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茶盏碎裂的声音彻底让容绫怔住，她看着眼前一向脸上带笑的师父，这次冷着脸。

　　“师父不高兴，要不要小绫儿去醉木苑买水晶蒸饺。”

　　“你为什么要用纸人？”冉杼曰尽力的控制自己的语气，显的不那么凶。

　　“因为……他们说不想接手门派事务，想要过宁静的生活，让我想法子帮他们脱身。”

　　“他们死了，在凡间。”“啊？怎会如此？”容绫故作惊讶。

　　“……我去见了姜麒，她说你问过她长孙家的事，为了什么？”

　　“为了师父。”

　　“够了容绫！”冉杼曰的怒火彻底爆发。一挥手，几枝藤条从窗户伸进来，紧紧锢住容绫。

　　“廖恒颜私下不检点，仗着家世糟蹋了几家的女儿，你杀了他那就算了。

　　但是你不该杀邱恪和梁如雀，她还怀有身孕啊，他们做错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那邱止羽呢？他也什么都没有做错么！当初他们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该遭到报应？”

　　冉杼曰第一次见到红眼的容绫，里面满是仇恨和愤怒，若不是双手被缚，恐怕当场就可以拆了房子。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

　　“你知道什么了…不，不不。邱止羽的错，你为什么不去杀他？难道我冉杼曰的徒弟只会把气撒在无辜之人身上？”

　　“我……”容绫一噎，她自然也想手刃仇人，可是元丹破碎，仙核受损，她哪来的实力去杀害月晓门的掌门呢？

　　“对不起…但是我来不及了，我真的……”容绫哭出声来。

　　若是平常见容绫落泪，冉杼曰定会去安慰。只是这次她自己就在气头上，只觉得烦躁。

　　“啧。”她准备离开，被容绫叫住。

　　“梁如雀的孩子，邱峥，被我托在了凡间董烨生家。”“知道了。…吊你半日，好生反省吧。”

　　目送冉杼曰离开，容绫扭了扭手腕，想到要这样过半日，可真受不了。旧伤新伤一齐，掩在衣袍下，但也仅仅是掩。

　　疼痛不断侵蚀她，根本不能好好休息，苦熬着。

　　“可是我不后悔……”

　　冉杼曰本想趁夜带走孩子，但此时凡间必定被邱、梁二人看守的死死的，若过去就等于承认自己心中有鬼。

　　她只得留在泉坞，到院里头练剑。

　　后半夜雷雨声起，豆大雨点落下，打在冉杼曰身上，浸湿她的头发，衣衫，鞋袜。但是她不停手，疯魔般，宣泄自己心中的郁闷惆怅。

　　风雨透过窗肆意侵袭容绫，她也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风雨，以及风雨中的冉杼曰。

　　“初春的雨最是寒凉。师父可不要受寒了。”

　　冉杼曰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向容绫，那如往常般的笑，但是谁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如今的她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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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杼曰十分难得的在早晨找姜麒，见到她是清醒着的。

　　“怎么，看我吃早膳很意外啊？”“还好。你介不介意再养一个孩子啊？”

　　“噗——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姜麒一口饭喷了出来。“我手头多了个孩子，但是不方便养。”

　　“什么？你徒弟的私生子？总不能是你俩…”“…你瞎说什么啊。来历不好说，但刚出生不久，是个男娃。”

　　“我可不接手不明不白的孩子，万一摊上事了那可得不偿失。”

　　冉杼曰见绕不过，避重就轻的讲了讲，姜麒听后十分惊讶：“刺激，你这徒弟有能耐啊。不过之前见她修为很不错的，再练练想要趁那老头不注意刺杀一下没什么大问题的啊。”

　　“我也奇怪，按理说她的修为不应该那么差的，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她还练了敛息，我也没辙。”

　　“你可以去找姜麟，敛息什么的在他那不管用。那孩子现在在哪？也是个可怜的。”

　　“在凡间，我不方便，得你去了。”“成，你又欠我咯。”“多谢。”

　　等姜麒接来邱峥，冉杼曰亲眼见着孩子，午膳后回了泉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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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绫在中午时被藤条放下，落地的那一刹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全身疼的厉害，额头滚烫。

　　拿出药吞服几颗，保住心脉无恙。想要躺在床上，行至一半瘫软下来，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冉杼曰在容绫屋前站了许久，思索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推开门，却被倒在地上的容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身上那么烫。小绫儿？小绫儿！”唤不醒，因为敛息她也不能探查容绫体内的情况。忽的想到姜麒提到的姜麟和医馆，耽误不得立马赶过去。

　　姜麟被自己几十年没见的人连拖带拽的拉过来，差点破口大骂，但看到容绫这个模样也就不再说什么。

　　“她做什么了？”“不清楚，闯了祸被我吊了半日，但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嚯，敛息已经练成了吗？…你回避一下。”“好。”等冉杼曰离开，姜麟施秘法窥入容绫的体内。

　　破败不堪，就像被大火席卷后的森林，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尤其是核心处，虽然心脉无恙，但是元丹重创，就连仙核也出了问题。

