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镇子和丫头》（2023.12.3）

夜晚八点半，各班开始晚自习。我跟往常一样到座位上坐着翻开书本，到了中途，我旁边的同桌说要去厕所。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她没回来。老师跑完了六层楼的女厕，男同学们从男厕出来也说没见她的影儿。老师问我，“她就跟你说了上厕所？”我回答嗯，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同学们开始各自议论，她平时作风就不是很好，我？我认识她，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现在的初中，我们一直都是零零碎碎的认识。老师问我们咱学校有什么逃出去的捷径吗？班里几个同学说有是有，但是路很难走，那是以前老校区建的一个厕所，现在已经成了破烂的围墙，其中有一个破掉的围墙，直接通到外面二十米外的马路。警察到了教室，班主任被叫走。放学时间到了之后，同班的人都在说：“她逃就逃吧。我平时看她也学不进去。连垂直角都不会看，让她自己找个别的路吧。她不会是混社会的吧？”到我讲了？嗯，她离开座位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就像之前无数次离开座位时，只是这次没有回来，她的语气也很平常、冷静，但是冷。我太冷了，请问能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吗？她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废旧的厕所可以直接走到外面的？这个别开玩笑，我们全班人都不敢走那里。我听爸妈说，那本来是块菜地，但后来管这菜地的老夫妻在六七年前收完最后一次菜后再也没来了。早就杂草遍布了，里面还能看到那对老夫妻搭的临时窝棚，用的都是塑料布蒙的。可别说晚上看，刚到学校那会儿和我朋友去看都竖汗毛，到了晚上，只有周围几片光照那里去。我回到宿舍里，其中一个舍友告诉我，警察没找到，真失踪了。但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她一直想离开这儿……对吧？ 我站在江面的大桥上，那个庞大的货船载着沙石从桥底开过。我仔细的去望，啊，她在那，她站在沙石堆上，用铁铲挖出了一个小坑，她挖的还不费劲儿，动作很利落。她停下手了，她并没有低头去看，而是抬头望着高桥上的我。船开远了，她的影子也缩成了黑点——就像这粒被烧焦的肉，我认真的想想，当时我真闻到了肉味，但他们的烧烤技术一点都不好。糊了，焦了。她还跟我讲，“已经没有木制家具了。”呃……对，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对您再复述一遍，她说，已经没有木制家具了。她没有被任何人指使教唆，这是我能知道的。你们说找到凶手了？那不可能，我看看照片，哼……不是他，不会是他……同宿舍的几个朋友们害怕的望向我，他们手里举着所谓的凶手照片。他们问，“为什么不会是他？这案子都查了半个月。”不是……真的不是，我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是个刚硬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被他一个小混混骗走？熄灯了，睡觉吧，下个星期就要开审了，我得去给他证明清白。熄灯之后，我闭上眼睛。一会儿过后，无数道强烈的金色红色白色的光线靠近我，我坐了起来，摸索灯的开关，但是灯是关着的，而这光线从四面八方刺来。一道黑影——又是她，我眯起眼睛走过去，朝她的方向摸索前进，快靠近的时候，一只金色的巨型凤凰飞向我的脸。这只羽毛锋利的家伙把我震倒。“他是清白的？对吧？”凤凰朝天高鸣 ，火焰霎时分散翻飞，那片闪烁有微弱的荧光蓝的夜景被这细密的火焰覆盖。“我可能救不了他，我尽力吧……”火焰消失，凤凰收起羽翼，独自停靠在树枝上，祂眼里流滚出数颗晶莹的黄玉。 “祂是来救谁的？” 一周过得真快啊，还有两天，依然没有关键证据。在经过公园旁的家具城时，他们今天居然开始大甩卖了，因为临近年底，老板已经准备清仓了。放的音乐很引人注目，强烈的鼓点吸引了不少人。阿妈正好缺个桌子，拉着我进去，我的耳朵真难受，只得掏出两团纸巾塞进耳朵缓解。发呆中，阿妈问员工，“小伙子，有没有这么高这么大的木桌子卖。”“抱歉啊阿姨，木制家具已经卖完了。”什么？！我掏掉纸团，大声的又一遍问：“卖完了？”员工回答“是的，卖完了，您如果不挑，我们这…………”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那只凤凰的嘶吼和鸣声，占掉了我全部的听觉神经。我转头，就是它！！在家具城里面的角落中，是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监控。警察们调取了监控，证实了她失踪之前，这男孩一直在家具城打工上班。 那天的黑影说的是：“救……他……” 审判长问我，那名女同学既然不是被他教唆逃跑的。那她现在在哪？警察和法医们拿出尸检照片和报告。我看到了，她被江水浸泡过的皮肤，还有怀里抱着的，她失踪那天之前一直痴迷其中——画了很久的金色凤凰。 双方的家属们再也无法忍受了，从对他的愤怒中清醒，转而是刺痛心脏和大脑的悲声，他们冲过来抱住我，“谢谢，谢谢……”我也从迷茫中清醒。回答他们“她其实对我说过很多话，她真的很爱你们，知道吗？她说，我没有离开，我会一直会爱着你们。”听完这话，他们腿软的跪趴在尸检照片面前，“闺女啊，咱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救到你啊！” 阴凉的今天，我坐在木凳上，听那些锣鼓和唢呐的声响。接着又是二胡和响板协奏。阴云密布的日子里，纸钱和花从四面八方撒开。一声嘶鸣闯进所有人的耳道，演奏的停下手里的乐器，撒东西的手停在半空，已然木讷的亲人也被惊到。我们所有人都抬起头，无数只不同的飞鸟，组成了一道足以遮天的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