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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奇谈】十一特别赛初审通过文《风,花,海》

2018-10-06 12:42 作者:乡里奇谈--狂奔の玉米  | 我要投稿

作者:Blackcrab_黑蟹(B站)

     风,花,海

“我是摩多罗隐岐奈,幻想乡的究极秘神,也是创建它的贤者之一。

“在当年的那场红雾之下,我们发现了真正的异变。”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异变结束了。而那个人的命运......也永远地变了。”

 

异变发生十四年后。

漆黑的海浪从远方一波波奔来,在陡峭的崖壁上拍得粉碎。站在崖壁上极力远眺,除了终日阴云密布的天空之外,整个世界就像是单纯用石油构成的,海天交界线的两侧是黑与白的极端。

  一阵悠扬的二胡曲声盖过了海浪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海天之间。

  这根孤零零的岩柱是这片茫茫黑海中唯一高于海面的地方,岩柱的顶端有一座古老的神社,神社的前方是没有额束的鸟居,而鸟居再往前就是近乎笔直的崖壁。断裂的注连绳高挂在贯柱上,像一堆无人打理的藤蔓。

  冴月麟坐在神社的屋檐下,伴随着琴弓的拉动,幽怨的琴声从弦间缓缓流出。

 

我在这里......已经多久了呢?

  麟一边演奏着,一边回想着自己灰白色的过去。

  这里不是幻想乡,但隐岐奈却说这里是幻想乡的根基。与麟印象中那片充满了各种怪谈的被遗忘之地相比,这里只有在海面上起伏的黑色波涛。

十四年前,正当幻想乡被红雾所笼罩之时,在冴月麟所驻守的结界里,有一扇至关重要的“门”被人强行打开了。

没有任何的前兆,没有实质性的破坏,异变留下的痕迹只有留在门上的一段冷冰冰的代码,而那扇门通往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这场无形的异变,隐岐奈却好像深知它的严重性。她带着麟穿过了那扇门来到此地,当麟第一眼看到这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大海的时候,她不解地向身旁的隐岐奈发问。

“为什么海是黑的?”

“这不是海,是时间。”隐岐奈答道。“所以我才会让你过来。”

但当麟问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变,隐岐奈却摇了摇头。

“这不是普通的异变......这扇门有被人打开的痕迹,门上的那个信息我还没完全翻译出来。我不知道异变的幕后黑手到底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动下一次异变。麟,外面的异变你就不要去插手了,你就留在这里好好观察情况吧,这场异变事关重大。”

她仍然没有忘记隐岐奈说话的时候,脸上极其严肃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末日前的最后一缕曙光。

“对了,麟。”隐岐奈临走前说道。“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让我......

“不,这其实不是我的问题,是我从那段信息里翻译出的第一个词——存在。”说完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出了门。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麟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就这样留在了这座无名的神社里。除了在神社里找到一个白色的长背包,里面躺着一柄略显老旧的二胡之外,这里就一无所有了。每天她都只是坐在屋檐下,望着这片从来没有风平浪静过的海发着呆,或者拿起那柄二胡,随兴奏上一曲。

久而久之,孤独慢慢涌上了她的心头。虽然对幻想乡印象已经越来越模糊,但她依然没有忘记外面的那个乐园。

说起来,幻想乡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呢?

樱海,明月,红叶,雪花。四季轮回,幻想乡的大家一直都会在百花齐放之际,举办着不醉不休的宴会。

那是属于她们的狂欢,但却不属于冴月麟。她是幻想中的幻想,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就算知道了,在时间的浪花无数次的洗刷后,也没人会记得。

 

曲毕。

麟从屋檐下站起,眺望着漆黑的海平面。“时间”不是一条沿直线奔流一去不复返的河流,而是一个无穷混乱的水面,连绵的波涛将整个水面搅得支离破碎,无数暗流在那个乐园的阴影里涌动。

或许只有她们知道那场异变存在,但那场异变的真相至今还是一个谜。

麟开始怀疑隐岐奈当初所说的那些话,那会不会是一个残忍的谎言,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变,只是为了把她永远囚禁在这里?可她为什么要说谎?过去的几年里,她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异样,天没有塌海没有干,每一天都是那么单调无趣。

麟收起了那柄和她形影不离的二胡,把装着二胡的背包背在身后。她在沉思中走向了鸟居,双脚停在了崖壁的边缘。

她朝下凝视着黑色的海水,没有因为崖壁的高度而感到丝毫眩晕与恐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

麟的眼角的余光忽然闪过一缕模糊的光。她转过了头,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潮声低鸣。

她轻声咽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在这里真的待得太久了。

从一开始就要自己观察一个无法被观察到的异变,这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只是在浪费时间。

  麟的视线回到了下方漆黑的海面,海浪不断冲击着这层崖壁,它们就像深渊中的一只只眼睛,正在用眼神邀请她再往前踏出一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阴郁的天空,然后双眼微闭,双臂展开,像一座缓缓倾倒的十字架那样坠下了悬崖。

 

时间之外

海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冰冷刺骨,甚至还有些暖和。麟缓缓沉入了深渊,自己是像在一片真空里漫无目的地漂浮着,不知道将会前往何方。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失去了时间感,好像时间变成了一条极具弹性的橡皮筋,可以任由她拉扯。

