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宫新短篇】七大不可思议OVERTIME(下)

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就去了生物室。毕竟人体模型本该放在那里的嘛。他们到了生物室之后发现——”
用不着这么煞有介事。
“一如往常,人体模型仍在原处慵懒地立着。仿佛无事发生过。”
是一路猛冲回去了吗,还是瞬间移动回去的啊。而且也不知道它去家庭科室是干什么的。
“关于这一点还是有说法的”古泉把资料铺开,“有三条鱼落在了橱柜下面。研究表明是鲹鱼。”
原来是人体模型想炸鲹鱼当早饭还被人撞破了,不行,这种解释根本不顶事。
“没错。这个人体模型其实也曾突然出现在其他地方。”
这是什么连续放置人体模型恐吓事件吗。
“这起事件过后两周左右,某个女子篮球部部员晨练的时候,一大早就去了体育馆,然后发现自己是最早的。于是她就打算布置一下器材,而当她打开器材库门的时候——”
肯定是那位人体模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吧。
“你真是料事如神。篮球部那位第一目击者留下了‘吓得魂飞魄散’这句颇为古风的证词。但是,这次有一点和家庭科室的事件不同。”
古泉拿起了第二张报告。
“这次人体模型没有消失。可能是因为女篮球部部员陆陆续续地进了体育馆,人体模型便无机可乘。女篮球部部员们跟着正好值早班的老师一起去了生物室,结果不出所料,人体模型不在那里。最后篮球部部员们不得不集结人手,将令人毛骨悚然的入侵者放回原处,顺便一起痛骂了那个不知是何人的恶作剧主谋。”
恶作剧吗,嘛,应该就是这样吧。这事一而再之后还有后文吗?
“第三次还是带图的。”
古泉语调一变,
“这次的事件发生在放学后,是在太阳落山之后发生的。某个新闻部部员作证说,那天社团活动一再延长,迟迟晚归的他步入走廊时,看到对面的教学楼里有人影晃动。因为对面没有开灯,他就觉得奇怪便停下脚步细细注视,这一看却发现那个人影像是没穿校服。这赤身裸体便惹得他继续注目——”
好了好了人体模型人体模型。
“那位新闻部部员尽管疑惑重重,却终究没有勇气前去一探究竟。但毕竟新闻部还是新闻部,是不会忘记按下快门的。之后他马上去了办公室,和正好在那里的老师一起飞奔去了生物室。”
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呢。
“在。人体模型并没有缺席。也就是说从目击到去生物室这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有不明身份的人避过两人的耳目,把人体模型从教室搬到生物室,然后逃之夭夭。”
这就是那张照片,古泉说着递过来了一张复印纸。
乍一看就能看出来画面粗糙且抖,不仅印在复印纸上,而且用的彩色打印机也是便宜货,如果没人告诉我这是人体模型我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把这个当证据多少有点微妙。
在我主动发问之前,
“资料上没有记载第四次事件,总共就这些。”
然后呢,神秘研究部的推理如何?
古泉翻来翻去扫了几眼,
“没有像是推理的内容。感觉只记录了问题本身。”
唔。感觉像是着了道。
“着了哪个道呢?”
还挺复杂的,简单来说应该是都着了。而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神秘研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么一个谜题。既然你问的是哪个,就说明你也明白吧。
“是啊,算是吧。确实有不少key point(关键点)。”
正如你所说,神秘研的这份报告中有一处不自然的地方,就是key,也就是钥匙。无论是生物室,家庭科室还是器材库,平常总该是锁上的。早上来的最早的学生拿钥匙打开,晚上走的最晚的人再给它锁上回家。但是,这故事里丝毫没有提及锁是开是关,是你看漏了吗?
“不是。”
那也就是说,应当视为神秘研故意忽略了这一部分。
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那个把人体模型东运西挪的犯人一定可以自由打开或锁上生物室、家庭科室以及器材库的门。
“范围大大缩小了。”
而且这三起事件当中,都有一位“正好”在办公室的老师,这几位老师都不是同一个人吗?
