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双洁/HE】王妃01【甜/轻喜/微沙雕】

01
庭树劲戾,雁飘南飞,天朗弥高,风入桂露。
魏氏有子,馨声远扬。
天佑十年,皇谕昭告,晋湛王妻位,赐尔王妃六宝。
……
天佑五年,春。
学士府中堂花厅,四门大敞,和风如煦。
魏婴坐在圆桌正中,扒拉着盘里寿糕。
厨下五娘的手艺,是他喜欢的枣泥馅。
将糕上用红桑果排列出的十四一粒粒扣下,放嘴里一颗,盘子里一颗,再放嘴里一颗,再放盘里一颗。
父母没有落座,而是立在门边,一个挺着腰杆吹胡子瞪眼,一个倚着门框抹眼泪。
‘ 鸭蛋,给…’
魏婴将一块糕塞给自己小侍女。
‘ 大王,老爷 好生气,夫人很难过,你怎么,不生气,也不难过。’
鸭蛋这孩子别看身板小支,可嘴巴生的格外大些。魏婴给的糕,一口下去,少了一半。
‘ 没用,气也没用,哭也没用。’
‘ 哦。’
‘ 那你真的要嫁么?’
‘ 圣旨在老爷子手里,不嫁会给砍头的,全家都咔嚓~’
鸭蛋被魏婴的手势感染,不由摸上自己脖子。
‘ 嗯,那你嫁吧。’
‘ 什么叫那我嫁吧,好像没你事似的。’
‘ ……’
‘ 我是你的大王,我走哪儿,你都得跟着。’
鸭蛋脸上露出些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有些苦大仇深地道:
‘ 可是,听说那个湛王…好凶,外头还说,他吃小孩呢!’
魏婴吃到嘴里的糕忽然缺了甜味。
‘ 屁嘞,都是谣传,王府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什么好肉没有,非得吃小孩。’
‘ 不过,听虞妈妈说,他好像…真的吃生肉…呜呜~’
‘ 咦,吃生肉啊,那他的牙是不是会长得跟大黄似的?’
主仆两个眼珠对到一处,疏忽,又转向桌下。
那里,一直卷尾巴的长毛大黄狗正趴在魏婴脚边打瞌睡。
‘ 我要上书,这…这是报复,是报复!’
‘ 呜呜,都怪你,我就说人家狩猎就狩猎,你参什么参,瞧瞧,你把我儿子参出去了…啊 ——’
‘ 陛下,陛下一定受了金氏蛊惑,一定是。’
‘ 说什么都晚了,圣旨降下,谁还能抗旨么…呜呜,我的阿羡,我的羡羡,我的儿啊——’
‘ 呼—— 你小子也是,那天面圣,为什么不摸两把黄泥,哎!’
忽然沦为攻击目标的魏婴显得非常气定神闲。
这是老爹一贯套路,明明不干自己事,但骂着骂着,胳膊肘就容易敌我不分。
习以为常的魏婴把嘴里寿糕咽下。
端着盘子里的红桑果,起身走到母亲身边。
‘ 阿娘别哭啦,今日儿子生辰,十四年前阿娘受累,咱俩一人一半。’
哇 ——
林氏哭的更凶起来。
捧着盘子,眼前是自己心肝儿肺的宝贝儿子,想到湛王府那个去处,泪珠益加不值钱。
魏学士也早没了朝堂上威风堂堂的姿仪,给媳妇感染的,不住用大袖遮眼睛。
瞧着立在眼前,虽还少年,却也是玉兰向阳般的儿子,心头那个酸涩,如同掉进菜缸。
大胤朝好男风,婚俗嫁娶历来开明,男妻男妾古已有之。
远的不提,当朝天子蓝曦臣,最爱的妃子就是来自金氏的公子。
魏大学士夫妇今日哭声戚戚的,不是爱子嫁或娶,而是皇帝下诏,将魏婴赐与湛王。
没错,是赐,而非嫁。
也就是说,没有媒聘,更无册书。魏婴进王府,连大门都不能走,只可走偏门。而入府后,做侍妾还是侍婢,都要看王爷心情,看自己运气。
魏大学士心如明镜,这是皇帝在打自己的脸。
作为鸿胪寺大学士,言官之首,魏长泽并不觉得自己日日参本有何不对。
可作为父亲,此刻面对儿子,他是心痛的,也是愧疚的。
‘ 哎呦,看着一家子愁的,我们来啦。’
虞紫鸢挥着袖子上了台阶,江侍郎忙着倒步子,可还是跟不上媳妇的频率。
‘ 行啦,事成定局,哭也没用。’
把个帕子塞进林氏手里,姐妹俩手拉手。
‘ 老魏,你可有了打算?’
魏大学士给江侍郎问的,直摇头。
‘ 那可是圣旨,他能有什么打算。’
虞紫鸢丢给丈夫一个白眼。
‘ 皇帝家从上到下,这兄弟俩,都不是好东西,呸!’
林氏,魏大学士,江侍郎,三人又惊又惧。
只有魏婴觉得,他虞妈妈说话忒解气。
‘ 哼,当初不也是把我家阿离和阿澄,打包烩的塞进王府,现在,又轮到阿羡。哦,天底下好孩子就都活该给他兄弟糟蹋!’
‘ 阿羡,别怕。我和你阿离姐姐打过招呼,她虽说只是侧妃,可好歹王府里内事都是她在打理。你去了,姐姐会安排好你,不叫我阿羡受太多委屈。’
‘ 对了,阿澄也在,你们正好作伴。’
‘ 还有啊,我听阿澄捎话说过,府里除了他俩,就还有个聂氏小公子,也是皇帝塞给自己弟弟的侍妾。那孩子是个软乎好拿捏的,不会欺负人。’
‘ 那边府里,湛王也不常回,大家都好相处。你去了,过自己日子就是。’
‘ ……’
江侍郎呆愣地看着媳妇:
‘ 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吗,毕竟是湛王府啊…这个,王爷不是从来不让咱孩子们回家么,你什么时候见得孩子,捎的消息啊?’
