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感染者之盾

“咳咳!啊......咳咳!咳!”
“嘁......又,又恶化了吗......”
“咳!”我又使劲咳嗽了几声,带着苦甜的血腥味从嗓子里蔓延开来,随之还有肺里的一阵阵剧痛。那几颗源石颗粒已经伤着我的喉咙一两个月了,而且似乎还在不停长大,现在就连说话都会使我感受到颈子里源石棱角互相剐蹭的不适感。
“要是能找到医生......”
——在我一旁蹲着查看我病情的沃尔珀是我的哥哥,我们是在两公里之外的那片垃圾堆里认识的。 他与我被赶出矿场之后看到的所有感染者都不一样——他对我是那么温柔,把他那仅能容下半个身子的纸箱让给我藏身,自己只是披着连身体都没法遮住的衣服守在一边,警惕着随时有可能冲上来抢夺住所的其他感染者。每天晚上,我看着他胸口上新添的伤疤,吃着他喂给我的从垃圾堆里找到的黑面包,这个时候都会有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上,而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是何时体会到这种感觉了。等我们用仅有的一点残羹剩饭充饥后,我都要抱紧哥哥,在罕有的平静里,将全部的身心都交给哥哥。感受着他的体温,我越来越有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念头。
但生活是一把无情的铁斧,总要在最美好的时候,斩断人手中的那根赖以生存的绳索,而下方迎接着的就是无尽的深渊。好景不长,天灾降临了,虽然爆发中心离我们并不近,但危机却仍在身边肆虐。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垃圾场,尘沙和泥土将我们掩盖在了废墟之中,也毁掉了唯一的食物来源。三天的寒冷和饥饿让我们的感染倍加严重。我开始咳血,同时也经受着刺痛感的摧残;而哥哥的肩上,源石颗粒周围也开始溃烂,他只得撕下自己的衣段做简陋的包扎。凭这样的状况我们再待下去就是等死。于是在其他人的呻吟声中,我们离开了原来的住处,寻找足以安身的归宿。
四月的切尔诺伯格,本应是嫩草满山,而如今这都只存在于我的回忆里。到处都是雾霾;远处耸立的燃烧炉吹着乌黑的浓烟,狂风扬起砂砾和源石粉末,刮削着我们的脸。路上我们听说,有一位退伍的将军正在收留治疗矿石病人,不过他如今已不与乌萨斯的军队为伍,不知道会不会好心收留我们。哥哥听完,蹲下来看着我的脸,告诉我,等找到那位先生的诊所,我们一定又能重新开始生活了。我使劲点头,努力地微笑着——哥哥说最喜欢看我笑了。
可是,哥哥,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要哭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紧紧地抱着我。我感到他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背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在一间灰烬中的房屋前停住了脚步。墙面已经被焚烧得焦黑,一张印着绿色十字的皮革也被撕毁,正垂在屋顶,在风的狂卷中也不做动静。
那天我哭的很伤心。我不想死,我想和哥哥一起生活下去——我这么喊着。而哥哥一句话也不说,他将我搂进怀里,捂住我的脸;我感到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的头顶。黄昏里,我们拾捡着周围破旧的木板,在已经被毁的诊所旁边搭起小木棚,作为之后的住处。

一段时间后,我已经由于体力不支昏迷了几次,哥哥的面色也像纸一样苍白。但他仍然把收集来的食物全部给我,然后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我的笑脸。可是哥哥,你脸上的泪水让我好难过,我真的笑不出来了......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要流泪呢?
一天的黎明,出门找食物的哥哥匆匆忙忙地冲了回来,从干草上背起我来就跑。正在我惊讶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重炮的轰鸣——有军队正在靠近!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眼前却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同样是四月,我捡起草丛中的一束朴素的小野花放在鼻子旁嗅着,放声唱着那首乌萨斯的孩子们都耳熟能详的童谣。但当我转头时,母亲的脸上并不再是以往的微笑,而是仿佛要撕裂眼眶一样瞪着半空,还没等我看清她眼中反射出的火光,炮弹便落在了我们周围......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伏在了地上,哥哥躺在我的身旁,眼睛紧闭。
哥哥!我扑上去捧起他的脸,察觉到他的胸口还有起伏,我似乎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无力感便传遍全身。我听到身后传来了钢靴敲击泥土的声音。我怕极了,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的摸起身边的一块弹片,使尽了剩下的所有力气向后刺去。
“队长!还有幸存者,是个幼年女菲林......啊!痛死了!你这小家伙搞什么鬼!”领头的那个士兵粗暴地揪起我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把我拎在半空。在挣扎中,我注意到他脖子上露出的黑色晶体......
“很好,把她带回根据点。其他人继续搜索!”
“哥哥!我的哥哥还......他还活着!”
“检查一下这个沃尔珀的情况,把他也带回去,立马送到医......”
我的头再次疼起来,周围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

