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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首三千3(红警2MOD心灵终结 “猎头者”战役同人文)

2020-12-28 21:12 作者:落燕雨  | 我要投稿

弗拉基米尔.戈列夫,苏俄红军比利牛斯方面军司令员,尼切夫将军在英吉利海峡战役失败自杀后,由他接过了苏俄红军驻欧洲部队的指挥权;阿尔卡扎,拉丁联盟驻欧洲占领军司令员。作为一方战区的最高军事主官,他们俩着实算得上胆大包天了,我原以为他们的指挥部再靠前也得在阿斯蒂列罗,孰料竟然就隐藏在桑坦德郊外的荒山野地里,几乎顶到了人民远征军的鼻子底下!

佩佩的身份权限比我想象中高得多,指挥部的卫兵们都认识他,按照他的要求为我松了绑,还一路绿灯放我们俩进了两位司令员的参谋部。来到指挥室门外时,我透过门缝看到一幅钉在墙上的大比例军用地图,地图上的桑坦德地区夹在比斯开湾、马约尔海岬和卡达布连海之间,各种颜色的进攻箭头和防御弧线在上头密密麻麻标得到处都是,戈列夫和阿尔卡扎正站在地图前讨论下一步的总攻行动。

“P.E.A(中国人民远征军)的两支主力兵团,可供继续作战的兵力都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弹尽粮绝的溃兵正堵在桑坦德西南方向的山地里争相窜逃。阿尔卡扎老兄,有必要梳理一下敌人的整体部署了。”戈列夫将军并没有在意门外的人,正专注于指点着地图上被标成棕色的那一大片中国远征军防区。

阿尔卡扎是个粗壮的南美人,长着结实的大下巴,一副可靠干练的模样:“根据DGI提供给我的情报,P.E.A的第一兵团,也就是他们自称的‘大陆桥’兵团(注:从满洲里出国门,经苏俄西伯利亚大铁路行军,走亚欧大陆桥到达欧洲战场前线,因此在远征军内部又称‘桥’兵团),目前全部集中在了桑坦德港口大区负责对海防御;第二兵团,亦即所谓的‘走廊’兵团(注:沿河西走廊行军,从瓦罕走廊出国门,经由中亚丝绸之路故道抵达欧洲战场前线,故称‘廊’兵团),担负了桑坦德西南防线的陆上防御任务。有一支远洋舰队从他们国内启航,横跨印度洋后沿着非洲海岸北上,已经快要抵达桑坦德准备接应了。”

戈列夫指了指钉在地图左下角的几张照片,乃是人民远征军几位高层指战员的大头照,他们仿佛是将这些照片当作猎头者猎获的战利品一样排成了一列:“梁定安这个老狐狸,远司的最高军事主官,他的政委楚川总能跟他配合得天衣无缝,先前对付欧洲的资本主义军队时,实在没有比这一对主官和政委更得力的同志了,可现在他们俩成了敌人,足够叫我们头痛上好一阵子。梁是个惯于兵行险着的家伙,可现在他的部队全被压缩在了桑坦德一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活动空间能供他铤而走险,想必他此时正躲在港口大区的司令部里,像困兽一样走来走去吧。”

阿尔卡扎指了另一张被画上红叉的照片:“‘廊’兵团那个敢打敢冲的张陆平死在了英吉利海峡战役,现在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接任他的苏近卫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军官,曾在太平洋前线突袭海参崴时,违抗军令擅自率部进入俄境支援,中国军方曾一度怀疑他有亲苏倾向,被起了个外号叫‘苏联人’。”我果然瞥见苏近卫那张桀骜的脸也被钉在张陆平的红叉照片一旁,要是他听见阿尔卡扎评价自己“名不见经传”,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可‘桥’兵团的杨时新还在!这家伙刚出征时只负责指挥第一兵团,之后却战功赫赫,以至于梁定安认为必须要把他提拔到远司的指挥层里来,使他同时兼任了P.E.A的副司令员和一兵团军事主官,他目前最有可能待着的岗位,应该是港口大区,我猜对海防御就是由他负责的。”戈列夫指着地图上的那片海湾,“至于西南方向陆上防御的指挥官,已经打探到相关情报了,就是在科麦罗沃州打过我们耳光的那个叶未零!中国军方将接应远征军归国的军事行动代号为‘双子星’,这个叶未零就是‘双了星’行动的指挥主官,抵达西班牙的中国远洋舰队就是由他带过来的,情报显示他现在就在桑坦德。阿尔卡扎同志,请务必把这个方向的攻击指挥权交给我,俄罗斯境内受到的耻辱,必须由俄罗斯军人来亲手洗刷。”

阿尔卡扎把叶未零的那张照片捻下来细看:“他的模样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教人印象深刻。戈列夫同志,在军事地图上,并不一定总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可不认为从西南方向正面进攻是什么好注意,既然你愿意承担这个苦差,我自然很乐意借助你的牵制、从别的方向下手,我敢打赌一定比你快。”

戈列夫朗声笑了起来:“这就好像在集体农庄里展开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一样!那咱们就比比看吧,看谁能先攻破中国人的防线,把梁从他的司令部里揪出来!”

阿尔卡扎提醒道:“还有一个小问题。情报显示叶未零并不是独自指挥舰队到桑坦德来的,有一名副手随行协助他。但我们暂时不知道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在这次撤离行动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DGI承诺过会在发起总攻之前把他的照片送到指挥部来。”

“是吗?我的情报人员正好也做过同样的承诺。”戈列夫从地图前挪开,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我们俩,“瞧啊阿尔卡扎!你的小间谍回来了,你猜他会不会带来了那张缺失的照片,好补齐咱们猎头榜上的收藏?”

