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机轮传记(14)—— 三圣之 青黎(上)
飞行机轮传记14 三圣之 元天宗宗主青黎
上回书说道,剑客残氏以剑心入天道,剑开天门,为天下人立言有三,此后气数变幻轮转有道,葵门逐渐走向顶峰,冷门就此埋下祸根,皇城不再有一言定人生死的大帝砂皇,残氏逐渐为江湖人士所淡忘。
且说紫金猫以不及尊者的修为扛下了那条魔道白龙,陷入了恐怕极长的昏迷闭关之中,葵与物述茜不得不将洗心池暂时封闭,好不容易才有精力回过神去打理葵门事宜。
“残长老和青长老都不见踪影了,冷门借刀栽赃之事传出来后,一些墙头草也跑了不少,一些留有把柄的都已经抹杀干净,但仍有不少漏网之鱼实在没什么正当理由赶尽杀绝,主要还是怕葵门名望因此受损。”
葵门魔道分派下辖谍报机构,由长老物述茜一手负责,收到密报的她也是得空后第一时间忧心忡忡地和葵说了这个消息。
“那些见风使舵的小鱼小虾也就算了,我估计等你大败冷门众长老和黄氏的消息传出去后还会吸引回来不少,总体来说无关痛痒。但残氏和青黎这两位长老……这种尊者级以上的高手离开,恐怕葵门声望和战力都亏损严重,万一反水加入冷门,危害不是一般得大,该如何处置?”
“处置?”葵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我哪里管得着他们两个,随他们去吧,茜姐姐也不必去费心他俩的事了。”
“如今葵门的暗部也有不少死士谍子,全发放出去大概还是能找到他们在哪的。”
“不必了,他们想去做什么与我无关,葵门有我一人,天下谁又敢看轻了我葵门。”
作为江湖百年来首个至尊境强者,葵这句话充满了自信与傲气,却无论谁听见了也无法反驳半句,毕竟连手眼通天的冷门都已经在她一人手上吃瘪,掰着手指头算江湖明面上够格作其对手的,恐怕也只有四大宗师中的另外三位以及冷烈两门中常年闭关不出的几位老祖人物
物述茜闻言微微一笑:“那听你的,实在出了事还可以把蓬莱山辉夜这尊大佛请出来,毕竟他如今也算是葵门的客卿长老了。”
……
话虽如此,事后物述茜仍是派出大半谍子去寻找残氏与青黎二人的下落。
然而没过几日,死士们就已经找到了其中一位,原来是那葵门曾经的青黎长老主动在江湖露面,还成立了一个叫做元天宗的门派。
而由这位初入天尊境界修为的青黎出任宗主,一时也是引得四方来贺,同时江湖人士也从这位自初入机轮便一直与葵宗主交好,在葵门活动的青长老此番行为上看出些端倪,那便是恐怕葵门此次事变并不简单,竟然连尊级的长老都已经自立门户,自然也是引得不少墙头草之流鱼贯而入,选择押宝这位新晋江湖名宿,未必以后不能捞到些好处,保不准半生闯荡江湖摸爬滚打,凭此就可以一朝得志,更有与冷门葵门两边都有些不讨好的角色浑水摸鱼,打着届时不论葵门与冷门孰胜孰败,自己终究在这元天宗门下还有个可以逃过秋后问斩的下场的可能的如意算盘。
打探到消息的那位死士本该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回葵门交给分派负责长老物述茜,但好巧不巧却在半路上就被葵宗主截下,而这位死士大概是不知,原来葵早就知道物述茜最终还是偷偷派出了谍子追查二人下落,说着嘴上无所谓两人去向的同时反而也在时刻关注着谍子的消息。
看完了密报上的内容,葵面无表情地将密报还给了谍子,腰间新铸的堇光宝剑止不住地颤抖。下一瞬脚边地面上就裂开又深又厚的裂口,苦了那谍子赶忙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残长老的下落可有消息?”
