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传》第二十四章 原子时代(c)

理查德·罗乔也参加了埃斯特角城的会议，他上次见到格瓦拉是在猪湾事件前夕，距离现在只有4个月的时间。罗乔辞去了波恩的职务，因为他反对阿根廷总统弗朗迪西的政策，尤其反对授予美国公司在阿根廷的采油权，这个举动在很多阿根廷人看来是对阿根廷主权的公开侮辱。不过罗乔不是一个斩断自己所有后路的人，他这次是来捎信的——阿根廷总统想要和切秘密见面。

当中间人找到罗乔让他捎信时，他十分吃惊。弗朗迪西在军队里十分不受欢迎，有无数针对他的政变阴谋和叛变活动，而这样一次见面如果公开的话，会让他总统的位子更加发岌可危。不过切同意见面。事实上，他已经接受了一个类似的提议，要与巴西总统贾尼奥·夸德罗斯见面。这两个南美大国是肯尼迪政府的新拉美政策提议的关键环节，而且它们都参与过古巴和美国关系的调解工作。最后商定，切在会议结束后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然后再从那里到巴西利亚。

8月16日，在对大会进行闭幕致辞时，切宣布古巴不认可支持“进步联盟”的决议。切指出，古巴的建议几乎没被认真讨论，他认为存在严重问题的文件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修改。他的政府不可能认可这项动议，不过他还是借这个机会重申古巴愿意“在没有先觉条件的基础上”与美国“就任何问题”进行对话。

第二天晚上，切在一个巴西代表团成员的生日宴会上被引荐给了肯尼迪总统的私人助理理查德·古德温。之前，巴西人和阿根廷人几次想让他们俩见面，可是都被古德温拒绝了。

“宴会上大约有30来人，”古德温后来对肯尼迪说，“他们喝着酒，随着美洲音乐跳舞。我和几个人聊天，大约一小时后，有人告诉我切要来。几分钟后，他到了。我没有和他说话，不过宴会上所有的女士都围到了他身边。(然后)一个巴西人说他(切)有些重要的话要对我说。”他们换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在那里谈了“20—40分钟”，中间数次被“待者和索要签名的人”打断。

在面对面时，古德温发现格瓦拉和从远处观察到的那个令人畏惧的公众形象非常不同。在8月22日的备忘录里，他对肯尼迪总统说：“切穿着绿军装，留着乱蓬蓬的没修剪过的大胡子。在大胡子的后面，他的脸部特征其实十分柔和，几乎有些女性化，他的态度紧张。他很有幽默感，在谈话中时不时会开玩笑。在刚开始谈话的时候，他似乎很不自在，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畅谈起来。他毫不犹豫把自己奉献给了共产主义，可是他的谈话没有宣传说教和夸大其词。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坦白直接，超然客观。任何时候，他都认为完全有权为他的政府说话，而且几乎对个人意见和古巴政府官方的立场不加区分。我的印象是他非常认真地考虑过他说的话——他的话都非常有条理。”

古德温说，他告诉切他没有谈判的权力，不过他可以把他的话报告给美国政府的“相关官员。”切说“好的”，随后开始谈话。

“切说我一定了解古巴革命。他们想要建设社会主义国家，他们发起的革命是不可逆转的。他们现在摆脱了美国的影响，这也是不可逆转的。他们会建立单一政党的体制，卡斯特罗将作为政党的总书记。他们与东方的联系源于自然的惺惺相惜，源于对社会秩序权力系统的共同信仰。他们认为他们的革命得到了民众的支持，而且这种支持将随时间不断增加。”

切警告古德温说，如果美国认为卡斯特罗会在古巴国内被推翻，或者认为他实际上是个被狂热分子包围的中间派，可以被西方争取过去，那么美国就想错了。他谈到古巴对西半球的影响，而且警告说，如果古巴受到攻击，很多国家都会爆发内战。他再次提出“进步联盟”存在先天的矛盾性，他认为“联盟”将激发社会变革力量，导致古巴式的革命。

