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马库拉格的骑士(第九章~第十一章)
第九章 隔离
奥尔沃·沙尔娜站在十三号甲板的密封门前。那是一个由厚重的灰色金属和活塞组成的庞然巨物,她抬头望着它,就像是一个在堡垒门口寻求庇护的陌生人一样。只是,大门外没有避难所,其目的是不让人们进来。
“他们在里面多久了?” 站在她身边身着装甲的极限战士问道。
他是一名军士。普里亚姆,如果她没记错他名字的话。沙尔娜与星际战士几乎没有关系。作为军需官,严格来说,她是军务部的一员,负责船上的凡人船员。这包括设备和武器,以及口粮,这是当前危机期间最受关注的问题。阿斯塔特修会在内部处理这些事情。与一个阿斯塔特近距离接触极为罕见。这样的例子屈指可数,其中包括最近与西卡留斯连长的会议。这个阿斯塔特和她见过的大多数阿斯塔特都不一样。他更像是赫利科斯大人。一个新品种,一种进化。更擅长杀戮,她猜想。阿斯塔特修士们习惯于引导他们的情绪,控制它们,直到它们能派上用场为止。然而,这一位阿斯塔特浑身散发怒意。
“二十三周,”沙尔娜回答说,她的鼻子因普里亚姆盔甲的热臭味和他必须涂抹在每块甲和武器上的漆和研磨粉的烈性气味而刺痛。关于星际战士,她确实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对装备非常吹毛求疵。
“他们有饭吃吗?”他问。
“当然,”她说,立刻后悔自己的语气,这表明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好问题,因此答案很明显。“我们也保持定期联系,”她迅速补充道,希望能掩盖她的错误。即使没有头盔,她也发现无法看透普里亚姆。他长相凶悍,剃着光头,黑胡子遮住了下半张脸。他看起来很年轻,这对于他的同类来说是不寻常的,在她有限的经验中,他们通常有着刀削斧凿、伤痕累累、头发花白的面容,但他有一双冷酷的眼睛。他看起来相当倔强倨傲,她这样论断,而且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可能刚刚侮辱了他的智慧。另一个阿斯塔特在阴影中立得稍远,有着她所期待的粗犷、刚毅的容貌,但他现在没有说话。
“你和谁联系?”普里亚姆问道。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门,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点上,因为那是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
“罗恩少校。”
“这个罗恩,他是个守时的人吧?”
“每周,按小时,按分钟。他从来没有错过预定的供给投放。”
“直到现在为止,”普里亚姆尖刻地说。
“直到现在为止。”
“里面有多少人?”
“将近一百个人,一个完整的排。”
“有任何伤亡报告吗?”
“我不知道。”
“隔离令的原因是什么?”
“指挥官自己下达的。一连串的躁狂症,紧张的行为,一些精神病患,虽然老实说这不是我的领域。几周前他们被卷入了下层甲板的入侵。”
直到最近对这艘船的攻击之前,对下层甲板的入侵一直是帝皇意志号遭受的最严重和最具穿透力的一次攻击。数百人丧生,几个重要的舰载系统被摧毁。罗恩的手下参与了这场战斗,尽管只限于外围,但它的创伤已经造成了心理伤害。罗恩只是做了任何好军官都会做的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自我隔离了他的排。
“有没有人试图出去?”普里亚姆问道。
“最近没有,没有工业级等离子切割机,没有人能通过这扇门,但即便你有工业级等离子切割机,也要花上几个小时,而不是几分钟就能搞定。要是他们尝试过,我们会知道。”
“怎么知道?”普里亚姆问。
“对不起,大人?”
“这个甲板已经停电了。视频监控已经失效数周。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否曾试图逃跑?”
