夫还想踹我，别做美梦了”

 

“你笑个屁”

 

他这么一笑我更生气了“你脸皮简直比猪还厚！”

 

但是李笑阳最气人的一点大概就是这个，有的时候你骂他他不仅不生气，还会很高兴地谢谢你

 

“多谢夸奖”

 

一句话让我感觉我的拳头又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你怎么不干脆去死算了”我有点儿泄气，一时还真没词了，半天只再憋出一句话

 

“去死啊，也可以啊”

 

李笑阳接下去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得把你先弄死，我才算死得其所”

 

之所以说哭笑不得，是因为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虽然生气，但又有点儿忍不住想笑，因为他刚刚用的那词就是卢老师这学期教我们的，然而我肯定李笑阳绝对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毕竟它是用来形容好人的，和李笑阳简直半点不搭

 

虽然要不是之前龙猫给我补课的时候解释了，这个时候我可能也听不懂这个词

 

“你又说喜欢我又说要弄死我，你人格分裂吗？”又好气又好笑，我反问李笑阳

 

“……差不多”

 

我有点没想到他连这个也无所谓地承认了。

 

“你有时候真的好讨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我怎么感觉其实你本来就很讨厌我呢”

 

只是李笑阳也想都不想就一句话顶了回来，而且意外地每个字都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好像不止是你吧，班上每个人都不喜欢我，我可不是傻子”

 

“你竟然知道啊”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听到了哦”

 

“反正又不怕你听见”我撇了撇嘴“好像你还能做出比刚才更那啥的事情似的”

 

我是很认真地说的，不过李笑阳完听完又笑了，笑的特别开心的感觉，让我搞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更那啥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他又说了一句，然后坏笑一声“不过想让你变得更难受的话，我觉得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你本来就知道的事就够了”

 

我愣了一下，往他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事？”

 

“其实也没多少人不讨厌你的不是吗”李笑阳接着就对我说“除了你哥哥会对你好之外，你跟我根本就没什么不同不是嘛……而且你的那些亲戚也没有把你真的当成家里的一员吧——或者说，没把你真的当成是你爸爸的孩子吧？”

 

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明白李笑阳的想法，而这次大概是最搞不明白的一次

 

——至少我绝对不会在刚和人说完喜欢你之后这么做。

 

但是李笑阳说了这些话，而且好像还嫌不够，说完又和我强调了一遍

 

“我们其实真的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嘛”

 

58.沉沙之石

 

——其实也没多少人不讨厌你的不是吗？

 

——除了你哥哥会对你好之外，你跟我根本就没什么不同不是嘛？

 

——你的那些亲戚，也没有真的把你当成是你爸爸的孩子吧？

 

——我们其实真的没什么不一样的，不是嘛？

 

李笑阳的这几句话大概就像几把刀一样厉害，每一句都把我扎得脑子疼

 

我想不明白李笑阳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一些事情，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些话，我只觉得他是在故意取笑我，说这些话也只是想看我难受而已，所以我想都没想就生气地丢给了他一句话

 

“关你屁事！”

 

然后我就一个人跑回了家教园，不过并没有进去，只是跑上了顶楼的天台

 

当时蹲在天台的栏杆下发呆的时候，我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像就连我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

 

又或许其实我什么也没想。

 

哥哥以前给我说，如果有什么特别想要记住或者忘记的事情，就想象自己的脑袋里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海滩，上面有岩石，有贝壳，有沙滩，有海浪——那些特别想要记住的事情，就刻在石头上，只要我记住了石头的形状，那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一定能重新找到它；而如果是特别想要忘掉的事情，就用树枝画在沙滩上，想象着沙滩上的字迹被海浪冲刷干净，久而久之，我就能忘记它了

 

当时我就问过哥哥，那如果是我又想忘掉又不能忘掉的事情呢？

 

哥哥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但仍然没有给我答案，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别想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要忘记就是想要忘记，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

 

我最后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件我想要忘掉但又不能忘掉的事情，我最后选择了把它刻在石头上，不过我并没有把它和别的那些刻着想要记住的事情的石头放在一起

 

我把它埋了起来，然后想象着我埋下它的那些痕迹被海浪逐渐冲刷干净，直到我自己再也想不起来我最开始把它埋在了哪里

 

我以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办法，直到这块石头被李笑阳再次挖了出来

 

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情，大叔叔和二叔叔还有小姑姑他们应该是清楚的，甚至是起渠还有起星，他们说不定也知道了，所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每次家庭聚会上都不把我当作是家里的一分子，这一点从二年级开始我就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来

 

在哥哥第一次把我从网吧揪回家去一顿暴揍之前，我曾经以为哥哥也和大叔叔他们是一样的想法

 

“傻子越”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在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之后，李笑阳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干嘛？”我很不耐烦地问他，没有回头

 

“你真生气了？”

 

接着他就问了我一个怎么想应该都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让我搞不懂他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所以最后我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也就是说我其实没有猜错喽？”李笑阳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我不想理他，接着竟然在我身边坐下了“你其实不叫谭越的对吧？”

 

有些没有办法，我只好点点头

 

“那你原本应该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感觉被李笑阳折腾得很累：“你到底想样？”

 