切直言不讳地谈到了古巴的问题：武装反革命的活动；小资产阶级和天主教会的不满；美国禁运造成的危害；缺少零部件，没有可以替代零部件的工具；无法进口消费品；缺乏现金储备。他对古德温说，古巴“不想和美国达成谅解”——他们知道这不可能，他们只想达成“暂时和解”。切说，作为回报，古巴可以同意不和“东方达成任何政治联盟”。古巴不会归还被没收的美国公司，不过会以贸易的方式给予补偿。只要革命制度化了，他们就会主持自由选举。关塔那摩海湾的美国海军基地不会受到攻击。

“随后他接着说，”古德温写道，“他想就这次攻击事件向我们表示感谢，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政治胜利，让他们得以巩固，让他们从一个受欺压的小国变成了和美国平等的国家。”

切不会放过这个戳人痛处的机会，不过他不是来激怒华盛顿的，他是来建议进行某种形式的谈判的。在谈话结束前，切对古德温说，他只会把他们的谈话内容转达给卡斯特罗一个人，古德温表示不会把谈话内容“公开”。

古德温显然认为切的提议暴露了古巴的弱点，他在8月22日的备忘录中写道，他认为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古巴的经济压力严重，苏联不准备提供帮助，古巴希望同美国达成谅解。

基于这样的前提，古德温为肯尼迪拟定了一系列措施，包括在经济上进一步向古巴施压，对任何与卡斯特罗政府做生意的一方采取报复措施，加强反古巴宣传，同时寻求“某种方式，继续进行切发起的地下对话，这样我们就可以挑明我们想帮助古巴，如果古巴切断与共产主义的联系并且开始民主化进程，我们就会帮助古巴。这样我们就可以开始刺探其最高领导层中可能存在的裂痕”。

切的提议是真心实意的吗？也许。他在寻求一种方式拖延华盛顿进一步实施其“区域遏制”政策。不过实际上他的提议没什么实质内容。拒绝加入华沙条约只是一种表面姿态，古巴可以很容易地放弃。如果美国接受以和古巴做贸易的方式获得赔偿，它就很难对其他国家施行贸易禁运了。而关于选举，一旦革命制度化了而且不满现状的人都离开了古巴，选举就是能够轻易控制的过程了。

8月19日，切搭乘一架小型飞机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市外的一座机场。弗朗迪西总统派去接机的军官并不知道他要接的是什么人，当看到切·格瓦拉走下飞机的时候，他目瞪口呆。

切和弗朗迪西共进午餐，弗朗迪西是想利用此次见面看看古巴未来的打算。他表示希望和古巴和平共处，希望古巴不要成为莫斯科的“正式盟友”。切肯定地说，古巴不打算这么做，除非受到了华盛顿的攻击。

午餐后，切请求弗朗迪西行个方便，问他能否去看看他重病的舅妈玛丽亚·路易莎，她住在圣伊斯德罗郊区。弗朗迪西同意了。这是8年来切第一次看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不过他这次却是来秘密访问的。看望过舅妈后，他乘车返回机场，然后飞往乌拉圭。飞机降落后他没有离开机场，而是登上了一架加拿大航班，他的随行人员正在那里等着他，随后他们一同飞往巴西利亚。

切“秘密”来访的消息还是飞快地传开了，引起了阿根廷军界的恐慌。当晚，一枚炸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爆炸，炸毁了切的叔叔费尔南多·格瓦拉·林奇居住的公寓楼的前门。当媒体采访他的时候，切的叔叔说他没有见到自己的侄子，他也是在之后才知道此事的。“如果能见到他，我会很高兴的。”然后他带着格瓦拉家特有的沉着，向记者们表示抱歉，说他要去跟朋友共进晚餐，而且说希望自己汽车的引擎盖下面没有炸弹。

