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x我】细语琵琶时|民国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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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说他今儿个高兴,这春风堂今晚所有消费都由刘少包了!”
方旋的话音一落,全场就欢呼了起来。
刘耀文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笑道:“各位玩的开心。”
说完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方旋坐回刘耀文的身边,凑近了些,“这不刚回国吗?遇到什么事这么让你高兴了?”
刘耀文将酒杯放回桌上,“我刘耀文高兴需要理由吗?”
方旋将他的酒满上,“这从国外回来的就是不一样,现在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外国富豪的味道。”
刘耀文作势要去锤他,“爷才不稀罕当什么外国富豪。”
方旋端着酒杯一躲,刘耀文的拳头也没有落到他身上来,他又笑着说道:“是是是,咱刘少本就是个富公子!”
刘耀文接过酒杯,没有再接他的话,方旋倒是有满肚子的好奇事情想问他,“你真是一个人回来的啊?”
酒杯刚碰到嘴唇就听到方旋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刘耀文斜眼去看他,“要不然呢?”
方旋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怎么也不带个洋妞回来?”
刘耀文狠狠瞪他一眼,“洋妞洋妞,你这脑袋里就只能装下洋妞,你们家那茶楼是不是又赔钱了?”
一提到这件事情方旋就头疼,“你可别说了,我爹他就不愿意听我的,我说了要改成这种洋楼,可他偏偏守旧,还请了人天天在二楼唱唱唱,那琵琶一弹,哎哟喂!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呢!”
刘耀文听方旋说话的语气差点被酒呛着,他笑着摇了摇酒杯,“伯父还真跟你杠上了啊?”
“可不是嘛!他还说我要是再惦记着他那茶楼就要把我赶出去,你说说这不是搞笑呢吗?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发展吗?”
方旋说完还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他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两眼放光的看着身边的刘耀文,“诶阿文,你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你见识多,你同我一块去找我爹说,要他把那破茶楼改成像春风堂这样的洋楼指定有戏!”
刘耀文长叹一口气,心情倒是愉悦,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装作一副勉强的样子,“好吧,那明天去看看伯父,顺带看看你们家那茶楼。”
“诶?今天怎么不是小希来了?”
方老先生鼻梁上的眼镜滑落下来,他立马又抬手将眼镜推上了些。
“小希今天不舒服,我是她的朋友,替她来弹。”
我抱着琵琶示意了下,方老先生本有些不太高兴,但一想到是小希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差劲到哪里去,便又点头应下了,“行吧,你快上二楼去,客人来了不少了。”
我来过听风堂几次,今天一来看,这陈设还是像以前一样高雅脱俗。不管外面的外国文化冲击如何,它总像是一栋古建筑的侍卫一般,守住属于我们民族独有的文化傲气。
我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坐着,位置在二楼,面向大堂正门。小希和我说只需要弹三首,每首歌中间停一会儿,会有人送茶进来,休息一会儿再弹第二首,弹完就能走了。
我弹到第二首末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争吵的声音,在我旁边的包厢里,我的心提了起来,有些害怕。
要是遇到了强权的人来闹事可就不好了,免不了殃及池鱼。
我在脑子里思来想去,猜着应该不至于是军阀的人,心才放下一半。
一曲终了我将琵琶放到一旁,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给我加茶,我听见隔壁还在吵,总觉得要问个所以然才安心,便趁机问道:“隔壁在吵些什么?可是来了什么军官?”
加茶的小二一边帮我沏茶一边回答:“是咱少爷,又来求着掌柜的将听风堂拆了重建呢。”
我听到这个回答不免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小二帮我将茶加好,我小声的道了谢便端起茶杯吹了吹,刚准备喝上一口就听到一个男声:“小姐要不要请我喝一杯?”
我吓得手一抖,杯里的茶差点洒了出来。
我转过身去看声音的来处,一个西装革履,身形修长的男人靠着门边,看到我回头了便挑了挑眉。
我皱了下眉没有说话,刚刚小二加完茶便走了,屋中只剩下我和他两人,气氛难免有些微妙。我干脆地转过身去,将茶杯放下便想拿起琵琶走人,可我还有第三首曲子没弹,便又只好作罢。但身后站了一个那样的人盯着我,我只感到浑身不适,连头都不敢回。
我咬咬牙,抱起琵琶开始弹起了第三首曲子。
才刚开始弹便听到身后又有声音,是一个男声,“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去说服我爹吗?”
方旋顺着刘耀文的眼神看过去,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正背对他们坐着。
方旋伸手指过去,“就是她就是她,我爹请了她过来弹弹弹,天天哭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茶楼多晦气呢!”