“我……好吧,我不认为……” 沙尔娜满头大汗,紧张地抬头看着可怕的阿斯塔特,他冷冷地盯着她。“门没有被损坏,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假设——”
“那么你就认为他们没有试图逃跑。”
沙尔娜大声咽了咽口水。“是的,当然。就是如此。隔离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她补充说。“好让这里没有传染病。”
“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军需官。我不认为它能传染。“
“想法是可以传染的……”
普里亚姆将目光转向沙尔娜的方向,仿佛在权衡她的话的意思。她僵住了,觉得冻上她脊椎的冷气如同真正的寒冰。
他转过身,她终于能再次呼吸。他在他的通讯器中喃喃着什么,沙尔娜没有听到。然后他宣布,“打开门。”
他的兄弟们同时向前迈了一步,她能感觉到紧张的程度上升了好几度。她大脑中的恐惧本能开始发挥作用,那种导致战斗或逃跑的动物性的指令。沙尔娜怀疑她既不能战斗也跑不了路,并且很高兴她有自己的一小群卫兵。并不是她不信任极限战士,她只是不认识、不了解他们。当然,十名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比一百名士兵更有威慑力,但她在自己的同类面前感到更自在,即使他们只有五个人,穿着甲壳和防弹背心。
沙尔娜点点头,去输入解锁大门的访问密码。她听到了最微弱的移动声,动力装甲伺服系统的微颤已经箭在弦上,以应对即刻出现和突发的行动。
“塞库提乌斯,”她听到普里亚姆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刚刚好让沙尔娜认出另一个军士的名字。
后方的第二个五人小队极限战士上前支援第一个。当普里亚姆和他的小队占据点位时,他们占据了一个攻击性略微小的位置。她认为塞库提乌斯的小队是为了保护她。
大门花了几秒钟时间打开,即便如此,动作也很慢。气压在被排出时发出嘶嘶声,并在空气中散去。随着密封甲板内的气味溢出,滞留的恶臭和其他不太有益的气味随之而来。补给品以前是通过维修舱口和履带式机甲单位运送的。一个新近激活的图像屏幕展现了甲板的视图,视图中显示出颗粒状的黑白门槛,以及无人认领、未被触及的供应箱。
随着大门滑到一边,它的气动锁现在完全脱离,同一个补给箱以全彩和清晰的形式显露出来。昏暗的灯光闪烁着,它一直都保持这种状态,以免刺激加重罗恩少校的整个团——莫迪安第 45团身上的亚空间病。坟墓般的景象和整体气氛显露出来,沙尔娜对这场景展现出的寂静感到一阵恐惧。一种奇怪的、黄昏般的感觉笼罩在甲板上,空气里一股子霉味,被湿重的雾气软化了。
普里亚姆站在门槛旁听着。除了通常的金属沉降和甲板本身的呻吟移动之外,沙尔娜什么也听不见。她认为阿斯塔特的听觉敏锐度更高,既然普里亚姆下令推进,那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当他们慢慢地跨过门槛时,沙尔娜思索着极限战士的存在是如何几乎立即平息了下层甲板的不满情绪。秩序已经恢复,功能正常运转。这是通过恐惧实现的,并清楚地提醒了所有人,如果要生存下去,所有人都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并做出适当的牺牲,这对她来说并不奇怪。在没有星际战士的情况下,如何维持这种局面她不知道,但她选择专注于现在。把这些问题交给不确定的未来。
“关上大门,军需官,”他们都进去后,普里亚姆说。
“对不起,大人?”
“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他坚定地说,而沙尔娜有足够的智慧去服从,没有进一步的询问。但一想到要被关在这里,她就害怕,即使她带着她所有的卫兵。
她重新锁上锁,看着沉重的传送门滚回原位,发出凄厉的铿锵声。
第十章 眼睛
卢迪克中士匆匆地沿着主干道走下去。他绕过了那些下班的士兵正在进行四十五分钟的睡眠轮换的营房,直接朝中尉的私人宿舍的方向前进。
在距离瑞达走廊所在的拐角几英尺的地方,卢迪克看到另一名士兵正朝他走来。起初,在微弱而零星的光线下,他以为那是中尉正在系好她的腰带,调整着她的胸甲和头盔。当他认出列兵杰兰特时,他差点喊出声。卢迪克皱起眉头,两人迎面相遇。
“我以为你在睡眠轮换,士兵?” 他问。
“我是,中士,”杰兰特回答。“我无法安下心来,亚空间失眠症,所以我来散步了。”
“散步奏效了吗?”
