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The street）》

  “那我开吃啦！”

  眼前的白发狐狸张开了自己的大嘴并且毫不顾忌形象的吃了起来；实际上，她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个会在乎形象的人；她浑身散发着酒臭味，一头糟糕的头发，还有那一身虽然没破洞但是脏到怀疑人生且奇臭无比的衣服，倘若身上有上百只跳蚤恐怕也是保守的估计；说她是狐狸，其实并不准确，比起狐狸她更接近于人类。

  “你肯定不是来喂饭的吧，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她猜到了我的意图，我确实不是来无偿给这的家伙喂饭的；她叫“白上吹雪”，是从妖森町来到高知市混的酒鬼；根据这边的居民们透露，这个恶臭的酒鬼整天都泡在酒吧里和酒打交道，倘若身无分文，她便会想办法搞一些别人丢掉的废弃酒瓶子去舔瓶口；难以置信不是吗？我开始也不相信，但我在遇见她时，亲眼见到了她用她那颇有技术舌头伸进瓶子里，费力气的寻找任何可能残留在里头的圣水；她好像在一处酒吧帮别人打扫卫生，虽然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卫生，但她为了那些酒会不留余力的工作，对的，她的工资就是每隔几天的一瓶上好啤酒；对此她很感谢，毕竟肯收留她的地方就只有那个酒吧了；说实话，她长得貌美如花，如果忽视掉她身上的气味，我说不定就会被她俘获；也有些人对她打过主意，但在闻到她的一身恶臭时，便统统打消了这个念头。

  “额...我想询问一下有关老街道的事情。”

  “哦？你要是说那个的话，我可就来劲了！”

  眼前的家伙突然兴奋了起来，嘴里的菜沫频频喷出；我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然后拿出了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

  “呵，所以说你们这些城里人都像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一点脏都容不得。”

  我没有去争论，因为这个酒鬼是出了名的固执；实际上，全市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声，都不待见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的，连黑道的人都会刻意避让着她；不过，全市的居民之所以讨厌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糟糕，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会毫不客气，毫无保留的大声谈论有关那个老街道的事情，同时她也是最了解那个老街道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她的原因；因为这整个高知市的人，都讨厌提到那个老街道，就像古时候不能直呼某君王的姓名一样，高知市的居民都只是厌恶的用“老街道”去称呼那个地方；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那个街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来找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孩，因为她就是住在老街道的人。

  “跟我来吧，这个地方也不好谈论。”

  狐狸环顾了一下周围那厌恶的表情后对我说道；我很快便答应了。

  一路上，她和我谈了很多，这使我进一步了解到了那个街道的一些事情。

  被称作老街道的地方，其实年代并不久远，那是一条在2019年突然出现的小巷子，包括街道周围的房子也是突然出现的，政府就干脆利用那些建筑来收容外来的打工人，因为价格相当的便宜于是很多混不好的居民便搬到了那条街道生活；包括她在内的，她的很多好友也都搬进了那个巷子里居住，她们过的很好，那里相当的干净整洁每个人都生活的快快乐乐的，那个时候她也不像现在这样的脏乱。

  “我想想；对了，巷子里还有很多奇香的花朵，它们都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每天闻到那些花都能让人忘记一天的苦闷。”

  她还提到她的那几位朋友，她很多的朋友，有大神澪、夏色祭、百鬼绫目等等；只可惜现在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她说着她的朋友时，眼神是暗淡的，充满着无奈与悲伤；我没有完全相信她所说的，因为我在其他人那里打听到的传闻和她口中所描述的样子是完全相反的。

  自打我们走进一处毫无路灯照明的地方，我明确的知道，我正在接近目的地；这里是一条生长着茂密杂草和苔藓以及各种奇怪倒伏灌木丛的潮湿街道；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让人忍受的恶毒臭气；这种臭气简直就是氨、三甲胺、硫化氢、甲硫醇、甲硫醚等等奇臭无比的气体混合而成，哦不，是要远超那之上的臭味，比死去的老鼠腐烂气息还要强烈，还要致命；伴随着臭气而来的，还有一股同样恶毒模糊的迷雾，它罩住的地方，满是荒芜与腐朽，致命的死寂好像充斥了长达几个世纪，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要称呼这里为老街道同时极端的厌恶这个地方；不过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前，我已经被那恶毒的气体熏得狂吐不止，在地上挣扎；死亡的迷雾将我笼罩，我看不清任何一片地方，空气中弥漫的可憎气体仿佛要将我吞噬。