“进来,佩佩同志。”阿尔卡扎招呼道,“你听到戈列夫将军的问题了吗?”

“抱歉,阿尔卡扎将军,那位中国政委的照片我还没有搞到手。”佩佩领着我进了门,“但我把‘柯察金’同志救回来了。”

戈列夫打量了我一下,露出一种怪罪的表情来:“喛,大特务‘柯察金’同志,你的面比罗曼诺夫总理还要难见呢!自从跟你接上线以来,以来我们只见到你的情报却没见过你的脸,到头来你竟长着这么一张中国人的面孔出现在我的指挥部里么?”

“请原谅,戈列夫将军。NKVD的规矩您是知道的,我们与军方的情报系统双线运行、相互独立,而我所处的位置相当重要,始终都是单线联系,不得以才怠慢了您,相信您看在NKVD的面子上是不会计较这种小节的。”我把这副酸痛疲惫的身体放松地摊到了戈列夫的大靠背椅上,自在得就像回到家一样,而且很清楚,即使是一位将军也罕有对NKVD表达不满的勇气,甚至那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同志也要时刻担心着内务部对他的审查呢,“至于我这张脸,呵,这可是我间谍生涯中最有利的武器!我是布里亚特人(俄罗斯的黄种人民族,属蒙古族系),从小在布里亚特共和国(俄联邦加盟共和国)与中国接壤的边境地区长大,为了跑买卖赚外快糊口什么的,学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即便是全中国,也没几个人能识得破我的伪装。可这回我结结实实地栽了跟头啦!我用来跟NKVD上线联系的秘密电台信号被中国人截获,被他们五花大绑拖进暗无天日的丛林里苦行军,所以才被迫中断潜伏、回到您的‘小酒馆’里来,这当然还得感谢佩佩同志,他实在是个有潜力的后辈!佩佩,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定位信号发出去的呢,他们不是给你搜过身么?”

佩佩将他的军装左袖捋下来,展示左前臂内侧一道长长的伤疤:“通常人们会把它当作手术留下的疤痕。”

“可实际上呢?”我问道。

“实际上并不是简单的手术,那次开刀是为了把微型定位发信器植入我的左臂,即使用金属探测器进行检查,也只会认为那是骨折手术中打进去的钢板。”佩佩拍了拍那只隐藏着发信器的胳臂,“当然,这种微型仪器本身的发信功率太弱了,我时常需要靠近强力天线来散播信号,比如说,那个叫陈音的通讯兵背着的电台天线。”

“着啊!”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么说,在祁连山号上你并不是想救陈音,而是想要救下她的电台,否则你就很难找到一根那么方便的大功率天线以供传发信号了。”

“正是如此。”佩佩把袖子垂了下去,将疤痕重新遮住,“接到您通过电台发出的求救信号后,我就带着同志们前去接应,可还是晚到了一步,等我们抵达时,发现您已经落到中国人手里了,我只好伪装成开小差的逃兵故意被他们抓住,好接近您并伺机搭救。一路上我不断通过手臂里的定位信号装置向附近的友军发送特定波段的求援定位号,围攻‘引信’前哨站的部队,击毁‘祁连山’号的直升机,以及围攻空艇残骸的部队,都是我呼叫来的,可他们却一次次地绑着您逃走。还好我终究找到了机会,趁他们被琴科夫同志算计、整片林子陷入混乱时把您接出来了。”

戈列夫将军似乎对我们冗长的对话感到不耐烦:“‘柯察金’同志,等解决了桑坦德的麻烦之后,相信拉丁联盟忠实的朋友们很愿意继续 与您促膝长谈。现在么,您是否应该先把这次刺探到有关P.E.A的情报拿出来?”

“那是自然。在砸毁密码电台之前,我把数据卡拔下来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存储在里面的情报导出来。”我拿出一根内存卡,“这玩意儿我一直藏得很小心,中国人没有把它搜出来。”

“太好了。情报解析室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戈列夫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扇小门。

佩佩使用虹膜解锁了情报解析室门口的密码锁,然后指了指操纵台上的电脑终端:“靠您了。”

他们都倚在门边,期待着我带回来有关桑坦德防务的宝贵情报。我走进那间情报解析室,将数据卡插进电脑主机,然后将右眼凑到了解锁情报数据系统权限用的虹膜扫描仪上。

恰在这时,戈列夫将军的一名情报官跑进了参谋室,兴奋得甚至没顾上敬礼:“将军,我们拿到了!缺的那张照片,叶未零身边那个政委的照片!”

“来得不算晚!”戈列夫把照片接过来,“老天,你们看看他这张苦瓜脸,长得就好像……”

他讲到这里便愣住了,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炸开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瞪着情报解析室里的我,正好看到电脑屏幕上那道“虹膜认证失败”的俄文字样警示在我脸上闪着红光。妙啊!他们手里拿的正是我的照片!

