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雨骤云驰(上)【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ABO,双洁,HE,伪强制,其他详见前言。

滴嗒,滴嗒,滴嗒……
铜壶滴漏,清透的水滴声将静寥的藏书阁衬得更加冷僻。
镂空雕花的香炉,袅袅青烟散尽,异乎寻常的香气被满屋的石楠花味掩盖,混杂在浓烈的太平猴魁茶香之中。
满目狼藉,书案移了位,上头原本规矩摆放的笔墨纸砚滚落了一地,还有些茶食亦是碎的碎翻的翻,青席褶皱,还有书架中抽出的那几本典籍,胡乱摊开着,有些已被扯破了页。墨汁泼出一丈,又被凌乱抛弃的衣袍抹蹭出一道道墨痕。
顺着斑驳的方向,窗边蜷缩着两只身影,一坐一卧。
魏婴眼中的猩红还未褪去,紧紧盯着身旁悄然无声陷入昏迷的小人儿:外袍不知被扔到了何处,中衣、亵衣皆在翻滚扭打中被扯破,像破布一般缠在他脖颈、挂在他小臂,亵裤早已不知所踪,云袜也只剩了一只褪到了脚踝。【拉灯】
更让魏婴惶惑无措的,是小人儿周身散发的太平猴魁香气……这明明,是他的信香。
坤泽初生的腺体已被咬破,他留下的牙印处还残留着几滴凝结的血珠。即便头痛欲裂记不起其中细节,即便也是刚分化不久对结契只有懵懂的认知,魏婴还是能明确地感知到,面前这个刚刚分化的坤泽,是他的了。
怎么会这样?
上一刻,他还是在客房中与爹娘一道吃饭。然后,午憩?哦,好像有个仆人慌慌张张地来找他,说他们二公子有些疑难,想请他去藏书阁一趟。
对于前几日偶然撞见的这个据说因年少失足落水而体弱多病,一直在院中静养的小哑巴,魏婴不知是否因为恻隐,多有几分留意。
蓝家家主说这个侄儿生性淡漠,加之聋哑,不爱与旁人交流,怕他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客,又或让贵客见笑,所以不曾领出来拜见。可蓝湛的举止明明就很大方得体,也颇有世家风范,魏长泽夫妇都看在眼里。藏色甚至还用笔墨与他交谈了片刻,眼神中慢慢溢出怜惜之意。
魏婴有言,蓝湛这性子是冷了些,但不是傲慢,更像是怕生。就像一只被伤害过的小狗,原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可惜蒙了一层阴霾,渴望着被靠近被接纳,却又惶惶不安踌躇不前。观他兄长、叔父待他都不甚上心,院中又过于冷清,反正江澄未至,自己也无所事事,便每日都去慰问一二。
今日蓝湛能差人来寻他,不知事先做了多少心理建树,他当然要去。
原本是笑吟吟地跟着走到藏书阁的,魏婴一路都在揣测小哑巴要怎么扭扭捏捏地跟仆人描述去请他来,便没觉出这仆人的脚步有多匆忙。可当他刚跨进藏书阁,太阳穴忽然突突跳了两下,脑袋有些发胀——这屋里的熏香过于馥郁了。不过寒冬腊月,外头冷风刺骨,还是得带上门,别吹跑了屋中炭火堆积的暖意。
环顾了一圈,魏婴才发现蜷缩着被桌案遮挡了的蓝湛。以为小哑巴是在歇息不曾发现响动,他还蹑手蹑脚地挪过去生怕惊扰到人。走近了才发现小哑巴浑身哆嗦地厉害,哪里是伏在蒲团睡着了,分明是痛苦到完全直不起腰才缩成一团,眉头紧锁,脸色煞白,额头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看见他时小哑巴的眼里似乎闪过一瞬的庆幸,消逝在接踵而来的惊慌之中。
他心中一紧,急忙要查看蓝湛这是怎么了,可他蹲下身的那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趔趄便坐倒在草席上。努力平复忽然急促的呼吸,他觉得头昏脑胀,浑身没来由的燥热。可不论他怎么闭眼、甩头,仍阻止不了视线一点点模糊,眼前的事物冒出了许许多多的重影。
而他摸索着想要靠近的人忽然爆发出浓烈的坤泽信香,扑鼻的莲子香气,在这闷热浑浊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冽甘甜。像是一汪清泉,能浇灭他身上的火,神志渐渐被抽离,他凭着乾元的本能找到了芳香的源头。于是……
魏婴用力地捶打着脑壳,零星的画面从脑海迸出。
他好像看到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品尝那颗莲子,从舔舐到撕咬,他用犬齿刺穿,还觉得不够,反反复复不断深入,贪得无厌地汲取那点甘甜。
他好像看到虚弱的蓝湛吃痛地偏头躲闪,却被他牢牢勾住了脖子被迫承受。
他好像看到自己被熏得越来越滚烫,热浪一阵阵翻涌,扯脱了外袍急切地想要舒缓。暖烘烘的空气冷却不了他的热潮,那一团清新仿若成了他的救赎,尤其是那坤泽信香变得愈发撩人,他的乾元信香也不受控制地泄露。顺应直觉便就一扑而上,他将那人死死地钳制在自己身下。
他好像看到蓝湛坐在地上不住地后退,却快不过自己投下的影子。躲避和逃离更刺激了他的欲望,他像一只野兽般粗鲁地制服自己的猎物。
他好像看到自己【拉灯】
他好像看到蓝湛的手脚推推搡搡,有气无力地扑棱,虽无用但也碍事得很。【拉灯】一声餍足的喟叹,那团火终于得以平息。
他好像看到自己伏在蓝湛肩头,用自己的信香浇灌着他的腺体,非要他完全被自己的气味填满才罢休。【拉灯】,终于对眼前这个险些被折腾坏的小人儿有了疼惜,伸出手掌覆上蓝湛失神的双眼,准他沉沉睡去。
蓝湛,分化了。他好像,失控了。
好像是他……强迫着蓝湛结了契。
怎么会这样?