“没写名字,不清楚。而且每一处都写得隐约其辞。但是,如果那位老师是共犯的话,那钥匙的谜团就豁然开朗了。既然他能配各个现场的钥匙,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还有一点可以大致确定,就是人体模型应该有两个。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呢?”
“若非如此,我们就得活在一个可以瞬间移动的世界上了。”
从第一和第三个案例考虑,一大早去家庭科室的甜点部女生和放学后迟归的新闻部部员看到的人体模型,都不是生物室里原来那个,而是犯人放在那里的另一个人体模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他们如何火急火燎地跑去生物室,都不可能赶上生物室中没有人体模型的时候。而犯人看到目击者离开之后,就可以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放置的人体模型。
“要收拾到哪里去?这可不是那种随便就能藏起来的小东西。”
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人体模型是可以拆的。拆开之后拿几个大旅行包就能装下了。如果犯人不止一个那就更简单了。
“我明白了,那第二个那个篮球部事件只是在打掩护吧。所以只有那次是真的把生物室里那个给搬过去了。是为了掩盖人体模型有两个这个事实而故意放的烟雾弹。”
也可能有别的理由。
“怎么说?”
这三次人体模型恐吓唯一一个能有像样的动机的,就是家庭科室那一次。你刚才说甜点同好会是从家庭科部里独立出来的吧。既然两个社团都是在同一个家庭科室里活动,自然会发生矛盾,说不定最开始就是矛盾造成了她们分门别户。
总而言之,家庭科部的某个人或者所有人终于忍不下去了,为了威胁对方而出此手段也不足为奇。
“既然同在家庭科室,也很容易打听到早上谁来得最早呢。但是那三条鲹鱼是什么意思呢?”
应该是在暗示就是我们家庭科部干的,警告一下对方吧。若非如此,那就纯粹是不小心掉的。
“那么相似的人体模型是从哪找来的呢”
可能是在网上买了个二手的,或是准备万全之后才想到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
“第一次事件是核心,而第二次是为了掩盖真相,第三次是……”
为了强调人体模型的灵异。对于相信幽灵啊妖怪啊之之类的信徒来说,会动的人偶在恐怖元素中可是首屈一指。有可能受害的那位甜点同好会女生就是其中一员。偶然也好故意也罢,目击者是新闻部的人这一点可谓是正中下怀。这么值得记录的事件可难得一见啊。
“哈哈,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谁的恶作剧,但随着第二第三起人体模型灵异事件接连发生,事情越来越大,恐怖气氛也日益蔓延。真亏你能想出来啊。”
“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神秘研想出来的啦。”
古泉脸上的浮笑中没有一丝困惑。
“你也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
“没有。”
没有个鬼啊没有。听好了?这个人体模型恐怖事件没记载日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肯定不会在我们入学之后。要是学校里出了这么大事,春日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而且这件事应该也不是过去发生的事。因为如果真有这件事,那不就是春日梦寐以求的学校怪谈,七大不可思议中的一个吗。就算只是个披着灵异外衣的推理故事,神秘研既然把这种东西写在了文档里,为什么不就在中午春日问他们的时候,直接告诉她呢。
“这是神秘研编造出的架空事件。”
我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那位部长临时突击的成果吧。我想应该是在春日的那只信鸽午休时带回问题之后,到放学之前这段时间内写完的,然后又让信鸽给带回来了。根本就是个致春日的真相解谜游戏。
并非灵异现象而是精心设计的谜题集,这话还是你说的吧,古泉。
“也就是说把自创的灵异风校园神秘故事混进七大不可思议的资料里了吧。真是个捣蛋鬼。你是从哪里意识到这一章是自创的呢?”
