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神之使徒
嫣红的血痕顺着小女孩苍白的臂膀一路蜿蜒蛇行而下,晶莹到近乎澄澈的血珠颤巍巍地晃悠着,倒映出深灰穹顶下沉默的凶兽
HERMES原本用于遮掩面部的宽檐牛仔帽在灼热的上升气流中旋转着起舞,其上蹿动的星点火苗更为其平添了一份飞蛾扑火的死亡美学
但帽子的主人不是飞蛾,他的对手才是
伊芙利特艰难地抬起被凝固血污粘连的眼皮,看向翻腾火场中巍然不动的黑色神祇
Ἑρμῆς
商业、旅者、小偷和畜牧之神。也是众神的使者
他可以穿梭生世与冥界的鸿沟,将死者的幽灵渡往冥界
他是边界与穿越边界之神,世俗的禁锢在他的脚下分崩离析
他欺骗
他矫健
他无往不利
伊芙利特慢慢地跪下去,毫无血色的膝盖被瓦砾刺破了稚嫩的表皮
但她的心脏却剧烈地搏动着,咆哮着宣泄这副稚嫩躯体所不能承受的暴力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整个人几乎要炸裂开来,从内而外把整副皮囊翻转开,变成某种不容于世上的东西
一半是女孩,一半是怪物
透过血色的帷幕,她看到沉重的脚步在一步步迫近
有时候人生不会像赫默讲的那些英雄故事那样,主角就算再怎么拼命燃烧自己的生命,也是有办不到的事的
再怎么好的人,会死,会哭泣,会遗憾,会痛苦
有时候真的像博士说的那样,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何况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她艰难地咧开麻木的嘴角,新鲜伤口的痛楚撕裂着神经
何况,自己还没有燃尽呢······
伊芙利特本能地抬起手臂,颤巍巍的手指扣下源石火焰放射器的扳机
她的手指徒劳地在空中划了个遗憾至极的弧线
已经没有什么火焰放射器了,那坨破铜烂铁的残骸正徒劳地蜷缩在一角,像是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伤痕累累的残躯幽幽地叹息着
万幸其中的高浓度源石气没有泄露,不然整座莱茵塔恐怕都会沦为人间地狱,成为乌萨斯切尔诺贝利源石电站那样的人间禁区
但滔天的炙热火墙却从她的面前骤然升起,宛若金乌长啼,火凤燎原,挥舞她高贵的火羽,为贫瘠的大地带来毁灭与死亡
HERMES低沉地咕哝着野兽的咆哮,停下了死神收割的脚步
伊芙利特咧开嘴麻木地笑起来,稚嫩的牙口上满是森森血色
源石火焰放射器是什么时候就被凶兽撕成了碎片来着,她记不清了
五分钟前?十分钟前?
但火场的温度却没有半分下降的趋势,热浪反倒一波接一波地翻腾起来,鼓动着向HERMES的护体风衣袭去
Ἥφαιστος
火神、锻造与砌石之神、雕刻艺术之神
他是翻弄火焰的亡灵,锤锻天工的造物者
设下绝对不容跨越的灼热边界,对任何敢于僭越的蝼蚁挥下神的鞭挞
他骄傲
他野蛮
他震怒无比
伊芙利特模糊的余光扫过自己的小臂,滚烫而晶莹的源石结晶生生从皮下生长穿刺,撕裂女孩原本柔弱的肌肤,将暴力与怒火从这副身躯的禁锢中释放出来
她没有HERMES那样强悍的身体素质,想要更多地榨取体内恶魔的力量,就要把自己的血肉虔诚地供上梦魇的餐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人投入恶魔的怀抱
赫默不知道醒了吗,塞雷娅和博士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很着急吧,大概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如果我再·······
脆弱的女孩闭上薄如蝉翼的眼皮,纵身跳入心中汹涌噬人的火海
这一次,不再靠任何大人替自己善后。她已不再是当年无力决定自己命运的小女孩
最深的噩梦,这次合眼,她将不会再从漆黑的梦境中醒来
两位神祇将在九天云霄中咆哮者撕扯对方的血肉,直至双双陨落
但在最深的混沌中,她却仿佛看到一束暗淡的光芒闪烁,那是早在灾难之前的,被她刻意遗忘的那些记忆

