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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h,440km (明日方舟)(凯尔希X博士)

2021-03-27 22:07 作者:__-Serein-__  | 我要投稿

排解压力之作,没有什么深度的一篇短文,也没有什么隐喻之类的东西,大家可以放心食用。





  去看她的时候,我喜欢坐火车。

  不过,我并不是指那种时速三百多,风驰电掣,卷起万千尘土的高速火车,而是那种慢慢的,冒着黑烟的,晃晃悠悠却又兢兢业业地把你送到目的地的老家伙。

  从我的住处,到她的所在,有四种交通方式。但对我来说,飞机太快,一个小时便到达,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丢在到达大厅,不知所措。坐汽车太慢,二十多个小时,翻山越岭,一路颠簸,到达目的地时已是一脸风尘,哪好见人?高速铁路的确不错,四个小时,时间适中,乘坐环境也不错。但其线路经过城市一侧,又路过几十条村,速度还快,前一秒还在钢铁森林里穿行,下一刻便奔驰于一望无际的原野,抽离感剧烈,令人不适。

  还是老式火车合我口味,四百四十公里的路程,走十一个小时,既不会太长,也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做好见她的准备。车厢虽残旧,但胜在内饰基本没变,只有破损严重的部分翻新过,怀旧感十足。轮轴运行的声音固然明显,听在我耳中却有如歌谣,轻轻唱着,周而复始,一声一声,将我的思绪拉回过往的时光。

  直到如今,我依旧无法明白,为何在我启程之时,天空总会下起雨来。

  探望她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是在天高云淡的秋,也有过在碧草满山的夏。我和她居住的地方,甚至是来去路程途中经过的地带,雨水都并不多。而怪异的是,无论前一天的天气多么晴朗,天气预报员宣布明天不会下雨的声音多么笃定,只要我下定决心,准备好去探望她时,次日的天气便脸色大变,下起雨来。却又不是大雨,而是那种凉丝丝的,绝不喧闹的细雨。

  对此,我常常疑惑,时常在心里作出一个又一个异想天开的假设,又无可奈何地推翻。为何这天气如此之诡异呢?难道是上天早已预见我那悲哀的过往,然后为之痛心流泪?又或是上天在通晓我的命运之后,半开玩笑的为我的人生增添悲戚的氛围?


  我又启程了,这次是在山花烂漫的四月。

  前一晚买了早班火车,特意起早,在方才出露的天光中踏出家门,发觉眼前依然是熟悉的小雨,丝一般细,在天与地之间的空隙拉出朦胧的白线,落在地上却又不发出声音。吸两下鼻子,空气不坏,但土腥味浓重,看来这雨虽小,却下了不少时间,业已浸润泥土。

  火车站不远,天色也尚早,路上车辆寥寥,大型货车倒时而开过一辆。街上并无行人,道路畅通无阻,不知不觉几十步,抬头一看,车站已在眼前。

  五点发车,时间刚刚好,才放下行李坐上铺位,汽笛声便霎时划破清晨湿润的空气。跟得到许可似的,冒着黑烟的老火车头在汽笛响起的同时,忍无可忍的蠕动起来,逐渐加速,将我,以及车上先前还在熟睡的乘客,带离这座城市。

  待车速平稳下来,我放好行李,顺势躺下休息,却又毫无睡意。于是起身,坐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明亮,逐渐苏醒的世界,任由思绪肆意飘荡。

  我记得,她和我一样,很喜欢坐这种火车。

  那时,岛上干员还少,每个人的工作都很多,休息时间很宝贵。但她依然将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在坐火车上,有时还拉上我,尽管我毫不情愿。短短几年,周围三天以内往返的线路就已经被她全部坐完。对于她这个奇怪的癖好,我一直感到疑惑。

  于是在一个落雨的朦胧黄昏,在一趟摇摇晃晃的回程列车上,我下定决心,对她提出了疑问。

 对于我的询问,她却没有立即回答,依旧双手相握,放在小腹处,身体微微后倾,靠在布质座椅上,保持着凝望窗外景物的姿势。直到过了十几秒,才把目光收回,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不舍以及轻微责难的意味。

 “可能这样,才能让我放松下来。”

  看我一眼,她沉吟两三秒,简洁的回答了我的问题,接着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嘴角弯起难以觉察的弧度。

  见她没有继续回答的意图,我也不再追问,放松身体,和她一样欣赏起这被雨幕悄悄笼罩的黄昏,心情也逐渐沉静下来。

  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在那个醉人的黄昏仅仅三年之后,她就离开了罗德岛,在龙门一处偏远郊区买下一件小屋,隐居起来,除了和偶尔清洁卫生家政工人以及一年去探望她一次的我以外,不再和生人来往。其中原因,无人知悉。

  