她在水下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也不是她想象的黑暗,而是变换着的光线,她环视周围,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块巨大的水晶之中,流光在她的身上投下彩色的影子。她的身旁还有几片花瓣,和她一起在海水中上下浮沉。

麟发现身旁那些光好像组成了一副副发光的巨画,所有的画又从上至下首尾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画廊,麟在画廊中下沉着,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掠过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

她看到自己左侧有一副动态的画,在那副画中,演奏着动人音乐的姐妹们突然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古琴与琵琶,矮小少女手中的小锤随后也猛地从石台上抬起。她有点疑惑,继续向前摸索游动,与此同时,她又在“画”中看到了一个接一个的诡异影像——冲天的间歇泉水花重新涌回喷口,山顶的神社在符卡的光芒中消失。漫天的死蝶与花瓣向冥界的妖樱汇聚,枝条上的樱花慢慢收起了花瓣,回归成饱含春度的花苞,然后又随着春度一起消散。

她看着光与暗以同样的时间间隔在自己的眼前闪烁而过,太阳如赤红的流星般从西边的天空升起,又在转眼间沉入东方的山峦。村落在下一秒归于宁静,再下一秒又恢复了喧嚣,像这片海的潮汐在无限加速。

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游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目光在众多的画面中游离着。

前方的画面上升起一副血红色的帷幕。麟注意到了这幅不寻常的画,她游到了这幅画的正前方,这时,画中的红幕又被迅速拉了起来,夏日的阳光如短暂的火花般熄灭了,整个画面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麟向那副画伸出了双手,她的手臂穿透了那副画,紧接着,画的中央被一束亮白的光刺破了。冴月麟沉浸在温暖的海水中,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趋光的飞蛾,穿透了那层虚幻的画纸,不由自主地向着光源靠近。

在光亮最后充满她的视野之前,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周围的海水也突然像冻结了般严寒,但那种感觉只有那么短短一瞬,应该只是错觉吧。

 

异变发生10分钟前。

“呼——哈......

麟带着沉重的呼吸睁开双眼,黑海与神社已经消失了。她拨开米黄色的芦苇丛爬向前方,掌间沾满了湿润的黑土。蝉鸣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出,预示着夏季正旺,但她依然被湖水冻得浑身发抖。

她站起来远望湖的另一侧,血红色的雾盘踞在那座哥特式古堡的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方扩散。很快,它就会铺满幻想乡的天空,变成吸血鬼舞台上的完美幕布。

夏风吹动,几片残败的花瓣从麟的眼前飞过。麟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她被“画廊”送回了红雾异变。

“这不是海,是时间。”她想起了隐岐奈的话。

麟在恍惚中回忆过往,红雾异变......这是符卡规则确立之后的第一场异变,但当初的冴月麟却在这里走到了一个异常残酷的十字路口。

看着那团红雾慢慢吞噬着天空,麟突然反应过来。红雾异变才刚刚开始,那场谜一样的异变是不是还没有发生?

她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在那场异变发生之前,就进入结界去阻止它的话,那她也就不用被封印在那个只有黑与白世界里,自己的存在也就会回归到幻想乡......接下来她的命运便会截然不同。

麟抑制着自己内心的狂喜,在记忆中搜寻着结界的入口。她依稀记得那是位于人间之里西侧的一片花田,花田的花种类很杂,除了严冬以外每个季节都有花绽放,特别是春天的时候,五彩的花海在春风中掀起淡淡花浪,那是她最喜欢的景象。

阳光已然黯淡,红雾的扩散比想象的要快了很多。

“糟了......得赶紧过去。”麟自言自语。

麟立即朝着花田的方向赶去,她决定要阻止那场异变。

她飞了起来,那几片花瓣又在不知何时飘过她的身旁,飘向了茫茫红雾的深处。

 

  异变发生3分钟前。

随着红雾的扩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魔力。对于妖精们来说这是绝佳的兴奋剂,会让她们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这股魔力似乎也影响到了麟,虽然对她的影响没有对妖精的那么大,但随着她越发接近那片花田,她的心脏还是怦怦直跳了起来。

  一小片百合花丛久违地出现在了麟的眼前。这片花田里有一个只有她和隐岐奈才能看到的神秘结界,由几张埋在花海中的淡黄色符纸所组成的隐形术式,普通人是无法发现的。

  红雾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幻想乡,或许是因为它太过显眼了,所以才会掩盖掉那场更为隐秘的异变。

但历史将在今天被改写,异变会被来自未来的冴月麟解决,她会在那个迷茫的自己即将走向路口的时候把她拦下来,告诉她那其实不是路口而是一个会让她一直坠落下去的无底深渊......

  而且,幻想乡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的不和谐都可以被修正。她可以在异变发生之前就解决掉它们,在灾难发生前就警告所有人,所有的悲剧都会彻底消失,因为它们从未存在过。

 

  麟正打算揭开半埋在泥土的符纸,一道轻柔的白光传入她的视野。她警觉地重新抬头,在穿越“画廊”的最后一刻,这种感觉也出现过一次。

  她看到不远处的百合花丛中,另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也在注视着她,人影的身上披着虚白的轻纱,让它的真实面目难以辨认。麟从来没有在幻想乡里见过这样的生物,她尝试着在那个人影的身上找出半点特征,但她什么都没找到。那个人影的存在甚至比亡灵还要稀薄,微弱的光组成了它的全貌,没有质量和灵魂,好像只要有阵风吹过,它就会如残影一样逝去。