虞紫鸢得意地瞧着丈夫,心里想的是,你们这些朝廷大院,真到这种事上,还不如我个夫人路子多。
‘ 我的一双孩子都塞进那鬼门关里,你当我真能不闻不问,跟你似的当缩头鹌鹑…’
……
两日后,魏婴跟做贼似的,被一乘暖轿抬进湛王府。
倒是没走偏门,朱门敞开,金甲卫躬身,主仆俩跨过高槛,没身王府。
归潮阁
魏婴主仆俩住进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来了串门的。
江家姐弟带着聂氏小哥。
把侍从们扔在院里,四个人在屋中喝了不过一盏茶,就热络起来。
江厌离主理府中事,自然给了魏婴不少方便。
江澄扯着魏婴,问东为西,然后两个约了,明一早去西边敞院射箭。
聂怀桑是个手无缚鸡的,同魏婴一样爱吃甜。大胤一半还多糖产都来自清河,于是,只几款花样糖果子,两人就成了兄弟。
打入群众内部,魏婴也很快得了消息。
湛王不在京中,说是西北盐道出了大贪,他去主理,怕是少则一两月,多了半年也未准。
魏婴人虽是奉旨进府,可圣旨没为他定下名分。
是以,王府中人对他称呼,都还是魏公子。
江厌离是钦点侧妃,江澄和聂怀桑也都有侍伴玉郎的称号。
所以,这三位,一个被叫江娘娘,另两个则分别为江玉郎和聂玉郎。
魏婴夹在他们中间,最是不伦不类。
一切,都还要等湛王回鸾,再做定夺。
不过,这并没能影响魏婴接下来的生活。
和江澄射箭,跟聂怀桑斗鸡,蹲在小灶锅边,等着阿离姐姐把自己的战利品,那只大公鸡煲成美味鸡汤…
很快,王府里都知道,这位魏大学士的美貌小儿,是个没心没肺的~
……
‘ 守门的金甲卫没有为难你?’
‘ 嗯,这些天按大王说的,我跟他们耍钱,十次九输,都熟了。出门我说买女孩子的东西,他们就没拦。回来时,也不查验就让我进门了。’
鸭蛋抓了把葡萄干塞进嘴里,嚼的吧唧响。
桌上蜡炬厚重。
魏婴将一颗琉璃珠捏着,烛光映在上面,闪烁五彩的虹波。
‘ 亏我跟那波斯杂耍学了这个招数…’
‘ 大王,你学是学了,可你学的是章法,从没真的练过,万一…’
‘ 弩下逃箭,灯下黑…这琉璃闭气法子,只能维持三日。你可记好,三日到了一定开棺敲背,让我吐了珠子,不然…你好日子就到头了!’
‘ 哦。’
‘ 大王,咱们明天什么时候死啊?’
‘ 聂哥哥明天给我拿桂花糕,咱们吃了糕后再死。’
‘ 嗯,也好。’
……
蓝湛跨进府门一刻,就察觉到不对。
江厌离跑的发叉都歪了,一双眼睛肿的仿若桃核。
‘ 见过王爷。’
‘ 府里发生何事?’
‘ 回王爷,是…是魏婴,人…没了’
‘ 偷跑出去玩么,派人找就是。’
江厌离悲伤太过,以至于没发觉,蓝湛话语中隐含着对魏婴的熟悉。
‘ 不,不是,那孩子…死了!’
嘭!
一直被蓝湛拎在手里的兔子灯笼掉落。
白靴无情踏去,兔子四分五裂。
……
‘ 谁,是谁!’
归潮阁中,哭声戛然中止。
无数双诧异的目光投来。
蓝湛将魏婴抱在怀里,面如寒潭,眸子里是冷冰冰的火焰。
没有人敢同他对视。
那画面,就如同羊群遇到狮王……
‘ 羡羡,告诉我,是谁,是谁害你。’
‘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 我买了兔子灯,买了桑葚饼,还有荔枝酒…’
‘ 羡羡,羡羡…’
鸭蛋是所有人中距离蓝湛和魏婴距离最近的。
她心里充满了担忧。
因为,蓝湛正在做着,大王安排的,本来是派给她的任务。
嘭,滴溜溜…
一颗晶莹的琉璃珠从魏婴嘴里掉出来。
呼,咳咳咳。
胸口大动好一会儿,魏婴眼前才不那么模糊。
嗓子里还是疼,说不出话。
于是,他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盯着眼前的脸。
这人不认识,长得还成,可跟自己比,还是差些的…
‘ 阿羡,你醒了…’
是阿离姐姐的声音,费力动脖子看看,全都是熟悉的脸。
妈的,活早了!
‘ 王爷,太好了,幸亏有您,阿羡活了!’
还是阿离姐姐的声音。
听得出,姐姐很高兴。
可魏婴不高兴,甚至想骂人。当然,前提是他能正常发挥的话。
眼前这张好看的比自己差一点的脸,就是那个…吃生肉的…湛王!
呼,魏婴干脆闭眼。
装晕也好装死也罢,反正,这个现实,他不想面对。
‘ 羡羡…’
拜托,凭什么叫我羡羡,很熟么!
‘ 大王…’
你个死丫头,不靠谱,还有脸叫我!
‘ 阿羡…魏婴…’
哎,不要叫了,好烦啊你们!
魏婴第一次逃跑计划,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