“这样也好,我都快瞒不下去了。”我冲他们笑了一下。

佩佩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伸手抽出阿尔卡扎皮带上那把大得吓人的俄制斯捷奇金APS冲锋手枪,可还没得及对准这边,我已经一个箭步上去扭住他的手腕,将那支斯捷奇金夺了过来。戈列夫和阿尔卡扎一左一右闪到了门两边,参谋部的警卫员纷纷拔枪往情报解析室里乱射。我左手扼着佩佩的喉咙把他挡在身前,右手冲门外虚开了几枪,然后趁势用脚踹上了情报解析室的那扇防爆门。

子弹下雨一样打在那扇锁死了的防爆门上,可室内这侧连个子弹印子都透不过来,门外似乎隐隐传来戈列夫和阿尔卡扎气急败坏的叫骂,好像在催警卫员们去扛辐射炮来。

“见鬼!见你个苦瓜脸的鬼!”佩佩在我臂弯里拼命挣扎,直到那支斯捷奇金抵到太阳穴上才老实下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我拖着他缩到了情报解析室最深处的角落里:“你们的‘柯察金同志’在被追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从桑坦德出发、跟着电台信号去追他的那支小队,是我带领的,‘柯察金’和他的手下发现被跟踪之后就设了个埋伏偷袭我,我呼叫了附近的乔梁那一帮人过来支援。交火中我们双方的警卫员都死了,‘柯察金’也吃了一发流弹丢了性命,只剩下我还活着。当时我在检查他的密码电台,发现那老小子死前已经把所有数据介质都毁掉了,这时候乔梁那帮傻瓜接到我的求援信号正好赶到,发现我在摆弄‘柯察金’的电台,就把我当成是‘柯察金’给扣了起来。你也没见过真正的‘柯察金’,所以被乔梁他们误导,真把我错认成‘柯察金’了。”

佩佩苦笑着:“那你被捕后为什么不立刻表明身份?”

“被抓住的间谍嫌疑人告诉他们说,‘我不是间谍’,乔梁那帮乔脑壳能信吗?我原本打算跟他们到一处有通信设备的基地,就马上要求他们联系老叶来证实我的身份,没想到一到‘引信’哨站就受到围攻,上了‘祁连山’号又被击坠,当时我就疑心身边有别的间谍在不断把苏俄和拉丁联盟的部队引过来。抓捕‘柯察金’失败给我的打击很大,可要是能抓住跟‘柯察金’同伙的另一个间谍,多少算得上一笔补偿,我太需要知道你们都从桑坦德刺探走哪些情报了!所以被困在‘祁连山’号的残骸上那会儿,我就对自己说,‘现在你就是俄国大特务‘柯察金’同志了’,打定主意事事处处都要伪装成‘柯察金’好引你出来,奶奶的,谁成想最后还能混到你们的联合指挥部来!”

“那张数据卡?”

“空的,是我自己从桑坦德营区随手带出来的。”

一大滴熔化的铁液滴在我脚边,差点烧掉我半个脚掌,我连忙扯着佩佩闪到一边,抬头看到天顶上的屏蔽铁板正被烧出一圈暗红色。他们并不傻,用辐射炮破门可能会面对我的反击,一个不留神还可能让参谋部也受到辐射波及,而从顶上破击就安全得多了,居高临下也比在门口跟我对射要来得划算。

“你很让人意外,但这没什么用,现在你被困在了我们的指挥部里,还能掀出什么浪头来?”佩佩底气又壮了起来。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可不会告诉他,在得知他就是潜伏在身边的间谍、解除了对苏近卫的怀疑之后,我马上就把后裤兜里苏近卫塞来的那颗卫星定位器给拧开了。

熔化的钢铁大团大团地落在情报解析室里,要不了多久,辐射工兵就要把屋顶烧穿了。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心里默念着:“苏近卫,你个‘苏联人’、假毛子,再不赶过来,就到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去找老子吧!”

天花板被切开了,一大块尚未完全融化的钢铁像蛋黄一样砸在地板中央,熔融状态的铁液四散飞溅然后迅速冷凝,一名辐射工兵将那门还在发热的射线炮架到了天花板破开的大洞上,用生硬的中文冲我喊道:“缴枪不杀!”随行的动员兵顺着突破口掷下来一卷绳索,准备瓮中捉鳖。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我还没有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突然间,大家都不作声,一切都静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就在这时候,从天花板切口透进来的那一小圈夜空中,掠过去一大丛防空炮火,紧接着,整个联合指挥部营地的防空炮都像发疯一般吼了起来,是苏近卫到了么?可方向不对,他应该碾过来、而不是飞过来。

透过天花板上的那眼破口,我看到辐射工兵和动员兵同时把脑袋扭往侧面,像是在看高处某样迅速接近的物体,两人都惊叫着从房顶上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便突然从破口处消失了,室外传来重物下坠和有人呼号的声音,似乎是他们被什么东西从房顶上扫下去了。几乎就在同时,我看到一片巨大的、修长流整如同蝙蝠的黑影从那眼破口迅速掠过去。

“不是吧?”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当即攥住那根原本用来捉拿我的绳索往屋顶上攀去。那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往上爬的时候我还得时刻注意落在下边的佩佩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偷袭我。