我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却还是继续弹了下去。
一首曲子要弹完,不能负了底下的听众。
刘耀文皱起眉头给了方旋一个眼神,方旋这才怯生生地将手收了回来,可他还是不明白刘耀文怎么态度一下转变这么大,说好来陪自己把这弹琵琶的女人弄走,结果还不让自己出声打扰人家弹奏。
方旋顺着刘耀文的目光转过头去看那个弹着琵琶的女人,然后又收回目光来看刘耀文,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自己这兄弟是中了美人计了。
方旋碰了碰刘耀文的手臂,小声说道:“我听说这弹曲儿的都打南方来,又有人说这南方女子最为多情,你可不要陷进去了呀。”
刘耀文将方旋说的话听了进去,在心里琢磨了下,轻笑一下却没有回应。
是吗?他刘耀文倒要看看到底有多么多情。
最后一曲总算弹完,我收了琵琶,连刚上的新茶都无功品尝,抱着琵琶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料转身时竟看到那两个男人还在,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可又想着听风堂的掌柜不让自己的儿子那般放纵,应是个讲理的人,便又没有先前那么怕了,抱着琵琶就往门外走去。
那个稍高的男人有意挡我去向,我走左边他便挡在左边,我朝右边他又立马靠到了右边来。
方旋这会儿不说话了,看着眼前低头的女人觉得面生,但又确实好看,不免多看了两眼,然后就明白了刘耀文为什么突然变卦。
这女人的身子相比刘耀文来说小太多,好像一拉便就成了娇软入怀,偏还是个会弹琵琶的主,说不定开口就是吴侬软语的,听得让人骨头酥麻。
“还请公子让一让。”
方旋没猜错,女人一开口,酥了半个身子。方旋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女人抱着琵琶站在刘耀文面前,刚刚说话时松动的细眉和不曾分给他们半点眼神的那双桃花眼,殷红的唇瓣说话时露出了牙齿,让人恨不得立马将她的下巴挑起,好好看看这张勾人的脸。
这样说来,面前这江南女人的神态样貌就好像那深山里的狐仙出来撩拨凡人,可她又与之不同,这女人生得媚,举止穿着却又不媚,这种半遮面的朦胧感让人更觉得心痒痒,恨不得立马将纱撕开,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说完还未见他动,便只好抬头去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烦请公子——” “敢问小姐芳名?”
重复了一半的话被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打断,我抬眼看过去,挡在我面前的那个高男人立马用手臂怼了怼他。
“小姐的琵琶弹得甚好,不知道能不能再听一曲?”那个高男人说着便站直了身子来看我,我皱了皱眉,又立马松开了,小声回答道:“一日三曲,这是说好的。”
后面过来的那个男人立马激动的接住我的话,“我们加钱就是!”
男人的手刚激动地抬起来就被那个高男人打了下去,“啧,这是钱的问题吗?”
我抬头去看他们俩一唱一和,心里更是不满了,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可是他们俩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我实在是不好抽身而退。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方老先生过来了,拄着的那根拐杖现在变成了有力的武器,直接打在了那个瘦小一些的男人的小腿上,男人疼得龇牙咧嘴,惊得身旁那个高男人都回头望了过去。
“你小子一天到晚惦记着我这地方也就算了,现在还准备来吓唬恐吓我请来的乐师?”方老先生
一边说着一边打,下手挺重,那个高男人连忙拉架,三个人绕开了些,我便钻空子抱着琵琶往外走了。
出了听风堂我才松了口气,又连忙喊了辆黄包车坐上去。刚刚跑出来的时候我一直不敢回头看,这会儿上了车才大着胆子往后瞧。这一瞧就瞧见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跑了出来,四处张望的模样吓得我立马坐正了身子,不再回头看去。
方旋从他父亲的拐杖之下逃出来,看见自己兄弟站在门前张望,一边弯腰摸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哼哧着,“啊哟我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想着女人,真是见色忘义啊你。”
刘耀文没找到那个身影,心立马就沉了下来,情绪都不高了,“都怪你,吓得人家都跑了。”
方旋刚挨了打这会儿又被自己兄弟抱怨,心里自然是不满,“嘿!你分明比我还吓人,刚刚那个眼神好像要把人家一口吃掉,人家被吓跑了怎么只怪我一个人?”
刘耀文也不再和他扯下去,“她住哪里啊?”
方旋弯着腰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腿,“我怎么知道啊,等她明天再来弹琵琶的时候你问问她呗。”
刘耀文看着那个路口没有说话。
问她她就会回答吗?
第二天刘耀文早早的就赶到了听风堂,方旋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家店铺里时刘耀文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她是不是迟到了?怎么还没来?”
刘耀文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就抱着琵琶从门口走了进来,方旋看了一眼立马又去看刘耀文,“这不是来了吗?”
刘耀文看着那个背光的女人,很明显就不是昨天那个人,“你瞎?”
方旋不服,“你才瞎呢!”说着立马将头抬起来去看那个抱着琵琶的女人。
不看还好,看了就勾起方旋的记忆了。难怪他昨日觉着那个女人有些面生,合着今日这位才是平日里弹琵琶的乐师。
刘耀文手里的茶都拿不住了,“人怎么换了?”