“当然是想了解你啊”李笑阳很干脆地回答，语气听起来竟然不像是在说谎

 

“你只是在让我更加讨厌你而已”我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索性一屁股在地上坐下

 

“有什么好讨厌的，这个世界上又不会有别人比我更理解你的感受了”李笑阳接着也学着我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不过嘛，虽然说很像，不过我们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毕竟我可不会像你那样把明明知道的事情藏着不说”

 

“……”我有点无语“我又不是自己想要藏着的”

 

“那意思是有人逼你？”李笑阳一边问一边突然凑近了我的脸颊“反正又不是你自己的错，凭什么你受他们的气而不是他们受你的气？”

 

“没有”我下意识地歪了下身子躲开他的嘴“只不过不想给我哥添麻烦而已”

 

“你说出来怎么就添麻烦了”

 

“我不装傻的话，我哥他会担心我的”我撇了撇嘴，低下头，其实心里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对李笑阳坦白这些“而且我家的亲戚……如果他们知道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话，对我只会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我再怎么和他们闹脾气，最后受气的也还是我哥啊”

 

59.哥哥回来了

 

一月二十八号那天下午，我早早地就跑到了三明汽车站，在大门口外面等着

 

那个冬天其实特别冷来着，经常半夜能到零下几度，家教园里其他的孩子好多不到中午都不愿意爬起来，更别提莫禹航了。有几天晚上他还会央求我说要来上铺和我挤一个被窝，理由一是空调的热气都在上铺，二是他说我就是一个天然不用充热水的大号暖手宝——大概也是因为一样的原因吧！不在被窝的时候他也整天抱着我，甩都甩不掉，我捶他他也不松手

 

不过虽然这么说，哥哥回来的那天却意外的是个大晴天，风也不大，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等在车站外面的时候我还得脱件衣服，不然都能出汗

 

大概四点的时候，哥哥的车总算是到了

 

巴士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车窗边的哥哥，然后朝他挥起手来，一边喊他

 

只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我，只是一直盯着他前排的座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车就开了进去，过了十分钟，他自己从车站里面走出来，才终于看到了我

 

“月月”

 

我跑到哥哥身边的时候，哥哥一把就揽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过来就揉了两把我的脑袋“你小子，头发又好长不理”

 

“嘿嘿”我一边缩脑袋一边和哥哥吐舌头“明天就去，明天就去”

 

“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衣服也不嫌冷”

 

和想象中的一样，哥哥的数落果然不是一句两句就会结束的

 

一边说着，哥哥一边就要把我肩膀上的衣服拿下来让我重新穿上“不是说你好多次了不要一热就脱衣服的吗，又忘了”

 

“可是我都要冒汗了呀”

 

我有些没办法地穿上衣服，一边躲着哥哥的手一边就绕着哥哥转了一圈“而且我这几年都没有生过病的不是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信我的话！”

 

“那也得小心流感”

 

哥哥见捉不住我，有些无奈地才停下脚步“看你这样，放假这些天真的有乖乖待在家教园吗？”

 

“哥，我怎么说也是男孩子的哟”

 

“所以？意思是没有乖乖听话了？想让我宽大处理？”

 

“才不是”

 

我停下来，对着哥哥就拍了拍胸脯“意思是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了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

 

哥哥好像被我说的愣了一下，不过接着就嗔笑起来

 

“和我保证了多少次不去网吧都没做到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呢”

 

我倒！

 

“那个不算数的”我感觉脸有点儿发烫“毕竟……”

 

“毕竟啥？”

 

“毕竟那时候我才11岁嘛！”我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现在12岁了，可以骑自行车了，才算是男子汉”

 

“这样啊”

 

哥哥接着借着我的话就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成为男子汉的标志是找个女朋友呢”

 

哥哥应该只是无心开了这个玩笑，虽然在我听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尤其是在哥哥之后聊着聊着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的情况下

 

“那个叫李笑阳的之后没有再为难你吧？”

 

要不是龙猫早早地就跟着他爸妈到南平过年去了，我可能还真会以为哥哥是知道了什么才这么问我的

 

愣了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思考哥哥的问题

 

如果要回答的话……

 

像一开始那天那样的为难虽然没有了，但是还真不是完全的相安无事

 

“他呀，现在玩的还好啦”我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哥哥生日那天的事情，只是打了个马虎“后来和好了，现在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的家伙了”

 

我总觉得这也许是我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

 

哥哥回来之后，就带着我搬回了家里住。

 

我本来还有些担心那些经常上门找爸爸要钱的家伙会来的，因为根据以前的经验，快要过年的时候也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不过很奇怪，这一次我回家住了好几天也没有撞见过那些人

 

当然，虽然说是搬回了家里，但其实不管是哥哥还是我都没有天天在家里待着

 

和我想象的一样，早几天答应回来要带我出去玩的事情哥哥没有记得那么牢，实际上可能已经忘记了，更多的时候，哥哥白天还是会出门忙一些事情，只有晚上回家的时候会腾出一些时间陪我——加上每逢过年龙猫都不在三明，所以我也没办法找龙猫玩

 

最后的最后，这一年的春节，在回老家之前，我最经常玩在一起的人竟然真的变成了李笑阳

 