  真正正正的回过神来时,车外的太阳早已越过了最高点,逐渐开始回落,列车广播也传出提示音,提醒乘客们列车即将到达。我看看眼前空荡荡的午餐盒,方才发现自己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已经过了七八个小时,甚至还吃了一顿味道糟糕的饭,喝了一瓶塑胶味浓郁的瓶装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喜欢走神了呢?我不禁暗暗想着。

  可能是从三年前开始吧。


  出了车站,往东步行几分钟,又转过几个弯,便轻而易举的将各类喧嚣抛在身后,踏上一条因为一夜绵绵春雨而变得些许泥泞的小径。路不长,稍微花点时间往尽头的方向远眺,甚至可以模模糊糊的看见她所居住的小屋的轮廓,以及她那双盼望我前来的碧绿眼眸。

  但我并不喜欢走的太快,因为这会错过路旁的风景,浪费和这一方小小的,几乎未曾被世间一切不洁之物所沾染的世界深入接触的机会,失去细细品味过往记忆的时间。

  她曾和我——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我——沿着同样是这条落雨过后会变得泥泞的小径,缓慢的,自在的,漫无目的的行走不止。我们很少并排前行,通常是她在我前方三四米,与我保持相同的步调——尽管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而每每这个时候,她会变成另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蛰伏在她心灵深处的那个与她共同拥有相同记忆的人暂时接管了她的身体——变得活泼起来,话也多起来。有时见到路边忽然冒出一朵沾着雨露的野白花,她便兴奋起来,小跑过去,手指轻轻拈住碧绿的花茎,端详片刻,又凑上鼻子,仔细嗅闻其香气。待到我走近,又抬起头来,盯住我的眼眸,轻轻歪头,微笑,示意我前去,一同欣赏那娇花。

  而每每在她对我歪头微笑的瞬间,时间似乎业已停止流动,连清风拂过枝头嫩叶的响声都全然消失。


  恍惚间,她的居所已经近在眼前,我收回思绪,看看手表,发现自己已经在这短短一千来米的小路上花去一个小时。

  深吸一口气,清清喉咙,我走上前去,轻轻敲门,又放下行李,等待她的回应。

  她可能会惊喜的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事情,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两口气,摆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的请我进门。我也会笑着回应她的热情,顺手送上带来的礼物,跟着她走近小屋,坐在饭桌旁,待她斟好一杯碧绿碧绿的茶,再轻呷两口茶汁,之后便和她交谈起来,直到天色擦黑。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稍等了片刻,就取出带来的小屋钥匙,熟练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从那时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给我开门。


  三年前那个同样是阴雨连绵的傍晚,我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她的死讯。消息里清晰的说道,她的尸体被家政工人发现的时候,正背靠在小屋后院的树下,面朝西方,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估计走时并无痛苦。甚至可能是在睡梦中悄悄离开的。

  而我,在接到消息之后,让我感到悲哀的,并不单单是她的死,因为我一早就知道,她那早已被源石几乎侵蚀殆尽的身体,一直以来只是靠着药物勉强支撑。一旦离开了药物,就必死无疑。依靠药物维持的身体无疑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她坚持不住,下定决心离去,也不是什么怪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

 而真正令我悲戚万分的,是她选择悄悄离去,不和任何人,包括与我好好告别的决定。


 放下包裹,打开,取出带来的祭品,我走向房间深处,打开通往后院的门,一脚跨入。

  与世上千千万万个后院一样,这座坐落在龙门城郊一座幽静人工湖边的后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后院的一侧有一颗高度适中的树,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观感。树冠不大,仅仅遮住后院一角,树干粗糙,弯出一个合适的弧度,靠在上面应该挺舒坦。

  我将祭品放在树旁,自己走到树荫底下,在她生命消逝的所在地,盘膝坐下,闭起双目。想象起她离去的场景来。


  那应该是一个落雨的黄昏。她从屋子里慢慢走出,又似乎已经提前计划好似的走向树旁,在我如今落座的位置盘膝坐下,背部倚住树干。坐定之后,她或许感到有些疲倦,于是把脸朝向西方——那太阳落下的方向,静静地注视,任由自己的目光在那宏伟的金红色火球与自身之间的空间肆意飘荡。但她很快便倦了,眼皮逐渐不由自主的垂下,腰间也传来酸懒的感觉。

 “就这样吧”她应该是这么想着,之后便轻轻合拢双目,身体愈发轻盈起来。

 。。。

良久,我重新睁开双眼。碧绿色的身影瞬间消失。

远方的太阳已经落下多半,颜色也逐渐由金色向红色过渡——时间已经不早。我喟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向房门,又不禁回过头去,最后看一眼那棵碧绿的树——那棵见证了她生命逝去的树。

“我该走啦,明年我会再来看你的。”我勉强咧起嘴角,对着树干轻声低语,之后转身离开,没有等待回应,也没有再次回头。

  当然也不会有回应,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为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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