方旋一拍脑袋,“哎呀,这才是之前弹琵琶的。”
“昨天那个呢?”
“我咋知道?”
齐小希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自然猜到了是在说谁,本来想上前和他们搭句话,说自己知道,可心中又有些奇怪的情绪,这种情绪拉着她,不允许她告诉他们昨天那个弹琵琶的人是帮自己替班的施琴。
刘耀文坐不住了,直接往外走,方旋跟上去,“要不问问我爹?我爹总知道吧!”
方旋本来以为这下肯定稳了,谁料方老先生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过来弹了这么一次,说是来替小希班的。
方旋脑子一转,“那她肯定认识啊。”方旋指了指坐在二楼弹着琵琶的齐小希,刘耀文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皱了下眉,“你去问。”
“你怎么不去啊?”
“我嗓子疼。”
方旋被他这个借口堵得没话说,只好撇着嘴往二楼走。
刘耀文在下面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方旋骂骂咧咧的下来了。
“问到没?”
“她说自己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就是故意不说呗。
刘耀文起身往外走,方旋跟过来,“你去哪儿啊?”
刘耀文在门口停下来,“我自个儿找她去。”
这话里还带着点赌气的成分,方旋不禁笑起来,“没想到刘少还有大海捞针的兴趣。”
刘耀文瞥了他一眼,“多积德,菩萨总会让我再遇到的。”
方旋还想说些什么,刘耀文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他看着自家兄弟的背影慢慢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小声嘀咕起来,“他小子来真的了?”
刘耀文马上就用行动告诉了方旋答案,自那天起,刘家开始大做慈善,虽然刘家以前也经常捐钱,但都没有这次的规模大,捐赠人群甚至还普及到了学堂的孩子们,连刘家少爷都亲自到场搬运捐赠的物资。
方旋帮着刘耀文从车上将书本卸下来,一天的工作量把他这个每天在家享清福的少爷累得够呛,汗流浃背不说,脸都晒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看看你兄弟我,我真的是任劳任怨,我啥时候干过这种事情啊我。”
方旋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沓沓的书搬下车,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
刘耀文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领口大肆敞开着,能看到肌肤上淌着的汗,他没搭话,继续搬着书。
这是今天要送书的最后一所学堂了,动作麻利点搬完还能赶回去吃饭呢。
方旋又说道:“你不会还在想着积德让菩萨安排你俩见面吧?我看你还不如登个寻人在报刊上来得快呢,特别是悬赏些钱,肯定立马就找到人了。”
刘耀文搬完了自己那一方的书便直起腰往方旋那边走起,方旋见他没回应便继续叨叨,“这样是不可能找到的,你这要是找到了我天天去菩萨庙里上香,我也来捐赠钱财,施粥救济他们,我就祈祷我那个死脑筋的爹能够——” “抱歉我来得有些晚了。”
我急急忙忙的跑到运书的车前,站定后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车上的人直起腰来看我,高大的身子一下就把刺眼的阳光挡住了,我仰头去看他,“您是刘先生吗?”
一旁的方旋不可思议的站直了身子,怀里抱着的书都要掉了。刘耀文朝他笑了下,似乎在回应他刚刚的自言自语,然后又摆正脸来看我,“我是。”
男人背着光,面上的阴影让我有些恍惚,但又立马想起了这张脸的熟悉。
这就是前些日子在弹琴时遇到的那人!
我没了刚刚的热情,站在他们面前还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想的那位好心富人刘先生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人,不说文邹邹的像个教书先生,但起码也是温文尔雅的,可眼前站在我面前的却是前些日子挡着我去路的纨绔子弟,看样子便知晓是春风堂那种地方的常客,整日花天酒地没个正形的。
但学校的书本和器材又确实是他捐赠的,我还是得以笑脸相迎。
我调整了下情绪,让自己脸上的笑自然了些,然后伸手准备去接他的书,“刘先生我来吧。”
刘耀文抱着书从车上跳下来,将书放到地上后便直起身子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种粗活我们来就行。”
听此话我便将手收了回来,“感谢您给我们学堂捐赠这些物品,我们一定会继续好好地进行教育工作,让每一位学生孩子都学到好知识,承起中华崛起之责。”
方旋也从车上跳下来,“怎么讲这么官方啊?”他走近了些,一只手搭在刘耀文的肩膀上,“你是教书的啊?”
刘耀文打开方旋的手,“你懂不懂点礼数?人家是教师先生,先生懂不懂?”
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来,我看见了还没来得及犹豫做出什么回应他便又收了回去,往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然后再次伸了过来。
“我叫刘耀文。”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笑了起来,眨巴着眼睛看我,我有些纠结,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我叫施琴。”
刘耀文的手很大,包裹着我的手,可能是刚刚搬了东西,所以他的手格外烫。
一旁的方旋只差敲锣打鼓了,“好名字啊,诗情画意!对了对了我叫方旋!”
