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12
“井设,今天又有爱心便当呀?”
“嗯。”井然开心的回应着工作室里那些人又酸又慕的调侃。
他将搭配均衡的午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着。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只觉得日子过得像蜜里调油一样,滋润得不行。
沈夜巍是个很温润、安静的人。每天晚上两人若有空,便会去散步聊天或一起看个片;若没空则各干各活,期间沈夜巍会贴心的送上温牛奶或鮮果汁。井然若回得早,两人会一起洗手做饭,欣赏沈医生解剖式的刀工,品鉴井设创造性的摆盘;若回得晚,他会先吃,然后为井然送上音乐晚餐。
有时候井然会感觉沈医生似乎很习惯与人同居,习惯照顾人。那个被照顾过的人是梁蓉医生吗?想到这,好像有种莫名的醋意,不过就算是这样又如何?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这样的人,怎会有人舍得放手?梁医生怎么舍得不要他?难不成是沈医生提的分手?感觉上又不像。他想像不出这个好脾性的人,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失望到对爱人说分手。在感情上沈医生好像不太懂,又好像很被动,当初要不是自己提出要在一起,他可能都不打算说吧。明明也喜欢自己那么多年了,感觉单纯而又可爱。
他想到那天早上醒来,在楼下没看见阿夜,桌面上也没有做好的早餐与便当盒。他还以为是没起,便去他的空间看看。发现没有人,转身欲走时却忽闻身后有震动的声响。他回头一看,只见在床头有个手机正在不停的震动。
忘了拿手机?怎么这么迷糊?他想去看看,但又觉得这可能是别人的隐私,可手机又在震个不停。会不会有什么急事?还是阿夜自己在找手机?他犹豫再三,终决定走过去看一下。待他走近时,震动已停,只留下三个未接来电的记录。可他没有去拿手机,因为他的目光被手机下面一个本子里夹着的一张纸吸引住了: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从露出来不全的字体上能猜出其中两个是“井然”。
和自己有关的?是什么?他按捺不住好奇心,拿起了那个本子。这是一个有点时间的B5大小的皮质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虽旧却很整洁,内页的边有点毛。这个笔记本应该是主人心爱之物,被很好的爱护着,并常常翻看。他翻开夹着纸的那一页,上面写的是“井然的喜好”。字迹随性,不如现在的隽秀,但却极显得洒脱之意。
而接下来每一行都是他的各种小习性,比如他爱吃鱼、口味重、爱吃小蛋糕、习惯喝咖啡、有点小洁癖、喜欢用3B的铅笔作画……还有自己在什么时候得了什么奖。比如在自己大一时获得钢琴独奏一等奖的那条记录后写着:“理想中的键盘手”。记录时间从大一开始,到七年前自己留学方截止,远比自己在医院里见到沈医生还要早近三年。
他那么早就注意到自己了么?为什么对自己的习性那么了解?莫不是在暗恋自己?井然只要想到一本正经的沈医生偷偷躲在人群中追寻着自己的样子,就觉得有心中暗暗甜蜜,嘴角在不知道不觉中上扬,怎么都停不下来。
而夹着的那张纸被细细折叠成与笔记本内页一般大小,展开是一张四开大小的手绘版“一百个愿望清单”。有些项目打了勾,有些则没有。这张纸被保存得很好,易磨损的地方还用透明胶带加固。而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项是“向井然表白”,在旁边写着个备注“失败”,标注的日期是在自己出院后的半年,那个时候自己正因心灰意冷而一心扑在准备出国的事情上。
什么时候沈医生向自己表白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旁边还有一项是“给井然弹《阿兰胡埃斯之恋》”,这一项已经打了勾,日期就是前不久他在双林村听沈医生弹琴的时候。
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忘吗?井然忽然觉得这八年都被自己白白浪费掉,要是当初没有落荒而逃,而是选择勇敢的告白,会不会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八年的甜蜜时光?
之前自己表白后,沈医生同意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曾一度怀疑过:其实沈医生并不喜欢自己,只是不懂得如何拒绝。但是现在看到手上的这些东西,他确信自己被阿夜深爱着。
那当初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有女朋友?是对自己的试探吗?还是家里人反对同性恋,所以不得不谈个女朋友?毕竟八年前的社会并不像现在,那时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并不高。因此,那两个人才会处不来,才会分手? 井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被喜欢的人喜欢了近十年”这个认知,极大的冲击着他的感官,让他觉得天特别蓝,云特别白,连工作室里面那些烦人的事情都显得特别的顺眼。整个人都像泡在蜜糖里一样甜蜜,又像飞在天空一样自由。
现在虽然两人相处才半个月,可自己已经习惯有阿夜在身边,有他在的时候,自在得就像是独处,但只要一回头那人就在身后,十分安心。若没有阿夜在身边,就会感觉仿佛缺了一半,整个人都会忐忑不安。自己真是爱惨了阿夜,一想到这个暑假过去后,阿夜就要回到双林村,他便觉得更加不舍。
“井设!回神!饭热得可以了!”李浩看着站在微波炉旁边一脸痴笑的井然:“想什么呢?笑得这么淫荡?”
“你傻呀!当然是想老板娘啦!”陈双双在一旁接着话。井然虽然是工作室的老板,但他们几个都是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大多又是一起打拼出来的伙伴,平时拼起设计来谁也不服谁,因此除了工作决策以外,一向都是没大没小的。反正只要出成绩、效率高、别拖后腿就行。井然在工作以外的事,都很随性,因为他信任他们,又不愿意在其它的事上花太多时间,所以都是由着他们。
李浩一脸茫然:“老板娘?什么时候的事?我天天与井设出双入对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双双嫌弃的看着他:“就你这死脑筋,看啥都是测量线、数据值,你能看出什么?你不见井设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和我们吃外卖了吗?你什么时候看过井设自己做饭?那你说他那爱心午餐哪来了?有汤有肉有菜,比我们叫的外卖都香。”
“有道理。”李浩一回头,冲着井然说:“井设,你是不是请了新的家政阿姨?要不让她一起帮大家把饭给做了?又或是在工作室弄个饭堂吧!”
还想让阿夜帮你们做饭?美死你得了!井然一记眼刀丢过去。
“不会说话,就别说!”陈双双拉了一下那个死脑筋:“井设,说说呗,老板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好看吗?”
井然又想起沈医生的样子:浑身包裹着一种悠远的古韵。皮肤就像纯色的宣纸,白里透着柔和的光,那浓眉与深睫绝对是上好的墨勾勒出来的风景,就算藏在镜片后,也能一眼惊艳,够轻而易举地深刻在人的心里,想忘都忘不了。“好看,是个古韵美人。”
一听到是个美人,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们都沸腾了起来:以井设的眼光能称得上是美人的,那一定是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的大美人。“井设,你这就不对了,怎么都不带出来给大家认认?要是下回在街上或是工作室里没有认出来,上前搭讪,那不是给井设你添堵么?”
“对呀!井设,今天刚完成一个大单,又是周五,要不今晚大家一起去音吧聚一下?顺便将美人带出来呗?”
井然想想,觉得也行。音吧是他们常去的一个地方,是个清吧。有驻唱乐队,素质比较高,气氛好,也不乱。他想起那个电吉他的头像,阿夜应该也会喜欢吧。虽然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把电吉他与沈医生挂上勾,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就不喜欢?“行,我去问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