“你是谁?”麟有点紧张。

人影慢步走向了麟,它身上的轻纱正在风中慢慢瓦解,飘散出细碎的粒子。它就像是完全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只要接触到了现实便会无声地燃烧起来。

它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正在麟犹豫的时候,人影身上的微光忽然加亮了数倍,变成了一道凌厉的闪电。麟惊呼了一声,人影已经瞬间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惊恐地看着人影的瞳孔,就像通往地狱的两个深洞。

人影的嘴巴麻木地张大了,像是在竭尽全力对她呼喊着什么。

“什么?”麟盯着那个人影的口型,但她什么也没听到。

“是你发动的异变吗?”麟提高了声音。

人影又安静了下来,它好像听到了麟的发问,瞳孔中的悲愤也跟着消失了。周围刮起了一阵带着寒意的夏风,人影的瓦解似乎加速了,粒子组成的轻纱在风中渐渐化为虚无。

“喂,等等!”

麟伸手想抓住那个人影,手却直接穿过了人影的身体。那个人影就这样默默地站在麟的面前,任凭夏风将自己仅存的身体彻底剥离,直到完全消失。

 

异变发生60秒前。

麟在原地呆站了好一阵子,她还在思考那到底是什么。从落入黑海开始,在看似合理的时间逆流中,就一直存在着一些不合理的异象。她的理智好像也随着那片混乱的海而混乱起来。

她仰望着漫天的红雾,远处传来弹幕激烈的碰撞声,但这一切却让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幻想乡吗?还是说从掉入黑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时间的洪流给彻底吞噬掉了,这一切都只是泡影般的美好臆想?

不行,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再犹豫?明明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自己眼前,她确确实实穿越了时间,历史已经变为她所左右的东西。

这一次她没有迟疑了,直接把那张深埋在泥土里的淡黄色的符纸扯了出来。

 

异变发生30秒前。

就像有股强电流在自己的眼前通过一样,麟感觉到空间中有股微小的波动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向后退了一小步,花田中的术式变成了亮闪闪的金色,结界的入口被激活了。

术式的上方出现了一团墨黑色的扭曲空间,黑色很快散去,一扇淡蓝色的木门落在了花田中央。现在,她和过去的自己仅仅只有一门之隔。

异变发生10秒前。

麟忽然对它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厌恶,这明明只是一扇普通的门,但她却联想到了监狱的铁门,因为这座监狱只是专门为囚禁一个灵魂而设计的。

她的左右手颤抖着放在了门上,一用力推开了门。

异变发生5秒前。

就在紧贴门后的空间里,一个女孩正背对着麟。她的背影在这空旷黑暗的结界里显得极为单薄。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背影。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这个身影不止一次想从这里逃出去,想回到那个孕育她的地方去。她无数次地看向那扇门,却从来都没有一束光从门缝中透进来,命运还冷笑着把她打入了更残酷的深渊。

异变发生4秒前。

花鸟风月就在门后呼唤着她,但对她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转过了身,不再面对那扇门了。

 

异变发生3秒前。

十四年前的某一天,冴月麟身后那扇无法打开的门,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带着无比的诧异,麟转向了那扇门。

那一瞬,外面的光亮让麟睁不开眼,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孤单的身影牵起了自己的手,拉着她直接奔向了门外的光明。

异变发生2秒前。

是谁?

......自由了?

我要去哪?

异变发生1秒前。

看着门外那个红雾弥漫的幻想乡,无数种思绪流过麟的脑海。她觉得结界里也充满了一种迷雾,带着嘈杂的噪声,让她一直都迷失在这片雾中,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何在。但随着那个人牵起她的手的瞬间,空间中所有缥缈的雾都坍缩成了一个确定的点。

“跟我......

那个人的声音像来自万里之外般空灵,她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整个世界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而可怕的轰鸣,麟的动作不由得放慢了下来。她的潜意识告诉自己,空间中某个一直在流逝着的东西停摆了,但在之前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绿叶在即将回归大地之时停滞在了空气中,瀑布上的水花凝成了不再下跌的水幕。弹幕激烈碰撞的声音,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风从山谷中幽幽吹过的声音,幻想乡内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麟的裙摆刮到了一朵正盛开的百合花,花柄却没有回到原位,依然保持着倾斜的姿态,像一块没有生命的橡皮泥。

十四年前的自己悄然松开了手。麟回过头,她看到了一张惊讶的脸,嘴巴呆呆地张大着,整个人也一直保持着单腿立地向前奔跑的姿势,没有倾倒。这个麟的生命永远静止在了十四年前的时光里,变成了一座不会再变化的雕像。

麟知道一个常识,那就是一切东西都是变化着的,而且变化永不停歇。但现在整个世界鸦雀无声。风起风停,花开花落,一切进程都归于静止,再也没有运动存在。

她望着这个比死还要寂静的幻想乡发呆,她不知道时间已经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它彻底崩溃了。

 