我其实应该和他绝交的，或者至少不理他——不过最后这两件事我都没做到

 

“话说，你还是不考虑给我补一份生日礼物吗？”

 

有一天被李笑阳拉到之前去过的河滨路大桥底下那个溜冰场去玩，玩累了之后我们并排坐着休息，李笑阳就又一脸色眯眯的笑容盯着我

 

“绝对不要”

 

我使劲儿摇头“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反正我不喜欢你”

 

“那你还敢和我一起出来玩？”李笑阳嘿嘿一笑，接着又开始对我动手动脚起来——这在那段时间好像逐渐变成了越来越平常的事情，以至于后来他乱摸的时候我连骂他都懒得了

 

为什么敢和他一起出去玩呢？

 

答案其实好像很简单

 

就算我不想承认，对我来说他也是除了龙猫之外最像是朋友的人

 

60.刮目相看

 

不管春节过得怎么样，寒假作业都是必须好好做的，这是哥哥的要求，当然也是我自己的想法——虽然李笑阳始终觉得这是一种傻子一样的行为

 

而且在那天他说了喜欢我之后，他对我的称呼也变成了傻子越

 

他自己说之所以不叫傻越，是为了和龙猫区分开——即使我告诉他龙猫的声音绝对没有他的鸭子嗓这么难听，我绝对不会弄混，他也还是坚持要叫我傻子越而不是傻越

 

我反正觉得自己不傻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我只是比较擅长装傻而已

 

我估计李笑阳的朋友其实和我一样少，不然一到寒假，他也不会天天几乎准时地出现在我家楼下，敲锣打鼓一样地喊我

 

不过不管他怎么叫，我在做完那天要做的作业之前都会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人喊你你不应一声？”哥哥有的时候会过来问我，然后我就和哥哥摇摇头，告诉哥哥我今天不想理他

 

我估计哥哥心里其实是蛮奇怪的，因为虽然这么说，我做完作业之后还是会下去和他一起玩——不过要我说，这两件事并不是一回事，毕竟做完作业我也无聊了，有人可以一起玩总比没有的好嘛！

 

虽然李笑阳有的时候想出来的玩法还是让我特别受不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试图骗我和他一起打王者。

 

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这个游戏，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不太喜欢，不过那天因为找不到其他好的事情干，我就勉强答应了李笑阳，和他试玩了一次

 

结果倒好，这家伙嘴上说的好听，让我直接用卡比的手机，骗我说上面英雄很多，怎么玩他教我就好了；然而实际上只是很简单地给我随便说了几句，就邀请我游戏——最过分的是，这家伙甚至不是我的队友，直接跑到了对手那边去，然后整局都在压着我打

 

“滚蛋”

 

最终结果就是让我更加讨厌这个游戏了，然而我把手机摔回给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更高兴了

 

后来还有一次，李笑阳把我拉到阳光城那里的一栋很高很高的楼顶上，把天台通往楼道的那扇门用箱子堵上之后，就神秘兮兮地当着我的面掏出一包烟来

 

“这个绝对不可以”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让我和他一起抽，赶紧拼了命地摇头

 

“鬼才让你一起抽，自己想抽而已”

 

然后他就用一副很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掏出一支烟自己点起来“好不容易从我姑姑家摸出来的，我自己还嫌少呢”

 

你可别以为他说的这个就是真话！

 

我当时就被他骗到了，因为怎么想我都觉得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逼我做的，所以看他自己抽起来也就放松了警惕。那天又是晴天，大楼顶上晒着太阳还挺舒服的，我就懒懒地趴在护栏上盯着底下发呆，也没多想其他的

 

结果没过几分钟，我正打着哈欠呢，李笑阳突然就拍了拍我左边的肩膀

 

等我刚一回头想问他干嘛，他就冷不丁一口亲了上来，然后把他抽的整口烟直接吐进了我的嘴里，我感觉我好像甚至吞了点到肚子里去

 

“咳咳咳……”

 

把他使劲儿推开之后我就趴在栏杆上咳了起来，被烟味呛得眼泪都下来了；然而就这时候，李笑阳也还是没心没肺地在边上特别得意地哈哈大笑

 

自从这事，就算和他一起出去，如果他拿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我也会赶紧跑开

 

无论如何

 

要说李笑阳的不好的话，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能随随便便就给你数出上百件出来了

 

不过你要是问这家伙到底还有没有好的地方……

 

如果是寒假之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没有，绝对没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没有

 

但是寒假里还是发生了一件事，让我被李笑阳弄得有点儿想哭，只不过这好像是第一次不是因为他欺负人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被他气到的那种感觉

 

61.鞭炮二三事

 

我有的时候会想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李笑阳到底是怎么过年的。

 

过年前跟着他到处乱逛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和学校还在上课的那时候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想着怎么给别人制造不开心让他自己开心之外，好像就是抽烟、打游戏或者打篮球。看起来，他好像根本不关心到底啥时候过年，也没有期待过过年这件事一样

 

这可能是我和他的另外一个共同点

 

因为很喜欢抽烟，李笑阳身上总是会带着个打火机——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见他玩过鞭炮

 

