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殖民王国与中国（二）1895-1901 铁路霸权

2022-05-11 14:30 作者:史图馆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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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冷场带术士

由于在甲午战争中的惨败，清政府终于也意识到此时已是必须改变的时刻：在光绪帝提出的六项“力行实政”中，头一条就是修建铁路。

早在几年前就打算修筑铁路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当即上奏建议修筑卢汉铁路（卢沟桥至汉口，现京汉铁路），并重申了卢汉铁路的重要性。

数月后清政府正式决定兴建卢汉铁路，并凭借黄河将其分成南北两段，分别由张之洞和李鸿章建造。

与李鸿章能动用官款修建不同，张之洞负责的南段卢汉线只得自行从各省富商中分股集资修建。由于此时清政府的信誉已经不佳，张之洞在募集商股的过程中受阻。

唐胥铁路又称开平煤矿铁路，1881年11月通车，全长近9公里，开平运煤铁路公司后发展为中国总铁路公司。

最后他只能奏请设立铁路总公司，并请盛宣怀担任公司总办，统筹铁路的修建。

盛宣怀的履历表满满——曾办理中国轮船招商局、建立中国电报网、兴办了北洋大学堂（现发展为天津大学、西北工业大学、海河中学等）和南洋公学（现发展为西安交通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开创中国第一家银行（中国通商银行，现为中国人民银行）、参与中国红十字会建立……创下了中国历史上很多个第一，可谓是当时最著名的洋务大员，由他来督办铁路可见清政府对铁路的重视。

清政府计划从国外借款2000万两白银、国内融资1000万两、并从其它对外借款的余额中凑出1000万两，共计4000万两修成铁路。

盛宣怀（1844－1916），字杏荪、号补楼愚斋等，出生于江苏常州，清末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买办官僚

借款修铁路的消息一出，各大列强的代表蜂拥而至，但张之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此事断不宜英法诸大国商人包办，恐获利以后，收回或费口舌，唯小国远国，则无此患。”他口中的这个小国就是比利时。

早在兴办汉阳铁厂期间，张之洞就与比利时人打过交道，且比利时钢铁资源丰富、铁路技术成熟。更重要的是，张之洞认为比利时“于中国无大志”。

无独有偶，之前访问过比利时的李鸿章也表露了同样的态度。

在接受利奥波德二世的盛情招待时，利奥波德二世对李鸿章特意提及希望能由比利时承办卢汉铁路，而李鸿章也认为作为小国又精于铁路的比利时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都大错特错了。

一开始，清政府提出利息为4%、贷款实际给予时不打折扣、物料可以各国竞标、不干预铁路工程建设、铁路权作为抵押时比方不实际管理铁路等五项底线，比利时人满口答应。

1897年5月27日（光绪二十年四月二十六日），盛宣怀代表铁路总公司与比利时银行代表在武昌签订了《卢汉铁路借款合同》，期间约定向比利时借款450万英镑（实际汇款405万英镑）（折合白银2000万两、11250万法郎）、利息为4%（利息共355万英镑）、分三十年六十期到1927年还清，还款期间用铁路及产业作抵押等。

可是，当清政府正式确定找比利时借款的意向后，比利时便马上翻脸，三番五次地提出要加息、少汇款（但还款还是照450万英镑算）、获得铁路管理权等无理要求，并找来法国为自己撑腰。

此时，清政府正与美国方面对同为张之洞建议的粤汉铁路进行谈判，面对比利时方面的出尔反尔，便在《粤汉铁路借款合同》写明如果中国与比利时废约，便另向美方借款500万英镑承办。

在清政府强硬的态度下，比利时方面很快表示愿按原合同修建。

然而清政府考虑到美方修筑铁路更贵、且有失去路权的可能性；最后在法国方面的穿针引线下决定与比利时续约。

没安分几天后比利时很快再生事端，提出更加严苛的要求——这次，它还获得了沙俄的支持。

面对法俄的压力，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清政府在上海正式签订了《卢汉铁路比国借款续订详细合同》和《卢汉铁路行车合同》，而其中的条款中比方成功加息1%（多了200万两白银）、并获得了垄断物料、在修筑和清政府还清款前时的铁路管理权，二这些全是中方此前提出的不接受项：

期间利奥波德二世为了谈判成功还特意找来著名的比利时裔中国官僚“林辅臣”（保罗·斯普林加德）来参与谈判。顺带一提，比利时也两次遣人进入甘肃“探险”，所幸“探险队”都无功而返。

保罗·斯普林加德，首任肃州税务司并娶妻生子。后获得爵位和比利时皇冠勋章，在建设兰州中山桥期间去世。

同时，比利时借修筑卢汉铁路同样试图在汉口获得租界，且他们的算盘差点成功，这次先挖个坑。

除了卢汉铁路，比利时电车铁路合股公司借口开创京汉铁路支线，再利用盛宣怀与容闳之前的冲突，于1903年以2500万法郎（实付2250万法郎）获得汴洛（开封至洛阳，现陇海铁路）铁路的修筑权。

而在前一年，打着铁路用矿幌子的比利时人获得了顺德临城（今河北邢台市临城县）的开矿权。

比利时人也对前文提到的粤汉铁路暗中伸出了魔爪。

承造的美方华美合兴公司（American China Development Company）是美国前参议员听闻中国大办铁路后新成立的公司，并没有相关经验。承诺在5年内修完840英里的铁路，直到工期将满时才只修建了28英里。

再加上义和团运动让美国的资本对铁路心存顾虑股价大跌，比利时万国东方公司（王室背景）乘虚而入将合兴公司三分之二股份买入；合兴公司也给予比人便利，不仅将铁路的管理人员换成了比人，甚至私下将铁路北段的修筑权私自给予了比方。