当然是因为没有描写钥匙。既然这么明显地构造出一间密室,再笨的人也会从有钥匙的办公室老师开始怀疑。之后就顺理成章了。
嘛,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可能他们只是觉得一字一句把开锁关锁写出来太麻烦了。叙事节奏也会受影响。
“不过也真亏他们这么短时间内就能编出来这么多东西。连照片都准备上了。”
说到编其实这个甜点同好会也是编的吧。哪能这么巧就有这么个同好会。至于照片,那就得归功于突飞猛进的改图技术了。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古泉用食指抵着眉心。
“如果这是神秘研给凉宫同学下的挑战书,那你不就把他们的努力化作泡影了嘛。这可如何是好啊?”
啊,我倒没想到这一点。但是,
“我的答案也未必是最后的真相。可能这里面还有好几重反转,而我一直被耍得团团转。期待春日能灵光乍现出一个翻天覆地的答案吧。”
“到时候凉宫同学要是问起来,就请你再展示一遍刚才的推理吧。”
『会动的人体模型的恐怖·下略,详细内容请参考神秘研的报告』
古泉终于落得闲暇,而我也看够了他的浮笑,望向一边。
我刚才就想怎么这么安静,
“……呼”
朝比奈学姐两肘支在桌子上,线条优美的下巴搭在手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
长门一直埋头苦读的儿童怪谈丛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第六卷了。
可能这就是这两个人表示无聊的方式。
“好了,七大不可思议只剩一个了。”
言语中没有一丝不舍。
古泉拿着复印纸抖了几抖说,
“没有入选的主流学校怪谈大概还有这些,骨骼标本会跳舞;音乐室的巴赫肖像做鬼脸;美术室里的蒙娜丽莎偶尔会伸懒腰;空无一人的体育馆里有篮球在弹跳;晚上在泳池游泳会有什么拉你的脚;还有学校童子等等等等。”
骨骼标本跟人体模型撞车了;艺术教室的肖像画是那种换个角度就会看到不同的表情的错觉艺术;如果用透明人或者变色人在运球来解释太没有冲击力了;说到淡水池里的妖怪自然是河童,那拿黄瓜收买他就万事大吉了;学校童子的话这间屋子里已经有一个了。
“这样如何。”
古泉一边扫视最后一份神秘研·报告,一边加重语气说,
“七大不可思议的第七个无人知晓。万一谁知道了,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只是因为想第七个太麻烦了吧?光是修缮这六个,我们几个都已经劳心竭力了。
“既然没人知道,那不肯定要想法设法搞清楚是什么吗?”
这句话的主语自然是春日。
“这种水平的问题”,古泉说,“凉宫同学一改变现实还不是手到擒来。要说的话,无中生有与究其所有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差别有这么大吗。
“请想一想。比起无中生有,找一个藏起来的东西对世界的影响要小得多吧?”
有能于前者的不是神明就是骗子。这么一想以世界遗迹发掘为主题的夏季合宿也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而且如果不给凉宫同学留下一个谜团,留下一点想象的空间,我觉得会坏事。”
想取悦春日还真难啊。我渐渐也体会到了这种令人不悦至极的感觉。在这种脸上写着旁若无人的团长手下待了一年多之后,就算再不情愿我也多多少少能预测出上司的反应。
我和古泉的碰头会议的成果——最后一个七大不可思议定了下来。
『七大不可思议的第七个不为人知,也不与人知。这就是第七个不可思议最不可思议的一点。』
“有几分苍白吧。”
对春日来说已经足够了。无人知晓就是这个不可思议的核心且必要条件。而一旦为人所知,那就算不上不可思议,七大不可思议也就随之土崩瓦解。所以为了让七大不可思议成立,这一个不可思议必须不为人知。
“罗素悖论吗?这么解释的话应该能说服凉宫同学。”(译者注:罗素悖论即由一切不属于自身的集合所组成的集合S是否属于集合S自己的悖论,这里稍有不同,只是从语义逻辑上框死了第七个不可思议的不可知性。)
不是,那什么,我根本,算了你明白就好。记着给罗素先生带个好。
“接下来我们在电脑上誊清一下再打出来就成稿了吧。”
古泉用自动铅总共记了两页A4纸的笔记,他揉了揉后颈,在长桌上铺开笔记的时候,
“…………”
不知何时看完了书的长门一言不发地摘下了这份笔记,拿到计算机研转让给她的笔记本电脑旁,以极快的速度地打起字来。
总共花的时间可能一分钟都不到。
长门敲下回车键后几秒,坐镇部室一角的喷墨打印机便开了机打印起来。