虽然不玩，不过他看到别的在玩鞭炮的小孩子，也会故意跑过去欺负一顿，把炮抢来

 

“好家伙呀，什么炮这么响呢？让我看看”

 

好些时候我和他并排坐在大桥底下，他靠着墙都像是要睡着了！但只要有低年级的孩子过来放炮玩的，炮一响，他就会睁开眼睛，然后站起来瞪着眼睛冲出去，用胳膊卡那些手里拿着鞭炮的家伙的脖子

 

“原来是滚地雷啊，来借哥哥玩一下”

 

把那些有鞭炮的孩子制服之后，李笑阳就会这样一边说一边从那些孩子的手上把鞭炮抢过来，然后随便抽一根出来划出火花

 

这还不是最坏的

 

最坏的是李笑阳划着了之后会故意把炮抓在手上，然后把点燃的鞭炮贴得离那个动弹不得的孩子的鼻子老近

 

等到鞭炮马上就要炸开了，李笑阳才突然把手一伸，让鞭炮炸在安全的地方

 

虽然说其实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就是了——我一直不知道李笑阳怎么能忍住疼的，因为每次他这么玩，鞭炮根本就是在他的手上炸开的！有一次碰到了威力大的，我看他回来的时候，之前还只是被炸出血泡的地方都快被炸烂了

 

无论如何，被他这么捉弄一次，被李笑阳捉住的孩子不尿裤子都已经算好的了

 

大部分都是吓傻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就哭着跑掉了，鞭炮也直接丢给李笑阳，不要了

 

然后李笑阳就很高兴地把鞭炮拿回来给我

 

“不干好事”我每次都对他翻白眼，不过我也不敢去拦他

 

“老子午睡时间被吵了，管他个鸟”李笑阳每次都是一样的话回答我，在我身边坐下之后就用他刚刚被炸过的手来摸我的脸，脸上还是那副很贱的坏笑“再说明明受伤的是我好不，你看看这手，都快烂了”

 

他的手本来就因为我也不知道的原因特别粗糙，长满了茧子，被炸了之后还带着一股子的火药味，让人特别不舒服

 

一开始没真烂的时候，我就说他自作自受，活该，类似这样的话

 

后来真的被炸烂了，我就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因为那手看起来真的有点儿恐怖了

 

就算李笑阳再能忍，我也能看得出来他的手疼得在轻轻地抽搐了，撑着地的时候手指也根本不敢碰到地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怕丢人？这家伙还是装作他其实无所谓的样子，硬是要把手指贴得离地面老近，好像其实他是直接整只手掌撑着地的样子——然后要是不小心碰到一下，就能看见他胳膊一震

 

哪怕他是李笑阳，我都有点儿心疼起来了

 

“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出来和你一起玩了”

 

最终在我这么威胁他之后，他才勉强同意不继续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寒假在三明都干了啥？”

 

有一天晚上，龙猫在微信上发信息问我，顺带还发了一张他在南平那里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龙猫穿的严严实实的，感觉比平常在学校见到的还要更胖两圈。他的背后就是一棵冰树，准确说是一颗挂满了冰条的树，让我觉得很是稀奇——因为我记得南平也是福建的才对吧！但是他那里竟然都能结冰起来，而我们这里连雪都没看见，怎么想都觉得好奇怪

 

“没做什么！”

 

我想了想回复他“就偶尔和李笑阳出去玩玩而已”

 

龙猫接着又发了那个表情过来，就是那个熊猫人凑在另一个戴着绿帽子的熊猫人耳朵边上说“你老婆好棒”、然后戴着绿帽子的熊猫人一脸震惊的那个表情

 

“你咋又和那家伙一起玩了？”然后龙猫问我

 

“没咋”我躺在床上也拍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给龙猫发过去“太无聊啦，你又不在，就和他一起玩了”

 

龙猫之后有一会儿没吱声，然后等着他说话的当儿，哥哥又拿着晾衣杆进来敲我让我别磨蹭赶紧去洗澡什么的，我就先扔下手机去洗澡了

 

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龙猫发了一串省略号，还有数落我的话

 

“你还真是心大”

 

“其实也没有怎么样啦”我和龙猫说“我保证我没有和他一起乱来”

 

这句话说完我自己都有点儿心虚，因为其实我也知道，虽然我没有和李笑阳一起乱来，可是李笑阳做的好多事我也没有去阻止过，包括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

 

一开始我其实有想过要告诉龙猫来着

 

可是一想到龙猫肯定会有的反应，我就有点儿犹豫了

 

龙猫要是就在三明也倒还好，那样的话他顶多跑到我家来当面骂我一顿——可是问题是龙猫自己不在三明，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肯定会先警告我“别再和那个家伙说话了，马上绝交”，然后回头就把事情转口告诉哥哥——而这也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那好吧”

 

又过了几分钟，龙猫才再次给我回消息“头发理太短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我看着他说的话愣了半晌，回过神后就喊起哥哥来

 

“哥！！！！”

 

早在理发的时候我就说过那个理发的阿姨绝对给我理短了，哥哥还死都不信，这下总算有龙猫帮我说话了

 

不过龙猫说是一回事，第二天见到李笑阳，李笑阳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怎么觉得你变得比昨天更傻了？”