时间崩溃1天后(冴月麟的主观时间)。

头顶的红雾在时间静止的作用下变成了一滩凝固的血渍,麟呆呆地仰望着它,她觉得那是自己体内的血,还有整个幻想乡的血,它们混合在了一起,涂满了这片天空。

已经整整一天了吧?红雾笼罩的世界下没有阳光与月光。但就算有没有红雾也无所谓了,她知道太阳已经变成了一盏不灭但冷寂的灯,被定格在了天空中的某一个角落。

麟沿着不会再流动的瀑布向山顶飞去,水幕凝固但却没有结冰,它们仍然保持着液体的性质,麟用手指轻轻点击水面,水面发生了形变,但没有恢复。

她来到了妖怪之山的最高处,远望着这片广阔无声的世界。幻想乡里的所有人类,妖怪,神明,全都变成了永恒的雕塑,它们共同构建成了日本众神最后的遗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刚说完这句话,冴月麟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猛然发现了一个事实。之前的她太过于关注改变自己的命运,以至于她忽略掉了这场灾难的本质。

在时间的尽头,万物都陷入了无穷的死寂,所有的运动都宣告终止,而且无人知晓。

这就是十四年前那场隐秘的异变,它比幻想乡历史上任何一次异变都不为人知,但却比它们更为致命与暴烈。

 

时间崩溃3天后(冴月麟的主观时间)。

时间还是没有流动。

所有物体的状态都不再具有恢复性了,麟僵硬地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在草地上开辟出了一条永久性的小径,她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松开手,石子静静地悬在半空。

本来她打算在异变解决后好好重游一遍记忆中的幻想乡的。当然她现在也确实在这么做,但她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植物人,整个幻想乡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了。

“有人吗?”麟用沙哑的声音朝远方喊。

没有回应,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因为所有的生命肯定都被冻结住了,只剩她在时间尽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在那座血色的洋馆前,麟如同木偶一样呆滞地看着湖面。这让她想到了那片波涛泛滥的黑海,过去的十四年里,除了自己的二胡乐声之外,萦绕在她耳边的就只有涛声,从未停歇。但现在一切归于安宁,涟漪变成了不会消褪的印花,这反而比那个一直有着底噪的世界更加可怕。

  在那个灰暗的世界里,她挺过了整整十四年的孤独,现在仅仅过了三天,面对着这个凝固的幻想乡,她却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为了克服这种恐惧,她回到了那片花田,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那柄二胡,在时间停止的幻想乡里独自一人演奏起来,就像她在过去十四年里所做的那样,她还是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等待着时间的重启。

 

  时间崩溃7天后(冴月麟的主观时间)。

“啪。”

琴弓掉在了地上,麟已经没有力气去拾起它了。她已经整整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

换做人类的话,这个时候肯定到了死亡边缘。麟没有他们那么脆弱,但时间停止后是没有灵力补给的,所以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像一支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烛。

紧按着琴弦的手也松开了,二胡跟着滑落在了草地上。麟仰天长长叹气,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是我太晚了吗?”麟质问自己。

即便她抓住了回到过去的机会,就在她尝试着改变自己命运的那瞬间,异变还是发生了。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她根本就无能为力。

但是......为什么来自未来的她没有被这场异变影响到?

麟从地上艰难地站立起来,昏昏沉沉地走向结界的入口。十四年前的自己还是站在门口,脸上还是保持着重见天日的惊讶,双眼中充满了对幻想乡的渴望。

因为看到光明对那时候的她来说,完全是难以置信的东西。

麟颤颤悠悠地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让来自十四年前的柔和触感传过自己的手心。有那么一秒,她甚至有了种感觉,那就是自己驻守黑海的时间不过是一瞬而已。在那条“画廊”里她回溯了整整十四年的时光,被编纂了十四年的幻想乡缘起,在短短几分钟内便疯狂地向前翻页,褪去了十四年的笔墨。

“麟......

那个麟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在万物逝去的世界里,她就像一位孤独的母亲,一遍遍地呼喊着“孩子”的名字,想让她从无法摆脱的梦魇中尽快醒来。

但时间是最狠的杀手,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它。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她无力地向后退了几步,瘫坐在百合花丛中,在血红色的天空下默默流泪。

 

  时间崩溃10天后(冴月麟的主观时间)。

  我死了吗?

  麟在黑暗中微弱喘息着,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多久”这个词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了,她可以只是躺下不过短短一秒,也可以是沉睡了上亿年。

  听说,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会看到幻觉,自己一生的经历会像走马灯那样,最后一次在眼前播放。看来她当初的想法没有错,画廊内十四年的沧海桑田只不过是她临死前看到的幻觉而已。

死亡并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所以在投入时间之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与死亡无异了。

但麟现在有些害怕死亡,因为她知道三途川也变成了一条不会再流动的死河,死神也会被静止的时间给永远禁锢,不会来摆渡她。如果她死了的话,那她就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趟过凝固的河水去彼岸。但在河水里她还是会下沉的,所以这样做的后果也就只有一个——和那些静止在河底的怨灵永远为伴。

  不能复活,不能转世,就连怨灵都不会搭理这个陷入三途川的孤独灵魂,没有任何人会来挽救她,她会永生永世地驻留在静止的三途川里。那种感觉是比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了麟惨白的脸颊上。

麟睁开了双眼,拾起脸上那片枯黄的花瓣,放到眼前。在这里,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没有随着时间一同冻结的东西。虽然仅仅是一片花瓣。

幻想乡里难道还有一朵和她一样,同处在时间之外的花?

不,有可能并不仅仅是一片花,要是是一整片还未被冻结的花田呢?幻想乡里会不会有一个时间还在流动着的角落?

