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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体列传·圣吉列斯《伟大的天使》(七)

2023-04-15 21:56 作者:Dolala_i  | 我要投稿


第七章


    不到一个小时候后,炮艇再次降落,他们把我放了出来。战斗没有持续多久,至少在这个城区是如此。我跌跌撞撞地走入了一个充满苦涩烟雾的世界,随着最后的爆炸声回荡,周围在令人沮丧地冷却下来。

    我蹲在地上,担心自己会吐出来。如果你穿成这样呕吐,你会怎么做?如果你身处毒雾中,无法取下头盔呢?谢天谢地,我想办法控制住自己了。一直默默注视着我的圣血天使似乎无意再待在我身边。危险已经过去。他们已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离开了着陆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想要去观察,去了解他们如何战斗,但我只是差点害死自己,然后成功地错过了大部分行动。现在多数的杀戮已经结束——周围冒烟的街道上已经有军团的搜救队在巡逻,寻找幸存者。

    我决定尝试收集一些概况,以挽救一点信息,在我为后世记录时可以使用。我一瘸一拐地走在一条宽阔大道上,路基底部堆满了被屠杀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伊力克人载具的残骸,然后我发现了一座外墙多半完整的大型建筑,从那里可以俯瞰城市的剩下区域。我从一扇敞开的门溜了进去,登上了内部楼梯。我向上爬了几层,到达了顶楼——一个宽敞的房间,四壁的窗户都碎了。角落里躺着几具尸体,一动不动。从外表看,他们不是战士——只是这个不幸地方的居民,被迫卷入了不必要的解放。

    你可以轻易分辨出死于星际战士之手的受害者。标准制式的激光枪只会留下一个相当隐蔽的伤口,一个能量束在织物和皮肤上烧出的小孔,但军团战士配备的武器大为不同。爆矢弹是一种爆炸物,威力惊人。他们使用的刀剑也硕大无比,往往还覆盖着可怕的能量场。他们不会留下完整的尸体。他们把它们切块,撕碎,散落一地。我没有仔细观察那里的尸体,因为我很清楚我会看到什么——一堆屠夫的遗留物,缓缓渗出大片鲜血。

    我在瓦砾中艰难地穿行,走到房间的边缘,那是窗户被炸成碎片前该在的位置。用袖子拂去最尖锐的碎玻璃,我把胳膊肘撑在窗台上。

    一阵湿热的风扑面而来。我眼前是一片褪色的风景,到处都是污泥和焦黑的废墟。看起来就像一阵巨大的油性海潮涌上来溶解了整个地区。一些建筑仍然屹立,但大多数不是残损就是起火了。我隐约可以辨认出圣吉列斯先前战斗的那个巨大建筑——现在它笼罩在烟雾中,偶尔被二次爆炸点亮。我不时瞥见仍在工作的圣血天使——战术小队有条不紊地沿着街道推进,偶尔开火。现场的空气嗡嗡作响,一些炮艇在空中盘旋为地面部队提供支援,另一些则向远处的目标扫射。如今,正面的声音已经远去——辅助军伴着沉闷的隆隆轰鸣穿过北方残存的零星外围工事。

    我没发现原体的踪迹,也不知道救了我的圣血天使哪里去了。他的小队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墙顶迷宫间,搜寻着他从空中探测到的某些东西。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想。一方面,这次展示无疑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带有一种超然的冷静。他们制定的每一个计划都以他们在所有工作中的那种艺术性手法付诸实施。他们已经给出了所有可能的警告,忍让,克制,直到那一刻到来,他们已经履行了他们的承诺。没有欺骗。没有诡计。

    另一方面,老实说,破坏的规模令人作呕。他们是人类。我们的同胞。我们漫长历史中至暗时期的幸存者。惩罚是否恰当?一旦天使们完成了工作,还有多少人能活着重建这个世界?