 

李笑阳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说了这么一句

 

“我回家了”我差点没被气死，丢下一句就打算转身往回走，虽然很快就李笑阳这家伙一伸手扯住了袖子，拉了回去

 

“你气个蛋儿呀，我认真的！”李笑阳话虽然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脸上的坏笑总让人觉得他只是在取笑

 

把我摁着在地上坐下之后，他就蹲在我面前煞有介事抓着我的刘海检查起来“你昨儿剪头发了？”

 

“明知故问”我瞪了他一眼“差这么多不是剪的难不成还能是烧的？”

 

“那可不一定，我就烧过呢”

 

李笑阳说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掏出打火机“你想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有五成的把握让你变成卷发”

 

“不！用！”

 

我赶紧一脚朝他脸上踹过去，然后跑掉

 

知道他肯定要拉我去桥下，所以跑掉之后我就直接一溜烟儿冲到了之前他天天睡午觉的那个地方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来了

 

“说好了，今天不做那种危险的事情”李笑阳在身边坐下之后，我又提醒了他一遍

 

“好好好”李笑阳还是带着死不正经的那种笑回答我

 

“我只是很讨厌过年而已”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

 

“诶？”

 

李笑阳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我听着很惊奇，因为还挺少听到他直接说讨厌什么东西“因为没人和你一起过年吗？”

 

“是啊，吃不到嘴里的东西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耸了耸肩，没有否认“难道你就喜欢过年？”

 

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然后也摇了摇头“我也不太喜欢……不过不是因为没人和我一起过”

 

“那为什么？”

 

李笑阳这时候脸上现出好奇的表情来，笑的样子也变了，变成了那种他八卦时候特有的笑“还有啥别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啊”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只不过按我们家过年的习惯……不管怎么样，除夕那天我和哥哥都必须把我爸找回去吃年夜饭才行”

 

62.找爸爸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哥哥果然和我提起了要去找爸爸的事情

 

“月月”帮我把灯关上，正准备关门出去的时候，哥哥在房间门口停了一下，然后转头和我说“明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哦”

 

我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过来哥哥的意思

 

“知道了”我和哥哥说“我记得的”

 

哥哥总是很少直接说出“去找爸爸”这四个字，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不高兴这么说，还是怕这么说了我不高兴，也可能两者都有——印象中每次他都只是说，和以前一样，和去年一样，类似这样的话，但是第一年爸爸没有回家吃年夜饭，他是怎么和我说的，我却不太记得了

 

仔细想想，好像当时是吃到一半的时候，爷爷命令我和哥哥去把他找回来的来着？

 

无论如何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出门了，只在微信上留了短信给我

 

通常来说，哥哥会在短信里说的，无非也就是交代我让我不用着急、吃完饭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再去找也没事、找到了赶紧给他打电话之类的事情；不过今天却有点儿不一样，因为除了这些事，哥哥还交代我，如果找到了爸爸，爸爸不肯回来的话，就告诉爸爸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好像才有点猜到，哥哥回来的这些天都去忙什么了。

 

说实话，我有点儿替哥哥觉得不值

 

爸爸是肯定要去找的，但是要去哪里找，哥哥应该没有主意，就算是我，现在也已经不太清楚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每年最先找到爸爸的通常也都是我——这大概是因为之前，尽管不是那么经常，我还是偶尔会在进出网吧或者从网吧回家的路上碰到爸爸，然后看着他晃晃悠悠地挪进什么麻将馆，或者总之是和那差不多的地方

 

我有的时候很讨厌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一点，而且好像在想到爸爸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又或者，我替哥哥觉得不值的除了爸爸，还有我自己

 

有些时候我很后悔有的事情我没有早点明白来着

 

就好像一年级二年级那时候，被老师骂了我常常不服气要顶嘴，不让我挠身上的疹子我就干脆逃学；被起渠起星他们合伙起来笑话的时候，我也一定要骂回去，骂不过就动手，不打到他们哭下来绝不停手；和叔叔姑姑们一起出去吃饭被他们喊着去做这事去做那事的时候，我总是想也不想地反问他们，为什么是我，为啥不是叫起渠和起星，然后和他们撞个头破血流；和爸爸吵架了，被爸爸揍完赶出门了，我就干脆去网吧过夜

 

那个时候我总是只知道自己，以为只有自己受了委屈，以为只有自己会难过想哭，然后因为一点点不顺心就发脾气闹别扭，还觉得自己那样做只是在替自己出气

 

我估计当时的我真的和李笑阳之前说的那样，和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后来为了座位的事情跟着哥哥去给老师送礼，看着哥哥好话说尽而我却帮不上一点儿忙；面对大叔叔和二叔叔的坏脸色，哥哥也不得不和我一起低下头给起渠起星他们道歉；当我拒绝了帮忙做事之后哥哥总是不得不亲自去做我不肯做的事情；因为我不回家，哥哥只能整夜整夜地跑出来找我回去，找到他自己也挂上两个黑眼圈的时候

 

那些时候我好像才明白过来，我出的气最后也只是出在了哥哥的头上

 

只是很多错误好像已经来不及改了。

 

