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耳》
作者：不详，推定为先祖精灵祭司阶层 帝国图书馆藏
前言：
本书体裁不详，看似交流消息的书信，但又包含了太多不够精简的描述和词藻。目前对于这类来自精灵时代的书籍分类，我们大致有这三种说法：
祷文说。这类书籍可能是对先祖精灵宗教仪式中特殊祷文内容的文本记载。祭司会想象一个交流对象，这个对象有可能是他们神系中某位神明的本体或化身。然后再把被视为症结的内容以类似书信、随笔等接近文学体裁的结合体形式说出来，从神明那里听取解决之道。
诅咒说。这种说法与祷文说有相似之处。最大的区别在于，诅咒说认为这种内容的目的很单一，那就是在字里行间祈求神明降下对症结的诅咒。这种说法能解释为何这些书籍的内容中往往带有大量恶意。但反对者也有自己的观点：对于现在的帝国公民来说带有恶意的文字，在过去有可能只是中性的。
书信说。这种说法认为这样的体裁就是先祖精灵高种姓社会成员之间的通信习俗。这种书写方式能凸显出写信人和收信人同等的文化素养，并与其他种姓，尤其是平民、奴隶大类的写信方式产生区别。这些文字中大量的词藻与情绪表达，也是与身份相关的。这种说法的支持者甚至认为只有先祖精灵中的高种姓者才有资格和机会使用这样的表达方式、表露出这么丰富的情感。
无论真相是上面的哪一种，都不影响今天的我们从这里面读出我们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这些信息对当时的人和精灵来说也许是无关紧要的，但对我们体会过去人的思维、还原过去的历史有着相当的帮助。在此敬告各位翻阅本书的学者，我们不是为某个种族或群体代言的祭司。这意味着我们无需对书中的内容过于认真，请保持情感的距离，保持思考。
短耳
来自海上的异类如今盘踞在我们城市之外的山野中，躲避我们的视线，却试图偷窥我们的一切行为。吾友，你一眼就能分辨出我们和它们来。和它们一模一样的族类如今完全占据了圣徒山以西的沿海土地，我们在那里的同盟王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这是危险的信号，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这些短耳族，它们嘴里会吐出具有简单规律的音节，有时候你能听到一些熟悉的词语，那是它们在对我们鹦鹉学舌。它们穿着简单加工的衣裳，有的甚至保留了兽皮的形状，有的则明显有模仿我们的痕迹，但依旧满是不开化的腥膻。它们向往我们的文明，甚至学了我们的文字，还搞错了它的用法。但它们注定与文明无缘。它们简单的头脑无法理解我们的神灵，只会跪拜一些直观的物和像，对每一道具体的闪电和每一团实在的火焰表达敬畏。它们的耳朵短小丑陋，如同它们的身高和寿命一般。那是它们比我们更远离神的证明，也就是说，它们朝野兽的方向更退化了一步，可能和角兽人一个等级。你偶尔会在奴隶队伍里发现它们，它们的智力确实挺适合那里。不用担心它们在那种地方会掀起什么风浪。它们确实和老鼠一样善于繁衍，但也像老鼠一样惧怕我们。
但是吾友，你知道吗？这些短耳族一旦群聚起来，早晚会做出超出我们想象的事。比如就在最近，我们当中出现了一个叛徒，我可以确信那叛徒是个女人。因为我的卫兵告诉我，那群短耳族开始崇拜一个女人的塑像了。那尊塑像的耳朵和我们一样长，但上面满是毛发，还写着“PAVRA”字样的铭文。我有理由相信那是一个女人伪装了她的耳朵，混迹在它们当中。我还派专人抓来那尊塑像的一个信徒，让那专人撬开了信徒的嘴。那信徒吐出的是幼稚的呓语，但有些内容竟然很接近我们的祷词。这绝不是巧合。有人在把我们的神学变相教授给它们。
饥荒
以下内容来自那个短耳疯子之口，我的审讯人员为我翻译成了我们神圣的语言。为了保证你能原汁原味地接触到它所透露的内容，帮助你发现其中的线索。吾友，我将原封不动地把译文放在这里：
“悲悯之神，荣耀之母。
帕乌拉，帕乌拉。
狼主帕乌拉，人母帕乌拉。
救我于水火，教我以正道。
前有饥馑兮，后有魔。
唯有狼群兮，退魍魉。
唯以狼乳兮，救我命。
狼乳哺我以生机。
狼乳哺我以气力。
狼乳哺我以勇武。
狼乳哺我以叛逆。
教化部落兮，颂狼主。
茕茕孑立兮，悲人母。
志在千里兮，奋我民。”
我不知道你会发现什么，但我已经注意到一些非常明显的地方。这里面导致这群短耳族开始崇拜这尊塑像的契机是一次饥荒和另一场危机，而且它们崇拜的对象和塑像本身虽然很相似，但并不等同。尽管它们还在把自己当成狼崽子，而且还给它们的崇拜对象取了个不知所云的凡名。但它们已经开始懂得使用象征了。泥塑人偶不会救它们，必定是有人做了这种事，它们在用塑像代表那个人。这是危险的信号，这群半野兽在接近我们，但又和我们不一样。