“头好痛......咳咳!哥哥!咳咳......”
被头顶刺眼的灯光惊醒,我立马挣扎着起身,而颈部的几根管子和一阵剧痛阻止了我。我转头看见哥哥正坐在一旁的病床上望着我,虚弱地笑着。
这里是哪里?
“先别着急起来,小鬼,你喉咙里的矿石病恶化的很严重,并且在向内部脏器扩散......”周围几个白大褂正匆忙地在设施间来回走动,其中一个白大褂这么对我说,“再不进行遏制的话,你的命怕是不保啊......幸亏发现你们的那队斥候还有点良心,把你们带到这儿来了......”
“放心吧,先躺下休息,他们都是好人。”哥哥似乎压抑着什么,最终还是挤出了笑容,虚弱地向我说道。
“现在整个镇子的幸存者都在陆续不断地送到这里。这间帐篷可容不下这么多人,你们恐怕没法在这里呆很久。”那个白大褂接着说。
“......感谢您,先生。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救命之恩的。”
那一晚,我和哥哥被分开单独睡,突然的空虚感让我无法安眠。
第二天,我们被送去了一处大一些的建筑。一个身穿灰色制服戴着面具的壮汉将两套巨大的盔甲交给我们。“穿上它,然后跟着我们去执行任务。”他佩着匕首,我们不敢反抗,只能在那人的注视下,吃力地换上了那身盔甲——实在是太沉了,我连着摔了几个踉跄。在盔甲里我的脖子几乎无法转动,我缓缓只能地回身,从头盔的视窗里看到穿好盔甲的哥哥——真是帅气啊,虽然他的全身都被遮盖在盔甲下,我仍能感受到他的魅力。
“跟上那边的队伍,到了那边有人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哥哥!有幸存者,快通知队长!”
看到两个昏迷在地上的鲁珀少年,我立马从对讲机上向哥哥喊道。
…… ……
——第十二个镇子——这是我们跟着队伍一起“解放”的第十二个镇子了。
当时带我们回去的那支队伍,隶属于他们嘴中的“整合运动”,是为了解放感染者,为感染者争取正义和平等的组织。
呵,真是可笑。他们所谓的“拯救”,难道就是用火力消灭所有异己者吗?难道就是用炮弹移平感染者的家吗?那个被他们当做救世主信仰的领袖,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来自这个名字的命令,似乎就一定是正确的......这复仇换来的“正义”,简直让人感到反胃......
“注意!发现持有武力的平民!”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谨慎靠近,表明善意,切记不要表现出威胁!”
“这位先生,我们没有敌意,请您跟我们回队里......啊!幸存者反抗!队长请指示!”
从这个队员的信号中,我听见了一声尖锐的爆发声——是火铳。同时还有模糊的另一个声音:“滚蛋!一帮伪善的禽兽!这一枪是为了我的女儿......”随即是两声弩箭的呼啸,那个模糊的声音立马停止了。
“报告队长,幸存者拒不服从,已射杀!”
我咬紧了牙关。
当我再次回头时,那两个鲁珀已经远离了我,看起来年纪较大的那个正捏着一把简易的木弩,眼神中的恐惧夹杂着坚毅和愤怒,身后藏着另外一个小一些的鲁珀。“别过来!”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是我肩上的那个红色的标志。
“弗琳,愣着干什么!”
听见后面有队员向我走过来,我立马朝两个少年跑去。鲁珀少年颤抖着向我射出一箭,却被我的盔甲弹开——那样的攻击还无法伤到我。我冲他们喊道:“快把武器藏起来!让他们看到了就完了!”身后的队员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我听到他给自己的弩上了膛。
“叮!叮!”我尽力用背挡住了两个少年。队里使用的钢箭十分锋利,我感到背上一股温热——我的盔甲被击穿了。
“他们只是两个孩子!手无寸铁的孩子!”我竭力大喊道,喉头的源石颗粒令我痛苦不堪,“快把他们带回去!”我用极度沙哑的声音吼出来。
看见两个少年噙着泪水的眸子,我微笑了——
但他们并不能看到。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知多久,几乎每一天我都生活在愧疚和愤怒之中——为那些死在整合运动手里的无辜者而揪心,为整合运动的所作所为感到怒不可遏。特别是我见到那些萨卡兹的佣兵之后,我从心底感受到了恐惧——他们的战术,他们的手段,就如同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一样,严密且残酷地无差别杀害感染者平民。