正当麟捻着那片花瓣发愣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背后有了久违的声响,像一列火车正从远方缓缓驶来。

时间尽头也第一次出现了其它的声音。

尽管身体已经极度虚弱,麟还是怀着又惊又喜的复杂心情,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她终于在时间尽头等到了其他人,至少她不会在孤独中慢慢走向死亡了。

空气被灵力的涡流短暂搅动了,在微风中,深绿色的大门慢慢从无至有地浮现出来,麟注意到那扇门上也覆着一层虚白的轻纱,意味着这扇门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伴随着门一同出现的声音变得嘈杂刺耳,像两片金属在缓慢但用力地摩擦着,和之前碰到的那个谜之人影一样,这个时间之外的东西很快就呈现出了不稳定的特征。麟急忙奔向了那扇门,生怕它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那个可怕的声音达到了音调的顶峰,麟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双耳。随后,那股门最后的存在也崩坏了,灵力的涡流变成了爆发的乱流,把麟向后震退了几米。

  “不要......

麟望着那扇逐渐瓦解为尘埃与光的门,无助地伸长了手臂。

 

光亮中,一个人影蹒跚地走向了麟。她身上的白色粒子暗了一些,但还是可以看出她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像刚刚从一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出来。

噪音随着门扉的彻底解体一并消失了,那个人扶起了麟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起。

“麟......

隐岐奈和冴月麟在时间尽头相遇了。

  “这是......”隐岐奈扶起了麟,看着完全冻结住的幻想乡,脸上的痛苦转变为了震惊。在和其他妖怪贤者一同创建幻想乡的时候,她们考虑到了上千种可能的异变,也想出了上千种相应的对策,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时间会在某一天迎来终结。

“多久了?”她问麟。

“十天。”

“代码记载的果然是......可恶,还是来晚了!”

  隐岐奈的视线转向了那个被打开的结界入口,还有那个在门口冻结住的“麟”。

“你到底干了什么?”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异变......

“你......把她给放出来了?”

麟抬头看着隐岐奈充满焦虑的双眼,生硬地点了点头。

隐岐奈搭在麟肩膀上的双手慢慢垂落了下来,那一瞬间的思考让她的灵魂也被时间给冻结住了。

沉默了数秒后,隐岐奈发出了一阵无奈的苦笑,浑身微微发颤。很快,苦笑就变为了狂妄的大笑,她一边笑一边后退着,像一个走投无路之人最后的情感表达。

她是在嘲笑着麟和自己的无知,正是因为她们对铁一般的自然法则的无知,才让整个幻想乡吞下了由她们亲手种出来的恶果。

“不对,麟。我总算是知道了,我总算是知道了......

“什么?”麟有点不解。

“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你没有理解这个问题,你还是跳下去了。”隐岐奈的声音变得有些愠怒。“因为幻想乡,从一开始就是个被改变过的世界。”

隐岐奈身上的白色粒子突然燃烧加剧,她痛苦的俯下了身,短时间内,隐岐奈也变得像幻影般飘忽不定,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就算你能回到过去,过去是无法避免......也无法改变的......你以为......凭你能改变什么?”

“但是......我只是把结界的封印解开了,为什么时间会......

隐岐奈突然冲向了不知所措的麟,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把满腔的怒火都洒向了她。

“你还没发现吗!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挽回的!绝对不可能!”她愤怒地指着冻结的幻想乡。“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修改过去的后果!要是当初的你离开了结界,你怎么可能会进入时间之海,又怎么可能会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这么荒谬的一件事情,时间怎么能承受得住它!时间就是因为你才崩溃的,正是因为你才会有这场异变的!”

 

虚空。

时间尽头的真相仿佛是另一个博丽大结界,包裹着一片死寂而广漠的虚空,在这虚空中除了麟之外便无他人。

麟的大脑“唰”地一下陷入了空白,她的意识沉溺在了那个深不见底的画廊里,画廊里有一条名为时间的弦,沿着画廊的深处延伸了无限长,前端一直通向黑暗的水面。她紧紧地抓住那条弦向上爬,回头向画廊深处望去,她发现自己身后有无数生灵的手也正紧紧抓着那根弦,里面有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的手,有八百万神灵的手,还有在地球上曾经活过的一千亿只手。

突然,麟手中的弦断了,她惊恐地望着那些手。它们挣扎着想重新抓住那根断裂的弦,但都无济于事。于是它们在黑暗中挥舞着,像地狱里的上千亿怨灵在诅咒着她,因为她终结了时间,也终结了所有人的未来。

 

“对不起......

隐岐奈放开了和时空一同凝滞的麟,看着泪花闪过她的双眼。

“是我......毁了幻想乡吗......

她的思绪从虚空里渐渐恢复了过来,时间的黑浪开始一遍遍地冲击着她的理智。她终于发现了真相,但为时已晚。

“但我......想回家啊......

麟跪倒了草地上,在时间尽头,这种无助的渺小感与罪恶感淹没了她,十四年的孤寂和这些复杂的情感一起,如同洪水决堤般释放,让她放声痛哭起来。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解决异变......一起去开宴会啊......

“我不想大家把我忘掉啊......

