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格小说（亡者行军）——第五章

科斯特林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他感到很匹配。他直到面临被直接扔到另一个战场之前，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达斯科消耗了他多少精力。他想也许罗康舰长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汉里克总督的担心没有什么根据。如果真的在希罗尼穆斯西塔上需要作战，他相信克里格上校42会找到它。

政委被他住所之外嗡嗡作响的声讯讲话器，那电喇叭闹钟咄咄逼人的声音叫醒。这是一个集合的号令。所有人员立刻前往运兵船报道。他只睡了一个半小时。

他系好胸甲，检查好他的等离子手枪和链锯剑，将它们装入枪套内。他已经能感觉到甲板在两万双靴子下发出的响声。有时，他想知道克里格死亡军团是不是带着面罩和背包睡觉。有时，他怀疑他们需不需要睡觉。

 

分配给186兵团的运兵船正在上层左舷的机库中运转发动机。连队指挥官在这个巨大空旷的场地集结他们的部队，阿尔法少校的头两个排已经沿着入口的坡道向前，进入这艘生锈的庞然大物的腹中。

上校186站在一个架子上，观察整个过程，即使是在轻松的姿势下，他也僵硬的挺直腰板。科斯特林穿过一群新到的卫兵，爬上梯子和上校会合。

“发生什么了？”他问。

“我们奉命前往这颗行星。”上校说。

“是的，我很明白，但目的是什么呢？没有人向我报告。”

“我们四个兵团部署在首都周围，从外部保护其内安全。”

“保护它不受什么的侵害？”

“我没有这方面的信息。我被要求转达将军们对没有及时向你通报情况的歉意，但是他们认为当前形势需要紧急行动。”

“军务部又被告知本次行动吗？看起来几乎没有时间去交换星语信息。”

“我没有这么方面的信息。”上校说。

“他们一定告诉了你一些事情。”科斯特林说，“关于这个威胁，它显然是在我们进入轨道后四个小时内冒出来的。”

“我没有——”上校又开始了。

“当然你没有，”科斯特林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也没有时间亲自去找将军们谈，除非我想推迟我们的登陆。”

上校把头转向政委，似乎对政委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厌恶，尽管在他永远存在的面罩之下，没有办法读出他的表情。他说：“我们的命令很明确。”

他听起来像他的前任。

在这一点上，上校的声音听起来和科斯特林曾并肩的每一个死亡军团的上校一样。他们已经有六个，还是七个人了？

前任的上校186死在了达斯科，他为了占领一座有战略意义的山丘，领队向纳垢腐化的变种人发起冲锋。他知道这可能是自杀式冲锋——将军们已经做了计算，得出这个特殊的目标值得牺牲四百多人——但他还是选择了带头冲锋，一如既往。

老上校已经履行了他的职责。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敌人喷火器的烈焰，但他赢得了更宝贵的奖赏。他占领了那座山丘。由于长期在兵团服役，从前的伽马少校被指派接替他的位置。这就是克里格死亡军团获得晋升的主要方式：生存。

“还有别的事情吗？”科斯特林问道。

“我们被分派到城市的西墙，这里离太空港很近，所有我们可以在西墙建立指挥部。42团在北面，81团在东面，103团在南面，所以我们的部队会第一个就位。除非出现明确而迫切的威胁，这种情况下我们将做出适当的回应，否则我们将等待进一步指示。”

“一个明确而迫切的威胁。”科斯特林慢慢重复道，“我不喜欢听这话，上校。我想知道我要和什么战斗。”

“81团和103团将在城墙后布置一个掷弹兵排，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敌人并确认他的身份。”

科斯特林安静的点了点头，但恐惧在他胃里蔓延。他开始对希罗尼穆斯城发生的事情产生怀疑。他向神皇祈祷这些怀疑是没有根据的。

 

希罗尼穆斯港挤满了惊恐的市民。他们挤在太空港的建筑里，并涌向主斜坡道，尽管当地的安全部队做出了最大努力，但他们人数太少无法控制这么多市民。

让科斯特林恼火的是——尽管并非完全出乎意料——一顶尖帽子的人样出现，让他成为千百张苍白、恳求的面孔中最好的新希望。从他走出运兵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团团围住了，每个人都喊着自己绝望的问题，正为尽量礼貌而坚定的对这些问题置之不理。“不，先生，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安全的回家。”“不，女士，我恐怕没有见过你的女儿。”“不，先生，这些运输船是留给帝国卫队人员使用的。”“女士，那就需要由你们当局处理了。”