“!!!”
与往常不同,这个清晨被一声刺耳的号角撕破。
“伟大的爱国者将军将在今日上午抵达我们所驻扎的城区!届时本地区将完全被整合运动所收复!”广播这样叫喊着。
“......各单位准备整理设施和物资,待由爱国者将军审查完毕后转移阵地!收容的感染者将被送往东部......”在刺耳的广播声里,我缓缓擦拭着自己的盔甲——
纯铁黑色的重甲,上面被潦草的漆上了几道红色,象征着盔甲的着装者已经晋升,看到内衬里别着的几枚勋章,我没有丝毫的自豪感。我小心翼翼地从盔甲颈部的一个夹缝中取出一张纸片——哥哥的照片......
......
“哇!今天居然有这么多食物!”
“一定要吃的饱饱的,好有劲儿赶路!等找到那位将军的诊所,我和哥哥就有救了!对吧哥哥!”
“哥哥,为什么要哭呢?明明今天有那么多吃的,我们也快要找到那位将军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开心吗?”
“快吃啊哥哥,为什么只是流泪呢?”
“哥哥,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啊!你不是最爱看我笑了吗!”
“不要哭了......哥哥......”
......
“哥哥,哪里受伤了?我这就给你注射吗啡!”
“哥哥,再坚持一下,医疗队马上就赶到了!”
“快,快看着我的脸!”
“不要睡过去啊哥哥,哥哥!”
“你们这些该死的术士!我跟你们没完!”
......
解放?收复?正义?平等?
全部都是谎言。
感染者与未感染者的平等,从来都不是,也绝对不会是靠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取得的。
倘若和平尚能存在......倘若战争不会发生......
......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吧......

军队终于要撤出这片城区了。行军的路上,听着爱国者将军那足以撼动大地的脚步,我回头望向这座已经分崩瓦解的城市。心中默默回想起这近一年的所见所闻——为妻女报仇不惧反抗的丈夫、放弃尊严只为保全孩子的母亲、赌上自己性命掩护幼小的兄长......
然而我,早已不再对他们怀有愧疚和同情......
每个短暂的晚上,我能感受到,是的,我能感受到他们,在荒野上游荡,在柴堆中恸哭。他们让我无法安眠。我在梦中向他们求饶。我多么想用我微不足道的命来偿还他们。我请求他们离开我的大脑。我无法忍受凄厉的惨叫声。我想把他们铲除。
我想把他们铲除......
“弗琳,在多次任务中,你掩护队员行动,并尽力拯救感染者同胞,为我们组织的收复运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的赫赫战功将成为同胞们的榜样。”
没错。我为组织献出了无上的忠诚。
“现由爱国者将军批准,我们郑重宣布,为弗琳授予感染者之盾荣誉勋章,并将弗琳小姐提升为爱国者将军前卫队的一员!”“恭喜你,弗琳。”
我,晋升了......我,很荣幸......
喉咙中的剧痛让我无法发出声音,我点点头,缓步走向了晋升队伍。
或许没人能够注意到,啊,不会有人看到——
我的笑容在盔甲之下狰狞地绽放。