麟的哭泣声在静止的时间中回荡着。她觉得时间如此不公,把她的命运和整个幻想乡的命运画成了两道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当其他人都在阳光下的时候,她却只能当黑暗中的根,用一柄二胡来抒发自己所有的情绪。

但一切早已注定,历史也没有如果,它只会冷冷地跟随时间的步伐,在她的眼前重放一遍。她又后悔自己是多么的愚昧,妄想自己的私欲能凌驾于自然法则之上。结果她亲手葬送掉了日本众神与妖怪们最后的遗忘之地,时间却还让她这个异变元凶苟延残喘着,作为她蔑视时间的惩罚。她绝望地看着幻想乡的尸体,让自己在已死的时间中沉沦下去。

过了好久,麟的哭声渐弱了下来,她呆呆地坐在草地上,用木然的眼光看着远方,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为什么是我?”麟用低沉的声音问隐岐奈。

其实这个问题的指向有些模糊,既可以指为什么是她守护结界,也可以是指为什么她没有受到时间崩溃的影响。但她和隐岐奈都很清楚,麟确实很特殊,以至于自然法则都要区别对待她。

“我.......”。

“算了,不用说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麟继续问。

隐岐奈的眼中流露出和麟一样的憔悴,她没有回答。在连自然法则都能颠覆的异变面前,贤者也有些束手无策,因为创世者并不等同于救世主,她只能和之前的麟一样,在冻结的时空里迷茫地徘徊着。

“不对。”隐岐奈脚步停下了。

时间在灼烧着她的身体,但由此产生的阵阵疼痛感,反而让隐岐奈的大脑清醒了些。

“是啊......为什么是你?”隐岐奈转过身,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麟一样,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我不知道。”

“这不合理......”隐岐奈若有所思。“又错了......为什么......时间会错上加错?”

麟抬起了头。

隐岐奈的呼吸变得有点沉重,白色的粒子正像剧毒一样腐蚀摧残着她的身体,但她还是在坚持。

时间不仅是静止,也是混乱的。因为它的混乱,所有事情的逻辑都变成了一堆互相缠绕的麻绳,隐岐奈在这堆乱麻中四处翻找,最后,她发现所有的麻绳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冴月麟。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怎么做?”麟急切地看着隐岐奈的双眼。

“历史偏离了它该走的轨道,它现在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面,所以时间就断裂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绕个弯,看看它能不能再绕回去。”隐岐奈的面色依然凝重。“不过,麟......

“怎么做?”

麟管不上那么多了,既然命运已成定数,而这场异变的根源又是自己,那除了救赎之外就别无他法。

隐岐奈看着那扇敞开的结界之门轻声叹气。“跟我来吧。”

 

麟收起了二胡,和隐岐奈走入了这个让她感到压抑与窒息的世界。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走到了门后的一座小平台上,放眼望去,除了自己脚下的这个平台之外,远处还有大大小小的平台悬浮在空中,像大海中星罗密布的岛群。点着昏暗灯光的廊桥在孤岛间纵横交错,构成了一张笼罩黑暗的巨大网络。

这里就是后户之国与幻想乡的交界之处,在它的面前,隐岐奈和麟就像两只残喘的蚂蚁。

在还未进入时间之海的时候,她是一直守在这里的,有时候,她会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妖精与孩童们的欢声笑语,默默回忆着自己还身处幻想乡时的往事。

隐岐奈转身,她走到十四年前的麟身后,从背后把她抱起,向后踉跄地退了一大步,慢慢松手,那个麟的双脚悬在了半空。隐岐奈喘了一大口气,走上前把结界的外大门关上。

“好了,结界的入口已经恢复到异变之前的状态了......

“那为什么时间还是没有恢复?”

“因为.......还有一个错误......先去那里吧......

隐岐奈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投射在时间尽头的残影,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碎。

“啊,忘了和你说了......”隐岐奈捂着自己的胸口。“按照现在的情况,幻想乡的历史到红雾异变之初就结束了......本来我也会和未来的其他人一样直接消失掉,而不是来找你,只是靠着后户之国的力量......我才勉强维持着存在。不过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但有一点我很奇怪......按照这种荒唐的时间逻辑,明明你也应该消失的才对......但是时间的法则却把你给无视掉了......所以我才说,你是这个错误里面的又一个错误。”

隐岐奈的喘息声愈发沉重。如果时间也有神的话,她知道那个神现在肯定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入了廊桥。由于时间静止的缘故,在廊桥灯光的照耀下,她们投下的影子是无法消退的。两人在廊桥桥面上拖出长长的墨迹,像两颗墨滴在空白的画卷上缓慢挪动。

看着两侧空旷的黑暗,麟又联想到了那条画廊,只不过这里没有那些光亮的画,或许是说明时间已然消亡。

她们吃力地走过一座又一座廊桥。对于这段跋涉的时间,她们有着一种微妙的感觉,既像越过茫茫沙漠一般漫长,又像跨过小溪一般短暂。

两人来到了那个位于黑暗中心的平台。平台上竖立着一扇高大的铁门,和麟记忆中的一样,门上画着类似时钟般的刻度,时分秒三针的图案都重合在了零点。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现在这扇门上并没有那串神秘的代码。

隐岐奈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扑倒在了门前,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白色的火焰中不受控制地燃烧着,仅有手掌的骨骼还依稀可见。时间在她的身上施加了无限沉重的压力,历史的车轮仿佛在她的耳边嘶吼,怒斥着她虚假的存在,要把她碾得粉身碎骨。

但她还是凭借着身为秘神的力量,硬生生地顶起了时间的重压从地上爬起来,咬紧牙关走向了那扇门,对着门伸出了右手五指。从那串代码里她得知这扇门由于长期受到时间之海的影响,因此就算时间结束了,它也还是保持着时间存在时的性质,可以让她用灵力开启。

铁门传出阵阵轰鸣,慢慢地将那个只有黑与白的世界呈现在了两人面前。

“快去!”隐岐奈对着麟喊道。“是你结束了时间......也只有你能让它重新流动起来......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

“存在......用你的存在......”隐岐奈剧烈咳嗽了几声。

麟用手攀着铁门的边缘,在进入时间之海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被粒子包裹着的隐岐奈。

“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事要做。”隐岐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门前的麟。“这场异变......我要把它记录下来。时间......绝不能再崩溃了......