    也许那无关紧要。帝国无疑可以运来数百万人取代那些死者。重要的是,大远征会继续扩张,席卷人类旧有领域的每一个孑遗,将它们生拉硬拽进新的统一时代。

    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空气已经开始有臭味了。这个地方躺着很多尸体,焚化炉和生物危害小组还没有开始工作。我想我现在已经看够了——在某个地方,不管怎样,总会有一个登陆舱可以把我带回轨道上。

    我走下空荡荡的楼梯井,小心翼翼地穿过垃圾和弹壳。一回到地面,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转悠,大致是向北走,但从没有真正留心我周围的环境。我感觉腹内空空,头昏眼花。头顶的天空越发昏暗,阴云密布,看起来酝酿着一场降雨。下雨可能是一件好事——它会洗掉污秽,为其他人的新开始做好准备。

    随着天色渐晦,空气越来越难闻,我迷路了。我当然会迷路。那天我所做的一切,我触碰的一切,似乎都受了诅咒。我试图按原路折回炮艇,结果走到了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区域破坏更严重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块石头在原本的位置。地面是一片碎石构成的起伏海浪,有些石头依然滚烫,我的靴子在我试图跨过浪尖的时候滑了一下。

    我重重地滑倒了,滑下一条长长的焦黑碎石斜坡,在尘土飞扬中停了下来,差点滑出另一侧坡道。我伸出手来稳住自己,手套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我低头,看到了一具半掩埋在瓦砾中的尸体。它属于这座城市居民中的一员,一名士兵,穿着熟悉的深色金属铠甲,但头盔被卸下了。与我之前遇到的死者不同,这个人身上没有触目惊心的伤口。事实上,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严重创伤,装甲板差不多完好无损。不过,男人的脸看起来非常恐怖。他的皮肤惨白——像变质的牛奶一样白——几乎呈半透明状。我可以看到皮下的肌肉,枯萎干燥。他的眼球从眼眶里鼓出,两颊凹陷紧贴着骨头。我的手摸到了他暴露在外的喉咙,当我把手抽回来的时候,手指留下的印痕还在原地。

    有那么一会儿我傻盯着它。我无法判断他的死因。某种化学武器?可能吧,虽然我没收到任何要远离排放物的警告。他让我想起了我看过的一本旧视频书,关于一只蜘蛛如何吸干猎物的体液。那张干枯的脸上显露出某种极度恐慌的表情——一声被永久定格的静态尖叫。

    我找回了一点理智,推开那具空壳,重新爬上了碎石坡。

    当我到达坡顶时,已经浑身发抖。恶心感卷土重来,我知道这次肯定要呕吐了。我努力用颤抖的手指解开头盔,及时把呼吸器摘下,然后弯腰吐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等吐干净之后,我擦了擦嘴,再次站起身,试图冷静下来。头疼得厉害,我非常需要喝点什么。

    我第一次呼吸到这个世界未经过滤的空气。尘埃和化学物的刺鼻气味,我又摸索着寻找我的呼吸器。在我把它安回原位之前,我已经闻了很久这个地方的恶臭——人类,成千上万的人类在闷热的空气中腐烂,他们无神的眼睛盯着天空,仿佛在寻求解脱,讽刺的是,他们的问题正是从那里而来。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把愤怒咽回肚子里。我试着再次振作起来,开始跌跌撞撞地前进。我很安全,我知道。这里没有敌人,没有对我人身的威胁。我只是必须马上离开。

    但是当我脚步蹒跚地向前寻找任何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的东西,我所能看到的只有那张脸,那张空洞的脸,瞪视的眼睛,深陷的脸颊。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摆脱它了,今后无论我去哪里,我都会看到它。

    我已经靠得太近,真的太近了。我已经感觉自己挣扎想着要逃离。

    当他找到我的时候,贝尔·塞帕图斯很不高兴。他明显的观点——我们这些记述者往好了说是干扰,往坏了说则是危险——我独自一人的冒险无疑佐证了这一点。我敢肯定他根本不想来找我,他有一百件更有价值也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但他还是找到了我。我不记得那时我走到了哪里,但我清楚记得他的穿梭机降落时的情景。穿梭机差点把我压在底下,好像是为了惩罚我让他头疼。