“你们,赶快跟我走,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爱国者将军的旗帜下,我和同胞们推倒城池,烧毁村落,肃清平民,仿佛一切都如此平淡,毫无波澜。看着我发现的那对兄妹略有迟疑地跑出我的视野,听见随后的那两声铳响和惨叫,我没有任何念想——反抗组织的感染者就应当如同蝼蚁一般死去,我们只是像玩弄虫子一样,给他们希望,随后杀掉。
——多么残忍啊,可又是多么愉悦啊......
没有正义可言,没有平等存在,要么加入,要么死。
“——前方发现法术源石技艺迹象!各单位注意,准备清剿所有法术使用者!——”
没想到在这种贫瘠的村庄还有懂得法术的人,真是罕见......
“——!”
我的右腿感受到一阵灼烧,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我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法术攻击,溶解重甲队伍的利器。而这样的攻击方式,将所有能量集中在极小的一点,瞬间让我的腿不见了踪迹。没有受到严格的训练是绝对不可能使用这样的攻击的——看来敌人的军队也已经抵达这片区域了。
“重新报告,源石技艺使用单位并非平民!各单位进入最高警惕!准备迎战!”那个来自萨卡兹的传令兵高呼着。
罗德岛。同样是感染者的队伍,可是他们不应阻止我们。平民感染者没有生存的价值,留下他们对泰拉的和平没有任何用处。然而他们并不死心,我曾听闻他们宁愿为了说服一个感染者女孩不惜放弃了三名士兵的性命,真是可笑至极。
我为自己注射了吗啡,立刻爬起身来向前行进。
“你,停下。离那个杜林族远点。”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面前是一位举着白色旗帜的少女,手中托着一枚耀眼的金色苹果;而街道一侧,一幢高楼的窗中,一个乌萨斯的身影正托着一柄火铳——不一般的火铳,枪口凝聚着棕褐色的法术潮流。
“维娜小姐!快来这里接受治疗!”那个杜林族女孩向着远处喊道,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我继续向前走去,伸手想要揪起她。紧接着我伸出的右臂也被融出了一个大洞。
“找死吗?!”是那个术士。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在执行任务——接引拥护组织者,肃清反抗的感染者。
“干员桃金娘!立刻远离当前位置,9点钟方向有敌人!”
“维娜小姐的伤势很重!刀刃上带着法术,这样应该是......用这招!”
“桃金娘干员,先不用管我,再获取一次情报我就可以撤退了......”那个被称作维娜的女子虚弱地说。
多么温馨的战友情啊......
可惜在矿石病和天灾之下,所有的情感皆为浪费。同胞们的一次次牺牲,天灾的一次次肆虐,使我的心早已麻木。那个杜林族,还有那个金发的先锋干员,他们甚至没有感染矿石病的迹象!那你们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插手?!为什么要阻碍我们的铁骑洪流?!
名为维娜的干员,冲我露出了轻蔑的笑。
——你是觉得你战胜了我?
不,我和那些蝼蚁不同!我是爱国者将军亲信的下属,我是带着荣耀投入战场的,是要带着尊严为爱国者将军奋战致至死的!这样的嘲弄,我无法忍受!
“还是那么要强吗?你可真是没变啊......”
熟悉的声音。
“为了我去挡下术士的攻击,你个傻姑娘,还是那么幼稚......”
哥哥?
“当初说好的一起活下去,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哥哥!”
“——弗琳!赶快撤退!罗德岛的火力太猛烈了,赶快护送爱国者将军返回驻地!”
四声清脆的铳声,打碎了我空白的意识。胸口的盔甲已经连同我的血肉化成了模糊的粘稠液体。我听见盔甲撞在泥土上的声音,地平线在我眼前笔直地平分了大地和天空。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这就是哥哥感受过的痛楚吗...?”
“真的是,好疼啊......”
“——弗琳?弗琳!快回复!弗琳——!”

“3......”
我看见,土地上开出了娇嫩的野花。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歌唱着,拾起一束束散发着清香的花......
“2......”
我听见,那首乌萨斯的童谣,在垃圾场的某个角落悠扬地传开。那些衣不蔽体的流浪者,坐在土地上,仰望着星空,泪珠从他们的眼角滑落......
“1......”
我感到,喉咙里的源石颗粒一下子消散殆尽,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感遍布了全身。我穿上淡粉色的长裙,把野花别在发间,在春天的土地上,旋转着,歌唱着,欢笑着。我转过头来,向着身后那个英俊的沃尔珀少年尽情地绽放着笑容......
“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吗,哥哥?”

读者朋友好,这里是Jeff。很感谢您能够点进这篇短文并读到这里。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舟游玩家,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一直以来我的写作能力都十分贫弱,却始终热爱文学。看着大佬们笔下的一篇篇优美的同人作品,我不胜羡慕。接触到舟游之后,我的创作热情被彻底激发了,剧情里的每一名角色都不断牵动着我的心绪。所以趁着放假,匆匆写了这么一篇短文,响应一下我心里的热情。
只是像前面说的,我的文笔并不优秀,但我仍想用我轻薄的文字给大家带来一些共情,想让大家一起感受小至一枚微不足道的杂兵的心路历程。
感谢您的支持,我会追随自己的爱好和热情,继续在同人文学的路上摸索,爬行。
此致
Jef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