据我所知，至多两个月前，位于我们城市西北山林里的几个短耳集群确实处于饥饿中。因为我们的人之前在发现它们掌握相当程度的耕作技术后判断这很危险，于是毁掉了它们在林中开垦出来的田地，顺便控制了一下它们的数量。这之后它们的处境可想而知。本来我们想尽可能多地削减它们的数量，但从半年前开始，森林和当中的动物就开始和我们作对了。我们的人常常在林中迷失方向，找不到这些短耳族躲藏的地点。森林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动物叫声，我现在怀疑那是动物在向短耳族通风报信。而就在我们毁掉它们的田地后，狼群开始正面阻挠我们的行动。我们为此甚至出现了一些人员伤亡。
是什么让狼群不计危险地和我们作对？答案就在它们新崇拜的塑像中。这个名叫帕乌拉的伪神被短耳族称为“狼主”，很有可能就是在背后指使狼群的存在。而且她不仅让狼群保护它们，还用母狼的奶缓解它们的饥饿。我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迷惑这些短耳蠢货。你知道这个肮脏的世界不值得神亲自下来干涉，这也是我们之所存在的意义。所以这个帕乌拉必定不是神。真神之威必将保佑我们胜利。
伪神
吾友，是否无恙？我们城市附近的短耳族越来越多了，我相信它们当中有了越来越多来自西边的同类。最近我们城市落单的外出者也很容易被袭击，我们的安全正在受到威胁。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密探向我报告说，西北的那群短耳族又有了新的异动。它们已经造了好几个塑像来崇拜。我们的人在一次突袭中抓到了疑似主持者的短耳族，它穿着类似我们的衣服，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祭司。在那场简陋的崇拜仪式上，我们发现了包括所谓的帕乌拉在内的三尊塑像。除那尊狼主塑像的两尊当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穿着裘皮袍子、手持大斧和短剑的雄性短耳族形象，上面刻着的铭文在翻译过来后，我们可以知道那是帕乌拉的丈夫，被它们称为“酋长之长”与“氏族之和”，还拥有一个拗口的名字——IVPIVS。我真不知道这帮短耳族的舌头是怎么说得出这种发音的。另一个塑像是头戴兜帽、身披斗篷、四肢扭曲变形的恐怖男子形象，但连面部都没有被塑出来，也就无从知晓它的耳朵长短了。这尊没有脸的塑像所对应的铭文很简单，“暗中保护者IANVS”。
这意味着什么？有更多叛徒在试图启迪它们吗？可这两尊新塑像怎么看也没有我们的特征。IVPIVS是典型的短耳族形象，我认为它是这帮短耳中开窍了的部分个体用来指代自身权威的象征。IANVS的铭文信息量极少，我只能推测它是短耳族对于命运的简单认识。它们也许觉得命运垂青它们，冥冥之中有某种保护它们的神秘力量，被它们以IANVS的形象代表，以至于曾经被它们膜拜得无以复加的帕乌拉都没那么重要了。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就更危险了。短耳族虽然已经没有狼群保护，却拥有了我们无法忽视的规模，还对目不可见的事物和概念有了更多认知。它们的伪神体系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了。
吾友，我希望你还有调动军队起来行动的力量。我们的城市如今在平息平民和奴隶的不满上花费了太多精力，还要对付来自我们同阶的内鬼。没错，就是那群艺术家，号称“同时拥有至圣与至贱”的货色。我已经掌握了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有背叛行为的证据。我现在怀疑，就是他们中的某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让短耳族发育起来的。
虚像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问，吾友。为何那群艺术家会和我们是同一阶次？为何神安排的种姓秩序会存在这种近乎纰漏的地方？我并非是在亵渎，我只是不理解。因为有史以来在神学上探究最深、最为我们尊敬的祭司佩勒提昂就说过：“创世之后有一种概念和两种像。概念是创世之根本，是我们所憧憬、看齐的神本身。两种像不过是在者-凡人历经凡世的堕落后对概念拙劣的模仿。第一种是实物之像——我等凡人的身躯，工匠造出的神像和器物，农人种出的作物。这种像是对概念的模仿，盖因在者对概念的回归欲望所成。第二种是虚幻之像——画师在画布上所重现之物，乐师通过乐器所发出的声响，艺术家写成的文字和念出的有律动的音节。这第二种像是对实物之像的模仿，是离概念更远的卑劣之物。以艺术家为首的此类行当，正是我等神使在被凡世这一镜面扭曲后的反面，是最为可悲的存在。我等在凡间的使命之一，便是尽可能减少这第二种像的泛滥，让在者尽可能多地固着于第一种像。因第一种像的接触者尚有挽救与回归神的余地，第二种像的关联者都是无可救药之人。”
