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琳狼|贝贝珈】轻刀快马(新春特辑一)
“老乡!多劳驾!烦问您,此处离狼堡还有多少路程?”
离了山脚人家,这二人再上路。终日风雪盖住满山青松,却无有那彤云低锁之愁容;此时降雪只把山水化在一处,凉了行人双颊、却暖隆冬天涯。
这老人怀抱幼儿,背着个竹篓,山路上走得一点儿不费力。他闻声住脚,回望只见一对风霜,牵马行路。这二人披着重枣色袍襟,帽檐低垂看不见面容;领头的住了马,躬身作揖。
“客官哪里来人?如此风雪,又逢除夕,不与家人团圆,去那狼堡作甚?”
“原来是老先生,晚辈有礼了。大风大雪,恕不便摘袍。老先生说得正是,我二人此去狼堡,便是与家人团圆,还望先生指点方向。”
老人偏过绿竹杖,把自己的帽檐也压低些,又看看怀里稚童。
“既如此,二位与老朽一道可好?老朽家住狼堡,可作向导。”
“多谢老先生!我看先生行路艰难、怀中又负幼童,不妨上马,我为老先生牵马。”
那老人笑了笑,冲她摆摆手,
“你好小看我老朽。我见客官身形刚劲有力,不妨与老朽一赌:你我一道出发,我不使全力,叫你等看得清方向,若你二人有一人追上老朽,老朽输你一铜板;若你二人追不上,老朽挣你二人一人一铜板。客官意下如何?”
那重枣色厚袍下传来笑声,爽朗干净,是个姑娘家。
“有何不敢?我不欺先生年迈,让先生几步。”
后面也是个姑娘,拽拽贝拉的手,意思有些嗔怪。贝拉反握那一双素手,叫后者安心,把自己手中丝缰交过去。
“乃琳你便骑阿草追赶,我去会会这老先生,哈哈哈哈哈!”
“姐姐!真是…”
不等乃琳说完,那老头变幻出狼耳狼尾,动作轻灵而出;虽怀抱幼子,身形巧妙却丝毫不输巅峰时期的贝拉。
贝拉取下帽襟,刚要脱袍子,乃琳上来一把按住贝拉两只手。
“姐姐脱袍子作甚?这冰天雪地,再把你冻出个好歹。”
她揽过乃琳,在她唇瓣轻轻一吻,
“乃琳莫忧心,我去去就来。”
那枣红色身形一时虚幻,再一眨眼已经消失在白雪森林之间。乃琳看着一旁出着粗气的阿草,自己上了马,用马鞭拍拍阿草屁股。
“上前带路,把姐姐追回来!”
山中有温泉流过,大雪之下升腾雾气,层林渐染,彷佛山水泼墨。其间一道紫光穿行,尾后紧随一身枣红,飘渺中仿若仙家竞逐,二龙戏珠。
…
“乃琳!怎么这么慢?”
本是媚骨天成,此时却只有一脸倦意。乃琳安身下马,气鼓鼓地把阿草缰绳摔在贝拉手里。她自己在火前坐下,支着小脸耍起性子。
“谁叫奴家为救个负心贼丢了九尾,那厮倒还嫌弃奴家腿脚不灵了。”
贝拉憨笑两声,把乃琳那坐骑与阿草拴在一处,从腰间法囊里取出草料。
“是我不对,又叫乃琳担心了,该罚该罚。”
她喂了马,转头坐到乃琳身边。那美人依旧不悦,见她上前又往外挪。贝拉牵起她双手,
“莫挪远了,那旁冷清,冻着乃琳我心里难受不是?”
乃琳心中哪有怨恨,听她油腔滑调,些许不满也全副消去。
“姐姐与那人比试,可胜他一筹?”
贝拉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这狼族本事真是不凡,人生地不熟的,我实难取胜…”
夜晚雪停,二人在这土地庙中暂留歇息,眼前火苗飞舞,不由思绪万千。贝拉取出围脖,揽过乃琳肩头,
“风雪无情,乃琳坐近些,与我取暖。”
她二人依偎一处,忽然话上心头。
“姐姐,今日按历是除夕了…你我…”
贝拉给那火苗续柴,法囊中取出两块红薯,穿刺炙烤。
“你我相伴,除夕便圆满。只是哭哭…一别经年,不知她除夕可有良人相伴…”
贝拉盯着那火苗,口中这话不由心。乃琳自然听得出,她接过贝拉手中木签,又将围脖与贝拉分披。
“姐姐希望珈乐妹子得良人在侧?”