杰兰特打了个哈欠。“但愿如此。”他继续前行。“轮换快结束了,”卢迪克喊道。
“那我最好快点睡。”
卢迪克感到困惑,耸了耸肩,继续前行,直到到达瑞达的门口。他用拳头用力敲了两下门。
他听到从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听不太清说了啥,只是杂乱无章的嘟囔——然后瑞达中尉打开了门。“你忘什么了……?”
卢迪克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从来没有听过中尉这样说话。她听起来几乎是在开玩笑。她看起来也有些衣衫不整,头发略显狂野,衬衫和工作服都敞着。
“要死!卢迪克,是你!到底怎么了,中士?”
“对不起,中尉。我不想打扰你,我知道你还在康复中,而且——”
“王座啊!得了吧,中士。你为什么来这?”
“发生了一起事件。”
“什么?”她皱着眉头。“什么样的事件?”
“圣所。导航者巴尔萨斯。一个小队进去了……啊,把他找回来。在阿卡艾德隆大人发生的事情之后,我们现在需要他。”
瑞达的脸色阴沉下来,变得心烦意乱。“我知道阿卡艾德隆发生了什么事,我他妈的当时就在那里。”
“所以你明白了,中尉。导航者……”
“是的,我明白了,”她说,她的火气又回来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站在我门口?”
“我与那小队失去了联系。”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克拉夫在哪里?
卢迪克脸色有些苍白。“上校跟着埃兰的小队进去了。我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瑞达皱起眉头,卢迪克所说的话的严重性开始显露出来。“没有回复?”
“只有静态噪音。”
“会不会是干扰?圣所是灵能隔绝的。”
“我考虑过,但不是。信号是通的,但根本没有反应。他们要么不回答,要么不能回答。”
瑞达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决定。
“操,”她低声说,伸手去拿她的装备。“我应该通知阿斯塔特们吗?” 卢迪克提议。
“绝对不行,”她在门后回答。当她再次出现时,她已经穿好衣服,正穿上她的防弹背心。她已经系好腰带,系绳上的动力锤尚未启动。“我不希望他们认为我们无法处理自己的事情。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瑞达补充说,将她的战斗霰弹枪挂在肩带上,拿起她的头盔和甲壳胸甲。“这可能是设备故障或停电。整艘船都容易受到影响。”
“当然,中尉。”
“好的。现在,”瑞达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套上胸甲。“帮我把这个该死的东西穿上,然后我要你和另外四个人陪着我。”
“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了杰兰特列兵,”卢迪克说,一边调整合身度,一边收紧了瑞达的盔甲带。
“好吧,”她毫不犹豫地说,“他和另外三个人。让我们继续前进。”
容纳圣所的那部分船几乎空无一人。几个孤独的机仆在甲板上晃荡,但除此之外,在阴沉的、回荡的深处没有一个活人在动弹。吸顶灯不停地闪烁,一阵令人讨厌的昆虫嗡嗡声在感官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灭活声,然后是冷却的寂静。一秒钟后,灯光再次亮起,光线明亮而火辣。
士兵们的脚步响起尖锐的声音,这声音被一种明显的孤立感放大了。一个壁挂式通讯播报器发出静电噼啪作响的声音。偶尔,死气沉沉的嘶嘶声和滋滋声会合并成只能听到一半的单词和短语。这是亚空间的另一个赠礼,也是把巴尔萨斯带回他在舰桥上的位置的另一个理由,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
舰船遭受攻击的地方进行了修复和势在必行的清洗之后,帝皇意志号已经平静了数周。船员们遭受了磨难。暴力事件和偏激事件恶化了。大部分时间瑞达要么昏迷,要么恢复伤口,但她听说过故事。更多的伤疤被缝进了她的身上。它们像假肉一样发痒。精神上的创伤更深了,她的噩梦常常表现为一个身披尖刺盔甲的魁梧战士,或者一个被镰刀扯开嘴的流浪汉,他的诅咒锁链拖在身后。
“你觉得冷吗?” 瑞达问。“感觉很冷。” 她忽略了前面看到的那个穿着军装的身影,他的脸被阴影遮住了。他从不与睡眠同来。他只在她醒着的时候来访问她,那种频率让瑞达无法将其归结为疲劳或光影的把戏。
卢迪克点点头,吹出一缕白色的蒸汽。他搓着手取暖。
“这里通常比这更热。来自引擎室的通风口进入这个部分。”
“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瑞达问道,与杰兰特交换了一个简短的眼神。他,还有另外三名士兵,欧林、帕斯克和卡里达。
“不是这样的,”卢迪克回答。“我想这可能是停电导致的。与热交换器之类相关吧?”
