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虚拟
“网络从来没有界限，也从来没有改变。
从网络发明的那一刻起，人类毫无疑问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新的虚拟世界没有规则，没有界限，没有束缚，就像是一个梦幻的“乌托邦”，人人都是平等的，你可以畅所欲言，尽情地展示自我，发表自己的意见。
网络它太宽容了，宽容到你有一张电话卡，一根网线，和一台简单的设备，就可以畅游在这个虚拟世界的任何角落。
同时它太慈爱了，慈爱到你无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它都会无条件包容你，只需要你注册一个账号。
当然了，人们不会允许任何信息都出现在网络上，网络终究无法和现实生活割裂，法律明令禁止的，网络上也不可以出现。
随着科技的进步，新一代沉浸式设备的发明，所有人都可以“真正”地进入网络了，这个虚拟世界，第一次以和现实世界同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颗人类星球上。
这完全，是一个全新的时代。
和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新时代到来没多久，一个年轻的女性被发现死在了家中的床上，她临死前还戴着设备，沉浸在那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里。
当局很快查明了案件的缘由，那些公务人员惊讶地发现，犯罪的过程竟然完完全全地是在网络世界之中实现的。
这“世纪大案”很快引起了整个世界的变革，而这场改变世界的事件，最终以联合政府和第二代设备的出现而告终。
和第一代设备不一样，第二代做出了很多的改变，现在想要在网络世界中犯罪，是完全不可能的。”
“说完了么？”老郑叹了口气，把烟掐灭随手扔出了窗外。
“刚说完，您别着急啊，我这不是第一次上班，对这网络世界比较感兴趣嘛。”一旁的小安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呵呵地傻笑了笑。
老郑撇了一眼旁边这个二十多岁的傻小子，下了车又点了根烟，小安也连忙下了车，两个男人在这条雨中的小巷里站着，似乎等待着什么。
“不过您别说郑组长，这网络世界是牛逼啊，这打在身上的雨点，咱开这车，再看这水，这光，这地面……”
老郑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这么些个没用的：“别忘了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
小安赶紧敬了个礼：“是，今晚我们要抓到一名嫌疑人，此人已经连续伤害几名年轻女性，今晚有证据证明他很大可能再次作案。”
老郑的第二根烟抽烟了，他想着抽第三根，摸烟盒的时候才发现，烟盒里的烟已经没了。
“挨千刀的虚拟世界，这不和现实世界一样艹蛋吗。”他叹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街道。
“不过郑组长，听说我小时候发生过一场动乱，直到现在发明的这第二代设备，不是已经杜绝了在虚拟世界犯罪的可能了吗，怎么还会有案件发生的。”
看着一脸疑问的小安，老郑又叹了口气，一个人回到了车上，小安也连忙跟了上去，还是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真不知道你这警察证是怎么考下来的，网络这东西不靠谱，虽然影响到生命安全的行为，一旦做出就会被强制弹出，可攻击性行为，在这破虚拟世界还是会发生。”
“而且，”老郑顿了顿，“科技跟不上人类的发展，总会有人想要试试犯法。”
“也是。”
车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老郑想要再点一根烟，他觉得虚拟世界唯一的好处，就是抽烟喝酒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身体。
正当老郑从车后座拿出一盒烟，准备点第三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形色诡异的黑衣人一闪而过，这下烟也不抽了，他叫小安一起下车：“看来人来了，我们走。”
虽然是虚拟世界，但夜幕仍然按时降临。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雨中的大街上，跟着那个黑衣人，一直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黑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向着十字路口右边走去，随即加快了脚步。
老郑皱了皱眉头，根据情报，如果是嫌疑人，他本应该去十字路口另一侧，而且他越来越快，难道是发现自己了？虽然带着疑问，不过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还是带着小安跟了上去。
又过了几个街区，黑衣人终于在一栋楼房前停了下来，老郑对这栋房子没什么印象，情报里也没有出现过，看来应该是黑衣人随便找的。
黑衣人闪进了楼房里，老郑示意小安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进去。他迈进楼房的一瞬间，黑衣人突然冲了出来，老郑躲闪不及，被他扑在了地上。
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黑衣人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老郑，“砰”的一声，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黑衣人转身就往楼上跑。
老郑看着拿着枪冲过来的小安，忍着疼痛喊了一句：“我没事，赶紧去追他！”
小安从老郑身边呼啸而过，紧跟黑衣人跑上了楼梯，老郑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要往楼梯爬，却见小安下了楼。
“他人呢？”老郑有点不敢相信。