　　“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我看你还能活几天。”骂骂咧咧，姜麟还是尽所能地稳住她的伤势，不再进一步恶化，“怪不得不来找我看病了，怕我见了骂死你是吧。”

　　“姜麟……”容绫悠悠转醒，“不要告诉她。”“这算什么？遗嘱？你不要命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姜麟声音大了起来，被冉杼曰听到询问，再以一句“没事”收尾。

　　“我告诉你解决你夫人闹和离的方法，你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听到这个，姜麟着实心动了。“若我今日不来，你大概率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怎么死的了呢。你考虑好了吗？”“我如果不答应呢？”

　　容绫明显落寞，“那也不过是给师父徒增烦恼，何必呢？”姜麟前后盘算，答应了她。

　　冉杼曰终于等到姜麟出来，急切地询问容绫的状况。

　　“容姑娘夜里受了寒，心神不宁，休息不好，才会如此。

　　不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几日就行。这是药，早晚各两粒。”

　　冉杼曰接过药瓶，送姜麟离开。她奇怪，容绫这么严重的病症真的只是受寒吗？

　　'初春的雨最是寒凉。'确是如此，不过这句话真是说给她听的吗？

　　真是个不尽责的师父。

　　她守在容绫身边，是真的很紧张，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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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绫好似做了场梦，梦里自己躺在冉纾曰的怀中，也是在做梦，而这第二层梦境，便是她珍藏在回忆中却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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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生了，父母逝世，由师父养大，取名为：董妤宴。世代医家，她自是随师父修习医术，年纪轻轻已小有名气。

　　她周游列国，结识鞠二姑娘鞠泛秋，来往紧密。

　　一日，董妤宴收到她的来信，请她速到北境救自家兄长。与此同时，董师父也收到旧交鞠老将军的信。

　　董妤宴快马加鞭赶过去先行救治，董师父年老随后到。

　　鞠泛辰是北境军副帅，在守城战中不幸中了毒箭，昏迷不醒。鞠老将军率援军赶到，击退敌军，此时鞠泛秋干巴巴地等在府外，等董妤宴一出现就领她过去。

　　看完伤势后，董妤宴干净利落，拔箭清毒，看得鞠泛秋一阵冷汗。

　　“董姑娘辛苦。早些休息吧，我们在这里守着。”董妤宴摇头，“我需要等少将军醒来再作进一步判断。”

　　“将军，董老先生到了。”“快请进。”

　　见师父来，董妤宴退到一边，最后被鞠泛秋拉了出去。

　　“妤儿妤儿妤儿，你不知道我都快被我哥吓死了，还好你来了，不然军医还真搞不定。”“许久不见了，你这几年没受什么伤吧？”“我一向鲜少上战场，哪会有伤。不过若是我去了，我哥也不会伤那么重了……”

　　董妤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安慰着她。

　　屋内两位长者很快就出来了，董师父把药方递给董妤宴，“妤儿，你在此照顾少将军，为师要去东边一趟。这张药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次日，鞠泛辰醒了。他看见自己屋内睡了一个未曾见过的姑娘，那姑娘的睡颜颇好看。

　　“你醒了，除了胸口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没有了，多谢姑娘。”

　　董妤宴再为他检查一遍，就出去熬药。自那日起，她便跟在这位少将军身后了。

　　“少将军，不可动武！”

　　“少将军，冬日里风寒，披件衣服吧。”

　　“少将军，夜深了早点歇息。”

　　“少将军，喝药了。”“太苦了。”“那我加甘草。”“味道太怪了，不喝不喝。”

　　“少将军，这是药膳。”“不想吃。”“你又不喝药那你还怎么好？”“那……你喂我吧。”

　　像一个得逞奸计的狐狸，眼睛闪着光。可能那个时候鞠泛辰就喜欢上她了吧。

　　董妤宴见过难缠的病人，像这样的她也就应付应付了。

　　久而久之，军中渐渐起了谣言。有说二人喜结连理的。有说董妤宴赖着不肯走的。也有说鞠泛辰看上董妤宴的。等等。

　　春夜，冬雪渐融。董妤宴在看书，鞠泛辰坐在她身旁擦拭剑。

　　“妤宴，你说我不能动武，那我教你吧。”“我会一点功夫。”“我教你我们鞠家的剑法。”“你身体没好，我又怎么能让你教我。况且是你们家传剑法。”

　　“不管家传不家传，我就是想教给你。”“那……今晚只许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董妤宴看这位少将军兴致勃勃地展现一招一式，自己在一旁依葫芦画瓢。若是动作不标准，鞠泛辰便手把手地教授。

　　她从未跟人这么亲近过，呼吸急促起来。

　　“你很有天赋的，若是从小练起到今日必能超过我。”

　　“少将军过奖，你早点休息。”

　　洗漱完，董妤宴无法入眠便在府里四处走走，没想路过鞠泛辰房间时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大概是过几日的出征安排。

　　心里一惊，董妤宴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他。

　　“你要出征？”“是，此时新帝登基，边境军心不稳，天赐良机。”鞠泛辰凑近她，“你…不会要拦我吧。”

《余命七日》第三章，字数（含符号）：3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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