一路上，他自己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有的是来迎接他们的督察说的，督察们正设法把他从这一群乌合之众中领出来，其余消息则是侧耳倾听得来的。科斯特林听说全城停电，致命的昆虫挤满空中通道。希罗尼穆斯城似乎接到了疏散命令——好吧，这不奇怪——这些人中大多数都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所以他们来到了这里，当然太空港对他们来说是一条死胡同。

一艘小商船刚刚起飞，几个莽撞的人就紧紧抓住船身，好像他们认为自己能把船压住，或者它能把他们带到更安全的世界。他们很快就被引擎的震动所驱赶，摔在地上嚎啕大哭，向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飞行员大喊可怜他们。飞船离开了太空港耀眼的光环，被黑夜所吞没。

在斜坡的某个角落里，一个更有魄力的商人正在临时拍卖他那艘破旧不堪的货船剩余的座位。

科斯特林毫不怀疑，到目前为止汉里克总督已经联系了帝国海军，请求他们派出所有救援船。他所能希望的最好结果就是保住自己和几个精心挑选的亲信，大多数正拉着科斯特林大衣的可怜虫将会被遗弃在这里。

另一艘运兵船比他先到达行星表面，克里格103团几乎已经完成了登陆。他们正在卸下军备，半人马后勤车把一辆又一辆的拖车拖上斜坡。两个克里格卫兵走在拖车的前面，坐着督察做不到的事情——在成群众开辟另一条道路。尽管士兵们用激光枪威胁，有些市民还迟迟不服从，但是半人马的驾驶员对此没有耐心。他们被退到了一边，当六吨重底盘的履带将一个男人的脚碾成肉泥时，他痛苦的尖叫起来。

半人马后面是威力更大的特洛伊，拖着重型迫击炮和四联发射器——在这些后面的是大家伙，巨大的撼地炮和古老但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杜莎。科斯特林注意到，这些东西一出现，他周围的喧闹声就明显安静了下来。人们停下，睁大眼睛，被这些巨型的毁灭机器吓到了。如果他们中有人曾怀疑过，或曾试图否认过，他们再也不能这么做了。他们的世界将陷入战争。

科斯特林的兵团现在开始卸载了——上校186在途中向他们做了简报，所以他们知道了人们的期望——最后两架运兵船也到达了，在运兵船降落在登陆平台时排气的火焰洗刷着斜坡。科斯特林利用混乱中相对平静的时机来维护自己的权威。他的声音响亮而有力，他呼吁大家冷静，并要求清理斜坡。一个年轻的督察中尉跟着他，开始把自愿的人赶到附近的机库，向他们保证一切都在控制之内，并为他们后续的福祉做出尽可能高的安排。

中尉对科斯特林坦白道：“我不知道我们能干什么，长官。我们可以在机库和等待室安置几千号人，但随时都有更多人到达。我们已经向附近的城市呼吁，他们会接受一些难民，但她们真的没有太多空间，而且大部分人也不愿意去。他们单行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他们——他们担心如果他们走了，他们会被扔到一个陌生新城市的底层自谋生路。”

“这毫无疑问是会发生的事情。”科斯特林说。

“有些人，”中尉意味深长的压低声音，“认为现在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他望着科斯特林，政委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热切的希望，希望得到他无法给出的保证。

在那边的角落，拍卖出现了严重的差错。一群失败的竞标者蜂拥而来，把那个商人压在货船的船身下，督察正拿着震击棍赶过来。科斯特林怀疑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们谁也不会去任何地方。

他从人群中看到一顶和他一样的尖帽子，他急忙离开中尉，向那顶尖帽子挤过去。曼海姆政委正忙着向忧心忡忡的市民解释，据他所知空气中没有有毒物质，抵达的士兵带着防毒面具和呼吸器纯粹是为了预防。然而他刚刚说完这一点，就有一个掷弹兵排穿着笨重的甲壳甲和金属骷髅面具走来，群众又开始质问起来。

科斯特林抓住他的政委伙伴的胳膊，把他推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曼海姆说着显而易见的事情：“那么你也来这里了。”