“我刚上去的时候，他跳出窗外，强制下线了。”
“他奶奶的二代保护措施！”老郑狠狠锤了一下墙壁。
老郑走在路边，此时的夜晚，并没有下雨。
他想点一根烟，却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虚拟世界。
那天他回到网络世界里的警察局，登出了虚拟世界以后，迎接他的，只是家里冷冰冰的墙壁。
和虚拟世界截然不同，如今的现实世界，已经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大街上空无一人，纵使万家灯火，可那也只不过是设备发出的亮光，以及路边零星开着的，保障基本生活的超市。
见证这一切的，除了老郑，还有此时深夜和躺在街边，买不起设备的，无家可归的穷人。
老郑靠在有些生锈的栏杆上，看着星空，叹了口气。
“多讽刺啊，几十年后的今天，居然能在城市里看见点点星光了，你说是吧，老婆。”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冲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挥了挥手。
十几年前，老郑还是年轻的小郑，他的老婆，也还是正值妙龄的少女，可惜那场变革老郑走过来了，她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时代。
“你说，这是最坏的时代，还是最好的时代？”
刺耳的电话声把老郑拉回了现实，那边是警察局长的声音：“嫌疑人又出现了，你带上小安，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务必不能出现失误。”
一样的雨天，不一样的街区，一样的感觉。
自打深爱的她离开人世以后，老郑习惯了在虚拟世界里抽烟，也习惯了叹气。时隔几天又回到了网络里，他轻车熟路地点了根烟，观察着路面的情况。
“这次不等他出现，我们在这守株待兔，猎物总会出现的。”
“你听到了嘛，”小安安慰着坐在床上的女生，“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嗯嗯……”女生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
“郑组长您别抽烟了，这都吓到……”小安话刚说一半，被老郑一眼瞪了回来：“当，当我没说。”
老郑看到了什么，示意小安和女生安静下来。过了几分钟，门锁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的声音。
“看来鱼上钩了。”
果不其然，门随即被打开，黑衣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女生想要叫喊出来，被小安捂住了嘴。
老郑眼看时机以到，冲了上去，喊道“快小安，控制他！”他怎么也没想到，紧接下来的，竟然是脑袋上无比沉重的一击。
老郑倒在地上前的最后一刻时，他看到小安笑了，那个笑，让他第一次不寒而栗。
老郑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老婆走在大街上，带着自己的女儿，正向着游乐园走去。街上的每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醒醒郑组长，下雨天做梦，不太好吧？”
一击重拳把他一下打醒了，虽然是虚拟世界，但这一下还是让他疼出了汗。此时的他，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还是这网络世界下的雨水。
借着疼痛，他渐渐恢复了意识，眼里的事物也越来越清晰：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黑衣人，而坐在他旁边的，是那个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家伙。
“就该说这虚拟世界不该相信。”老郑摇了摇头，苦笑到。
“郑组长您一向很明智，可惜太过明智了。”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向老郑走来。
“所以小安，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小安得意地敬了个礼，又像展示胜利品一般，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女生。
“你TM……”老郑青筋暴起，想要扑上去狠狠揍一顿小安，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了。
“别激动啊郑组长，虽然是虚拟的，不过要是挨您一下，也够我受的了。”
“你想干什么？”
小安假装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随即又一拍大腿：“我们玩个游戏吧，如果郑组长你赢了，那我便放了这个女生跟你走，如果输了，这个女生就只能不幸死在你面前了，满足你十几年前，没有看到老婆死状的愿望，如何？”
老郑瞪大了眼睛，小安见状又笑了：“啊啊，你才知道，你终于知道了，啊真可怜，自己的仇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搭档和同事，多痛苦啊哈哈哈哈……”
此时的老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你为什么要……”
小安回头，站在了椅子上，像发表获奖感言一样说到：“也许这就是缘分？我当时只是随便找个女孩子开启我光荣的计划，没想到就到了郑组长你家了，对哦，当时不能叫郑组长，那会你刚毕业。”
“其实我们是一路人，郑组长，我也讨厌虚拟世界，也讨厌网络，也讨厌这个世界。但你不一样郑组长，你给我带来了个不一样的世界，当我知道，我那会杀死的，是你的老婆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系列的演出了，而你，就是那个主角。”
“你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不过那不重要郑组长，还有什么比看着想要杀了自己的人，一步步走出阴霾，为了复仇走上警察的道路，这一出好戏更精彩的呢？”