    那时我对贝尔·塞帕图斯有了更多了解。我知道他很有影响力,野心勃勃,也非常危险。这次他穿着终结者甲,比起先前更显身形庞大得离谱。当他走下穿梭机来接我时,沉重的脚步把石头踩出了裂缝。他背后反应堆释放出的多余热量,空气嘶嘶作响。你几乎会忘却那堆陶钢的中心是个人,只能看到外部的机器,管道与通风口,活塞与马达。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人如此仔细地装饰每一套战斗服——以某种隐晦的方式提醒自己,它们仍然属于人类使用的东西。

    “你受伤了吗?”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只是到处转转。”

    “你差点就没命了。”

    “这是我的工作。”

    他冷哼一声,完美表达了对此的看法。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把我拖上穿梭机。他把我推上坡道,我还没有蠢到试图反抗。我们立刻起飞,很快就再次斜掠过城市上空。

    “那么,一切进行顺利。”我试着挑起话题。

    “依原体所愿。”他冷冰冰地回答。

    我仍然无法习惯他们谈论他的方式。维德拉和其他凡人已然足够尊敬他,而星际战士的态度远超这个范畴。确切地说,不是信仰——那已经被禁止——但也没有完全脱离信仰。全然没有异议的存在使我惊讶。我接触过一些陆军军官,他们显然轻视上级,即使他们会服从命令,但我怀疑贝尔·塞帕图斯甚至没有考虑过质疑他的原体。这种威权的链路是如此强大,如此完整,以至于每个战士都可以被看作是他们主人个人意志的附属品。毕竟,他们有着基因上的联系,并且沉浸在一种完全无条件服从的文化中。

    我可以看出这种方式的优势。我认为,即使在那时,我也能看到它的缺陷。

    “你和他一同战斗吗?”我问他。

    贝尔·塞帕图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但他还是回答了。也许他受命要协助我。“是,在他身边。”

    “那是什么感觉?”

    他看向我,表情有点困惑。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想着也许我冒犯了他,或者不知为何他没能理解我的意思。当他终于给出回答时,他的答复比我预想的要全面得多。

    “他们告诉我你在艺术上有些才能,”他说,“当然,你必须有本事,才能站上现在的位置。这是你的专业领域,不是吗?所以想象一下,每当你拿起羽毛笔,你就会发现面前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家,一个无与伦比、完美无缺的创作者,相较之下,你的一切作品在你看来都鄙陋不堪。而每次你想要模仿那种艺术,你一定会失败,因为在所有的造物中,只有一个灵魂可能如此完美。再想象一下,你甚至无法离开这个领域去从事别的工作,因为你身体的每一个分子都只为此而生。你陷入困境,追求你的目标,明知你一定会失败,每一次,无论你做什么,你缺陷的证明就在你眼前。但你还是崇拜艺术。不仅如此——你热爱它。因此,你陷入纠结。羞愧,因你永远无法登上巅峰。崇拜,因你看见了它的本质,一种非现实的存在,被许可的魔法。”

    他说话时我只是望着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当然我也看不到他的脸。

    “就是这样。”贝尔·塞帕图斯说。

    “所以这……让你痛苦?”

    “因为他所揭示的可能性。”

    “我不明白,”我诚恳地告诉他,“我不理解你。你做的事情,你的一切。你拥有所有天赋,但这似乎……是种折磨。”

    “蜕变必须通过痛苦来实现。”

    我好奇这是不是巴尔特有的说法。考虑到那里的历史,可能性很大。又或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是一个惊人炽热的灵魂——或许他们都是。

    穿梭机开始减速,我意识到我们又要降落了。毫无疑问,我的主人在把我拖回安全地带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那个来接我的人,”我说,知道我和他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认识他的徽记,火焰中的独眼,那是什么?”

    舱室一阵摇晃,我们要落地了。贝尔·塞帕图斯透过他那不知名的头盔面罩看着我,美丽又令人胆寒。

    “有许多称呼。”他说。

    “但到底是哪一个?”

    起落架撞上了地面,我们俩都随着冲击力左摇右摆。他起身打开舱门,准备离开。我看到其他军团成员在外面走动,还有其他等待起飞的航空器。

    “现在回舰队去吧,记述者。”他说着,步伐沉重地走下坡道,头也不回,“我被告知,你有权使用档案馆,所以如果你有问题,你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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