我连忙将手从刘耀文的手里抽出来,慌乱之中指尖划到了他的指腹,好似连手指头都眷恋不舍一般。
在温柔的夕阳下我居然红了脸,后颈都冒出了些汗来。
刘耀文弯腰将书抱起来,方旋也连忙将书抱得更起来些,“大哥你还要搬到哪里去啊?”
刘耀文侧过脸去看龇牙咧嘴的方旋,“给人家送学堂里面去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上前一步,“不用了刘先生,您放在这里就好,我们能自己搬的。”
我的话刚落,林甫山就带着几位先生跑了过来,“施琴!书本怎么样了?”
我等林甫山站定后才向他介绍面前的人,“这位就是捐赠书本给我们的刘先生。”说完便又对刘耀文说道:“这位是我们学堂里的先生。”
林甫山伸出手来准备握手,注意到刘耀文抱着书便又收了回来,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去拿刘耀文怀里的书,“我来吧刘先生。”
刘耀文往前走,“没事,您搬地上的就成。”
我弯腰去帮林甫山分担些,不料手刚碰到书本就被刘耀文喊住,“施小姐给我们带路吧,您就别搬书了。”
于是我就领着他们进了学堂里,孩子们这会儿已经散学回家了,学校里还留着我们几个老师在等书本,校长看见有人来了立马迎上来,“辛苦各位!辛苦各位了啊!”
刘耀文将书搬到一旁的空桌上,用手擦了擦汗。天气闷热得很,他身上出了很多汗,头发更像是从水里刚爬出来似的,脸上也都是豆大的汗珠,全然没了那日看到的花花公子模样,这会儿反而更像是我小时候捡回来养的那只小狗,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小狗,我看他的样子都有些不忍,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递给他,“刘先生,拿这个擦吧。”
刘耀文没想到我会拿手帕给他,便没有立马伸手来接,我的耳朵稍稍红起来,“刘先生别嫌弃,干净的。”
“我手脏,能不能劳驾施小姐帮我——” “哎呀我来擦我来擦!”方旋一把从我手里拿过手帕,我像是转移了手中的烫山芋一样松了口气,赶紧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刘耀文狠狠瞪了方旋一眼,然后一把抢过手帕,“你小子给我等着。”
方旋站在原地看着一个背影一个黑脸,嗯嗯啊啊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干脆就闭嘴了。
校长对刘耀文表示了感谢,前前后后道谢不少于十句,又是向刘耀文保证一定会好好教学生又是对刘耀文说我们这个学校虽小但好。
我陪着站在一边,总感觉刘耀文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来。余光中的那束目光炽热而专注,我几乎不敢抬头往他那边看。
一直在当听众的刘耀文突然开口问道:“校长,您这里还缺不缺外语先生?就教洋文的。”
校长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还没有呢,咱们这学堂不是小嘛,这先生也就是教教算术啊啥的,还没请到洋文先生呢。”
“我怎么样?我刚从国外回来,洋文还不错。”刘耀文指了指自己,然后看了方旋一眼,方旋立马会意,站起来附和道:“对对对,他洋文好着呢。”
校长面露难色,能请到洋文先生自然是好的,但这要是刘家的少爷,工钱的话......
“我不要钱,其余的和施先生的待遇一样就行。”
于是从第二天起,刘耀文就同我一起在学堂里教学生了,当初校长答应他的和我待遇一样,为了让刘耀文满意,甚至将我俩的工作桌都安排在了一起,这样一来我和刘耀文天天都要见面了。
刘耀文的洋文说得的确不错,而且自从他来教学生后,他高高的鼻梁上总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比先前要书生气了不少,每次同我讲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倒还真像个教书好几年的先生。
那天我刚给孩子们上完课,拿着课本坐回位置上后他便凑过来了些,我有些警惕的往旁边缩了缩,“刘先生……”
“谢谢你的手帕。”刘耀文将手帕递过来给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没有伸手去接,刘耀文又加了句,“我洗干净了,香的。”我伸手去接,下意识地对他说了句谢谢。刘耀文轻笑一声,“这手帕上的花真好看,你在哪儿买的?我买条给我娘亲去。”
刘耀文说的不假,白色的手帕上绣了一朵杏花,不但好看,那天用的时候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将手帕收起来,被他这么一夸不免有些害羞起来,“这花是我自己绣的。”
刘耀文的眼睛立马亮起来,活脱脱就像一只看到了肉骨头的小狗,“真的吗?你怎么什么都会?又会弹琵琶又能教书,还能绣这么好看的花!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刚刚的夸奖如果是细微的小雨,这会儿的夸奖可是要将我全身都淋个遍了。我的耳朵不争气的红起来,想着也夸夸他,便说道:“我不会洋文。”
刘耀文得到这个答案还真挺意外的,只觉得眼前的人更加有趣了,“洋文简单,我教你啊。”他说着便将椅子挪过来了些,“我先教你叫我的名字。”
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先教我叫他的名字,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好。”
刘耀文的脸上也微微泛红,“你就叫我 darling好了。”
我模仿着他的发音,尾音微微上扬表示不确定,“darling?”