成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差，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好像也是一样，每年开学被分到最靠后排的座位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是从来不认识的老师好像也从别的老师那里听说了什么一样；大叔叔二叔叔他们对我的态度本来就不好，在我变成现在这样之后，他们似乎也找到了更合适的借口

 

卢老师常常给我们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还告诉我们，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要因为坏事太小就去做，也不要因为好事太小就不去做

 

她说我们可能现在不会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懂了

 

——如果是李笑阳的话，他会不会也有后悔过？

 

——那个其实并不是我爸爸的爸爸呢？

 

拐过路口走上新市北路的时候，我又胡思乱想起来

 

那天又是个大太阳，只不过街上很多店都已经关门了，估计大家都已经回家过年去了，所以街上虽然很亮堂很暖和，不过还是显得挺冷清的，因为看不见几个人

 

仅剩的几个人看起来也是从我要去的那个麻将馆出来的

 

“赌掉！他妈的……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没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就问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虽然很不希望是在这里，不过当那个明显带着酒气的声音传出来之后，我就知道我又一次比哥哥先找到了爸爸

 

63.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

 

尽管当时的确找到了爸爸，不过我也并没有马上进去；因为根据以前的经验，我就算进去劝也劝不动他，大概也不会有比挨一顿打更好的结果了——爸爸就算经常喝醉，对于大年三十这个日子却好像还是能记得，也好像非常清楚这一天我和哥哥会来找他。我进去之后只要让他看见，也许根本不需要开口就能让他发火

 

所以我躲在门外面给哥哥发了短信，然后就摘了眼镜收进裤兜里，打算等到哥哥过来

 

——虽然即使只是这样等着也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谭大哥，真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不过你这一口酒气说个醉话，没凭没据的，过后要忘了，跟我们一口咬定没这事，那我们也没处说不是？”

 

等着的当儿，我听见里面有另一个叔叔的声音在和爸爸说话

 

这话我以前好像原原本本听人说过，或者至少听过类似的话——而我好像也很清楚爸爸会怎么回答

 

“我们谭家的人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理直气壮“你……要是不信！咱就立字据！”

 

“那赌注谭大哥是打算怎么写？”另一个叔叔的声音这时候插话进来

 

“你觉得怎么写够意思就怎么写！”

 

“这哪行，那岂不就成我们强迫谭大哥的了”一个叔叔说，然后好几个叔叔就开始附和“再怎么说谭大哥也是大本家，这话咱们还是听大哥的，谭大哥写多少就是多少”

 

这些话，我好像也听过很多遍了

 

“呵，嘴上说的漂亮，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爸爸这时接话过去“托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的福，老子什么烂摊子没接过？还不知道你们图什么了！”

 

说到这时爸爸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纸笔拿过来！就老家那些地和房子，几亩算咱的，财产能分的，统统押上！”

 

有的时候，我实在想不明白爸爸到底是要面子还是不要面子。

 

墙背后在爸爸说出最后这句话之后就哄哄地闹开了，能听到好多人交头接耳的声音，麻将碰撞的声音，估计是接着就开始打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凑近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

 

离哥哥说过来了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哥哥说他骑车过来，可能要小半小时，所以我至少还得等二十分钟

 

等就等吧！

 

本来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又等了五分钟之后，我就又听见一个叔叔问爸爸话起来

 

这个问题我今天是头一次听到，但还是听着特别刺耳

 

“说起来，老谭啊，我听说你的那个儿子，最近可出息了”

 

听到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有些紧张起来

 

儿子……是指谁？

 

我？还是哥哥？

 

应该不可能是我才对……那就是说是哥哥？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哥哥？

 

“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爸爸听起来似乎也不高兴了，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然后打麻将的声音也随之停下

 

“没有没有，就是随口问问”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做了什么？”爸爸的声音说着说着越来越高起来“笑脸贴别人屁股上还那么几把子臭钱，还出息了？”

 

爸爸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脑子就好像停止了一样，除了愤怒什么都感觉不到

 

而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

 

他一边说，一边呸了一声

 

我其实是知道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是根本没有用的，可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多想就跑了进去

 

“我哥哥才不是丢人现眼的玩意！”

 

我冲进去就对着爸爸喊了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麻将馆里其他人的声音这时也一瞬间都停了下来，包括爸爸在内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起我

 

虽然只有爸爸的眼神特别的冷

 

“什么叫你哥哥？”

 

他瞪着眼睛，歪着嘴巴冷笑，就像以前他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下一秒，我就感觉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到了，一阵耳鸣，紧接着左边的耳朵传来一阵剧痛，我就被爸爸揪着耳朵提了起来

 

“老子要怎么说自己的儿子，关你鸟事？啊？”

 

很多人总是说抽烟喝酒伤身体，可是放在爸爸身上，我总觉得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二年级那时候他能揪着我的一只耳朵把我提起来扔出门外，现在我已经长高了这么多，也变重了，可是他还是像那时候一样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提了起来

 

耳朵的剧痛还没消失，脸上又是火辣辣地一下

 

“你小子上这来又做什么？啊？合着是和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一起来看我出洋相？”

 

爸爸喊得一声高过一声，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酒醉还是因为生气

 

而我一点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是明知故问——每年三十我和哥哥都要求他回家吃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我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睛，反正最后横竖都要挨一顿打。