小安说到这里，竟哈哈大笑起来。
“恶魔。”老郑眼里满是愤怒。
“要怪就怪你选择当了警察，又或者，怪这个虚拟世界吧。”
小安仍然站在雨中发表着他的长篇大论，而老郑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心中满是愤怒，而悲伤也渐渐散开来，啃食着他的理智。渐渐地，老郑心中的防线被击垮了，他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自己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自己深爱的她，竟然在他眼里不过鸿毛。
如此草菅人命的恶魔，竟然跟自己共事了好几年，他竟然还是自己日夜寻找的仇人。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天台，身后不远处，就是天台边，而在自己的斜前方的地面上，有一把枪。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虚拟世界没有那颗闪亮的星星。
“他妈的，拼最后一把。”
小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那伟大的计划，老郑叫住了他，问到：“我陪你玩那个游戏，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在二代设备更新以后，还能完成犯罪的。”
眼看老郑对自己的计划“感兴趣”了，小安兴奋了起来，声音大了不少：“也是呢，你当了警察，为了破案努力了大半辈子，如今你命不久矣，告诉你也好。”
“其实你老婆我并没有杀她，她是自杀的。”
“你放屁！”老郑虽然做了心里建设，但还是被这话气到，他下意识想站起身来，却因为手脚都被捆住，连带捆他的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我只是上了她，虽然是虚拟世界，但那感觉真是和现实中一样啊。当然这是后话，在我上了她以后，我把早准备好的帖子发到了虚拟世界里的每个角落，所有人都知道她被上过了。”
“你敢相信吗，那些活在网络里的人，他们竟然能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甚至还有叫好的和辱骂她的，哈哈哈哈哈哈，难以置信！”
“我给她看，她很快就崩溃了，忍受不了自杀了。再后来，二代设备发明以后，虽然不能亲自杀了那些姑娘，可单单是这社会的敌意，就足以毁掉一个人了。”
“所以郑组长，我只是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上了几个姑娘，那些虚拟世界里的人，他们才是恶魔，不是吗？”
老郑听完他这一番发言，竟反常地笑了。
“怎么？郑组长这是疯了？”
老郑哈哈大笑，等笑够了，便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到：“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恨这个世界了。”
“因为你的姐姐，也是被这帮虚拟世界的人杀死的。”
眼看小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老郑继续说到：“那是大变革之前，第一代设备还没普及，我老婆还在人世，人们还用手机电脑那种东西上网的时候。”
“那是个疯狂的年代，你姐姐只是因为发了句自己的意见，便被那时候的‘网民’不停地侮辱，唾弃……”
“闭嘴！”小安的脸有些颤抖。
“你当时并不大，所以你姐姐自杀的时候，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些印象，当年那案子，是我导师办的。”
“你从小和你姐相依为命，时间长了，你喜欢上了你姐，可网民把你姐逼死了，你的心也跟着扭曲了……”
“闭嘴闭嘴闭嘴！”小安愤怒地拿起一把匕首，“你懂什么？！今天我就要看看，你的正义，能不能战胜我的黑暗！”
“正有此意！”老郑见小安持刀砍来，侧身一躲，刀刃正好砍断了捆住他的绳子，自己也因此被划开了一刀口子，他飞快地躲开了小安，扑到地上拿起了枪，身后一直不动的黑衣人见状冲了过来，老郑抬手就是一枪。
而黑衣人倒下以后老郑才发现，那居然是个机器人。
“我杀了你！眼见小安刺了过来，老郑对着他扣动了扳机，却发现没子弹了。
“该死的虚拟世界！”来不及多想，匕首刺中了老郑的左臂，他顺手拉住了小安，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没用的！还是我赢了！”小安压着老郑，想要把他摔死。
“你忘了件事，我现在知道当时是你放走了你的黑衣机器人，可你不知道，他是怎么登出的。其实你推他下去的，那是一个影响到生命安全的行为。”
“什？！”
小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老郑一瞬之间消失不见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在他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他听到的，是老郑终于松了口气的声音：“老婆，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夜晚的星空渐渐散去，而天边出现了一抹白色。
老郑点了根烟，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抽烟。
他久违地向警局请了个假，照常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小安和他犯下的一系列事件被报道了出来，大街上除了流浪汉，多了不少走出家门的人，只不过他们是来抗议的。
老郑叹了口气，看了眼天上那颗渐渐被白色覆盖的星星。
“看来我还得工作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去陪你咯老婆。”
他说着，掐灭了那根烟，向着现实世界里警察局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