我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屋顶上,世界突然就开阔了,我的头发像风中劲草一样被低空气流拂得往同一个方向乱飞。这时我再次看到了那架闯入防空区的飞行物,见鬼!我没看错,还是那种修长漂亮的流线构形,还是那种漆黑厚重的护甲配备,还是那种低到嚣张的飞行高度,还是那种在防空炮火间优雅穿梭的往复盘旋,还是那首吵死人的《Act on Instinct》!闯进来的是一架盟军的黑寡妇干扰机,在夜空中往来巡飞,防空炮曳出的满天弹链都混乱聚集着跟在它屁股后头团团转,当它再次从我所在的位置低空掠过时,我差点像先前的辐射工兵和动员兵那样被它带起的气流掀摔到屋顶下边去,机身周围的空气被大功率的电磁干扰波发射源所扰动,像一层层涟漪那样肉眼可见地向外围波动着。盟军生产这种无人驾驶的飞行器,意在以机载信号干扰源屏蔽目标阵地的雷达侦测并吸引防空火力,好掩护己方空中打击力量进入战区,它的出现往往是一轮空袭的前奏。如果说这场战争中有哪种武器最受苏维埃联盟的军人们厌烦,“黑寡妇”绝对算得上一个,每次它一进入战场,苏军雷达就像失去转播信号的黑白电视机一样只剩雪花噪点,受雷达指引的那些自动防空火力则会发了疯一样追着它咬,直到把这架皮糙肉厚的飞行干扰源揍下来,那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在此之前防空阵地往往已经被受到掩护的盟军战机定点清除了。而到了战争后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盟军军工科技人员出了馊主意,变本加厉地在“黑寡妇”干扰机上加装了扬声器,这个成本低廉且极其简单的改动使它的干扰效果有了质的改变,雷达声域的干扰扩大到了听觉声域,物理袭扰扩大到了精神袭扰,此后被它闯入的苏联防区不仅要面对防空体系的全部失控,还得忍受那些足够把耳膜炸掉的该死噪音,似乎是为了表示嘲笑,盟军技术员通常会在扬声器里播放特定的电子音乐曲目,而最常见的往往是那首让苏军人员有了心理阴影、做梦都能听见它在脑子里回响的《Act on Instinct(本能反应)》。

我伸手将跟在后面的佩佩拎上来,暂时还不打算放弃这个人质:“这架‘黑寡妇’是哪儿来的?为什么盟军也掺了一脚进来?”

就在我再次拿枪对着佩佩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苦瓜脸先生,今天是个节日,英勇的人们的节日,大家都从战斗中得到快乐!”

看来先前他并非不能、而只是不想反抗我的挟制,发现他身形有异时,我下意识地开了枪,结果这小子飞快地躲过了那颗子弹、在我手腕上狠狠砍了一掌,那支斯捷奇金便叮当着摔回到破口下面的情报分析室里去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他并没有对付我,而是一边面对着我,一边往屋顶上开阔的位置退去,右手捏在左臂的伤疤位置,五根指头按个不停,像是在操纵皮肤下一排看不见的按钮。

那真是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那枚巡航导弹从远方的夜幕中钻出来,在低空转过一个大大的钝角,径直冲着这座基地建设指挥部飞来了。何塞.佩佩.蒙铁尔将那只植入了信号源的左臂高高举起,巡航导弹几乎是擦着他的指尖飞过,就像是一条巨鲸受到驯养员的召唤而从海面上空掠过一般。在导弹的呼啸声中,我听到他映着“黑寡妇”那首《Act on Instinct》的旋律、用英语大声模仿着那句著名的盟军部队口令:“We are going to have a Act!”

那种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被召来的巡航导弹将指挥部削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无力自持平衡,自然也跟着坍塌了下去。我跳到了紧邻屋顶的一棵大树上才保了一命,失手从树冠上滑下来时,差点被一根树枝开了膛。等我从坠地后短暂的眩晕和黑视症状中恢复过来,发现空中那架“黑寡妇”干扰机好像“换碟”了,《Act on Instinct》的旋律被切断,取而代之是一首歌剧《卡门》里的《斗牛士之歌》。

“是季德丽娅姐姐为我点的歌!”我听到佩佩那虚弱而陶醉的声音,他的运气没我好,一根钢钎从后腰穿过了他的躯体,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却是一幅光荣至极的表情,宛然一个受伤后倒在沙场上的斗牛士,忍不住想向人炫耀自己刚才的英勇表现,“蕾特里亚指挥官策划这次行动时答应过我们,可以由我们‘自由西班牙’组织的游击队员选一首歌,在完成任务时作为确认毁伤评估的信号,由黑寡妇干扰机播放出来。季德丽娅姐姐为我选了这首《斗牛士之歌》,同样的旋律被‘黑寡妇’用电波传回了我们的营地,她一定就守在电台边听着我胜利的消息!”夜空中那首《斗牛士》正好放到了高潮,意气风发的男高音唱着:“在~英勇的战斗中你要记着,有双黑色的眼~睛!充满着爱~情,在等着你,在等着你~英~雄!”他闭着眼睛把微笑的面庞仰向天空,就好像沐浴着斗牛场上欢笑、吵闹、发狂的观众投来的花瓣雨。

“你是西班牙人!?”我捂着被树枝划出来的那道皮外伤站起来。

“你们……你们不请自来。”佩佩掏出急救包里的绷带压到伤口上止血,“还有拉丁联盟的军队,阿尔卡扎渴望着旧殖民地对旧殖民者进行反向殖民的复仇快感,点名要西班牙全境作为自己的占领驻地,当作是对400年前那个无赖皮萨罗(皮萨罗:16世纪的西班牙殖民侵略者,侵略印加帝国的主犯,掀起了西班牙帝国掠夺南美的狂潮)的报复。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西班牙人总该做些什么事吧?所以,‘自由西班牙’派我潜入了阿尔卡扎的DGI情报机关……”

这小子耍了我们所有人。我应该疑心的,他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怎么会不经过任何身份甄别、只凭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完全相信我是“柯察金”、还冒冒失失地把我领进指挥部呢?现在看来,他根本不关心我是不是真正的“柯察金”,如果我是真货,到了指挥部就能把刺探到的桑坦德防御情报交给苏俄人与拉丁人,使中国人民远征军受到重创;如果我是假货,那就相当于把中国人民远征军的间谍引进了苏-拉联合指挥部,让苏-拉联军吃亏。无论哪种结果,都是西班牙反抗组织乐于看到的。

营地里的秩序开始渐渐恢复过来,大批苏俄和拉丁动员兵的身影在夜色中来回穿梭,呼叫着要把埋在指挥部废墟里的戈列夫和阿尔卡扎挖出来。一辆“捷豹”式轻型突击坦克在我面前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一名拉丁联盟基层军官从炮塔上探出半个身子,指挥道:“灭火!快灭火!”