“就算停电,那些熔炉也会继续燃烧,”瑞达反驳道。“如果涡轮机出现故障,它们不只是熄灭而已。在这么大的船上?那个热量?几年都散不掉。”
“前面就是圣所,”杰兰特插话道,一把自动卡宾枪架在他的身上。“这是要进入战斗状态吗,中尉?”帕斯科问,她的声音过于坚定了。
“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瑞达承认道。“圣所中唯一的武器就是克拉夫和他的手下随身携带的任何东西。即便如此,你还是得随时准备动用那个喷火器。”
“我们打算烧掉导航者吗?” 杰兰特问道。
“我希望不会,”当他们到达通往圣所的密封门时,瑞达说,“但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好。”
灯已经灭了,所以士兵打开了他们武器上的照明包。六道颗粒状的苍白光柱,刺入了密室的黑暗之中,悬浮在半空中。
“保持冷静,”当她注意到欧林的灯柱在不规则地摇晃时,瑞达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对不起,中尉,”他回答,“但这里好冷。”
瑞达对此无法反驳。她戴着手套的手指顺着墙壁往下走,在闪闪发光的冰霜上留下了四道糊状的痕迹。“可能是加热故障,”她低声说,检查指尖上的白色霜末。
“他们可能在这儿的任何地方,”杰兰特说。“圣所并没有那么大,”瑞达反驳道。
“现在感觉挺大的。”
“我不认为你害怕黑暗,杰兰特。”
“我不害怕黑暗。我害怕黑暗里面的东西,”他说。“我只是这么一说,中尉。克拉夫和埃拉姆他们进来了,但他们没有出来,所以他们人在哪里?”
瑞达一边听一边思考。
他们在门槛外大约二十英尺处停了下来,保持一个松散的防御阵型向前,枪口对准了阴影。一条走廊通向一个拱形中庭,而中庭又通向圣所的其余部分。这是导航者的领地,当他不履行职责时他在船上的广阔空间。
“我听说他疯了,”欧林低声说,好像大声说出来是禁忌,会把谣言变成事实。
“他看到了他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付出了代价,”卡里达说。
“你是知道还是听说的?” 帕斯科问。
“闭嘴,”杰兰特厉声说。
“但是——”帕斯科开始抗议。
卢迪克转身瞪着她。
“他说了闭嘴,列兵。这是个好建议。接受它。”
瑞达同意这点,对卢迪克对情况的把握能力暗自留下了深刻印象。
更远的地方发出一个缓慢的、有节拍的滴水声。瑞达认为这可能是热交换器试图启动并融化冰的冷凝效应。
“卢迪克,再试一次通讯。”
突如其来的静电声音让她差点丢下霰弹枪,她怒瞪着卢迪克,后者悻然地举起了手。
“只有静电噪音,”他说,接收器发出的嘶嘶声证明了他的话。“信号接通了吗?”