我本以为她看书看得全神贯注,没想到还把我们的对话悉数收入耳中,真是帮大忙了。不过这种多线操作正是长门的拿手好戏吧。
这就和已经打上了盹的朝比奈学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就算有什么事非要这位朝比奈学姐出力的话,想必也尽是些琐碎杂事,所以这位小姐如此就好。穿着女仆装的朝比奈学姐在部室里忙来忙去的日常生活就是世界和平的标志。
打印机用冷却的轰鸣宣告打印结束时,我瞟到古泉正在向长门阐明谢意,便自己起身去拿打印机吐出的纸张。
标题·《五月末,于SOS团部室确立县立北高七大不可思议其事》
标题中的内容如下所记。
1、二宫金治郎像之怪
2、音乐室之谜
3、台阶的秘密
4、通廊的妖镜……
以下不表,就这样基于我和古泉的长篇大论,再加上长门与朝比奈学姐的一点建议,我们SOS团(春日除外)出品的学校七大不可思议便分毫不差地印了出来。虽然像是要上交的报告一样,但它的读者其实只有一个。
古泉之前一直在瞄手机屏幕,现在却把手机收进了制服口袋,仿佛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一样。而他撞上我的目光后,又闭上一只眼向我示意。
就在我意识到有轻快的脚步声以音速袭来的片刻之后,门一下子弹开了——
“大家听我说!有喜讯!”
我们的团长,凉宫春日带着一脸正午的太阳神都要为之一黯的笑容登场了。
光是看到她的神色,就感觉部室里的温度都上升了0.5°C。
在大门与春日的嘴唇一开一合之间发出的巨响中,
“哈喵?”
被吓坏了的朝比奈学姐全身一震,从梦中世界回来了。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啊,啊,凉宫同学,你好。”
“你好啊,实玖瑠”
春日看上去心情很好。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团长桌前,猛然转身扫视我们,像挥舞指挥棒一样摆动着食指说:“我今天突然发现一件事。”
因为没人回应,我便敷衍了一句,
“发现啥了?”
“我发现虽然我们每天都在寻找这世界上的不可思议事件,却对这所我们几乎每天都要来的学校中所流传下来的不可思议事件一无所知!”
有这种东西吗?哪来的这种能流传下来的不可思议事件啊。
“我调查了一下,确实没有。不过想想也本该如此。我们学校毕竟是个没多少历史的县立高中。不过这正是我所说的喜讯。”
春日在原地转起了圈,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自己亲手炮制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为了今后的学弟学妹!这可是平凡高中生活中的一种情趣。”
不过我严重怀疑这种鬼故事中有没有情趣可言。算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趣味的。
我挥手打断了正想继续讲话的春日,
“在你说这个之前,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什么啊。”
虽然有些迟,不过春日终于注意到了部室的气氛与往日有所不同。
长门保持着按下回车键的姿势一动不动,朝比奈学姐把盘子像盾牌一样抱在身前瑟瑟发抖。古泉像是选错了表情似的一副奇妙的神色沉默不语。
我不疾不徐地拢起了长桌上散乱的复印纸。
“我就想着你差不多该提到这茬了。”
我把那份除春日之外所有人一起构思的文档递给了她。
“这什么啊。”
她扫过文档的一瞬间表情就凝固了。这家伙实在太好懂了。春日一脸吞了苦果还得细细品味的表情,
“是吗。神秘研啊。”
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真是令人叹服。
春日瞥了一眼长桌上的《古今著闻集》和复印纸资料,眼睛就好像昏昏欲睡的眼镜凯门鳄一般,
“我就不该去问那个女生的。”
可能是因为没算到那家伙的行动力吧,不过如果光看过程倒不看结果的话倒没什么问题。大概只有巅峰夏洛克·福尔摩斯才能想到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如此多的资料,甚至还有一份是神秘研原创的。
“可能有点看轻神秘研了。”
春日一边说着自省的话,却又用让人感觉不到丝毫轻松的目光依次打量了我们四个。
“话说回来,你们干起活来还挺快的嘛。简直了,我也算脸上有光吧。看着团员成长起来,对我这个当团长的来说也是件高兴事。”
根本看不出来你哪高兴了。
“他们好像出动了不少空闲人手嘛。怎么这么能管闲事的?”