那名军官急切地打量着四周,想要找到更多可供调动的人手,结果目光一落到我身上就挪不开了,并飞快地从座舱里抽出一支给坦克乘员防身用的冲锋枪对准我:“喂!你!什么人!?”

那一大团钢铁的沉影冲破围墙压过来时,整个夜空都好像被染黑了,我眼看着“捷豹”坦克被这个钢铁怪物压到巨大的履带轮下边,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变形、断裂、爆炸,沦为一堆燃烧的废铁,而碾碎它的那辆巨型战车侧面,爆反装甲上刷着四个醒目的大字:“重装挂载”!

“麒麟”坦克集群像群狼一般从“重装挂载”号的两侧推进营地,我看到“大钢铁”号碾到最前头,然后又是先前那样笨拙地停在原地、慢吞吞地扭动炮塔捕捉目标。戴着坦克帽的苏近卫从“重装挂载”号顶端探出头来,挥手将一顶钢盔砍到“大钢铁”号的炮塔上砸得震天响,冲着无线电对讲机骂道:“学生兵你奶奶个雄!你开的是坦克不是固定炮台!跑起来打,跑起来!”

军装褴褛、风尘仆仆的人民远征军步兵从各个方向喊杀着冲进这座指挥部营地,苏近卫怕是把附近正在撤往桑坦德的残兵全拉过来了。本来在忙着救火的苏俄士兵和拉丁联盟士兵依托指挥部废墟为掩体展开反击,我所在的位置顿时成了交火线中心。

“西班牙小子,跟我走吧,人民远征军优待俘虏,我给你找个卫生员!”我伏到地上躲避横飞的子弹,大声冲着佩佩招呼。

佩佩露出一个惨淡的苦笑:“苦瓜脸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西班牙人非要选择跟中国人或俄国人做朋友才能活下去?”

躲在指挥部里的苏俄红军士兵开始反冲锋,一名辐射工兵顶在前头吸引中国远征军士兵们的火力,其他红军战士则在他两侧拉成散兵线反推过来,很快就要冲到我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管那个西班牙小子了。

“夯货西班牙人!他们永远不懂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忿忿地骂了一句,匍匐着从交火线中心逃开了。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何塞.佩佩.蒙铁尔,不知道他是死在了那场战斗中,还是回到了他的同伴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活着看到战争结束?那架“黑寡妇”干扰机已经飞远了,缥缈的《斗牛士之歌》宛从天外传来,“在英勇的战斗中你要记着,有双黑色的眼睛,充满着爱情,在等着你,在等着你——英雄!”

快要爬到“重装挂载”号附近的时候,一股熟悉的蛮力拎小鸡一样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一记擒拿差点把我的老腰扭断。

“勇!你好勇啊‘柯察金’同志!”乔梁拧着我一双手腕又是笑又是骂,他受伤的颈子上包着一圈染了血的绷带,看来林中激战时的那颗子弹没有打断他的动脉或气管,“都是因为把你弄丢了,徐排差点儿把我跟阿航的脑袋拧下来!”宋航和陈音看到我又落了网,兴奋地围上来就要捆猪。

“你大爷!你个不认脸的比乌鸦还不如!你看这个!”我挣脱出一只手来,从腹腔上那道被树枝划开的皮肉伤抹了一掌血,自额头往下巴一擦,把自己抹成了他们叙述中“脑门上飙血老鼻子多、糊得一张脸不成人形”的那副模样,乔梁、宋航大眼瞪小眼愣了几秒钟,总算想起来在波兰边境把我拖回阵地时看到的那张染血苦瓜脸:“苦政委!?”“苦政委你叛变了!?”

我:“叛你奶奶个腿儿!”

苏近卫好像有扔不完的钢盔,这回他又是探出“重装挂载”号、一盔砸到了乔梁背上:“搞联谊呢?拉他进来!”

把我拖进武装基地车后,苏近卫劈头就是一句:“老子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了!我的军人号码是84917!”

“扯!那是老子的军号!”我脱口而出,然后明白过来,“啥!你是跟我轮换的那个新政委!”我当然还记得自己在波兰边境负伤之后,因伤轮换回国,在红其拉甫国门进行交接,向接替自己前往欧洲前线服役的那位新政委移交了在远征军中使用的军人号码84917。交接仪式是在晚上进行的,我在夜色中没有认清继任的那位新政委的脸——料不到当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苏近卫。

“你骗得俺好苦啊!好在审讯你之前给你拍了照片留底,要不是跟远司联系时,首长们看过照片确认了你的身份,我还想不起来,张陆平首长调我到远征军是为了顶你的缺呢!”苏近卫把我按到指挥室的座椅上,“我还真个以为你是什么俄国特务‘柯察金’。听说‘引信’哨站和‘祁连山’号接连被追杀,我猜那些苏俄和拉丁军队是跟着你来的,准要想方设法把你救出去,所以借着审讯的时候在你身上藏了微型定位发射器,故意只派老徐的那点子残兵护送,准备让你做鱼饵,等你被苏俄人和拉丁人救回他们的指挥部,我就能知道戈列夫那家伙伙躲在什么地方了——藏得还够近,都顶到桑坦德的鼻子底下啦!你个蠢货还敢半路把我的信号发送器拧掉,要不是后来又及时打开,我还真得抓瞎。”

我把那颗救了急的信号发送器拿出来:“别提了,发现你在我身上藏这玩意儿,我还以为你才是苏俄间谍,只道是你把我们经过‘引信’哨站和‘祁连山’号的行踪透露给敌人的咧!同志们给你起外号叫‘苏联人’还真没错,你从长相到精气神哪哪都像俄国间谍!”