麟转身看着面前那座没有额束的鸟居,毅然跨入了通往时间之海的大门。在她的后脚跟越过门槛的那一刻,那扇铁门便开始缓缓关闭。隐岐奈始终注视那个世界里的麟,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两道合紧的漆黑门缝之间。

后户之国的力量已经接近极限,她知道自己的存在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一个奇迹了。隐岐奈浑身上下都钻心地疼,时间好像凝固成了上万根锋利的钢针,插入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她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燃起了微弱的火苗,那株火苗在白色的烈焰中显得相当渺小,却始终在顽强燃烧着,象征着这个秘神最后的生命力。

接下来,就该记录这场异变了。

隐岐奈知道自己不久就会被白色火焰彻底吞噬掉,她可没有御阿礼之子那样的精力与文笔,能一笔一划地记录下异变的前因后果。她必须用最简洁和省时的方式来记叙,同时又要保证记录的长久保存。

这时候她想到了香霖堂里那些用来计算的外界“式神”。在遇到灾难性的异变而崩溃的时候,那些式神也不会详尽地表述异变原因与解决方案,而是利用一些数字与字母组合形成的代码报告异变情况。

借鉴了那些“式神”的语言和特殊算法,她在大脑里迅速编出一段由数字和字母构成的信息。如果时间还会继续下去的话,只希望过去的隐岐奈能破译它。

没多少时间再犹豫了,她尽力让手指停止颤抖,开始用扭曲的笔迹在铁门上书写起来。火苗接触到了铁门,立刻爆出了刺眼的光,用回光返照般的力量熔化着它与铁门的接触面。

随着铁门被刻上一个个通红的字迹,隐岐奈书写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火花随着她的指尖不停跳动与抹动着。她就像一位不同寻常的书法家,手中毛笔的笔尖甚至能入铁三分。

最后,铁门上留下了幻想乡有史以来最简单的异变记录——一段代码。

隐岐奈刚想放下自己的“笔”,但忽然她又想起来了什么,这段记录还没有写完,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东西没写上去。

可惜,时间已经无法继续容忍她的存在了。她拼尽了力气,把手臂再次抬起,乞求时间之神能再多给她几秒的时间,但指尖那株不屈的火苗还是熄灭了。

  白色的火焰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隐岐奈,在一道转瞬即逝的闪光后,隐岐奈变成了一堆闪烁的白色星点,很快便飘散得无影无踪。

 

  麟站在神社的庭院里,她没有听到那熟悉的涛声。

时间之海变得和幻想乡一样死寂,她发现海上已经没有浪花翻腾了,整个海面居然做到了完全的平静,没有一丁点的起伏,像一面极黑的巨大镜面被镶嵌在地上,一直延伸到无限远的地方。

另外,或许是以前有海浪的扰动,麟一直都没发现,这片时间之海的黑色其实是绝对的,海面没有任何反射,即便是在午夜,这片海的黑色也会清晰可见。现在看来,把它形容成镜子也许并不合适,因为它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在这里,时间依然是流动着的。麟从地上拾起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石块,把它丢下了悬崖。她静静等待着石头落入黑海那一瞬间的水花声,但一分钟过去了,世界依然是死寂。

她转身回到了神社里,还是空空如也的屋子,这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这又是一个“虚空”。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空的,唯一存在的只有她而已。

我的存在?

麟对着墙壁发愣,她第一次觉得“存在”这个词是多么的陌生。

 

一道柔和的光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麟慢慢转身,那个无声燃烧着的谜之人影静立在神社的中央,正用迷离的眼神看着麟。

  “你到底是谁?”

  人影不语,像之前一样,它再一次慢慢走向了麟。但麟没有退缩了,她用冷静的眼神注视着人影,看着它走入室内。

“你是存在的吗?”

白色的火焰在麟的眼前跳跃着,它们没有温度,因为它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个幽灵的一切都是虚幻,但却是能看得到的虚幻。

就好像,存在与否,对于它已经没有了境界之分。

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隐岐奈也消失了,似乎只有麟和它是永存的。虽然她终究无法看清人影的真面目,但她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

“为什么......

麟不禁地伸出了手,就像触碰十四年前的自己一样,她轻轻地触碰着那张“不存在”的脸颊。没有触觉,那张脸比梦境更真实,比现实更虚假。就和整个人影一样,是介于两种完全对立概念之间的东西,不属于两者,但又同时属于两者,难以描述。

“是你......”麟轻声呢喃。

她恍然明白了,时间为何对她和人影再无意义。

当所有人都在幻想乡里演绎着自己的故事的时候,麟是一颗渺小的沙粒,大结界近在眼前,但时间的洪流一次次地将她带向远方的大海,她只能远远看着少女们在那个世界里的欢声笑语。最后她在时间中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当她猛然回头,她却发现大结界依然在自己的身后。

人影忽然转身,朝着鸟居的方向奔去。麟愣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这个空荡荡的房间,迅速卸下了那个装着二胡的背包,把它丢在了房间地板上,然后跟着人影一块冲了出去。

“等一下!”