“…自然不愿意,当年分别时我想哭哭终不必受我所缚,可日子一长,我才发觉我离不开她…乃琳,我爱她不亚于爱你…我不想负了你二人…”
乃琳环住她玉颈,两个人额头贴在一处。火苗洋溢出温度,却不及她二人心中火热。
“那便把珈乐妹子找回来。找回来再也不叫她走了。”
“乃琳…我欠你二人,如何还得清…”
“姐姐还不清,要一生一世给我俩当牛做马~”
二人相视一笑,腹中却传来辘辘声。
“乐意之至。”
她二人都走过生生世世,却从不得一世相伴。如今她修为全失、她断绝转世,都只活这一生,却来得比十世都要珍贵。
“姐姐多久不曾庆贺新春了?”
“小时候与娘亲同过。那时节山庄不许弟子沾染俗事,娘亲偷偷包了饺子,我就尝了几个,好管事的师兄告发了,来人把娘亲的饺子全倒了。说来,的确不曾认真贺过。”
乃琳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
“我与姐姐贺过。那时姐姐家中不算富裕,我们只烹了些寻常菜肴;我那时害怕炮仗,只敢叫姐姐远远地带我看…”
还不等她说完,贝拉将她推倒一旁,又用手护住乃琳后脑。不等乃琳惊呼,贝拉就封住她唇瓣,
“总是姐姐…我好生嫉妒…”
二人红了脸颊,乃琳皮肤白皙,红晕更甚。她嗔怪道,
“怎么还吃起自己的醋来…”
贝拉一口轻咬在乃琳玉颈上,不敢用力,只微微留下痕迹。
“以后乃琳说姐姐,只准叫我…”
她笑得倾国倾城,
“真是个冤家~”
…
初一雪停,贝拉起早收拾行装。枣袍她用来遮蔽细软,此时抖抖袍面,顺势披上。她那单刀许久不曾出鞘,但一直带在身边。
“姐姐,离狼堡还有多远?”
“到了此处就不远了,你瞧那卫城,约莫疾驰只要一刻钟了。”
二人不敢耽搁,细软收入法囊便急催马匹。大地铺上一层雪白的软绵,阿草素有神驹美名,自然如履平地;乃琳这坐骑是这极北之地名产,亦不惧雪路。并驾齐驱,哪里要得了一刻钟。
“姐姐可知道珈乐妹子如今家住哪方?”
“…呃…”
她二人停在这卫城门前。卫城四壁高墙,又点守卫严防,她二人无有文书证件,不知如何过关。
“不如直接说咱们寻哭哭而来,十年前她领族人到此定居,即使隐世也该有些名声。兵士们闻听,说不定还帮着咱们一起寻人。”
“可贸贸然上前发问,与珈乐妹子不便不是吗?她出走时说再不做头狼,你我贸然发问寻她…”
二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在城外马上待了半天。城门往来客不多,许是大年初一家家团圆,整日下来不见几人进出。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不得已,只好先找一处人家借宿。
春节家家点灯不假,可那是内城繁荣处。卫城外头人烟稀薄,几处房屋也是八九成破败,根本无法住宿。她二人绕着城寻了一周,总算找到个亮灯处。这地方不可谓不好,虽上了冻,可依稀看得出房屋依水托田,尚能自给。二人下马,从法囊中取出灯罩,隔着屋院叫门。
“主人家可在?我等路过此处,可否借宿一晚?”
应声屋内亮了烛火,二人颇喜,想来不是处荒屋。主人家似乎独居,迎面出来打着灯笼。贝拉大方摘下帽襟,轻施一礼。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我二人路过此处寻人,夜深不见寻得、城又进不去,只好劳主人家帮帮忙,收留我等一宿。我二人旁的没有,钱粮细软不少,不叫主人家白辛苦一场。”
那人不见答应也不见回绝,大冷的天气里微微发抖;那人也不抬帽檐,贝拉乃琳心中自然不快,看那人有些失礼。
“…如今你还来作甚…”
那人终于发话,可声音细微,听不清楚。贝拉想凑上去听听,那人忽然摘了绒帽:一双紫色狼耳还有疤痕,本来无暇的容颜也带了几分憔悴、沧桑;不变的是那映照灯烛的紫眸,可惜与当年贝拉在乐华山初见时不尽相同。
“…哭…哭…”
珈乐身形也消瘦不少。她眼看又要关门,贝拉呆在原地,乃琳反应及时,上前扳住门板。
“珈乐妹子!我二人寻你多时,不听贝拉讲讲缘由?”