“扯吧你!”他回过头去调整战斗部署,无暇再搭理我,“好不容易摸到了戈列夫的老窝,我可是下血本把附近正在撤离的残兵全拉过来助拳了!桑坦德方面急等着你回去,我得安排一支坦克纵队送你!”

 

遥远的桑坦德终于就在眼前了。

如果你不了解这座西班牙港口城市,可以先想象一下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法国,她的西部海岸线大抵是南北纵直的,海岸以左的那一大片海域叫做比斯开湾;从比斯开湾往下,就到了西班牙,西班牙的北部海岸线则大抵是东西横平的,桑坦德就是这条海岸线中段凸出来的一个小点,它的东边是海洋,西、南、北三面则是陆地。在过去的一夜之中,我们整晚看到的都是死亡;而当阳光再次照耀大地,我们终于在桑坦德看到了生命。幸存下来的人民远征军两支兵团聚集于此,形成一派令人感到充实安定的忙碌景象,整个桑坦德仿佛被打造成了一座巨大的机器,而城郊山区里一条条临时开辟的行军道,则像高速运转的流水线一样,有条不紊地将撤下来的部队源源送往港口。这里将是人民远征军回家前的最后一站。

揭开那辆“破坏神”运兵车的顶部舱盖时,我正好看到两架“狐步舞者”歼击机呈长-僚编队从天空中掠过,阳光把机身照得闪闪发亮,宏长的呼啸就仿佛是桑坦德这座巨大机器发出的噪响。从这里可以看见附近好几座峰峦上的盘山行军道,每条道路上都有排成纵队的坦克在马不停蹄地汇向海岸线,而我所在的车队只是其中极为普通的一支,搭载我们这些步兵的两台“破坏神”运兵车跟在坦克纵队尾后,林驱则正式成为了他“捡”到的“大钢铁”号车组的车长,空缺的炮长也被补上了,这会儿正紧跟在队长座车后面,作为纵队里的第二台战车。

我缩回车舱,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便用肘子捅了坐在旁边的乔梁一下:“阿乔,饿了,给点儿吃的。”

阿乔便递了一块能塞到战术背心里当装甲板的压缩饼干给我。

“打发叫花子呢!”我把饼干拍还给他,“昨晚明明有一听红烧肉罐头!”

阿乔提醒道:“昨晚那是抬举你做俘虏才给你吃的。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俘虏了,就应该官兵平等跟大家一起啃砖。”

真政委比不上假俘虏,我气闷:“我给老叶打报告,让你做排头做到死!”

宋航插进话来:“政委,你昨晚说NKVD拿苏俄人民财政储备库的黄金悬赏你的人头,真的假的?”

“我还跟老毛子吹牛说自己是布里亚特人,能当真么?”我噎了他一句,“这要是真的,我现在就跳下车往回走,拿这颗六斤半跟戈列夫换黄金换到爽。当时你俩突然就回忆起在波兰边境救我命的那档子事儿来,我一心想伪装‘柯察金’,生怕被你们认出来,所以才扯些NKVD啊、金子之类的事情转移话题。”

“我看是跟那‘苏联人’一样,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悬赏叶未零同志的脑袋我还信,您脖子上那颗苦瓜,我估计不值那么多钱。”宋航一针见血。

“你也做排头,跟他死一块!”我吓唬他。

“同志们,班车到站!”坐在前排的徐进提醒道,他的手上拿着一张运兵车驾驶员给的桑坦德地图,上面一条醒目的绿色箭头路线,指示着我们车队从南方进入防区的撤离路线。眼下车队已经进入了桑坦德防区西南角的“负重轮”前哨站,这就算是回到咱们人民远征军的地盘了。

这像是一处挺偏僻的哨站,营地里冷冷清清地,除了站岗的哨兵没有看到多余的人员,通往桑坦德城区方向的营门口蹲着两门反坦克加农炮,居高临下守着山下那条东西走向、直通城区的宽阔隘道,听到坦克进入营区的动静时,两门加农炮都缓缓地调转过来,似乎是炮位上的人正在查看我们的身份。

队长座车率先停到了营区中央的空地上,但并没有熄火,怠速的引擎在原地突突突地响着,纵队指挥员从队长车里探出身子来,向着营门处的加农炮位招招手,然后砸了砸自己炮塔上的八一红五星军徽:“帮忙加油,还要赶到港口去呢!”

我不知道纵队指挥员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异样,透过“破坏神”装甲车的观察口,我只看到他突然落回到车舱中扣紧了舱盖,紧接着那辆队长座车便在原地甩了一个90 度的尾漂,营门方向轰过来的加农炮正好炸在了他们原本停车的空地上。

“有埋伏!”纵队指挥员的声音在无线电讯道里大吼,“不要停车,全速冲出去!”