“我没有太多选择，一分钟前，我还在床上，梦想着六天的假期，等待你和你的上校报告关于城内骚动和神秘人工品的谣言。所以。。。”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混乱的局势，“怎么回事，曼海姆？”

“我希望我知道，”曼海姆说，他看着很累。“我真的希望我知道。我们当时在汉里克总督高塔的套房里，上校42和我，然后忽然灯灭了。他当然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的飞行器旁边，给运兵船发送信息，然后。。。我们当时在飞机上，科斯特林，在报告开始传来的时候。甲虫。飞来飞去的金属甲虫，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破坏。一个PDF人员在报告的时候被它们围住了。他在十秒内就死了。”

“甲虫。”科斯特林麻木地重复道。

“嗯，一定是汉里克下令疏散的时候。碰巧也是将军们的愿望，但当我们和他们谈话的时候。。。到那时，第一批撤离人员已经从较低的楼层搬到了这里。你看城里的升降机坏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步行，穿过地上的旧门，穿过变种人和下层巢都。”

“总督在这里吗”科斯特林问。

“我没见过他，我最后听到的消息是，他们开飞机去接他了。”

“他们知道。”科斯特林十分肯定地说。

“你说什么？”

“将军们，他们知道。至少他们很怀疑。你告诉我，曼海姆，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吗，他们如此确信世界上存在一种威胁值得四个帝国卫队兵团注意，而他们却丝毫不知道这种威胁是什么？”

曼海姆说：“没有什么是确定的。”

“他们知道，”科斯特林又说。“你也知道，曼海姆。你从军这么久，一定听过这样的故事。”

曼海姆谨慎的点了点头：“原因不明的电力消耗。”

“异形造物，深埋地下，就好像在我们之前这个世界上有其他人一样。告诉我，将军看到那些造物的标记了么。”

“我看到了，汉里克给我们看了石头碎片的全息影像——我是说停电之前。他给我们看了矿洞里发现的石柱上的文字，我发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我的眼睛一看到它的照片就会发痒。”

“还有甲虫，”科斯特林提醒道。“金属甲虫。”

曼海姆回忆道：“运兵船的船长罗康，他说他认为海军司令部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我们的将军也会这么做，在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们会把怀疑藏在心底，同时做最坏的打算。他们不敢说那些话。他们不会是第一个哭喊死灵名字的。”

 

“政委。”

科斯特林转过身。他原以为运兵船的这一节只有他一个人，在空出的部队隔间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弧面的墙壁间回响。他不知道上校186是否一直站在这里，或者是他刚刚看到政委回到船上并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我能帮到你么？”上校温和地问、

科斯特林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整理一下思绪。”

“把它们聚集到其他地方或许是明智的。我已经指示机仆，我们卸完物资，它们就要回到运兵船。”

“不能等一下吗？我需要这艘船的通讯设备。”

“我不希望这些运兵船留在港口，对那些滞留的难民来说，它是一种诱惑，我们不能抽出人手来保护它们。”

科斯特林说：“我需要和将军们谈谈，我还有一些问题。”

上校说：“我们正在地面上建立通讯。如果我们的命令发生变化，将军能够及时联系我们。”

“那时可能就太晚了。听说过死灵吗，上校？不，你当然没有。很少有活着的人听过。大多数面对死灵的人，如果他们活着经历了这些，都会被逼疯。”

“死灵，”上校重复道，把这个词在舌头上打转，仿佛他尝到了这个词的鲜味，一种需要面对的新敌人。

“在我年轻的时候，甚至连讨论他们都是被禁止的。然而谣言依旧存在。据说死灵是一个古老的种族，在灵族还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去了——为了拯救自己，他们把自己关进巨大的地下墓穴沉睡。据说那些死灵已经沉睡了几百万年，现在他们正在苏醒。”

“你怀疑这个世界上有死灵？”

科斯特林倒在一个空座位上：“听着，上校。我知道你刚刚升值，我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工作——”

“我们以前并肩战斗过。四年前我们在阿纳克里奥斯三号（AnakreosⅢ）行星的战壕里呆了两个月。那时候我还是伽马连的中尉。”

“没错。我想说的是，在我这样的位置，你。。。听到一些事情；也许是一些最好不要听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些传说，说在一些世界发现了死灵的墓穴，还说那些世界会遭到不可避免的毁灭。”