 

“谭越？！”

 

紧接着就是爸爸的一声暴喝

 

虽然知道爸爸每次在开始揍我之前都会这么吼我，但我还是被吓得浑身一抖

 

“我哥哥才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定下神来之后我又羞又气，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会被爸爸吓到有些对不起哥哥，于是也睁开眼睛朝爸爸喊起来“我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不许你说他坏话！”

 

爸爸一开始似乎被我喊得一愣，虽然马上就又冷笑起来

 

“你小子也出息了啊？”

 

爸爸刚说完这句话，我的耳朵就又是一阵剧痛

 

没等反应过来，我就被爸爸揪着耳朵掐着胳膊扔到了一边的麻将桌上

 

一头撞在叠好的一堆麻将上，我还有些晕晕乎乎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撑着桌面刚想爬起来，腿弯子就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地抽了一下，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翻过身一看，才看见爸爸从另一边的台球桌上抓起了一根老长的棍子，只不过在刚才的那一下之后，前端已经断成了两截

 

“谭大哥”

 

这个时候，边上几个大概是刚才正准备和爸爸打牌的叔叔才冲上去拉住爸爸，想要把棍子从爸爸手上夺下来“都大过年的，小孩子不懂事别太计较了”

 

只不过他们看起来也不是爸爸的对手，爸爸只是随便挥了几下，他们就都不敢上前了

 

“少多管闲事！”

 

爸爸接着一边挥舞着棍子，一边对着那些叔叔吼起来“老子教育自己的儿子，关你们屁事？！”

 

一个叔叔接着便开始给我打起眼色，大概是想让我赶紧跑

 

只是刚才的那一下就抽得我膝盖疼的不行，现在我已经是想跑都跑不动了，更别提我还必须在这里等到哥哥过来

 

“谭越你要是有种就自己过来给老子跪下”

 

等把几个叔叔赶开之后，爸爸又接着拿棍子指着我对我吼起来

 

我是不可能主动给他跪下的，而爸爸好像其实也知道，所以才刚说完他就自己走了过来，抓着我的脚脖子又把我拉倒在地

 

“爬起来”然后他又对着我吼道

 

这也只不过是他一直以来用烂了的办法。

 

只要我真的翻身打算爬起来，他就会用棍子下死劲揍我的屁股，直到我再次摔在地上为止；而就算我不怕起来，他也会一直打我的腿打到他高兴为止，并且那样只会更疼

 

“我哥哥不是丢人现眼的玩意”

 

挨了不知道多少下，也不知道爬起来了几次，最后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下来，自己好像都快忘了自己一遍遍重复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64.接二连三

 

这顿莫名其妙的打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哥哥最后骑车赶到的时候才被哥哥拦下

 

我想在所有人里，爸爸唯一会怕的人大概就只有哥哥了。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虽然即使是当着哥哥的面，他也还是指着哥哥的鼻子大骂“你还有脸来见老子？！”

 

“行啊，我丢人，我没脸见你，我倒想看看在爷爷面前你敢不敢开这个口”

 

哥哥夺了棍子扔在一边，又把我拉在身后，当时看起来也非常生气“欠了一屁股债连家都不回的人还懂得什么是丢人了，平常管也不管，大年三十才装成老子拉在外面揍一顿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

 

直到哥哥提起了爷爷，爸爸的声音才稍微小了下去

 

“月月，你在这等一下”

 

哥哥和爸爸接着又吵了大概十几分钟，然后哥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而且看起来应该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因为他把我先送出了门，然后才再进去和爸爸继续吵

 

他们接着到底吵了什么我没听清，也不敢去仔细听

 

忽大忽小、偶尔还要夹杂着爸爸狐假虎威拍桌子的巨响的争吵声过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消停下去，我只听到哥哥最后说了一句“不来的话以后也不会求你回去了”，然后就看见哥哥一个人走了出来

 

“爸爸还是不打算回去？”

 

等着哥哥出来的这段时间，我稍微止住了眼泪，看哥哥的脸色还是不好，于是小声问他

 

“今年不太一样。”哥哥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来“该说的哥哥都和他说了，再不回去以后也不是我们管的事了”

 

我不太明白他的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就跑进去了？”

 

哥哥接着就伸手抓住我的裤腰带，好像是想要帮我脱下来看看的意思，吓得我赶紧躲了一下“哥！”

 

“咋了？”

 

“不用了……我没事”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对哥哥低下了头

 

“今天为什么一个人跑进去呢？”

 

见我摇头，哥哥也没有再坚持，不过还是又问了我一遍之前的那个问题

 

“因为——”我其实一开始开口打算直接告诉哥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抬头发现哥哥一脸心疼的表情看着我的时候，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能把那句“因为爸爸说你是丢人现眼的玩意”给说出口

 

然后我又一次低下头“我只是怕他会走掉，所以才……”

 

哥哥也许是信了，也许是看了出来，不管怎么样，他最后说了一句“回去哥给你上药”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过年一定会遇到的那些不顺心的事情，这算是第一件，在回家让哥哥给上过药之后，就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

 

但这也只不过是个开始

 