刘耀文的耳朵红起来,点点头来肯定我,“对,我就叫darling。”说完还补充道:“这是我专属的名字,你可不能叫别人。”
我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也会脸红。
“好的,darling。”
我在遇到刘耀文之前,总觉得第一印象很重要,并且是不能被改写的,第一次看到的样子几乎能影响这个人在我心里的地位。
可不知道为何刘耀文却这样除外了,当初在听风堂看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是害怕,只想一个劲的躲避他。
因为觉得他是那种绯闻不断的花花公子,是喜欢玩弄女人感情的纨绔子弟,是我这种平民百姓最不应该靠近的人。
现在近距离的相处起来,却觉得他整个人都与之前见的第一面不一样。
给他送了那条答应绣给他的手帕,他居然会害羞,整张脸都红了,像是树上最成熟最甜的那颗苹果,连说话都结巴了半天才捋直舌头。
后来第二天他带了好些糕点来学堂,他说他娘亲很喜欢,要给我送些东西吃。我看了下,那些糕点都是现在正火的铺子里的,上次听齐小希说她排了很长很久的队伍才买到了一小份,也不知道他这么多的糕点花了多少人力财力。
我说我吃不下这么多,他就带着到课堂上与学生们分,还说是我请的。学生们一面吃着一面向我道谢,我红了脸,也不好说什么。
刘耀文拿起一块递到我嘴边,学着学生那样的语气冲我弯弯眉眼,“谢谢施先生~”
我还看到好几次他请学生吃从小贩那里买来的冰,没有那么多位置坐,他就干脆和小孩们一起蹲在地上。他在这时候总是性子急的,大口地吃着冰然后被凉到,赶忙又将嘴巴张大,圆圆的,想让冰快些化掉。
那时候我是看不到一点儿少爷架子的,真诚和温暖是这段时间里他给我的所有感觉。很多时候他就像小狗一样,歪歪脑袋吐舌头的时候还会冲你摇摇尾巴。
他给我送过一个八音盒,打开来有音乐还有芭蕾舞者在上面跳舞的那种,他说这是他从外国买来的好东西,但他自己不懂欣赏,就送给我这个会音乐的。
我被他这蹩脚的理由逗笑了,“可这是西洋的音乐,我也不懂的。”
他急了,想硬塞进我怀里却又觉得不礼貌,只好赶紧想理由。可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的理由让我收下,毕竟上次送糕点已经用过道谢这个理由了。
我看出他的着急,也明白他这个礼物是非送给我不可,便伸手过去,“谢谢。”
刘耀文将八音盒放到我手里,嘴角笑起来都圆圆的,没有一点锋芒。
“那我也不能白收你的吧。”我仰头看他,刘耀文眨巴着眼睛,等我的后文。
“你上次不是说想听我弹琵琶吗?我明天带琵琶来,随刘公子点。”
刘耀文听我说要给他弹琵琶那是再高兴不过了,可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炮火就侵袭到了城门口,学堂停课,我们也都躲在家中。
那天后我和刘耀文断了联系,等到外面的局势稳定些我才知道他和方旋一起去当了飞行员。刘耀文托人给我传书信,告诉我他在航校里学习,到时候就能当开飞机的飞行员,把侵略兵都打出我们的国门去。
自此我们便靠着书信往来,我明白在航校里过日子并不轻松,可每次他给我写的书信里却从不抱怨,只问我过得好不好,还问问学堂里的学生还记不记得他教的洋文。
我在回信里叫他放心,学生们还温习着他教的洋文,还告诉他学生们都将他立为榜样,也要好好读书然后打退侵略兵。我写好后将信叠好,思索了下又展开来,在上面有些生疏的写下darling。
后来战事吃紧,他们这批飞行学员也肩负起了奔赴战场的使命。要他们上战场时已是冬天,我穿着一件大袍子还是冻得厉害,右手的手上还生起了冻疮。
他们出发的那天我请了假没去上课,早早的就跑到航校门口去,手里抱着我给他织的围巾,本来准备给他再织件衣服,可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准备这一条围巾了。
校门打开的时候我一个劲的踮脚往里看,等了许久也没看见他的影子。人海把我往前推,我没站稳,在摔倒前慌忙地想扶住旁边的树,却突然被人扶住了腰。
我抬头看,是朝思暮想了好久的那个人。
经过航校的磨砺,刘耀文的脸更成熟了,锋利的眼神就像一把进口的军刀,能够一举扎进敌人的咽喉,分秒致命。可这双眼睛在看我时却是如水般温柔,笑起来还是嘴角圆圆的,满脸写着惊喜,连眼睛都睁大了,“你真来啦?我还以为你和我开玩笑呢。让你等半天了吧?刚刚我爹和我娘亲来看我了。”
他扶着我让我站稳脚才松开我的腰,叽叽咕咕的一直在说个不停,兴许是意识到刚刚的亲密接触,他这会儿又有些害羞起来,扶我腰的那只手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你怎的穿得如此少?”