“回禀宗主,小的无能,只探查到了青长老的下落”
“无妨,你已经十分有心了,快去和分舵主禀报吧。”葵略有歉意地稍加嘉奖了几句,支走了谍子,内心稍微冷静了几分,得知青黎竟然真的自己去开宗立派的时候,愤怒之外她还没来由地有些委屈。
葵想起当初闭关前对残氏说了些气话,不曾想出关后得知残氏真的下落不明,心中其实是十分懊悔的,心想是否是自己当时态度过于生硬让残氏生气了才避而不见,其实她本也并没有对残氏的不作为有多么大的怨气,只是同样地有些委屈憋在心里,加上当时心神紊乱就一时没忍住说了那些话,本以为两人的关系不会因为她几句气话就有多么大的嫌隙,结果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残氏竟然真的一消失就是数年,唯一一次在葵门与砂皇对峙时现身片刻,此后竟然又消失不见了,问遍整个葵门大小人物都说不曾见过他。最后问到青黎这,没找到残氏不说,葵还因为此事和其大吵一架,令葵大为光火的是,明明二人是因为自己一句“你俩还都是修行邪鬼剑谱和辉针心法的,如今又都修行璋空剑,还真是有缘分。”才得以相识相知,怎么如今自己倒成了外人一样,况且自己当时也不是刻意把残氏赶跑的。
一气之下,葵放狠话将青黎逐出了葵门,事后又觉得自己做得有些太过了,有为此道歉的想法,却因为葵门与冷门又起争端而不得不搁置了,以至于事到如今,葵甚至不好意思和物述茜说青黎长老是她自己亲手赶出去的。
只不过葵怎么也没想到,青黎竟然真的自己跑去成立了一个什么元天宗,这下当初最为要好的朋友之二,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彻底因为一次吵架而反出葵门,无数愤慨和委屈尽数涌上心头,最要命的是,这件事怪自己也好,怪残氏和青黎也罢,再说远了些,怪那冷门不消停也对,只是葵此时却实在没办法把这气撒到哪里去,总不能无缘无故跑去冷门找人打上一架。
于是只能练剑,残氏和青黎修炼辉针心法,那她也练,而且还不修行那简单的以器入道,偏偏要走中原机轮还未尝有人练成的无器入道。要不然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至尊奇才,在这般动力之下,仅一个月便已剑成,快到整个机轮又一次为四大宗师之葵所震惊,修行辉针心法多年还未练成此法的冷门大长老晟代听此消息当即重病不起,传闻每日吐血三升,其年少的义子司空震与那冷门门主殷天鑫之女殷梓星也是又一次见识到了这个让长辈们如此恨之入骨的葵。
……
与此同时,正值开宗立派万事待兴的元天宗内,一个打扮相貌都带着浓重书生气的男子坐在大堂中,正看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葵门宗主葵辉针心法入天尊境的消息,正是一跃成为一宗之主的青黎。
“看来还是生我的气…”一面有些感慨昔日好友的境界修为如此恐怖如斯,一面又对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颇有些无奈,只得随手将密信丢在一边,揉了揉眉头,如此费思量,不如不去想。
正巧此时,堂外走进一人,是个稍显稚嫩的女子,长相气质还是少女模样,步伐却比寻常少女要沉稳一些,青黎正好可以不再去想葵的事,欣然笑脸相对。
“师父,元天宗立宗大会的日程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此外,冷门已发出贺帖,届时将会派出使节拜会我宗,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听到其他门派的消息。”
原来这位少女是青黎的弟子,自从与葵大吵一架被赶出冷门后,青黎便收了这么一个女弟子,别看是个女弟子,其也已经是实实在在的尊者境界,不仅如此,这位女弟子办事利索,聪慧机灵也是出了名的,元天宗筹备立宗以来大小事宜皆由其负责。这也导致了不少人,尤其是宗门内难免流传着师徒二人关系十分不寻常的流言蜚语,对此,作为宗主的青黎不曾公开表过态,也从不禁止元天宗内议论此事,如此一来,更是在一些人看来乃是默认,更是坐实了这番消息。
“小鱼儿辛苦了,别站着了,快坐下吧。”青黎对这个女弟子处理这些事务的能力并不担心,不过仅有冷门拜会这件事倒是让他心里又有些波动,虽说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希望落空的感受终究不是滋味。