切的来访不仅带来了炸弹爆炸事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根廷报纸连续报道军队对这次非常规来访的关注，报纸刊登的照片上，面色凝重的将军们来来回回，与总统紧急会晤。阿根廷的外交部长被迫辞职。7个月后，弗朗迪西政权也被军事政变推翻。大多数政治观察家认为弗朗迪西与格瓦拉的见面加速了他的倒台。
埃斯特角城会议几周后，华盛顿明确表态，表示对切的提议没有兴趣：议会通过了一项法案，禁止美国对任何与古巴进行交易的国家提供援助。在这个月，哥斯达黎加中断了与古巴的外交关系，11月，委内瑞拉也与古巴断交。
现在，拉丁美洲各国的军队时刻警惕着古巴的“颠覆活动”，美国为此提供了专门的军事援助和专项培训。1961年10月，第一期“美洲内部反革命战争课程”在阿根廷的高级军事学院开班。

拉丁美洲的反游击战时代开始了。面对切·格瓦拉这样的人带来的威胁以及他们向其他人播撒的颠覆政权的罪恶种子，华盛顿决定向西半球“接种”疫苗：进行反游击战培训；本地区的军队、警察和情报机关联合行动；中情局发挥更大的作用；“进步联盟”推行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在落后地区开展“平民行动”计划，赢得平民的支持。

中情局局长杜勒斯在猪湾行动失败后被解职。在新局长约翰·麦考恩的领导下，中情局针对古巴的行动力度更大了。1961年11月，肯尼迪划拨预算实行一项新计划，该计划代号为“猫鼬计划”。计划的目的是通过间谍、破坏行动、军事打击和暗杀行动撼动古巴政权。

在筹划“猫融计划”的同时，中情局也在积极地重建其古巴地下抵抗网络，原来的抵抗网络在猪湾事件后被古巴的安全局摧毁了。10月，受雇于中情局的费利克斯·罗德里格斯返回古巴。他的任务是为中情局将来的准军事行动重建渗透路线。

年底，肯尼迪的“遏制”政策取得了一定的成果。12月，古巴的邻国提出谴责古巴与苏联阵营结盟的一项议案，美洲国家组织几乎全票通过了这个议案，只有墨西哥站在古巴一边，投了反对票。也是在12月，哥伦比亚、巴拿马、尼加拉瓜和萨尔瓦多与古巴断交。卡斯特罗在哈瓦那发表演讲，毅然与西方决裂。“我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他宣布，“到死都是。”

1962年1月末，美洲国家组织通过投票中止了古巴的成员资格，禁止成员国向古巴出售武器，并且一致同意在该地区实施联合抵制古巴的措施。2月，肯尼迪加紧针对古巴的贸易禁运，禁止出口除医疗用品以外的所有产品。
2月，阿根廷与古巴断交。3月，古巴的农业产品急剧减少，消费品都短缺，政府开始对食物和其他生活基本品实施配给制度。7个月前，切还信心十足地预测古巴很快就能实现食品自足。

物资短缺怪谁？是美国贸易禁运引起的？部分来说，的确如此。是革命的激进导致技术人员、管理人员和商人离开古巴？是的。革命领导人在将资本主义经济转变成社会主义经济的过程中工作不利？是的。所有这些都是导致物资短缺的因素。

尽管切和卡斯特罗都不承认物资短缺的事实，可是食物配给制的出现还是打破了他们让古巴成为自给自足的社会主义国家、不需要依靠其他国家的幻想。而切对社会主义国家的兄弟情谊能够摧毁资本主义的幻想也即将破灭。

1962年4月底，赫鲁晓夫急召亚历山大·阿列克谢耶夫回莫斯科。他们没有给他任何解释。阿列克谢耶夫申请延迟一段时间，想要留到五一节之后再走。他的申请获得了批准，不过他被告知在五一过后要立刻返回莫斯科。

5月3日，阿列克谢耶夫飞往墨西哥，苏联驻墨西哥大使对他说，他得到命令要让他住在大使馆，不能让他住在旅馆。阿列克谢耶夫到伦敦的时候，情况也一样。克里姆林宫显然想要密切监控阿列克谢耶夫。阿列克谢耶夫到达莫斯科的时候焦虑万分。苏联外交部的一个部门领导在机场等着他，级别这么高的官员是不会执行普通任务的。阿列克谢耶夫现在真的被搞糊涂了，而来接他的官员也只是告诉他，“明天”他就会知道为什么被叫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阿列克谢耶夫被人带进克里姆林宫，来到赫鲁晓夫的副手苏斯洛夫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的不是苏斯洛夫，而是两名中央委员会成员——尤里·安德罗波夫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亚历山大·谢列平。