“我都要裹成球了。”我小声嗔怪了句,便听着刘耀文身后的人海发出来的吵闹声。
憋了半天终是我先忍不住,一面将手里叠好的围巾散开一面说道:“我听说前线那边都很冷,就给你织了条围巾,你戴在脖子上,防寒。”
我刚准备踮起脚去给他戴,他却先我一步弯了腰,我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帮他好好戴上。戴完才想起来他一个富公子怎么可能缺围巾,便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难堪起来。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放——” “我很喜欢!”
刘耀文的回答很快很干脆,给了我不可置疑的肯定。
我还忘记来得及高兴,刘耀文就发现了我手上的冻疮,他拉起我的手,“你手怎么了?”
冻疮不是什么大事,他要上前线了我也不想让他担心,便想着将手抽回来随便搪塞过去。谁知道刘耀文差点察觉到我要缩手,便抓得更紧了。
“是帮我织围巾弄的吗?”
“不是啦。”刚说完这句话,我便看到刘耀文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有些急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你别哭啊,我不疼的。”
刘耀文皱了皱鼻子,“谁要哭了,我堂堂铁血男儿可是要上场杀敌的,才不会哭呢!”
他突然严肃起来,我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不由得笑出声来,刘耀文又皱了皱眉,另一只手覆上我的手想帮我暖暖,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小的,“我就是心疼你......”
刘耀文身型高大,这会儿却是委屈成一个奶团子了,吸了吸鼻子还努了努嘴。
他一边帮我揉着手一边问我,“你这些天是不是累着了?怎么感觉你瘦了许多?”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刘耀文点点头,还未说话便听见远处方旋的声音,他在喊着刘耀文的名字。
刘耀文转过身去,我俩一同往声源往去,方旋没看到,到时候看到几对要离别了依依不舍相拥的男女,还有两对情到深处忘我接吻的。
我和刘耀文都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心照不宣让此刻的气氛更加尴尬。我的手还被刘耀文拉着,这会儿却是不想挣脱开了。
刘耀文回头看着我红彤彤的鼻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对了,你还没给我弹琵琶的。”
我的眼神也躲闪起来,“你回来我就给你弹。”
过了良久,刘耀文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抬眼看着我,“那我回来了,你再奖励我一个kiss好不好?”
kiss的意思我知道,这个要求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他的一句“好不好”让我无法拒绝。
老天爷开始落雪,像是在催促我做出回应一般,我怕耽误他上车跟部队走,便没有再犹豫,红着脸点点头,“好。”
刘耀文像是这个吻已经落到了他脸上一般,高兴得只差蹦起来了,“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不能忘!”
“我不会忘的,你也要好些注意安全。”
他去了前线后我们依旧用书信往来,只是频次没有先前那么多了。一直到春天刘耀文也还是没有回来,上一封信停留在他对我说的新年快乐。
后来前线突然没了消息,没有通讯也没有人传信回来,说是被困在了前线城中,联系不上部队。
我急得每天睡不好觉,心神不宁地度日。我明白自己就算着急也什么都做不了,可正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才更加着急。
信已经送不过去了,刘耀文收不到我的担心。我就只好去找菩萨说,让菩萨保佑他平安归来。
初夏时前线终于重新通讯,却传来飞行员全员牺牲的消息。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还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写着新知识,底下的同学坐不住了,有的男同学悲恨万分,捶着桌子说一定要报仇,而有的女同学则哭了起来。
我拿着戒尺敲了敲黑板,刚准备开口让他们安静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旁边守着的只有一位之前和刘耀文一起吃过冰的学生。我看到他便止不住的哭起来,那位学生赶忙跑出去,叫来了林甫山,林甫山手里还拿着课本,这会儿慌慌忙忙地跑到我身边来,“你可醒了,你昨天晕在讲台上差点没把我和校长吓死。”
他看到我在哭,便将手里的课本放到桌子上,拿出自己的手帕来准备给我擦一擦,我将脸撇过去,他也就收了手。
他明白我何故如此伤心,却也不敢再提。
校长赶过来看我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碗粥,说要我先喝点粥饱饱肚子,我摇摇头,“我吃不下。”
一说话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我明明如此心诚了,为何菩萨还是不帮我?
从醒来到现在我都不敢提刘耀文的名字,我希望那个消息是假的,却又不敢和他们证实,我怕得到他们的叹息和肯定。
校长摸着碗,感受到它一点点变凉,突然想起了件事,便和我说道:“对了,他们前线送来了最后一批信件,你可收到?”