葵门没有发来贺帖,也不曾表明态度。
这位名叫小鱼儿的女弟子本应顺着青黎所指的方向落座偏侧,然而明明是弟子身份的她却冒大不韪地径直坐在了青黎边上,好在并没有人看到这僭越一幕,而仅与之隔了两把扶手的青黎不曾呵斥,甚至对于其隐隐约约的靠近也是默许。对于这个聪慧又听话的弟子,青黎即便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甚至有些排斥,但也不会特意去戳穿她的那些小心思,更何况自从与葵闹翻后,残氏也不知踪影,本就这么三两个知己的他何尝没有一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私心,他大概也只能以练剑和指导小鱼儿来填补自己的那点孤寂。
早年的青黎,即便生在飞行机轮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却不曾认真修行飞射术,只是一心埋头苦读圣贤书,坚信文可胜武的青黎,直到后来偶然间见识到了那些高手一剑独步天下的风采,才深感书中道理万千终究孤苦无味。
在飞行机轮,唯有江湖与飞射术为最大生趣,青黎后来悟出的这个道理,比当年苦读再多圣贤书读出来的道理都要通透,且让人抑制不住地心绪沸腾。
……
光阴飞逝,转眼就到了元天宗开宗立派大典,大典上冷门使节如约而至,甚至于派出了门主殷天鑫爱女殷梓星和大长老晟代义子司空震拜访,可谓给足了牌面,江湖上纷纷传闻冷门此举是势必要拉拢元天宗了,再有宗主青黎此前与葵门的恩怨纠葛在先,不少人都十分确信元天宗要倒向哪一边。
而在这个盛会大典的重要关头,青黎本人却迟迟没有露面,好在有众所周知的爱徒小鱼儿台前幕后一阵忙活,和诸位来宾解释着宗主练剑入迷,得晚些才来,其他人倒还好,一向贵为大小姐的殷梓星则难免有些恼怒,作为冷门贵客,你元天宗不把我奉为座上宾客供着也就罢了,竟然连宗主都不曾出面,未免有些太无礼了,当即给了那小鱼儿点脸色,不过本就是元天宗待客不周在先,小鱼儿也不能与其争执什么,只得不停赔礼道歉,最终还是司空震好言相劝,这才止住了这位大小姐的脾气。
被授予看管大小姐重任的司空震深感无奈,在外人看来是冷门得理不饶人也好,大门大派盛气凌人也罢,甚至还有说这是冷门给元天宗的下马威,其实据他所知,分明是殷梓星听说那元天宗宗主是一个儒雅有礼,谈吐不俗,还英俊潇洒的人物,这才抢着要来拜访元天宗,不曾想等候多时连面都没见到,那个举止得当的书生形象瞬间破灭,这才导致她气急败坏。女子内心就是如此的阴晴难料,与之朝夕相处多年的司空震也不得不暗自叹息。
却说元天宗内阁,青黎还真是在独自练剑,神灵篇剑谱早已翻阅多遍,仍是不得要领,心浮气躁的他险些一怒之下折了那柄赤炼红蛇剑,而这柄陪伴了他多年的宝剑终究不堪重负,在其日益狂躁的剑气之下出现了许多细不可察的裂纹,但这对于这等修为的剑客来说已是十分致命,而青黎又实在舍不得,只得以其他相近宝剑的材质贴补裂纹,最终使得这柄赤炼红蛇非但不能重返巅峰,反而隐隐有些成为其累赘的迹象。
当年残氏消失后,青黎曾梦到一个很像他的背影,那人左手抚新枝,右手剑如繁花飞舞,梦里,青黎看此人舞剑许久,一日复一日,直到那季节都已经由春入夏,暖阳转为烈日,青黎才猛然惊醒,手边抱着那柄彼时还完好无损的赤炼红蛇,当即起身练剑,一支剑舞与那梦中剑客何其相似又完全不同,那一日青黎以璋空剑术入天尊境界。
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总有些个理想浪漫又有些天真的想法,就好像青黎一直认为那场梦和手边那柄剑就是残氏离开后托给他的梦,于是远走葵门,身边再无旧人,他就只剩下这柄剑了,青黎格外地珍惜它,就好像当年葵门三人成行的时光依旧。
一阵轻快脚步打断了青黎的遐想,“小鱼儿,我不是说了未经允许不能进来么。”
“师父恕罪,这一次事发紧急,小鱼儿不得不坏了规矩。”
停在几步远处的小鱼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被青黎视若不见地擦身而过,留下一句:“好歹也是堂堂尊者境界,像什么样子,就因为门外一个尊者境巅峰一个小宗师你就吓成这样?有为师在你又怕什么?”