人影穿过了那个鸟居,它的身影在悬崖前轻轻一跃,却没有坠下去,虚白色的粒子在顷刻间消散如烟。

但麟知道,那个人影并不是要再一次抛弃自己。

她最后发现了,自己没必要去追求所谓的“存在”了。因为她会和那个人影一样,变成一个超越了一切境界的束缚,所有的可能性同时发生,不存在而无处不在的生命。

于是她呼喊着那个人影的名字,和那个人影一样,在悬崖前纵身跃出,飞向了黑色的大海。

她终于变成了一朵自由的花,在时间的风中静静飞舞。她就这样飞着,飞着,最后她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她和时间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异变结束3秒后。

麟摔倒在了地上,她看了看自己的四周,空无一人。

结界的大门依然紧闭,弹幕撕裂空气的声音和妖精们的喧闹声时不时从门外传来。幻想乡在异变的刺激下发生了不小骚动,但符卡规则还是牢牢地制约着这场异变,一切都还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着。

但是刚才的那些......是什么,是梦吗?

麟的那只手还是放在半空中,久久都没有放下。她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刚才那幻梦般的触感。

在那短短数秒的印象中,她觉得那个人影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但麟思索了几秒,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是啊,世界上哪会有这么荒谬的事。

“发生什么了,麟?”

身后的平台上,隐岐奈脸色阴暗地看着她。

“有人好像闯入结界了。”麟说道。“我没看清她的脸。”

“竟然从外面把结界打开了?”隐岐奈皱了皱眉。“她现在去哪了?

“她消失了。”麟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隐岐奈很是吃惊。“那为什么结界里的门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诶?这......

其实结界里的每一扇门都是和隐岐奈有联系的,哪怕是一只蚊子穿过了门,她也能感知到。麟一直都在镇守着结界的外大门,而且她也不具备强行闯入内门的力量,所以不可能是她自己干的。

在结界外大门打开的瞬间,隐岐奈确实是感知到了,她也只不过用了数秒就到达了现场。然而也就是在这短短数秒的时间里,那个入侵者突破了麟的防御,强行打开时间之海的大门,留下一串代码,然后把内门和外门全部关上,最后人间蒸发。

“不,红雾很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隐岐奈沉思。“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做到的?突破了所有的防御,然后又消失掉?而且那两行代码究竟是什么意思......宣战吗......现在情况不太对,先别管外面了,跟我过来。”

她转身走向了廊桥。

麟重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着的门,她有些不舍。但在隐岐奈的催促下,她还是跟了上去,走向了黑暗中的孤岛。

看来,这次就算了吧。

外面的异变就交给你们了,我也会好好处理我这边的异变的。

所以......一定要等我回来啊.......幻想乡的大家......

带着一丝欣慰的想象,沉重的铁门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异变结束???年后。

“时间是一个陷阱,有多少人以为自己可以修改它,但他们自己最后就变成了时间,变成了它不可修改的一部分。

“我之所以要留下这个,是因为我知道我也无法做到永生,信仰我的人越来越少了,马上我也要被时间送进坟墓了。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无论我们做过了什么,现在做什么,想做些什么......历史也不会因为我们任何人而改变的。

“对不起,冴月麟......你一定很恨我吧,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也不会掉进这个陷阱的......在你走了之后,平时守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了......时间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不是吗?”

隐岐奈静坐在一张宽敞的黑木椅上,她的右手里有一扇袖珍的“门”,那是用来记录她声音的道具。话音刚落,“门”随之关闭。她把那扇“门”攥在了手心,左手捻着一支花色枯黄的百合,闭目冥思。

湿润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又睁开疲惫的双眼,把视线投向了远方。

“对了......我当时......好像还要写什么来着......”隐岐奈用含糊的声音自言自语。

这个时候,隐岐奈看到了鸟居下站立的朦胧人影,它的身上还是披着淡淡的轻纱。她现在知道这个人影是一个流浪者,它一直都在时间的缝隙中无止境地漂泊,观察着幻想乡的无尽变迁。

“啊......是那个啊......”望着人影,隐岐奈露出了苍白的笑。

在时间尽头,被她用“生命”刻在门上的那两行代码,在她漫长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奇怪的是,她没能写下的那几个汉字,始终埋藏在她的记忆深处,一直到她也走出时间。

冴月麟(風)

冴月麟(花)

隐岐奈安详地合上了眼。百合花在海风中被一点点地吹散了,花瓣飘向了这片大海。它们就像黯淡的星星,把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投向世界之后,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加分项:【黑幕禁止】、【乱点鸳鸯谱】

 

后记:

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题材的故事。

本来后记里有很多的话想写,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总之感谢阅读到这里的各位。

最后附上一段我比较喜欢的歌词吧。

I tried so hard,

(我曾努力过)

And got so far,

(走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But in the end,

(最终才看透)

It doesn’t even matter.

(一切都是徒劳)

I had to fall,

(沉沦于此)

To lose it all,

(失去所有)

But in the end,

(最终才看透)

It doesn’t even matter.

(一切都是徒劳)

                               ——《In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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