这座哨站早就被苏俄人偷袭占领了!躲藏在营房里的苏俄士兵纷纷涌出来,好几颗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烟尾炸响在我们的坦克纵队附近。队长座车带头冲出营门,撞倒了好几名试图封锁道路的敌人破围而去,林驱的“大钢铁”车组紧随其后,但第三辆车就没那么走运,两门扼住通路的反坦克炮同时从左右两侧击中了它,失去控制的车身一头撞开围墙从营外的峭壁上翻摔了下去。

我所在的这台“破坏神”跟着坦克纵队顶火儿突围了出来,但背后的另一辆“破坏神”跟到营门口时,却被从车库里冲出来的三辆“犀牛”坦克团团围住,其中一辆直接从侧面撞了过去,将整台运兵车都顶翻了。

“要死!长工在那台车上!”乔梁气得直砸车舱。

透过车尾射击孔,我们看到外号“长工”的工兵常工从运兵车残骸中跳出来,跟上幸存着的几名战友毫无犹豫就向左边那门反坦克轻加农围攻过去。炮位上的苏俄人被交叉火力打死好几个,顽抗的炮手被长工用工兵铲拍了下来,随后那门被抢回的加农炮便开始独力面对三台犀牛坦克的围攻。这时车队转到山道另一头去了,我们没能看到接下来的战斗。没过多时,山崖那边一阵剧烈的爆炸,把反坦克加农炮的残件掀到了半空中。

“他们想逐个摸掉外围前哨站,对桑坦德的攻击就要开始了!”我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得赶快回去向老叶告警!”

然而这个陷阱还远没有到头,就在车队转向下坡时,最前方的队长座车突然轰然巨响,整车陷到山路上一条9米多宽的坦克防御壕里去了!苏俄人的“犀牛”坦克好像到处都是,山道边又冒出来两台伏车,向着入彀的车长座车集火,纵队指挥员刚刚掀开舱盖想要逃生,他的座车已经同时被两发炮弹命中,我们眼看着从舱口冒出的火焰将他咬住,他双手向天空一抓,做出一个绝望的姿势,便跌进那燃烧的车舱里再没能出来。

整支纵队都被这个变故吓愣了,有一台“麒麟”坦克惊慌之中试图转向,结果不慎开出狭窄的山道翻下了断崖。营区方向已经追来了背后那三台“犀牛”坦克的轰鸣声,我们要堵在山道上被人从两头往中间宰了!

一阵引擎加大马力的剧烈轰鸣从前头传过来,只见林驱的“大钢铁”车组径直压到了落入反坦克壕的队长座车残骸上,像踩着一座桥那样冲过了防御壕。情急之下“大钢铁”车组的炮长准是激动过了头,把两发炮弹一齐轰在了挡路的那辆敌车正脸上,那辆犀牛坦克的炮塔就像一颗被快刀斩下的头颅那样飞到半空中,撞到峭壁之后才轰然砸了回来。我们这些后队战车如法炮制压着长车残骸跟上去时,发现前路已经被那台击毁的犀牛坦克完全堵死,从纵向撞击根本推不动它,但“大钢铁”车组没有丝毫停滞,只见他们把炮塔转向后方保护炮管,然后转了个小弯去猛撞路边的山石。山体比想象中更脆弱,大块的碎石滚过山路跌到右侧的断崖之下,很快便被“大钢铁”号硬生生地在崖壁上撞开来一个可供坦克通行的大缺口,隔在那边的另一辆“犀牛”坦克绝没料到我们会破山而出,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双方都没有时间和空间调转炮管,此时“大钢铁”号的车头正好对准那辆“犀牛”的侧面,便索性加足马力直接将它从山路推下了悬崖。

通过这道隘口之后,前方的道路已经延伸进入更加平坦的丘陵地带,林驱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把指挥车的角色接下来,我们听到他代替已经牺牲的纵队指挥员,在讯道中命令:“步兵下车指示目标,后车掩护前车,单号向左、双号向右,沿着公路给他剃光头!”

“大钢铁”号作为首车,带头将炮管指向了左前方,后续排在第三、第五、第七等位置的单号车整齐划一地将炮口也同时对准了左前方,第二、第四、第六等位置的双号车则将炮口指往右前方。凭着这种“单号向左、双号向右”的突击队形,虽然整支队伍仍然按照一路纵队沿公路鱼贯而行,但所有主炮已经平均分配到了左、右两侧警戒方向,一旦前方公路两侧的丘陵中发现埋伏的火力点,随时都有指着那个方向的坦克主炮可以从最佳射角予以开火清除。

运兵车里的步兵们纷纷跳出舱门,分散到道路两边寻找前方埋伏的敌方火力点。步兵的视野之开阔优越,是关在坦克里的装甲兵们所无法企及的,此时步兵就是坦克的眼睛,而陈音再次动用了她的“蜻蜓”小队,更使得侦察视野成倍增加。我们的坦克纵队接连向着左右两侧的前方丘陵开火,简直就像一艘陆地战列舰用排炮轰击两岸一般。徐进递给我一支突击步枪和两仓子弹:“曳光弹,指示目标用的,不必打得太准,往看到敌人的方向大略进行指示射击就好了。”我的第一次指示射击是打向纵队右前方约两百米处的一眼山坳,在那处山岩后面我隐隐看到一辆防空履带车的四联装机关炮管掠了过去。三发曳光弹刚刚在空中划成一条闪亮的弹道,随即便有好几发坦克炮弹如影随行跟了过去,我看到那辆埋伏着的苏俄防空履带车连同搭载的两名防空步兵从山坳后头被炸飞出来:“我得打个报告给老叶,也许林驱应当指挥一支比现在规模更大的装甲部队!”