谢列平把阿列克谢耶夫带到他的办公室，对阿列克谢耶夫说他即将成为新任苏联驻古巴大使，是赫鲁晓夫亲自做的决定。在他们谈话时，赫鲁晓夫打来电话，让阿列克谢耶夫立刻到他的办公室去。

赫鲁晓夫一个人在办公室，阿列克谢耶夫和他谈了将近一个小时。赫鲁晓夫进一步证实了阿列克谢耶夫的新职务，阿列克谢耶夫想要拒绝这个任命，他说从古巴当前的问题来看，需要派一个懂经济的大使去，而他在这方面就是“文盲”。

“那不重要，”赫鲁晓夫对他说，“重要的是你和卡斯特罗、和古巴领导层的交情好。……他们相信你，这是最重要的。”至于经济学家，不管卡斯特罗需要多少，他都会派去古巴的。赫鲁晓夫即刻打了一个电话，命令来自各个经济领域的20名部级顾问组成一支队伍，让他们和阿列克谢耶夫一起回古巴。然后他对阿列克谢耶夫说，他们今天的对话到此结束，不过他希望在几周后再次与他详谈。

5月底，赫鲁晓夫再次召回阿列克谢耶夫。这一次，阿列克谢耶夫发现除了赫鲁晓夫外，在场的还有其他5名官员：赫鲁晓夫的助理弗罗尔·科兹洛夫，副总理米高扬，外交部长安德烈·葛罗米柯、国防部长罗季翁·马利诺夫斯基以及政治局候补委员沙里夫·拉希多夫。他们请阿列克谢耶夫坐下。

“这次谈话非常蹊跷。”阿列克谢耶夫说，“赫鲁晓夫再次问我关于古巴和古巴战友们的情况，我依次讲述了他们的情况。然后，出乎我的意料，他(赫鲁晓夫)对我说：‘阿列克谢耶夫同志，为了帮助古巴，为了挽救古巴革命，我们决定在古巴设置(核)火箭。你怎么看？卡斯特罗会怎样反应？他会不会接受？””

阿列克谢耶夫惊呆了。他对赫鲁晓夫说，他认为卡斯特罗不会接受，因为一直以来他的公开姿态都是通过革命恢复古巴的独立自主。他们已经撇开了美国的军事顾问，如果他们同意在他们的土地上设置苏联火箭，这似乎违反了他们自己的原则。而在国际公共舆论看来，特别是古巴的邻国看来，这也是背信弃义的行为。

后来他们又讨论一些其他的问题，午饭时间到了。午饭过后，赫鲁晓夫说卡斯特罗也许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不过他还是要派政治局官员沙里夫·拉希多夫和战略火箭部队指挥官谢尔盖·比利尤索夫元帅跟阿列克谢耶夫一起回哈瓦那，让他们与卡斯特罗谈这件事。赫鲁晓夫警告说，在古巴设置导弹的行动是最高机密，绝对不能让美国人有所怀疑。

在返回古巴前一两天，克里姆林宫的人又找到阿列克谢耶夫，赫鲁晓夫想再次跟他见面。阿列克谢耶夫被带到了位于莫斯科郊外赫鲁晓夫的乡间别墅，他发现赫鲁晓夫和全部政治局成员都在那里。赫鲁晓夫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宣布：“这位阿列克谢耶夫说卡斯特罗不会接受我们的建议。”不过赫鲁晓夫想出了另外一个也许奏效的办法。

他会告诉卡斯特罗导弹只是最后的手段。首先，苏联会尝试所有其他途径劝说美国不要攻击古巴，不过他会积极表达他的个人意见——只有导弹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他希望这能说服卡斯特罗，他让阿列克谢耶夫转达他的这个建议。