只要爸爸最后还是决定回家吃年夜饭，那在饭桌上我肯定还要见到他

 

而且那个时候还会有另外一些人，比如大叔叔和二叔叔他们——虽然比起我，他们更讨厌的应该是爸爸，但是哪怕是因为爷爷的命令，每一年我还是能从他们的话里听出来对于找回爸爸的我和哥哥的责怪

 

事实是那一天的年夜饭，爸爸还是回家吃了

 

哥哥曾经告诉过我，谭家是我们梅列区洋溪乡那里最大的一户人家，一直以来都是书香门第，也特别重视过年过节时候的礼节和排场。而爷爷作为他们那一代时家中的老大更是如此——所以对于爷爷来说，爸爸的事情也许是让他最心烦的问题

 

但就算是这样，爷爷也还是坚持吃年夜饭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高高兴兴地聚在一块——或者说，只要让爷爷看起来是高高兴兴的就行

 

所以第一年我把爸爸找回去之后，爷爷曾经当着全家人的面表扬过我那么一次

 

我其实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好事，因为我看得出来虽然爷爷是真的高兴，但是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高兴的

 

可是不知道哥哥是没有看出来这一点，还是希望这样做能让爷爷稍微多偏向我一点，所以之后的每一年，每当爷爷问起，是谁把他的大儿子找回来了，哥哥都会跟爷爷说，是小越

 

然后每一年，那样的事情好像都会再重演一次，大叔叔和二叔叔的话里有话好像也一年比一年都更明显

 

“毕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是不是啊，小越？”

 

而这天晚上，当爷爷这么说的时候，二叔叔果不其然地又插嘴说了一句

 

65.救星

 

二叔叔当时的话听起来与其说是话里有话，倒不如说已经是直接在挑衅了；而至于他想挑衅的到底是谁，我，还是爸爸，我也搞不清楚

 

——或者说不定，既有我，也有爸爸。

 

如果是两年前听到二叔叔这么说，我也许还会愤愤不平地跳起来和他争辩

 

但现在我已经有些明白了这种时候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比较好，所以我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继续埋头吃饭

 

只不过虽然我没跳起来，但是爸爸却跳起来了

 

“子旭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爸爸边吃着饭边就站了起来

 

虽然因为爸爸在场，我不能戴上眼镜，也看不清楚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饭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哪有什么意思，说大哥教导有方而已”二叔叔很快就还嘴道

 

紧接着铛的一声，爷爷也放下了筷子

 

“一个个是不是只有吃年夜饭的时候才能想的起来这码子事？”

 

不用听也知道爷爷不高兴了“要比谁教孩子更厉害是不？都觉得自己教孩子教得好是不？怎么不和你们的老爹比比？也是了，我知道，根本不用比，起码小越和阿星还知道安安静静吃饭，我教出来的孩子吃年夜饭不吵个翻天覆地怕是不会高兴！”

 

我觉得爷爷其实也知道这样的争吵早晚都会出现的

 

其实我也知道，但是每次年夜饭开始前，我还是总希望这一次会有所改变，虽然结果总是不能如愿，甚至越来越糟糕

 

然后等到爸爸和叔叔们又吵开之后，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这顿饭能早点吃完

 

只是没有办法，在爷爷吃完之前，除非是被吩咐着去做事情或者来了电话，别说是像我和起渠起星这样的小孩子，哪怕是爸爸他们也是不允许找借口下饭桌的

 

只能一直等到爷爷吃完，大家才能一起散席

 

等着下饭桌的时间本来就有些难熬，而这次好像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变得更加难受起来

 

因为白天被爸爸揍过的屁股和腿上的伤当时也有些发热起来

 

虽然没有白天挨打时痛的那么剧烈，可是痛中还带着痒，想挠又不敢去碰，当时坐在椅子上，我总觉得就像有好多虫子在我腿上爬啊爬一样，它们一边爬一边咬我，不同的只是我拿它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举着筷子发呆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吃点东西

 

结果眯着眼镜在找想吃的菜的时候又被哥哥讲了一句

 

“月月，要吃什么就夹什么，别翻”

 

听哥哥说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一抬头对上哥哥盯着我的眼神，然后我才明白过来哥哥说的话啥意思

 

“对不起”

 

又想了想，我还是再次放下筷子

 

有的时候我其实挺不明白的，明明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过年，为什么偏偏到了我们家就要闹得这样不开心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家里有一个不属于这个家的人？

 

如果有个人能带我离开这里就好了，有的时候，我甚至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哪怕一个晚上也好，仅仅只是大年三十这天的晚上也好，我希望能一个人过一个晚上

 

我自己也知道这本来只是一个想想就算的事

 

——不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的话，我想那天晚上打来的那个电话应该算是其中一个

 

就在我再次放下筷子之后不久，哥哥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一开始没很在意，只是坐在一边发呆，毕竟哥哥还是经常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的，没什么好奇怪

 

不过没想到的是，哥哥只接起来说了两句，就突然拍了拍我，把他的手机递到我的面前

 

“要让我接吗？”我傻了半天，然后抬起头看着哥哥，用手指指了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你家教园的同学，说是要找你问观察日记的事情，很着急的样子”哥哥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记得要说很久的话跟爷爷先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