我被点燃了一丝希望,连忙挣扎着坐起身,“在哪里?”
校长眯着眼睛思索起来,“昨日下午就送回来了。你昨天还在昏迷,那送信人应该是给齐小希了,你和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我立马将身上的被褥掀开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一路不停歇的跑到了齐小希家。
我推开门便问,“小希,你有没有收到一封信?”
屋里面的齐小希在擦着琵琶,看见是我来了也不惊讶,面上更是没有什么表情,“什么信?”
我往里走,“前线送来的,可是送到你家来了?”
齐小希将手中的帕子放到桌上,“烧了。”
我身子一垮,差点就要摔了地上,我踉跄着往旁边走,扶着墙勉强笑起来,“莫和我开玩笑了小希,信呢?”
齐小希将手里的琵琶砸到桌子上,手指因为气急拨动琴弦发出了杂乱的乐声,她站起来冲我吼道:“那信送给了我就是我的!我说烧了便是烧了!”
我来不及搞懂她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听她那般确凿地说烧了便往她的厨房跑去。
到了厨房我看见灶台里确实燃着火,跳跃的火焰让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锅,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我往灶台扑过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将手伸进了灶台里。
火撕咬着我的手,我在里面抓了几下,被炭火灼伤了皮肉,却根本没有捞到信件的边边角角。
齐小希冲过来将我的手拉出来,骂道:“你疯了吗?一封信而已,你们继续写啊!这么在意这封信干嘛?他又不是死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手被火烧伤烫伤,却只能感受到心脏的悲痛。
“可他死了......”
可他死了,那封信是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绝笔,是本来要告知我的事情,是要与我倾诉的情绪,是结局成为悲剧后最重要的物件。
可现在,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离开了齐小希家,没问她为什么要烧掉那封信,我也不想知道。
只是后来的我很少再说话了,也不再弹琵琶,校长看我的状态不好,便让我在家里休息,我也不再教学生了。
再后来,新的皮肉长出来,我的右手瘙痒难耐,我也不再听刘耀文的话不去挠它,甚至仿佛在报复一般的挠着伤口,可怜的伤口每天都被我抓得血肉模糊。
更后来,天气热起来,右手的伤口就开始化脓溃烂,我依旧每天写着书信,拿笔的时候不觉得疼,脓水弄脏了信纸我就重新写,总要讲究写的。我不停的用那只坏了的手写着信,写着没人再送,也不知道送往何处的信。
后来的我想说的都藏在了琵琶里,可我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弹过琵琶。
那年的冻疮和灶台的烈焰炭火联合起来再次撕裂我的皮肤,长出新的伤口,因为过量的思念导致发烂腐败,连神医铺子的良药都没能治好。
“果然他就是个骗子。”
我每天坐在床上念叨着。
“说好了回来给他弹琵琶的,说好了要吻他的。”
桌子上的八音盒不知怎的发不出声音了,连里面的芭蕾舞者也不跳了。没人能修,连神匠铺子都修不好。
我抱着八音盒坐在家门口,每日盼着有人来,却日日落空。
“他就是一个骗子。”
我自顾自的说。
“怎么还不回来……”
/刘耀文视角/
在我遇到施琴之前我一直觉得一见钟情是扯淡,哪有人话都不说就喜欢上的?
后来我在听风堂听她弹琵琶,看到她回眸的那一眼,我便明白先辈们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都这么久了我还是记得那时候的第一眼,记得她穿着一件淡绿的旗袍,领口盘扣上还有一颗珍珠。她人娇小,又漂亮又温柔的,说话也好听,和唱曲撒娇一样,我骨头都酥麻了。
我同她讲话,她好像怕我似的老往后退,我又悔又急,偏偏方旋那小子还嘴笨,老说些让她不喜欢的话。
后来再见面便是在学堂里了,我就知道菩萨不忍心不答应我。
这次终于和她说上了话,她还叫我刘先生。我本来是讨厌别人叫我刘先生的,但她叫的就是好听些,我就是喜欢些。
我没想到她还给我递手帕,要是方旋那小子不打断我俩,她肯定就要帮我擦汗了。
后来和她一起教书育人,慢慢相处我们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
我教她叫我名字的那句洋文并不是我的名字,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想要她这样叫我,大不了以后我刘耀文真就改名叫darling好了,我就是她的darling,哼哼。
还有那条手帕,我并没有送给我娘亲,我骗她的,我还哄着她在上面绣了个狗尾巴草,本来想要她绣红玫瑰,但太过于明显,便只好作罢了。狗尾巴草的意思她应该不懂吧?我还是从外国人那里学来的呢。
还有好些事情,我都要说不过来了。反正她好让我喜欢,我恨不得和她教一辈子书,要是教一辈子书能和她一直在一块的话我也愿意的。
那个八音盒是我最最喜欢的,现在也想将它送给最最最喜欢的人。她收下后说要给我弹琵琶,天知道我有多高兴!弹琵琶!她弹的琵琶实在是好听,没有听过的人真是可怜呢。
可是那群强盗跑到了我们的领土撒野,民不聊生,我无法忍受自己还坐在家中避难,便叫上方旋一起去报了航校。
航校的日子真苦,方旋刚去的时候每天都要哭喊,到了后面也就习惯下来了,毕竟我们这些男儿都是要上战场的,怎能被这些小困难就打倒!