阿列克谢耶夫仍然认为这个提议会遭到拒绝，几天后，他和他的“农业代表团”返回古巴，拉希多夫和比利尤索夫元帅也混在代表团之中，比利尤索夫的伪装身份是名叫“佩德罗夫”的工程师。他们一到古巴，阿列克谢耶夫就去见了劳尔·卡斯特罗，告诉他这个队伍是带着赫鲁晓夫的任务来的，需要立刻与卡斯特罗见面。“佩德罗夫工程师不是佩德罗夫工程师，”他对劳尔说，“他是负责苏联导弹(项目)的元帅。”

劳尔明白了阿列克谢耶夫的暗示，他走进了卡斯特罗的办公室，两三个小时之后他才出来。随后，他们在多蒂科斯的办公室跟卡斯特罗见了面。阿列克谢耶夫回忆说：“我第一次看见劳尔在笔记本上写东西。”

苏联人说完赫鲁晓夫关于导弹的提议后，卡斯特罗没有发表明确的意见，不过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他对苏联人说，让他们给他点时间，等第二天再说。阿列克谢耶夫知道卡斯特罗是想问问切的意见。

第二天，卡斯特罗又把阿列克谢耶夫叫到了多蒂科斯的办公室，不过这一次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场，包括切、多蒂科斯、卡洛斯·拉斐尔·罗德里格斯和布拉斯·罗卡。他们已经仔细考虑了这个提议，一致认为导弹可以阻止美国人入侵古巴，愿意进行导弹计划。随后话题转向了美国入侵的可能性，阿列克谢耶夫回忆说切在讨论中“最积极”，他对导弹计划的意见十分明确。切说：“任何能够阻挡美国人的东西都有价值。”

苏联人和古巴人立刻开始着手挑选设置导弹的地点。随后卡斯特罗对阿列克谢耶夫说，他希望签订一份“军事协定”，把这件事正式定下来，他会派劳尔去莫斯科。卡斯特罗在协定里囊括了一系列古巴的目标，他希望一旦导弹计划公开，苏联人可以就这些目标与美国人进行谈判。除了确保华盛顿不入侵古巴，他还希望“解除”美国在关塔那摩海湾的海军基地。苏联人答应了这些要求，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劳尔和阿列克谢耶夫草拟了西班牙语版的协定。
1962年7月2日，劳尔带着协定草案来到莫斯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劳尔和赫鲁晓夫见了两次面。

之前卡斯特罗曾对劳尔说，他还想让赫鲁晓夫回答一个问题：如果美国人在这个计划还没完成的时候就发现了，会发生什么情况？赫鲁晓夫的回答简短轻松：“别担心，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美国人开始紧张，我们会派出波罗的海舰队以示支持。”劳尔认为赫鲁晓夫的回答是一种强有力的承诺。据阿列克谢耶夫回忆，劳尔对他说：“这很好，真是太好了！卡斯特罗会接受的，他可能会改一些地方，不过总体上看他会接受的。”

这的确是一份让人生畏的军事协定：40个中程弹道导弹发射装置，每一个都配备有两枚导弹和一枚核弹头；24个先进的SAM-2地对空导弹发射装置；42架米格战斗机；42架IL-28轰炸机；12艘科马级导弹快艇；海防巡航导弹。与这些武器一起的还有4个精英战队、共计42000人的苏联部队。该协定每5年更新一次，并且规定导弹完全由苏联军队控制。

7月15日左右，第一批导弹从苏联的黑海港口秘密装船运出了。军队人员也开始秘密前往古巴。7月17日，劳尔飞回哈瓦那。阿列克谢耶夫3周后飞回哈瓦那，他现在已经是新任苏联驻古巴大使了，他带回了协议。

在阿列克谢耶夫离开莫斯科前，赫鲁晓夫再次对他强调在11月之前必须对这个计划完全保密，不要从哈瓦那发送任何电文，如果有要事需要讨论，他应该亲自返回莫斯科或者派使者返回莫斯科。