“我还想着校长能知道些以前的事呢。”
春日满脸写着失望,
“我去校长室问了他,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下起将棋来了,我用我的王追对方的王的时候,一路追到了对面的底线。”
入玉吗。(入玉指将棋中一方的王深入敌阵,导致双方都很难将死对方的情况。)难怪拖了这么久。
我瞟了一眼古泉,他的脸上贴着一副仿佛毫不知情般的微笑。所谓的学生会长之外的外援,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既然这样,就赶紧准备点茶和点心,来了部室真是太好了,简直了。”
春日的怒火无处发泄,脸上的表情少有地复杂。她的嘴角抽动着,仿佛好不容易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有话憋着对身体不好哦?
“够了!”
要是没人在她一定会气得跺脚。
“你们这些人,这么有意思的事都不叫我!”
春日气得挥起双臂。
“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琢磨啊!”
听到她的真心话之后我顿感神清气爽。
我品味着这久违的畅快,
“要不就直接采纳这个七大不可思议吧。好歹也是我们这几个臭皮匠,在团长殿下那略胜诸葛的智慧与无与伦比的灵动并存的想象力的引导下,勉强凑出来的东西。”
“真拿你们没辙。”
春日紧闭的双唇溜出一气叹息,就好像真的无可奈何一样。
仔细想想,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成功反摆了春日一道吧?
平常都是我们对春日言听计从,然后再去解决春日造成的事件或者现象,这次居然学会防患于未然了。
这招说不定管用——提前推测春日可能在琢磨些什么东西,然后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样一来春日刚吹响开场哨我们就能终结比赛。不过有一点相当费事——虽然我感觉无所谓,但对策还是灵活多变为上,这可是战术的基本。
“但我有不少意见啊。这个二宫金治郎像是怎么回事。北高哪有啊。”
你居然说了这么有常识的话。我莫名有些感动。
“哈?你犯什么蠢呢。”
如果一位淑女曾经认同过一样东西,那她就不会再去深究它的细枝末节,但春日似乎并非如此。她用手指梆梆地敲着那份印有私家版七大不可思议的复印纸,提起意见来。
“幽灵弹的《4分33秒》啊……。既然在吹奏乐部的部室,就多搞点有响的东西嘛。不如就改成钢琴再加上所有乐器组成的管弦乐队吧。这么热闹幽灵肯定也欢喜。”
吹奏乐团全员一起演出一首无声的曲子。而且演奏者都貌如幽灵。这样的确是与寂寥感无缘了。只要春日一插手,寂寞马上就飞走。
春日速读报告书的目光停在了第三个不可思议处,
“教室的空调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请愿吗。”
不管用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不过下次确实可以和校长说说这事。”
还有有几分光的嘛。
“我有点好奇这个镜子。”
春日说的是长门提议的那个妖镜,
“变成D型的话不就吸收不了蛋白质了吗?(译注:D型和L型是氨基酸的两种性质不同的异构体,如果构成人体的氨基酸变成D型,那人体便无法利用L型的氨基酸)啊,不过,这不就能减肥了吗。如果把这镜子给暴食的人宣传一下就能排起大队来吧。对啊,一个人收一百元就是一大笔钱了。不过效果太强了也不好,那就大发慈悲把持续时间改成四十八小时吧。”
虽然我觉得她对幻想世界之旅还挺感兴趣的,
“可续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一作定胜负的气势,就不要烂上加烂。而且这设定太讨巧了。大框架可以不变,情节要再打磨一下。”
“就这么办吧。”
古泉苦笑到都快面瘫了。要是有苦怒或者苦喜这种词就好了。
到了第六个不可思议的时候,
“犯人是神秘研!”