听到这话的小鱼儿虽表面上还是十分委屈的模样,内心确实已经乐开了花,青黎这句话并没有刻意回避门外二人,言下护短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看着门外面对冷门殷梓星司空震二人只是微微抱拳行礼的青黎,小鱼儿内心荡漾,早在自己当年还是个普通的通玄境修为的时候,在葵门遇到了如今的师父青黎,多年来想方设法的靠近他,想要从这个当年怎么也不肯收自己为徒的男子身上得到哪怕一丝丝关爱的她,终于在葵宗主和他有了嫌隙的时候趁虚而入,不仅留在了青黎身边,还让他下定了决心带自己远走高飞。为此,她不仅努力修行飞射术,希望早日跟上那个男人的脚步,设立宗门之事也是一直在劳心劳力,甚至她还看了不少书,就因为青黎曾是个读书人。小鱼儿内心相信着,今天二人还是师徒,明天自己再更努力一些讨好他,再进一步,两步,三步,走到那白头偕老,也并非不可能。
很快,小鱼儿的心情就从得意跌到了谷底,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与冷门的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叫殷梓星的女子就璋空剑道一事相谈甚欢,
“久仰青黎天尊大名,说来也算是晚辈,今日唐突叨扰,还望叔叔莫怪。”见了青黎本尊的殷梓星一改方才刁蛮模样,变得十分大方有礼,对方才隔着门所听见的话也佯装不知,反而十分热切地打着招呼,“素闻青黎叔叔璋空剑术鼎鼎有名,晚辈近日修行此篇多有困惑,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青黎微笑,娓娓道来,说到剑术剑道,这位素来话不算多的宗主显得儒雅又健谈,殷梓星这才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听闻的那个儒雅书生,顿时神色一亮,又追问了几个问题,青黎也一一解答,知无不言。
而一直呆在其身后的小鱼儿因为这些年来只是跟着师父练神灵剑,关于聊天的内容却一句也插不上嘴,甚至听不明白师父在讲些什么,她突然感到自己完全被冷落,好像自己的师父马上就要转而去跟这个冷门贱货私奔去冷门一般。
小鱼儿强忍着内心的煎熬痛苦,熬到了三人聊完这一句又一句的所谓璋空剑阵,好不容易几人准备去主持和参加盛典,突然远处跑来一个神色慌乱的门房闯进来通报,通报的内容当即震惊了在场四人。
“葵门长老残氏来访,特来贺元天宗立宗盛会大喜。”
……
几天之前,元天宗立宗大典在即,几乎已是无人问津的残心塔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女子身着绿裳花带,姿容美艳,腰悬一柄长剑,正是辉针心法大成的葵。如今的残心塔已经被青藤草木缠绕覆盖,好像确实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葵走进塔内,映入眼帘的一层还留着当年残氏初入尊者境留下的心得,这些东西如今看来都已有些粗浅青涩,也许对残氏本人而言也是一段略显尴尬的过往。
葵继续向上走去,第二层写满了永夜重剑的领悟,一处角落摆放了两张椅子,是葵第一次与残氏见面的地方,或许物是人非形容此景再贴切不过了,葵自嘲一笑,再上一层。
第三层,第四层,再往上大多已经不是残氏本人所写,四方游客皆在此留笔,也算得上是机轮江湖一大奇景。
终于来到了塔顶,就在葵打算看顶层就离开时,突然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残心塔虽说盖了许多层,但每一层都不算宽敞,按理来说到了塔顶应当愈发狭小才对,可是如今葵站在塔顶层,这一层大得实在有些不像样,自从跨过那一级楼梯开始,葵愈发有些看不清这一层的墙上写了什么,走到墙边细细看去,竟是由古籍红月开始,每一部古籍剑法领悟,剑招细节,事无巨细地刻画在这一面面塔楼围墙上,临近终了,是一个大篇幅记载了璋空十六剑术,最为详尽通玄,这个一生痴情于剑的男人,却没有以此生最得意剑法作为此大篇论剑作为收尾,反而开始写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从生平第一次提剑,写到以剑入尊,又写了在机轮练剑数十年来所见所闻,一个个江湖人士,被写得颇为有趣,读到一些人物的逸趣事件葵也会忍不住会心轻笑,一时间思绪也被拉回葵门多年机轮江湖的那些人和事。残氏一直是这样的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经常说些不着调的话,尤其喜欢用他自己的方式和话术取乐别人,有时候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修炼辉针心法丝毫没有减轻的积郁,在读过这些让人怀念的残氏笑话故事之后反而释然了不少,在葵眼中,残氏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很难不让人与之结交,也难怪青黎与其如此谈得来。葵如此细想来,发觉或许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最后的最后,残氏如此写道:“残某本以为此生为剑而生,心中再放不下剑以外人事物,不曾想人生命途多舛,行走愈多所见越多所思所想便越是分量沉重,残某此生无愧当年冷门,无愧江湖朋友,无愧先辈教导晚辈景仰,无愧手中剑,更无愧天下人,唯独对好友葵或多有不义,若是能再相见,一句道歉恐怕无可推脱,实属郝颜。”
读至末尾,葵失神伫立,久久之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写得跟遗书似的,真死了才好,下辈子投胎成猪,看你还天天练剑。”
“那残某这回恐怕又要让葵宗主失望了。”
葵蓦然回首,见一人怒发,雷眸,负剑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