只是在航校里不能见到她,每日都很想她,难捱的思念比训练还要难受。还好后面能通书信了,我托人给她送信叫她安心,虽然不知道她念不念着我,但我希望她还是不要挂念着我的好,看她的身子骨小小的,要是念生病了可不好。
自那以后我们就通过书信来往,有一次她还在信里叫我darling!我兴奋得爬起来再去跑了十圈,后来不尽兴还拉着方旋和我一块跑,方旋骂我发疯骂了一晚上,却又陪着我跑。
再后来我要去上战场了,她说她会来送我,我以为她同我开玩笑,结果她真的来了!不过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挤得摔了,还好我跑过去扶住了她。
那是我第一次搂着她的腰扶住她,她的腰肢真就是盈盈一握的感觉,想到这个我当时还红了脸。
没想到的是她不但来了,还给我带来了她亲手织的围巾,还亲自帮我戴上了!我当时感觉幸福感马上就要冲破我的天灵盖了。
可我看到了她的手,我就又心疼又自责的。我有些怪自己不能守在她身边陪着她,心疼她在寒冬里帮我织着围巾,没有人帮她暖暖手。
我差点就在她的面前哭出来了,真是丢死人了。好在眼泪被我控制住了没有掉下来。她叫我别哭,我也嘴硬。
我瞧着她瘦了些她却说没有,方旋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离别前我们看到别的人在相拥而吻,我俩都没说话,但是气氛真的很尴尬。
我问了她还没给我弹的琵琶,她说等我回来弹。我便又问等我回来能不能亲我一下,她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能拿下所有的事情,未来要经历的事也都没问题。我拉着她的手,一边帮她揉着一边暖着,怎么也不想松。
她的手是这样小,我一下就能抓牢了。
可她的手是那样小,我还是得松开的。
前线的条件更加艰苦,我们的书信来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只能每次都尽可能的多写点。前线脏,每次写信前我都要洗干净手再写,方旋笑我臭讲究,我总要踹他一脚的。
他没心上人他才不懂呢,给心上人写信可不就是要讲究一些吗?
可谁也没想到,那帮强盗的火力居然这么猛,一连将我们的飞机打下来好几架。
后来晚上一起吃饭的兄弟们慢慢的变少,我和方旋也很少开玩笑了。
那天晚上我有一种突然的预感,不安和心慌让我整夜睡不着觉,我爬起来找钢笔写信,写到一半没墨水了才发现墨水早就被炮火打掉了。
我只好将语言简洁些,写两个字甩一下笔,希望爹送给我的这支钢笔还能出些墨来。
信写完了,一封给施琴的,还有一封是给爹和娘亲的,我打算这两封信让人一块送出去,到时候施琴看了信肯定会将信给娘亲,娘亲看了我给她和爹写的信也就知道我要他们帮忙照顾的人是谁了。
我要是不在了,施琴也要有人照顾的。
我盖上笔帽,战争又打响了,方旋弹起来,“他奶奶的个腿,老子和他拼了!”
我将信放到专门的铁箱里,然后上了飞机。
天微微亮的时候,敌方多架飞机将方旋包围,我还没来得及去吸引他们的火力,方旋的飞机就被他们打了下去。
我看着方旋那架直直往下坠落的飞机,脑子里只有“冲”这一个字。
局势已定,挣扎与拼命,我选择拼死一搏,能带一个下地府是一个。
到时候下了地府,阎王爷会教训他们这群畜生的。
从小我爹就告诉我,人生出来就是会死的,无论怎样都是一死,不如为国。
所以为国,我无怨无悔。
只是我负了一个人,她叫施琴。
我感觉到飞机急速坠落。
“施琴。”
可能是思念冲破了喉咙,替我唤出了声。我的呢喃不清,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叫谁。
当我喊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居然感受到了一个别样的情绪,那是我第一次对死亡产生恐惧。
我幻想过很多次为国捐躯,每次思来想去都是懊悔能没多杀掉几个敌人,就连刚刚也在懊悔自己没能多带走几个人。
可一想到她,我突然害怕死亡了,我突然好想多活一会儿。
我开始祈祷,可还没开始我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飘渺的愿望我就不想了吧,换一个菩萨能够实现的吧。
云层渐渐稀少,我明白飞机马上就要坠毁了,于是提前闭上了眼睛。
“菩萨保佑,保佑她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