“是的,中尉。”
“那就说点什么吧。”
卢迪克开口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职级,然后要求确认收到的消息。他的声音从寒冷的黑暗深处传来。
“跟着它走,”瑞达说,杰兰特领着他们出去。“帕斯科,从侧翼包抄过去,让喷火器一直点着。卢迪克,每十秒钟重复一次消息,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来源。”
他们再次开始行动,小心翼翼地行走,但现在他们有了计划,更有信心。
但他们一找到克拉夫上校,这种信心就烟消云散了。
一束光扫到了他。他在一个大房间里,靠在墙上,这是圣所外部的一部分,他坐着,穿着靴子的脚直挺挺地伸出来。
欧林差点被它们绊倒,咒骂出声。
“照亮他,”瑞达厉声说,把枪挂在肩上,蹲在她的指挥官旁边。
卡里达的光束照在克拉夫的脸上。他一看到他的脸变成了什么模样,就咒骂起来。
“王座……”帕斯科嘶嘶地说。
克拉夫已经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一把沾满鲜血的战刀就在手边,他的双臂垂落在身侧。他的巡逻帽脱了下来,放在膝盖上。
“他还活着吗?” 帕斯科问。
“他的嘴唇在动,”杰兰特指出。
“他在说什么?” 帕斯科问。
瑞达靠了过去,突然意识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加快了。鬼魅般的白色雾气从她口中溢出。
她尽量靠近,一边听着,一边感受着克拉夫的呼吸轻柔的触碰她的脸颊。
她皱起眉头。“眼睛……”
“什么?” 杰兰特问道。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眼睛’。” 她往后靠了靠,试图注视克拉夫残缺不全的脸。卢迪克充满恐惧的呼吸声透过连接在克拉夫胸甲上的通讯装置传来。“见鬼,卢迪克,”瑞达厉声说,回头瞥了一眼。
卢迪克关掉了话筒,低声道歉。瑞达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克拉夫身上。
“长官,”她开始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长官?我是瑞达中尉。”
克拉夫没有回应。
“长官,我是阿尔娜。上校,你怎么了?”
依然没有回应。
帕斯科的喷火器轻快地隆隆作响,但这没有提供任何安慰。
“他得了紧张症,”她说。“是什么让他变成那样?”
瑞达站了起来。“卡里达,欧林,让上校离开这里。”
“中尉……”欧林开口了。
“尽管服从命令,士兵。”
“不,中尉。是……” 欧林正面对着他们来的路。“是巴尔萨斯。”
欧林的光柱落在了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绿色长袍的蜷缩的身影上。
“哦,该死……”帕斯科嘶嘶地说,举起她的喷火器。
杰兰特对她咕哝了几句,她退后了。
“导航者……” 瑞达冒险放下武器,伸出手来,表示她无意伤害他。“我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出去。”
巴尔萨斯没有动。
瑞达以前从未亲自见过他。巴尔萨斯是一个孤独的生物,一直形单影只。她对他的同类知之甚少,除了导航者是变种人并且受到帝国的高度重视这点之外。但这就是他,她毫不怀疑。在流明下,她看到了一件带兜帽的斗篷,它的边缘用金线制成,并被织就成巴尔萨斯家族的家徽。华丽的锁链在他的脖子上嘎嘎作响。他的背部笨拙地拱起,导航者弯着腰,几乎四肢着地。他的耳朵上挂着金色的厚厚的耳环,一条链子从左耳链到鼻孔。修长的手指上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宝石戒指,末端是锋利的金色指甲套,它正在地面上狂躁地敲打着。
“他为什么要弓腰驼背成这样?” 欧林问。“他受伤了吗?”
“巴尔萨斯,你知道克拉夫上校怎么了?” 瑞达问,无视他。
导航者猛地一颤。他突然抽泣起来,使瑞达回想起来对亚空间的恐惧,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将导航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受伤的军官身上。“退回来……”她对杰兰特和其他人低声说。
“他究竟怎么了?”帕斯科说,她的火焰喷射器恢复了高度戒备状态。
“后退,”瑞达嘶嘶地说。“给他一些空间。”
巴尔萨斯拖着脚步往前走来,颤抖着手指举朝前方。他的长袍分开,露出一对银色仿生肢体,在灯光下显得湿漉漉的。那是他的腿。每一步都伴随着尖锐的金属碰撞声。他看起来很笨拙,好像踮着脚尖走路,直到瑞达看到他的脚上是带刃的小齿轮。然后事情发生了变化,他的整个身体开始展开,像铰链支架一样打开到最大程度。长长的芦苇般的肢体垂在他的身侧,镀金的手指松松地合在一起。
“你必须看到……”导航者粗声粗气地说。
“神圣王座,”卢迪克说。他已经在后退,恐惧开始压倒他的责任感。“我们应该试着阻止他吗?”