“无论这个世界面临怎么样的威胁，”上校说，“我的人都将迎战。”

“也许，我们的军队就像在达斯科一样——但是上校，我们有四个团而且已经耗尽了。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猜测是否属实。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对抗是否是我们最好的策略。我们最好还是建议，原谅我的用词，黄金王座的（译注：此处把fuck换成了Golden Trone，译为tmd，gw逼话+1）离开这里。

“增援部队正从克里格赶来。”

“我想我们需要的不是地面部队，而是可以把这颗该死的星球炸成宇宙尘埃的旋风鱼雷。但当然，希罗尼穆斯西塔矿产丰富，对帝国来说是很多有价值的资源。”

“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跟将军谈话。”

科斯特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现在已经足够了解克里格人了，知道他们的思维模式。他知道正常情况下，克里格的将军们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兵团对抗人数和能力都无从知晓的死灵部队。他们会对战场进行预测，得出的结论是，失败和毁灭的风险太大了。

但是这些情况是不寻常的。

在帝皇的恩赐下，当收到关于希罗尼穆斯西塔的报告时，死亡警告号近在咫尺。在这里如果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的话，他们有一个很罕见的机会，在死灵入侵的早期阶段就对其做出反应。他们是在赌自己的军队能在入侵生根之前就遏制住它，在其蔓延到整个世界，也许还有其他世界之前。他们是在赌一个机会，对帝国刚刚不得不承认的敌人，一个甚至还没有考虑如何应对的敌人，进行决定性的打击，也许是第一次打击。

这场赌局的赌注约有两万人。

“你知道我会为了帝皇战斗到死。我只是担心我们在这里执行任务可能是徒劳的。”

上校186说：“我们的生命是他的，由他处置。”

他听起来确实和他的前任们一模一样。

 

我们在太空港周围的山上搭起了临时帐篷，建造了一个规模在逐渐扩大的难民营。无穷无尽的帝国后勤车从山上碾了下来，空气中充满了两百台轰鸣的引擎产生的有害气体。车前灯的光纤延伸到城市的堡垒墙壁上，这些墙壁是控制底层的。

科斯特林的视线和墙顶差不多高。在他们头顶朦胧的月光下，希罗尼穆斯城是一个黑暗的形状。他望着那凄凉的塔楼，望着那纵横交错的空中通道，他在寻找活动的迹象、生命的迹象

希望的迹象，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成千上万人被困在墙壁身后那些塔楼和空中通道里。他们被困在那里，是因为缺乏交通工具，是因为对亲人的关心，或者仅仅是因为他们不能把所知的一切抛在身后。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从这个位置看一切都很清楚：这座城市已经死了。科斯特林只是祈祷对这个世界和为了保护它而盲目战斗的士兵们，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想到一个闭塞世界中的闭塞酒吧内，一个审判官用暗示和低语描述他在最隐秘的档案中读到的恐怖故事，死人复活还身穿活体金属的故事。

他想到了一个被授予荣誉勋章的退伍老兵，被关在一个疗养院里，像一个疯子一样喋喋不休的讲着那些可以一层一层剥去一个人灵魂的武器。

他想起自己曾读过一篇报道，是传奇人物凯法斯·凯恩（Ciaphas Cain，凯小宝）写的，关于在冰冻世界希米亚·奥里卡尔凯（译注：Simia有猴一类的意思，Orichalcae的词源猜得没错的话是orichalcum（黄铜），合在一起就是黄铜猴，原作者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与brass monkey（黄铜猴）有关，而brass monkey这个词恰好也有“冷得要人命”的意思。）的一场战役。报告被修改过了，凯恩面对的威胁没有留下任何名字，但有两个事实让科斯特林印象深刻：所谓来自星球矿坑隧道的威胁，以及希米亚·奥里卡尔凯最终被摧毁以遏制威胁。

他想到了金属甲虫，以及让一个政委眼睛发痒的符文。

他想到了最近在达斯科结束的战争，至少他知道他的团在打什么，为了什么目的。他觉得他们在那里取得了一些成就，把帝皇的光辉照耀在那个黑暗的世界上，即使这个伟大的胜利也付出了代价。

他们在达斯科损失了很多人，几乎是他们人数的三分之一。科斯特林太累了——太累了以至于不想做唯一关心这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