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的陪伴,仅以此篇祭奠我的挚友
我一直知道他会离开我,却不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里,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甚至,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离开了我。
没有寿终正寝,没有留下遗骸,回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个多月前,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不知道哪次见面就成了永别。
回到家,听到了这个噩耗。狗狗丢了。丢了已有一个星期。
听说好像是晚上跑出去,被不小心关在门外了,那段时间正好是特大的寒潮,最低零下三十度的低温;还听说那阵子村里丢了不少狗,屋后邻居家的狗是口吐黑血死去的,后来邻居家的奶奶在门口捡到了针头。
我的狗狗是和小时候的我一起长大的。小学的时候,我牵着个绳子,我们俩一起在村里撒欢。那时的我,从没想过什么分别,时光难道不是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吗?我的狗会陪着我,我的爷爷会陪着我,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无忧无虑。
我的狗狗,虽然我比他年长,但他却更像一个可靠的长辈。我记得小学时,我单独去姥姥家,他不放心我,一直送我到姥姥家的村口,看着我进村才返回去。
他,陪着我从小学到现在,我正值青春,而他迈入了老年。我知道他老了,据说狗的一岁要算人的七岁。实不相瞒,我在他九岁的时候,就想着他已经进入老年了。日日担忧,日有所思夜果然有梦,一天夜里,我梦到他躺在柴草里,不再跳起来看我,我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已。我以为这是一个可怕的暗示,不停地安慰自己梦是反的,所以当我回到家后,我的狗狗依旧是活蹦乱跳的。后来,这样的梦还有几次,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几个月前。
算算年龄,我的狗狗已经十六岁了,他已经很老了。他的指甲很长,长得弯了回来,爬楼梯时他也再追不上我了。我们一起晒太阳,我喜欢摸他的头,慢慢的往后顺,他会舔我的手,暖洋洋的太阳下,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就有这样的默契了,小时候的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长大以后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一直知道它会离开我,却不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里,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甚至,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他离开了我。
没有寿终正寝,没有留下遗骸,回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四个多月前,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不知道哪次见面就成了永别。
人和狗终究是不同的,那天回家,我听到了噩耗,会哭吗?我绷住了。
没有悲伤,没有眼泪,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人和小孩终究也是不同的,当我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会拼命地哭拼命地闹,而现在,我是一个大人了。我长大了,已经见识过了世间的悲欢离合,人狗殊途,我的泪不会在这种时刻流出来。
人和狗是不同的,我正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他却已经步入风烛残年。我记得,我又要回忆了。那时还是小时候,我俩在村里疯玩,遇上了大狼狗,他很倔,冲上去就是狂咬,他那么小自然是落败了,我呢当时又急又气,差点拿着砖头冲上去,后来别的主人牵走了他的狗,我也哭着带着他回了家。再后来有一次出远门回到家,看到家门口散了一滩红色的液体,脑海里一下子连接到某种可怕的场景,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说那只是西红柿汁,而我却由于没有见到他继续嚎啕。后来,好吧,那的确只是洒了的西红柿汁。
小孩子的时候真的很天真,小孩子的世界只有那么一点大,她有的不多,却愿意把所有的都拿出来,有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真情,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感情。嬉笑玩闹,简简单单的快乐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乐趣。
长大,小孩子渴盼长大。天天扳着指头数“今年几岁了”、“今天又几岁零几天了”,想着自己要上三年级,要上六年级,盘算着“等到上十年级的时候,是不是就长大了呢?”
是长大了,个子越来越高,看得越来越远,小小的世界里也多了许许多多的人、事,那个小小的身影被挡住看不到了。
长大后,我很少回一次家,我也很少有时间和他一起在院里晒太阳。家里后来又来了一只小黑狗,小黑狗也常常当我们两个的第三者,学着他的样子,蹭我的手。
现在他死了,掀开狗窝的帘子,我再也看不到他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小黑。我是在2021年1月14日晚上得知这一噩耗的,就在我刚进家门,看不见他出来迎我的时候。他失踪了,大约在一个星期前,我平静的询问详细细节,仿佛自己做好了准备,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写下这些话之前,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我的狗狗的一生:从出生两个星期后就来到了我们家,我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怕得一直躲在炉火后面的角落里,吃食都给他推到里面去吃,然后第二天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满地的便便;我记得后来终于教会了他出去上厕所,有一天晚上他一直扒门叫唤,但是我们全都在看电视没有理他,后来他愤怒地把尿撒在了门口;再后来,他长得大了,太闹腾,就不被允许进屋,我记得他每次跟在我后想进屋,然后被门拦住时趴着玻璃张望的样子,那么真实,就像发生在昨天;我记得他因为贪吃粘老鼠板上的火腿肠然后被粘到最后剃光毛的狼狈样,我记得每次回家时他跑前跑后的欢腾样,我记得他从当时那么小,小小的可爱的一只,长成混世魔王,最后变得老态龙钟的模样。现在,他走了。他走了,他的一生抛却出生和死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生活在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乡村,一生所有的时光都耗费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他的一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唯一的名字可能就是“小狗”吧,总之我用那样的语调喊,他知道就在叫他。
这么多天了,我一直不敢去想,不敢写。小学的时候,我有个同学家里也养着狗,那一天她家的狗死了,跑到田里吃了带农药的果子。当时的我拟了一个题目叫《童年的伙伴》,想写给我亲爱的狗狗,结果到现在,这篇文章也没有写。还有一次,我家的狗也跟着去田里了,跟着爸爸去很远的一片田,后来爸爸回来的时候他却没有跟回来,在我的哭闹下,爸爸又原路返回找了一路,依然没有找到。当天晚上,也没有回来,第二天还是没有回来。我哭着准备写那篇《童年的朋友》,然后第三天,他回来了。喜出望外的我自然扔掉了笔杆子。再后来,这个题目只徘徊在我的脑海中,终于没有下笔。
今天是2021年1月17日,距离我的狗狗的离开也许过了10日了,距离我知道这个噩耗也过了3日了。然而直到今天我才写下这些文字,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想象他的死亡,不敢想。我想写童年的伙伴,可是我发现,那些曾经珍藏在记忆中的美好回忆,不知怎地变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小狗,我的小狗,他是一只很好的狗。虽然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此刻我却希望他有来世,希望他来世能成为人,他忠心耿耿、勤劳踏实,定会是一个极好的人。
我不想再养狗了,除非那只狗是他。但他不会再回来了,而我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