瑞达看着那如同慢动作般的整个转变,感到一股不安的触感钻进了她的肠子。那纤细的头发,苍白的皮肤,——
“别看他!” 她尖叫着转过身来,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帕斯科僵住了,像一棵老树一样被吓呆了,她额头上的血管激动地跳动着。她缓缓张开嘴,就像一颗螺丝松了,下巴松了下来,然后她就死了。没有流血,也没有被肢解,她只是站在那里死去,一种可怕的恐惧表情驻留她的脸上。
欧林抽搐着,抓着他的眼睛,挖出湿漉漉的巩膜,他的指尖像玫瑰一样通红,像油一样湿润粘稠。他跪倒在地,嘴里咕噜着什么,向前倒了下去。他开始颤抖,牙齿在嘴里相互碰撞,声音像盾牌一样响亮。
卡里达速度更快。他转过身,免于遭受疯狂,但死亡依然触及了他,帕斯科的火焰喷射器随着她的死亡和她手指的快速僵硬而被触发,在黑暗中点燃了明亮的羽流,释放出一条火舌,彻底包围了卡里达。他扭动着身体,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然后他的肺被热气淹没,嘴巴变成了一片烧焦的废墟。他像一具没有骨骼的身体突然倒下,躺下,缓缓地燃烧着,直至死亡。
“该死的泰拉王座!” 杰兰特悲号着,这一事实比面前的任何冷酷景象都让瑞达感到恐惧。杰兰特是个有骨气的汉子。他的骨气是用钢锻造的。这就是她喜欢他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听到他如此软弱,她现在不知不觉滋生的原始恐惧更是与之俱增。
眼睛,克拉夫说过。亚空间之眼,导航者用来与至高天星海谈判的东西。看着它就像是在寻找疯狂和死亡,或者谣言如是说。她抓住杰兰特的衣领就跑,她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祈求自己不知道。她跑着,她听到巴尔萨斯也在跑着,那是一只蛛形纲动物弯着背疾驰的声音,而不是男人的自然步态。幸运的是,他那鎏金嵌金双爪发出的咔哒声消失了。
她绕过一个拐角,确保杰兰特也到了那里,把背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卡里达还在燃烧。织物的噼啪声、头发的气味和空气中的油脂味。她几乎要吐了。
“他杀了他们,阿尔娜。见鬼,他把他们都杀了。”
杰兰特无法面对这个。瑞达私下想知道他是否瞥见了一些东西,也许是某种东西的映像?它就是这样工作的,还是更像是人类神话中的美杜莎?
“我们还活着,”她说。“我们还活着。”
“王座啊,瑞达。他只是把那个东西转向他们。”他颤抖着长长地吸了口气,似乎恢复了一些丢失的镇定。
“然后他逃走了,”她回答说。“我不认为他打算杀了他们。”
“死了三个人,”杰兰特厉声说。“我仍然能闻到那个可怜的混蛋卡里达的味道,老实说,我不知道他们中谁的结局最糟糕。”
“他们死得很惨。”
“别扯废话。”
“镇定下来,列兵。”
杰兰特皱起眉头。“列兵?”
“你听见我的话了。镇定下来。”
“如果我们留在这里,他会杀了我们的。”
“他疯了,万科,”瑞达说。“我们需要他。船需要他。我们必须——” 她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她看着密室更深处的黑暗。“卢迪克去了哪里?”