正因如此，这群虚幻之像的制造者，而且是最大最恶的制造者，为何能平视我们？他们比只专精一种技艺的乐师、画师、伶人更擅长各种虚像的制造，无疑是更能迷惑世人的危险分子。如今他们更是做出了背叛我们城市、国家甚至族裔的行为。为何神与我们的祭司之王会容忍他们，而不是将他们全部消灭？
吾友，我不会从你这里奢求答案。我想，你可能也在苦恼。那么我们如今能做的还有什么？我想，至少对叛徒施加惩罚还是我可以做到的。背叛者不受律法保护，即使对方是艺术家，我也可以履行我的惩戒权。你会支持我吧？
更多
吾友，那群短耳族里又多出了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集群。它们干出的行为要比其它集群大胆得多——抬着一尊雌性短耳族的塑像，全副武装地集结起来袭击了我们城市的郊区。它们瞄准的是奴隶围栏，并放走了包括短耳族在内的许多奴隶。我的属下还告诉我，它们当中混入了一些野牛型的角兽人，这使得正面对抗它们十分困难。很难想象这种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物种，会有和短耳族配合作战的能力。
这群新出现的短耳族说着更难懂的语言，因为它们根本没有从我们这里学习词汇。它们刻在塑像上的铭文也更诡异和不可名状。而我们缴获的那尊塑像也是前所未见。它有着雌性短耳族的形象，左手持圆盾，右手持短剑，身体和面部带有一些不知名野兽的特征。尤其是面部被塑造出了尖牙利齿和长长的舌头，显得十分狰狞。我从未见过如此将野蛮与写实一起展现出来的塑像。说实话，我第一次对短耳族有了恐惧的感觉。
但我可以确信的一点是，这个集群在之前一定和其它短耳族交流甚少。它们可能是最近才从西边翻过圣徒山来到这里的，并且通过吸收奴隶壮大了自己的规模。我们一定要在它们和其它短耳族集群联合起来之前剿灭它们，至少也要孤立它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吾友，你会支持我吧？
机会
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从短耳族那里讨到一点便宜了。我们的清剿队伍无论行进到哪里，总有数量更多的短耳族冒出来袭击他们。有时候甚至野外的角兽人也和它们一起攻击我们。吾友，这还能更坏吗？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发现短耳族集群联合的迹象。至少三尊伪神和那一尊更野蛮的雌性塑像，并没有被发现一起摆放的时候。当然这不代表它们现在就不在一起。但我已经无法得知短耳族的近况了。
不过有一点值得安慰的是，我们在城市的下水道里发现了躲藏起来的叛徒。现在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已在我们的控制下，只待审判。只是叛徒被一锅端的消息似乎走漏了出去，城市里的平民甚至奴隶当中都出现了一些骚动。希望这些短视的愚民不要对贵族们大规模征讨短耳族的计划造成影响。
这是一个转机。吾友，你会继续站在我身边的，对吧？
回归
吾友，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我们的城市竟然会从内部慢慢坏掉。我以为城外的那些短耳族才是最大的威胁，却不曾预料到那群叛徒只要还活着，就能像他们的老本行那样继续腐蚀我们的城市。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只能躲藏在神庙中祈祷。这座城市的贵族已经几乎被杀戮殆尽，暴民们正在公共场所狂欢。神所订下的一切秩序在神庙以外的地方都崩溃了。可笑的愚民，没有神的庇护，你们拿什么抵御外面的短耳族？我们会死，你们也会死。所有离神最近的凡世在者都会死亡。剩下的只有短耳族、角兽人和各种动物野蛮的嚎叫，在这被神抛弃的世界上回荡。让大部分子民回归神的希望已经消失了，因为那群虚像制造者的肆意妄为！
可是吾友，我还不能死。我相信你也会这么认为的。我将在这座神庙里，这最后的秩序之地完成向神明回归的最终流程。这是只有我们祭司才能快速掌握的秘密，也因此我们祭司阶层是最容易向神的姿态靠拢的。只要我完成了这个仪式，我们的文明就不枉在世一回。就让那群半野兽和真正的动物一起在这名为世界的囚笼里盲目地挣扎痛哭吧，我将安享神明处的全知与宁静。
吾友，你会拥抱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