她在门那头什么话也不说,默默使劲想把门板合上。
“哭哭…我还念你…这次是…”
“那你当初怎么忍心放我走?!”
极北之地,白日阳光有多璀璨,夜晚就多昏暗。凭两盏灯罩、一方烛台根本不足点亮长夜,三个人的身形都快要消失在无边的夜里。
她软了心,手上不再使劲。
“许你们住一晚…明日一早,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去,任二人牵马进来。
…
屋里亮堂许多,贝拉乃琳二人才看清珈乐面容。岁月实在残酷无情,当年让西关城头双斩猫妖的美人,如今也消磨了;但她还是很美,憔悴也好,忧郁也罢,并没有将她摧残殆尽,反倒让她更加动人。
家中陈设简单,没什么多余物件,贝拉看了难免心疼。
“哭哭,你何苦委屈自己…”
她在厨房里忙活,假装听不见贝拉说什么。
“何谈委屈,我一个人生活,能有多少开销。”
听她说她一个人生活,贝拉忽然感觉心中悬石落地,胸中情意愈发难平。她走上去想把珈乐拥入怀中。珈乐没有抗拒,任贝拉把住自己肩头,但一只小手按在贝拉胸前,让她不能继续。
“哭哭…”
贝拉眼神中既有歉意、不解,也有多年不见难以释怀的情意。
“你与旁人一样,唤我珈乐吧。”
一句话教贝拉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是好。
“哭哭,我常挂念你,也知离不得你,再给你我一次机会可好?”
她问得小心翼翼,也不急着拥抱她。她用指尖试探性地拨起珈乐发梢,温柔地抚摸她额头上留下的伤痕。怀中人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又是痴情的丫头,自然耐不住柔情似水。她轻颤着,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你当年放我走…如今又想我回去…我可是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轻薄人?”
“我…我当年以为这对你我都好、对苍生好、对你那狼族好…谁知…”
“姐姐,这般关头我最看不起找借口的负心贼…”
乃琳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她牵过珈乐的手,细细地抚摸;她如今没了九尾妖能,不能替珈乐医好手上的创口,只是温柔地抚过缠绕绷带的手掌。
“哭哭,我很抱歉…我想找回本该属于我们的十年…再给我一次机会。”
“姐姐,还不够具体哦。”
珈乐在乃琳身旁渐渐平静下来,任乃琳抚摸自己的手掌。她头上的耳朵轻灵的动一动,被乃琳看在眼底,已知珈乐心中还有当年的炬火。贝拉挠挠头,
“我与乃琳寻了一好去处,与外界再无瓜葛,只你我三人。今后每个除夕,只要我三人团聚,就得天地圆满。”
越说,珈乐越往乃琳怀里钻,叫贝拉不知她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在乃琳耳边悄悄说了句话,不让贝拉听见。乃琳听了会心一笑,朝贝拉招招手。
“姐姐,珈乐妹子有几点要求,愿听吗?”
贝拉赶紧点头,
“愿意愿意,自然愿意!”
乃琳伏在珈乐耳边,一字一句似的复述,
“第一,再不许放她走。”
“以后死也死在一起。”
乃琳珈乐都白了贝拉一眼。
“第二,呵呵,不许偏爱乃琳姐姐。”
“都爱都爱。”
“第三嘛,再说一次当年那句话。当年哪句话?”
贝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话?当年和哭哭说的话那不多了去了?”
珈乐听了狠狠白贝拉一眼,又一头缩进乃琳怀里。贝拉想了半天,一拍脑袋,刚要喊出来,却被珈乐捂住嘴巴。
“笨蛋,日后独处时再说!”
乃琳见状一笑,又飘飘至贝拉耳边,
“姐姐,何时还背着我有秘密了?”
明日贝拉答应给珈乐补过团圆年,一早就得上街赶集。这夜晚许多事,就不好细说了,总之一切平安,万家团圆,这一家也不例外。
(新春特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