第十一章 叛乱
筒仓在燃烧,里面的东西冒出浓浓的淀粉状烟雾,开始让空气变得窒息。发动机舱甲板上像炉子一样热,所有那些慢慢燃烧的蛋白质颗粒散发出的恶臭只会让大气更加难以忍受。
“我们将如何处理这件事?”伊鲁斯·芬尼翁问道。
他没有拔出武器,但左手一直放在链锯剑的柄上,随时准备着。他的右手和他的整条手臂都是仿生的,随着伺服器的随机启动而抽搐不止。赫菲斯托斯曾答应过会检查一下它,但他的数据板里现在已经填满了造成船只动力流失的原因。伊鲁斯没有抱怨,他的一个金属手指偶尔抽搐几下只是一种癣疥之疾,仅此而已。
西庇阿·沃罗拉努斯站在他旁边,将他的视网膜透镜对着他们面前的军队。
“审慎地处理,兄弟。”
形容憔悴的工人们停下了工作,聚集成一大群人,按照各自的工种群聚在一起,涡轮研磨机、冷却剂运输车、废等离子体等班组肩并肩地站着,对着为恢复秩序而部署的薄薄盾墙大喊大叫。
极限战士的出现立即阻止了闹事者们的计划,双方达成了紧张的、不言而喻的停火协议。一边是几百名水手,另一边是大约五十名士兵和几名阿斯塔特。
“好吧,至少他们已经停止移动了,”伊鲁斯说道,他的军士同事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两群人之间有一个大约五十英尺的脆弱无人区,但它像汹涌大海前的悬崖一样被不断侵蚀着。最终土地会塌陷,水会吞没一切。机仆们站在人群中,或者靠在它们停住的轨道床上,它们的身体仍然充满活力地颤抖着,但除此之外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这些笨重、静止的巨像,它们的芯片已被移除,它们的代理和工作协议也被移除。它们如同肉体和金属所造雕像,它们如同被止息的人类海浪中的岩石。
人们选择了配给场来进行抗议。西庇阿注视着这毁灭景象。劳动者需要排队领取蛋白质谷物或营养粥的被铁笼起的沟渠已被拆除,分配食物的带式输送机失去效用并遭破坏。在宽阔的中央过道的两侧,厚厚的烟雾升起到高高的天花板上,被大气通风口吸入。这些是筒仓,用来养活军队的巨大粮仓。较小的圆桶与机仆大致相同高度,放在金属托盘上,等待重新装满较大的筒仓。
极限战士从上层甲板进入配给场。那些领域的一直没太多的不和谐,现在西庇阿知道原因了。它几乎全部都聚集在这里。
“你认为这里有多少人?” 他问。
“八百多人,我估计。”
虽然两个军士聚在一起商量他们的计划,但其余的人都分散在房间的另外一边。沃罗拉努斯和芬尼翁将战士单独或成对留在了上面一层甲板上,以维持秩序。通常,即使是阿斯塔特修会的一名成员,也足以提醒人们他们的职责并消除不和的想法。但在配给场,情况就不同了。
“他们害怕我们,”西庇阿说,并注意到极限战士一进入视野就映入眼帘的那些惊恐面孔。对威胁的认知如弓浪一般在群众中蔓延开来,他们无论身心都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临时武器抓得更紧了,挤得更近了。牛群在领地的边缘看到了掠食者,并决定战斗而不是等着被屠杀。
“他们已经害怕了,”伊鲁斯回答。“我们不能举起武器对付这些人。”
“我们可能别无选择,”西庇阿说,看着吊在龙门架上的四肢松弛的尸体。死者中有几个是监察者,他们被从自己岗位上揪下来,被迫遭受折磨。其他人是工人,被逼疯,被逼死。或者,也许他们曾公开反对叛乱,并与压迫者并肩作战。无论他们曾是工人还是监察者,他们如今都只能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地转动,在高温中慢慢腐烂。
“普拉比安提到了一些让我思考的事情,”伊鲁斯说。“思考可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我们与之战斗的邪教徒,”他说。“他们的人数。他认为他们规模太大了。“
“只是感觉规模大而已。”
伊鲁斯遗憾地哼了一声。
“你知道如果我们插手会发生什么。”
“我们不是谈判者,西庇阿。”
“我们也不是屠夫。你以前曾与凡人进行过并肩战斗,”西庇阿回忆起在达蒙斯的战役,伊鲁斯曾率领被他称为“百人团”的人类招募兵。“我们怎样才能避免在这里发生流血事件?”