春日铁口直断之后,
“从meta层面看来虽是如此,但如果从故事本身来考虑,那我认为犯人就是秘密结社的‘人体模型友人会’。这个连续人体模型恐吓事件,接下来还会接连发生。要说为什么,这个秘密结社啊——”
不知为何,我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词危险至极,便下决心不再搭腔。
“好吧,算了。”
春日把报告放在了团长桌上,抱着胳膊转向我们。
看完七大不可思议了吗。
当我发现那张脸上再度涂满了笑容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正在我探索这预感的根源之时,春日就给出了答案。
“我会想出来第八个不可思议的!”
“哈?”
我漏出了怪声。
“喂,你看仔细了吗?第七个不可思议是无人知晓的,如果有第八个就不自洽了。”
“第七个只是暂时还没人知道而已,但还是存在的。这就够了,nobody knows就够了。”
不对,可是。
“听好了?阿虚。没人知道可不代表不能存在。圆周率小数点后九千九百九十九兆位上的数字可能没人知道,但它肯定是0到9之间的某个数字。”
不对,可是。
“我认为这套北高七大不可思议已经完成了,而且我尊重这一点。因为我在这报告中随便看看就能发现你们努力的痕迹。”
承蒙关切。
“但接下来要创作第八个不可思议,这一点我可绝对不会退让。”
可是,这不就不是七大不可思议了吗。
“四天王有五个人不是很正常嘛。”
哪个世界会这么觉得啊。你这样会伤害持国天王的感情的。
“四大天王的鼻祖就有五个人吧。”
春日掰着指头,
“持国天、增长天、广目天、多闻天、毗沙门天,你看,是五个人吧。”
差点就被她给带过去了,
“其中一个是谁的别名来着吧,好像是。”
“多闻天的别名确实是毗沙门天。不过,但这只是欺瞒后世的手段。没错,其实多闻天和毗沙门天是双胞胎兄弟哦。而且那什么,互为对方的另一个人格。所以是两个人扮演同一个角色。多棒啊。这样子戏剧性唰地一下就上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家的戏剧,不过编故事还是悠着点,可别遭了佛罚。等等,这里是不是说天罚也行。说到底,帝释天亲信的人数是必然被后世混淆的,这一点我也能理解。
“不要被固定观念束缚,思索未来的时候肯定要柔软一些,要发挥想象力。时间可不等人。现在已经是八大不可思议的时代了。”
Eight Wonders Age。嗯,不知所云。
我转了一圈寻找能表达反对意见的援军,但唯一一个对上我目光的古泉摊了摊手,早早地在无条件投降书上签了名。
朝比奈学姐像是要从春言春语的触手中逃开一般,匆匆忙忙地做起了泡茶的准备,长门翻开了儿童丛书的最新作。
太狡猾了吧?你们三位。
要如何才能让七大不可思议中的No.8平稳落地呢,这就是我接下来要为之奋斗的目标了。
如果今后日本学校里流传的七大不可思议变成八个的话,那就是春日的责任。
春日跃上椅子坐了下来。
“实玖瑠,茶。”
“啊,好的。”
“麻烦浓一点”
“可以来两杯热的梅昆布茶吗?”
朝比奈学姐高高兴兴地忙了起来。
春日一手拿着秒速打字员长门打出来的SOS团文档,另一手拿着神秘研拿来的资料轮流阅读斟酌,时而念念有词,时而笑逐颜开,时而眉头紧锁,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还是不去打扰她了。
我刚坐回我的折凳,古泉就凑到我脸旁。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吗?