这一行为很快激起早就对美资介入而不满的中国绅商的抗议，也引起了张之洞的不满。

张之洞认为这样会使比利时控制中国的东南命脉，比利时素来和法国穿一条裤子，而法国又与沙俄关系密切。

最终张之洞将合同作废，以粤、湘、鄂三省的税收作为担保向英属香港政府借款110万英镑，筹得675万美元作为赎金最终赎回了粤汉铁路的修筑权。在获得粤汉铁路的念想作废后，比利时很快将合兴公司的股份出售给了摩根财团。

自此以后，山东、河北、江苏等省也掀起了收回路权的运动，1907年清政府再向比利时借款时正值江浙人民要求收回苏杭甬铁路，续借1600万法郎比方最终实付1528万，这95．5%实付比率已是清代历次铁路借款中实付折扣最低的一次，

卢汉铁路修筑权的获得让比利时发现了新的机会，虽然本国无法在实力上殖民中国，但依靠自己擅长的铁路业，比利时也能在中国获得巨大的利润。

比利时就以铁路为抓手，再加上金融业的攻势（挖坑下文谈），逐渐从跟在英法身后狐假虎威变成一个能喝汤的角色。

写手自己不知道什么版初中历史图册，比利时当时在中国铁路的投资是“列强”中的第四位

时间倒回到庚子年间，义和团运动愈演愈烈，开始大规模的排洋活动。

此时，前文提到的圣母圣心会已经在蒙古、甘肃、新疆都铺设了传教所，义和团的兴起让对教团随意圈地早有怨言的农民开始焚烧教堂、打杀教民。韩默理遣散了其余的外籍神职人员，与上千教民固守在一处教堂内。

1900年6月20日上午，克莱门斯·冯·克林德男爵（Clemens August Freiherr von Ketteler 1853年－1900年）携翻译海因里希·柯达士（Heinrich Cordes 1866年 -1927年）乘坐轿子（Sänfte 还译成垃圾）匆匆前往总理衙门，希望清政府能放宽昨日对各国驻华使节“限二十四点钟内各国一切人等均需离京”的照会。

在途经东单牌楼北大街时，克林德一行与附近巡逻的神机营霆字枪八队发生了冲突，冲突中克林德是否携带武器或是开枪众说纷纭，但最终他被章京恩海击毙。（此神机营是咸丰十年（1860年）清政府新设的一支部队，驻地衙门设在崇文门煤渣胡同）

此时（具体时间存疑），同样设在崇文门附近的比利时使馆（由于此时比利时使馆受到奥匈帝国保护，护卫很可能来自奥匈海军陆战队）护卫在听到枪声后受比利时公使阿道夫·玛丽·莫里斯·约斯斯腾男爵（Baron Adolphe Marie Maurice Joosten 1862年－1910年）指挥，射杀义和团民等数十人。

这位出身于安普卫特的男爵取汉名姚士登，尽管他一年前才外派并担任比利时钦差驻扎中华及暹罗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全权公使），但很快他就将证明自己值得利奥波德二世的重任。

除去他，此时比利时使馆主要成员还有比利时驻中国参赞林阿德（Alphonse Splingaerd）、日后成为上海华比银行董事的Adrien de Mélotte de Lavaux和未来的比利时驻华公使贾尔牒（Emile de Cartier de Marchienne）。

林阿德全家福，即上文林辅臣与接受比利时教士传教的甘肃张氏女之子，其比利时后裔出席了兰州中山桥百年庆典

被激怒的中国军民很快炮轰比利时使馆，在奥匈守卫设法防守了3天后，使馆人员不得不放弃比利时旧公使馆，逃至东交民巷（此时仍称东江米巷）内的其他使馆内；而比利时旧公使馆也成为了义和团运动中第一个被焚毁的外国使馆。

在紫禁城里的慈禧太后以光绪帝的名义向11国列强发布《宣战诏书》后，归义城（今呼市）清军马队很快出动攻破了韩默理固守的教堂，将韩默理游街后处死。

而此时主管电报局的盛宣怀则扣下了慈禧太后发向各地的电报，参与策划了东南互保。

费迪南德·哈默（Ferdinand Hamer，1840年－1900），荷兰天主教传教士

在南方，义和团还攻击芦汉铁路破坏铁路并杀死了六个比利时工人，这也是比利时日后要求清政府赔款的“依据”之一。

当消息传回比利时后，利奥波德二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在八国联盟结成后，利奥波德二世也在国内组织了一支名为自愿兵组织（该组织曾收到一笔三百万法郎的巨额匿名捐款，具信这笔捐款正是利奥波德二世支付）的远征军，但由于德皇威廉二世的强烈反对，利奥波德二世不得不放弃这一计划。

顺带一提，虽然我们常常将义和团运动中的列强联军称为八国联军（英、法、俄、德、美、日、奥匈、意），荷、比、西三国被清政府宣战却没有加入八国联军；但这三国也加入了东交民巷使馆战斗中的防守方。

一张1879年左右的照片，图中间为东交民巷东界崇文门外大街，左侧为东交民巷，此时左侧还有民居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十一日（1900年8月15日），八国联军正式攻入北京城，慈禧太后、光绪帝等人在当日凌晨仓皇“西狩”。

不过，姚士登很快就发现自己在之后的谈判中没有任何话语权。英德公使萨道义（Sir Ernest Satow）、穆默（Philipp Alfons Freiherr Mumm von Schwarzenstein）主张谈判仅限于八国和清政府之间。在法国公使鲍渥（Jean-Baptiste Paul Beau）的帮助下姚士登最后还是在谈判桌上占据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