伊鲁斯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上,解开了连接他头盔的支架,然后将其完全取下。他的鼻子因未清洁的恶臭和突然的热刺而皱了起来。“让他们看看你的脸,兄弟,”他说,露出花岗岩般的五官和扁平的鼻子。他曾经戴过呼吸器的嘴巴和鼻子周围明显有疤痕。维纳提奥的手术移除了曾被认为会永久贴在他脸上的呼吸器,使他摆脱了负担,但仍然留下了印记。
“我会做得比这更好,”西庇阿说,他权衡了各种选择,并确定几乎没有其他选项不会导致大量死亡人数和对舰船运行能力的重大打击。战士们保护着这艘船,但如果没有它的工人,他们所拯救的只是一个金属棺材。
他走近了站在士兵之中的中士,如果闹事者们冲锋,士兵的盾墙几乎会立即被淹没。男人一看到极限战士,就行了礼。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让他和他的处境变得危险。
“大人,”他恭敬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中士?”
“巴德,大人。哈彭·巴德。”
西庇阿向那一大群工人做了个手势。“为什么这些仆役不在他们的岗位上?”
“我不知道,大人。他们与他们的监察者发生争执,监察者们都死了,所以我们没法问到人。”
“你问过他们吗?”
巴德眨了眨眼,难以置信。“谁,大人?这些暴徒?那道护盾墙是唯一能阻止他们横冲直撞穿过舰艇其他部分的东西。我不敢——”
“我注意到这点了,”西庇阿说,选择不去揭穿他的谎言。“所以你不知道他们有何不满?”
“他们的不满,长官?我不明白。他们是仆役……”
“他们害怕,”西庇阿说,“虽然不是害怕你我。”
“大人?”
巴德看起来想拿出枪来对付闹事者们。这会招致死刑,他大概知道,但这男人的举止暗示他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够以某种方式了结。他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表明他缺乏适当的休息,他略微凹陷的脸颊显示他缺乏体面的营养,尽管士兵们所吃的食物比提供给船上劳工的营养粥和蛋白质谷物的标准更高。他的声音颤抖,轻微的呼吸困难,如果没有西庇阿的感知能力是很难察觉的,这暴露出轻微的亚空间病。
“让你的人退后,” 西庇阿说。
“什么?我的意思是,大人,如果我们——”
“让他们后退十英尺。现在就退。”
巴德足够聪明,没有再争论,而是下达了命令。盾墙分开了,中间的两个人出列移动到他们的战友身后,留出足够大的空间让一名星际战士通过。
西庇阿能感觉到身后的伊鲁斯紧张起来了。另一个军士的声音通过他的私人通讯器传来。
“我在这儿等,行吗?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西庇阿。”
“如果这不起作用,那么你就是拦在这些仆役和船上其他人之间的唯一屏障了。”
“那么让我们希望它有效。我不想让帝国公民的鲜血沾到我的手上。”
“我也不想如此。”
西庇阿站定了,伸手摘下他的战盔,而士兵的围墙就像潮水从岸边退去一样收缩了。伊鲁斯
和他们一起退后。西庇阿将头盔紧紧地别在大腿上。他有一张比伊鲁斯年轻的脸庞,上面露出一双深皮革色的、满怀好奇的眼睛。与他的同侪军士不同的是,西庇阿仍然有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头发,理成奥特拉玛风格。尽管他业已参加了许多战役并获得了多项战斗荣誉,但由于他还是个毛头小子,他很有风度地忍受了老战友的温和嘲讽。他将佩带的爆弹枪取出枪套,虔诚地放在地上,上面镶着金丝,握把用红色合成皮革包裹着。他的另一件珍贵武器是一把动力剑。它是一位老朋友留给他的,看到它仍然让他心生悲痛。剑刃是金刚石和精金锻造的,它有一个抛光的银塑剑鞘,上面刻有倒马蹄形的战团标志。西庇阿恭敬地将动力剑放在他的战术刀旁边和他的副武器旁边,对它们的机魂喃喃几句。然后他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他每走一步,闹事者们的叫喊声就更大了。几个人挥舞着武器,对着极限战士摇晃着,嘲笑着他。其他几个人像受惊的牛一样后退。
距离闹事者们十英尺的地方,西庇阿停了下来。他的手臂在身侧,手掌向外,表明它们是空的。一个人面对数百人。西庇阿无所畏惧地看着他们。对于一个曾经面对过绿皮蛮族和不死憎恶的人来说,这不过区区小事。
“谁能代表你们说话?” 他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