“虽然我觉得大声说出来也没关系。”
古泉耳语道。
“还有一个七大不可思议之外的不可思议,或者说是谜团。”
又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说,
“你为什么不想用昵称叫那位神秘研的女生呢。”
没啥理由。
“果真如此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凉宫同学早就用昵称称呼你了。而现在就是你一以贯之的问题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她管凉宫同学叫小春。而你也——”
我知道了给我打住。
“你平日里也直呼凉宫同学的名字。”
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让古泉闭嘴。立刻马上。
“直呼其名算是一种亲昵的表示,但还是远不及昵称。既然自己还没有用昵称叫春日,就不能用昵称叫其他的女性——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你要是无意识之间就这么做,那就是无心插柳;若是有意识呢——自然就是有心栽花。”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究竟是直呼其名更亲,还是起个昵称更亲呢,两者之间的距离感又有何差别呢,我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也给我把嘴闭上。
“既然凉宫同学一开始就用昵称叫你,那你叫她小春也没什么问题吧。来想象一下自己当面叫凉宫同学作‘小春’的情景吧。”
完蛋。我被古泉的话语中的精灵牵着鼻子走,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可在我的理性克制住自己之前,想象力却早已经在脑内模拟出他说的情景,甚至连春日的反应与表情都想了出来——真是糟透了。
古泉几乎不忍直视我的脸色,又不好放声笑出来,便甩给了我一个十分刻意的微笑,
“幻想虽好,但还要适度哦。”
我把这句不知是忠告警告还是安慰的话抛在脑后,随手抓来一张复印纸当作笔记,就开始推敲第五个不可思议中的异世界故事。也不知道这次要写几稿才能从春日的枪口下逃过一劫。
我有一个请求。
请给春日起个好玩点的外号。如果起的外号能合我意,我自会不吝使用。通讯地址就写县立北高文艺部转SOS团。当选者将由我口述公布。
我没人聊天之后无所事事,便翻了翻之前玩抽坊主的百人一首牌堆。
绯语燕燕未曾了,春心悄悄今始开。(译者释:我的绯闻早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恋慕之心才刚刚从中悄然萌发)
今日宜卡牌占卜,总感觉我能抽出来与自己处境相应的牌,不过这个明显对不上号。再抽一张吧。
渔人引纤晚泊处,此景怅然如百年。(译者释:人们会希望这世间能有一刻永恒。就像看到渔人牵着纤绳缓缓泊舟,心中惆怅之时。)
我伸手去抽第三张——、又收回来了。
这样有种为一张大吉而不停抽签的挫败感,更重要的是这上面的诗词都没有翻译,我根本看不懂。
我下次得嘱咐古泉,一定要带没什么文化也能玩的桌游过来。我之前也考虑过外国游戏就是了。
啊啊,对了。还有件事得传达到位,就是他们向长门求稿这事。虽然乍一看他们求的是文艺部部长长门,不关我们的事,但毕竟是春日挑的头。
“喂,春日。”
“怎么了,阿虚。”
春日倾着她那只装了双份梅昆布茶的茶杯,横了我一眼。
长门已经不知何时坐回了角落的折凳上,又沉浸在阅读的海洋中。看样子她已经读穿了儿童怪谈丛书,膝上换回了一本厚重的事典。
朝比奈学姐一边在炉上热着茶壶,又开始迷茫不知该把泡好的茶叶放到哪里,着急地拿着茶筒晃了起来。
古泉拿笔帽抵着太阳穴,喃喃不已,一直在念叨幻想世界的设定,他难得露出的真面目有点让人不适。
自从春日回到她的老位置,房间里的空气就好像回忆起了它们应有的热量一般,温度涨个不停。
“神秘研好像有件事求长门。”
“诶,什么事?”
春天转瞬即逝,作别了这个新绿的季节之后,就将迎来阳光四射的气候与太平洋高气压。而就在此时此刻,SOS团的日常活动开始了。
※参考文献
《古今著闻集 下》 西尾光一 小林保治/校注 (新潮社)
《古今著闻集—漫步故事舞台》 本乡惠子 (山川出版社)
《火阎魔人》 奥濑早纪 (幻冬舍)

感谢翻译菌@香酥脆大肥鴿、@桜中毒、@聆听者 贡献的翻译,本短篇翻译已完结。欢迎凉宫粉们加入我们!大群群号:526416144。创作群群号:59571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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