伊芙利特小小的手指攥着爸爸给她买的小火龙玩具,怯生生地站在卧室的门框前
布缝的小小西式龙显然很受小女孩的喜爱。略显萌态的胖胖龙尾脏兮兮的,底部沾着口水和食物汤汁的混合物;缝上去的塑料眼睛有一边斜斜地耷拉着,没有了刚从哥伦比亚集市玩具店出厂时的憨态可掬,反倒显得有些智障气息;原本橘色的身躯现在都快被染成了灰色,脏扑扑的,但还是透着明亮的温暖气息
但除此之外,她周围的一切:投影屏、书架、办公桌、卧床·······都裹挟着厚重的死灰色,透着机械的冰冷、精准、高效与无情
她手上攥着的小小火龙,或许是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份柔和
女孩的脸、衣服——或者说她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连声音都有些失真,带着一丝含糊与结巴
“爸-,爸爸——”稚嫩的小手扭着小小火龙的翅膀,“小伊芙眼睛坏了,你能、能——”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甚至白皙的小腿都在微微颤抖
在卧室的办公桌后,醉心于繁复的投影屏的男人身着鲜红的实验袍,但那抹透着血色残忍的红色却不能给人带来半点温暖,反倒比那些沉重的死灰更为冰冷
和女孩一样,男人的脸藏在一团模糊的阴影之中
但不知道为什么,伊芙利特知道他皱起了眉角,双手缓缓攥拳,微微紧咬的牙关间带着对女孩打扰他工作的不满
小女孩不自觉地缩起了脖子,越来越矮,几乎要低到尘土里
她退后半步——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繁杂的待处理事项划到一旁
“站住,我怎么教你的。”他看向这边,带着无形的威严,“绝对要自己处理大局,才能不受制于人!”
“可,可是——”女孩的声音带着哽咽,几乎要哭出来,“本来还没这么坏的,我,都是我····小伊芙她·······”
“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就趁早抽身收手,从长计议。”男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小女孩的跟前,一把将“小伊芙”夺了过去,“修好它的时间成本已经不合算了,把这玩意丢了,周末给你买个新的。”
“可,可是,小伊芙她还能·······”女孩急的像自己的朋友要被丢掉一样,快要哭出声来
“哎————”男人无奈地长叹,鲜红的袍子下摆静静地轻颤,“期盼幼崽保持理性,果然是不可能完成的科研项目。”
他蹲下去,认认真真地直视着女孩,一字一顿
“听好了,伊芙利特,你是我奥巴斯汀的女儿。优秀与完美不是你的目标,而是你的义务!”他稳稳地握住女孩稚嫩的肩头,“你将是泰拉人摆脱矿石病,迈向全新进化台阶的第一步!你是我的女儿,无论如何,这份荣誉都理应归你所有。我自己不是——我更不容许我奥巴斯汀的女儿只是一个平庸的,被感情左右的普通人——”
女孩微微抽噎:“爸爸————”

在莱茵塔的灼热火场中,女孩脸颊的一丝水痕宛若昙花般转瞬即逝,她干裂的嘴唇轻声呢喃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而他听不到的是,在炽热的火墙另一侧,已经被高温燃尽了防护风衣的HERMES。在他那闪动着猩红光芒的传感器下,那张不能称之为嘴的血肉裂口中——
“他当然爱你。”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转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盖过了这一切的轻声细语
火羽尽失,伊芙利特被源石结晶刺穿的身躯缓缓从半空中滑落
宛若天使张开她那圣洁的光翼,跌落充满罪与罚的污秽人间
但有人更快!仅仅在灼热火墙扭曲消逝的数个眨眼,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已经将这折翼的天使轻拥入怀
宛若十几年前,她冲破汹涌燃烧的烈焰,却在挥出最后一拳的当口停下了步伐
HERMES微微转头,看向大厅通道的尽头,喉咙里滚动着凶兽低沉的怒吼,之前的轻声言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男人伫立在长廊的尽头,全覆盖EXO头盔的部件带着面罩一起层层褪下,卡入脖颈处的夹层。伤痕累累的面部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笑容底下,是对神与他的使者,切齿的憎恶!
“Miss me?Pumpkin.”

其实本来一开始是想把奥巴斯汀塑造成一个纯粹的科学恶人,为了自己的荣誉头衔可以牺牲一切的那种无聊人物
但随着剧情推进,我想了很久
一个再怎么冷漠的人,也是会有爱的
哪怕这份爱在他的崇高理想前面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但这不意味着他在舍弃这份爱时,没有半分触动
奥巴斯汀抚养伊芙利特直至大约十岁左右,无论他多后悔当初那个阴差阳错的决定,这些时光都不可能是虚假的
他的言行或许在世人眼中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以他的标准,他已经为这个女儿付出了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后面可能看起来奥巴斯汀的形象也会和之前不尽相同,就当我吃书了
或许一个人物被作者创造出来以后,就不再属于作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