不过赫鲁晓夫还没有在协议上签字，他在等待卡斯特罗的认可。他打算在1月份古巴革命胜利周年的时候亲自到古巴，在和卡斯特罗签订了协议后，向全世界宣布这个惊人的消息。到那时已经万事俱备，既成的事实可以让赫鲁晓夫有和华盛顿讨价还价的资本。

当然，事情并没有如计划般进行。首先，卡斯特罗不喜欢这份协议草案，他认为这份协议“过于技术性”，缺乏足够的“政治框架”。阿列克谢耶夫说，卡斯特罗特别反对导言中所说的“为了确保其主权、维护其自由，古巴要求苏联考虑和接受(在其领土上)部署导弹的可能性。……”

阿列克谢耶夫说，卡斯特罗所做的修改把部署导弹一事从看起来是应古巴要求而做出的决定变成了两国共同做出的决定。卡斯特罗希望将赫鲁晓夫口头答应的事情落实下来，即针对古巴的攻击将被视为针对苏联的攻击。新的导言是：“鉴于古巴共和国和苏联在近期有遭受攻击的可能，需要紧急采取措施保护两国的相互安全，两国决定采取必要的联合防御措施，保护古巴和苏联人民的合法权利。”

8月底，协议草案修改好了，卡斯特罗没有再派劳尔去苏联。这次他派了切，跟切一同前往的还有卡斯特罗的顾问埃米里奥·阿拉戈内斯。8月30日，他们和赫鲁晓夫见面。赫鲁晓夫同意了卡斯特罗所做的修改，不过他没有签署协议，他说会在几个月后去古巴的时候签署协议。

也许是担心苏联人耍诈，切主张将协议公开，不过赫鲁晓夫拒绝了，坚持说目前要对协议保密。切和阿拉戈内斯重申了卡斯特罗的问题，他担心美国人会在事成之前发现这个计划。据阿拉戈内斯后来回忆，赫鲁晓夫对这个问题很是不屑。“(他)对切和我说：‘你们不必担心，美国那边不会有问题的。如果有问题，我们会派波罗的海舰队去的。’”

阿拉戈内斯回忆说，他们听到赫鲁晓夫的话后，“切和我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抬了抬眉毛”。他们俩显然都不相信赫鲁晓夫，不过他们在那时没其他选择，只能接受他的话。

与此同时，美国情报部门严密监视切的行动，他们警惕地注视着他在俄罗斯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切此次苏联之行的真实目的。

9月6日切返回哈瓦那时，美国人已经探测到了苏联军队在古巴集结的事情。近日，美国的U-2侦察机发现新建的 SAM-2导弹基地和巡航导弹系统。肯尼迪的专家向肯尼迪担保，这些武器并不构成对美国安全的威胁，不过它们的出现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不容忽视。9月4日，肯尼迪派司法部长，也就是他的弟弟罗伯特，和苏联驻美国大使都比林讨论这件事情。都比林说在古巴没有部署“攻击性”武器，新设置的武器纯粹是为古巴“防御”而设。

不过白宫仍然心存疑虑。新的侦察照片显示可能有一座苏联潜艇基地正在建设之中。肯尼迪发表公开声明，宣布美国不仅发现到了SAM导弹，还发现古巴有越来越多的苏联军事人员。他承认美国没有证据证明苏联阵营的作战部队或者攻击性地对地导弹的存在，不过他警告说，如果它们确实存在，将会引发“重大事件”。

第二天，肯尼迪要求国会批准征召15万名军队预备役人员。美国宣布计划在10月中在加勒比海地区进行军事演习。

紧张气氛与日俱增。9月9日，美国情报监视人员记录下了切在巴西驻哈瓦那大使馆的招待会上说的几句话，这些话让人感到不安。切把最近苏联对古巴的军事援助协议称为一次“历史性事件”，这次事件预示着东西方关系的逆转，在他看来，情况将有利于苏联。一份加密电文复述了切的话，切说：“美国除了投降别无选择。”电文总结道：“他似乎认为苏联对古巴的军事援助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表态。”

短短几周后，切提到的这份协议将把世界带到核战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