“排长!”陈音靠过来提醒道,“注意那个隘口,无人机发现那边的热源信号有点儿奇怪……”

就在她把那处隘口指给我们看时,我和徐进都看到一门长身管的滑膛炮从山岩后面伸出来,它瞄准的很可能是林驱的首车,但在纵队高速突击的情况下很难锁住目标,结果炮弹出膛后击穿了纵队中的第二台坦克。完成开火之后,那门滑膛炮马上缩了回去,纵队里的后续坦克开始驶下路基绕开被击毁的第二台坦克残骸,同时第四台坦克在行进中不断调整着射角,试图顶替二号车完成反击任务。不料就在那门敌方滑膛炮刚刚才缩回去的时候——我敢说时间间隔不会超过6秒——我们就看到滑膛炮再次探了出来,将四号车也给击毁了。

接下来的十多秒钟简直像噩梦一般,那处山坳后面藏着的苏俄坦克就凭着这种快到不可思议的射速,闪电般将滑膛炮从岩体后头不断伸缩,在这短短十多秒内又完成了两次射击,一发落空,另一发则击毁了正在绕过障碍的三号车,而在这期间纵队中只有一台坦克来得及完成反击,而且还打偏了。

“到底怎么回事!”徐进搂着扳机不放手,一匣曳光弹全扫到了那处山隘上。

陈音察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红外侦察信号:“不止一辆坦克,总共有三台!”

“是‘俄罗斯左轮’!”我提醒道。“俄罗斯左轮”,苏俄红军坦克兵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最实用的坦克战术之一,以三辆坦克为一组,第一辆将炮塔旋到侧面作行进中射击,第二辆后撤装弹,第三辆准备进入射击位置,三车连续轮换可以保证火力持续不断,达到可怕的每分钟8-10发高强度袭扰射击,三辆坦克就如同左轮手枪依次旋转击发的子弹窠一样,因此得名为“俄罗斯左轮”战术。

“通不过去的!即使开到最高马力,纵队在逃出他们的射程之前就已经全部被击毁了!”陈音在讯道提醒林驱,“呼叫‘大钢铁’,不能硬闯通过,得先解决掉敌人!”

“单号向左迂回,双号向右迂回,钳形夹击!”林驱在讯道里命令。

幸存着的所有麒麟坦克都离开公路,分别向着那组“俄罗斯左轮”的左侧和右侧迂回包抄。接下来的战斗简直像是一段血腥残酷的西部枪战电影,“俄罗斯左轮”三车组就好像躲在掩体里的快枪手,以惊人的射速向试图闯进来的对手开火。左右两路迂回小队被交替击中,我在跟随左路纵队进行掩护时,眼看着面前的“麒麟”坦克每隔10秒钟就有一辆被击中,几乎被这种高强度打击压得斗志崩溃。终于冲进那处山坳时,左路纵队只剩下两辆坦克,右路则只剩下林驱的“大钢铁”号。我没来得及跟上去,只看到三台“麒麟”式分别堵在坳口两侧向中间一轮集火,一切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跟着徐进爬到山坳一侧的小丘察看时,我看到坳口里一堆“犀牛”坦克的残骸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对面停着林驱的“大钢铁”号,林驱从舱口探了出来,正在评估毁伤效果。我只觉双腿突然放松,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山坡草地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然而这口气终究没有松出来,我在坐下去的一刹那便发现,下边山口里的“犀牛”坦克残骸只有两辆!

预先躲开的“少年先锋”号车组咆哮着从山岩后面冲出来,这回轮到他们抢占先手,林驱甚至还没来得及缩回炮塔里去,“少年先锋”号的125mm滑膛主炮已经击中了“大钢铁”号的车体,一团火焰轰地从车尾发动机处爆燃起来。另外两台“麒麟”坦克慌忙开火反击,但惊惶无措之间全都打空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我甚至能听到“少年先锋”号坦克里自动装弹机完成上膛时的机件扣击声,那门主炮稳稳地对准燃烧着的“大钢铁”号,林驱要完了。

那发250mm口径的核裂变重磅炮弹从空中落下时,简直就像一轮小太阳在坠落,它砸在了“少年先锋”号一侧的土地上,爆炸的威力几乎将整台坦克掀翻。在剧烈反应着的核子烈焰中央,那台战功赫赫的功勋坦克迅速地熔化、瘫流,她的车长从正在熔变的舱口爬了出来,用尽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展开双手抱住了炮塔上那深深被他以及其他无数人挚爱着的“少年先锋”字样,但那两行俄文字母不可阻挡地像巧克力一样融化消失了,那位出现在许多合影留恋照片上的功勋车长,也随之融化成了一滩看不出人形的液体。狂飙突进的神话最终破灭,再也没有什么“少年先锋”号了。

核子同位素稳定技术的运用,使得弹着点周围的那一圈核裂变污染区迅速降解消失了,只留下一堆再也看不出形状的半熔融残骸。死里逃生的林驱从座车底部的逃生舱门摔下来,被他的炮长和驾驶员一左一右拖着远离了还在燃烧的“大钢铁”号,徐进则指挥着步兵们取下坦克车体上的灭火器去扑灭燃烧着的发动机。而那辆救了场的“女娲”式自行核子加农炮则沉凝震缓地从丘陵之间转出来,她的车长钻出舱门坐到了左履带裙板上:“同志们,欢迎来到桑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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