虽然他才分化了三个多月,可这三月里他已对自己的信香收放自如,从未失控过,所以他才敢去云梦赴江澄的约的……嫁娶之约。
再者先前蓝启仁也说过,过了年再一月,才至蓝湛十六岁生辰。
怎么会突然就…就这样了呢?
屋外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让魏婴没有太多的时间细细思索,在门被暴力踹开的刹那,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本能的占有欲,他眼疾手快地拾起自己的外袍,【拉灯】,将人躲藏在自己身后。
寒风直入,卷起炉中灰烬,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魏婴不曾想到,好巧不巧,江澄竟是在这时到了姑苏,时隔两年有余,他们竟会在这样的情状下见面。一抬头,他便就对上了江澄那满是难以置信的双眼,然后看着他,从满脸震惊到满腔怒火。
“魏无羡!你真是…好得很。”
握住剑柄的手颤抖的厉害,三毒蓄势待发。江澄闻不见满屋的信香,但闻得出石楠花味道,加之散乱一地的衣袍,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那两人在做什么事。
怒目圆睁,他恨不得一剑刺穿魏婴身后护着的那一团,再扫过满室狼藉,耻辱和愤恨,他又觉得真是污了自己的眼,狠狠踢开了倒在脚边的器皿,转身大步离开。
“江澄!”
顾不得自己尚且衣衫不整,只着了中衣,魏婴“噌”地站起身,下意识就要追出去。
从小到大,似乎都是这样。
他总能因各种琐事引得江澄不快,先吵几句嘴,逞个能将人气跑,再巴巴地去哄回来。好在他们也都是个直肠子的,和好了就是和好了,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不仅未曾生分,倒更加要好。用江澄的话说,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这一生中,还有谁能比得了?
可这回,他的脚步好像被拖住了,被一只无意识中轻拽了他裤管的手给牵制了。
蓝湛仍是紧闭着眼,表情痛苦而不安。大约是感知到他的远离,偏过头凑近,缓缓向他蠕动,【拉灯】。
“都看什么看!散开!”
魏婴焦躁地看了眼江澄跑开的方向,还是将地上的人再裹好抱起来,冲出人群,送到静室的床榻上安顿好,然后套回自己的衣袍。
“去,叫你们宗主……不,还是先叫我阿娘过来看看吧,就说…就说你们公子他…分化了。”
匆匆忙忙向小厮吩咐着,魏婴慌慌张张去寻江澄。
耽搁了这么些时候,也不知他跑远了没,许久不见自己追来,这会儿定是更要气急了吧。
还寻思着往哪处去找到江澄的可能性大些,魏婴眼睛一扫就已看见了那人,伫立在离藏书阁不过百十步的枇杷树下,剑已出鞘。
“江澄?”
魏婴快步走过去,满地残断的枝桠昭示着经历了怎样的洗劫。
“魏无羡,为什么?”明知魏婴就在身后,江澄却没有转过去,握着剑的手依旧青筋暴起,“你先前信中说,此番来云梦,是为的什么?”
“向伯父伯母…提亲……”魏婴垂着头,语气也带了几分沮丧。
“你就是这么提的?”三毒回鞘,一声脆响,江澄骤然回头,“亏我还一直担心惦记,等了你那么久,听到你分化成了乾元还为你高兴。你说在云深有事耽搁,我便央着阿爹来寻,想助你快些摆平。你呢?这就是你说的要事?魏无羡,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不是,江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我真的是一分化完就想着找你兑现诺言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没有失控过,我……”
“失控?”像忽然抓住了什么光,江澄一把抓上魏婴的肩膀,大力摇晃着,“是他勾引你的对不对?你也不想的,你不想的。对,你怎么可能看得上蓝家那个废物,一定是他,是他设计……对,我这就去告诉阿爹,蓝家公子,就是这种德行。我定要叫蓝宗主好好管教管教他,给…给我们…给你一个交代。”
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些片段,魏婴的心更是乱成一团,急忙拉住了江澄,却又不知应该如何。
“江澄,你…你先别冲动……他也是无辜的…他突然就…就分化了……按理说他……”
“分化了?分化成…什么了?”
“坤泽……”
“坤泽……”江澄后退了半步,似是喃喃,“你…标记他了?”
见魏婴默不作声,一副做错事的姿态,江澄的心又凉了半截,闭眼倒抽了一口气:“你跟他…结契了?”
“应该……是…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