  待我醒来时，我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这个房间也是毫无疑问的破旧腐败，我知道我仍然处在老街道里；不过，这里的气味并没有那么强烈，是停留在了让人难以忍受又不至于使人昏厥的界限。

  “醒啦，你还有志气继续探索这个街道吗？”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之前那只酒鬼狐狸；她此时手里提着一个手电筒，而那电筒的光亮始终照不透迷雾，仅仅只剩下了一轮残缺的惨白光亮；我凭借着那微弱的光亮辨识出了她的模样，这到让我感到安心，毕竟在这致命的街道也就只有我和她了。

  她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感觉她身上的气味要比街道上那窒息的气体香一百万倍；说她臭的人，是肯定没来过这老街道；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向她身上靠去，她也不反感；谢天谢地她不反感。

  “这里，三年前都还是好的。”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和她的谈话内容。

  “让这里变成这样的，完全是因为我那白痴的家伙；2020年9月份那个白痴的桐生可可，她不顾别人的劝导，擅自触碰了这个街道的禁忌，释放出了现在你所看见的一切。”

  “是什么？”

  “什么？反正是不能触碰的这个街道的底线；触碰它之前，我们被允许生活在这里，但是如果谁触碰到了它，谁就不能生活在这里。”

  “照你这么说，那不应该是那个叫做桐生可可的人被驱赶出去吗？”

  “是的，一开始她滚蛋了，但是不知为何这个街道的怒气仍未散去；慢慢的就越演越烈，变得谁都无法继续生活，谁都不能靠近这条街道。”

  她的说法让我觉得这个街道就像是活的一样，活的生物，并且盲目的排斥一切外来人。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为什么，瞧你说的；总得有个人守住这条街道吧。”

  她笑着回答我；顿时感觉她无比的高大，是的，她这几年来她从未变过，她仍然爱着这条街道，并且甘愿成为这条街道释放怒火的牺牲品。

  “走吧，你不是要探索这条街道吗？”

  之后，我便又一次踏进了死亡之中，她在我身边陪同着我，用那手中微弱的光亮驱散着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致命迷雾。

  我看到了很多令人惊讶的事物，我发现这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摇摇欲坠的，覆盖着苔藓的墓碑，墓碑上的名字我看不清，但可以肯定这是以前生活在这儿的人们，并且有几座是那狐狸的友人；她在路过某些墓碑时，总会有所停留，然后深情的抚摸。

  就在我质疑的观望着街道上的一切时，眼前的房子里突然吹来了一阵刺骨的狂风；这让我感到奇怪；因为此时正值7月却能明显感受到刺骨的寒风从房子里呼啸而来；打在我的脸上，打在我的组织血液上，使我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和原子都被这份可怖的诡异，吓得冻结；我刚想踏出自己的脚迈进那个房屋时，却被白上吹雪一把拉了回来。

  “天杀的，你这样精神脆弱的人去到那里，简直就是找死！我不想冒犯你，但是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诧异的点了点头，她那慌张的模样让我明白，这个房子里所有的，绝对不是我能触及的东西，或许那个被叫做白痴的家伙，就是触碰到了里面的东西才会造成这一切吧。

  本以为一切就此平息；可是，真正的危险此时才向我们袭来。

  那致命的迷雾，突然变得更加稠密，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它们凝结成了某种具有实体的可怖事物，那种无法诉说的模样，变化万千的模样向我们猛烈冲击而来。

  “快逃！愿神保佑你！”

  白上吹雪凶猛的将我推开，随后自己便被那堆可憎的迷雾吞噬；而我，我这个胆小的人只得拼命逃窜，逃离这里的一切，远离这所有让人发指的的事情，远离这个老街道。

  几个星期后，我穿着防化服回到了这个老街道；我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但依旧无法完全穿透这片可憎的迷雾；我尝试着寻找她，那个救我一命的狐狸女孩，可我只找到了她剩下的衣服，还有那个已经失去光亮的手电筒。

  我已经住在这个老街道了，就住在白上吹雪的房子里；我每天都将这里打扫干净，我终于明白她为何不在乎自己的卫生了，并不是她不在乎，只是打扫过的地方，第二天就会变回那副恶臭的模样；我在这里等待着她，我相信有一天她会回来的，那时，我将会为她烧水洗澡，为她做上一顿丰富的美食，为她的凯旋而庆祝；但在这之前，我只需要静静的耐心等待就好；在她回来之前，我会代替她的工作，守护着这里的一切，守护着，这个她深爱的街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