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忘羡】【不洁 虐向】 离恨楼 四十三
第四十三章 繁星
身后的宴饮还在继续，觥筹交错的声音，与菱花楼的喧嚷，慢慢重叠。
僵直的双腿，脚步有些虚浮。
“放开我...”墨璃的声音干哑。
“公子...”晓星尘看着他竭力忍住的眼泪，想宽慰几句，却又说不出来。
“不要扶我！”
“公子，还有几步就出府门了...”
“放开，不要扶我！”墨璃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让我自己走...”
隐隐的雷声翻滚在阴沉的天际边，墨璃抬起手，一点点摸索着向前走。他走的很慢很慢，好像每一步都徘徊在深渊的边缘，跌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而他就那样措不及防地跌在了石阶上。触地的膝盖，让秀眉微微蹙起。
晓星尘没有上前扶他，而是由着墨璃自己，撑地重新站起了身。
朱红色的大门巍峨华丽，高挑的匾额沉重地挂在门楣之上。墨璃踉跄着走到门下，抬起染尘的衣摆，迈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膝盖上的磕伤钻心的疼，墨璃站在门外迎着风，晶莹的泪水，簇然落了下来。
晓星尘站在他身后，看着那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也忍不住的串成了串儿。
“公子，我们...”晓星尘走到墨璃身边，抓着他的衣袖哽咽道。
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铅灰色的天空，随之而来的，便是如野马奔腾的沉闷雷声。
“回去吧...”苍白的唇浮着几缕咬出的血丝，墨璃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雷声催着街上的路人匆匆而过，晓星尘看看府门前的空旷，不由得觉得好笑。——那被安排接送墨璃的马车，果然早就不见了。
意料之中。
墨璃早已猜到会如此，没有多言，强撑着已经有些脱力的身体，一步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细碎的雨点砸落下来，滴滴答答地，很冷也很凉。只在顷刻间，便沾湿了纱衣。
冷冷的秋雨中，那抹清雅的海棠香，一点点弥散。而于香消之前，温暖的胸膛便烫在了墨璃单薄的后心。
萧川双臂环起，紧紧地抱住了墨璃。将自己的头埋在了那白皙洁净的颈窝。
身上已被雨丝浸透了，但墨璃却感到一滴雨水，顺着自己的脖颈慢慢流下。所过之处，却比雨滴还要冰凉。
环抱的双臂越收越紧，勒得墨璃连骨缝都在疼痛。他抬起手，反握住胸前的双手，感到一阵甜腥粘腻。“你的手是不是流血了，疼么...”
雷声轰的炸开在天上，萧川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融化，却又狠狠疼痛。
他握住墨璃的手，将人扳过身与自己面对面。萧川看着他已决堤的泪海，想要对他说你一句“爱你”。想要告诉他，自己恨透了这一切，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但这彻骨的话语，最终也止步在了干裂的双唇间，发不出一丝声音。
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丝将天地融在了一起。萧川捧着墨璃苍白的脸颊，迫使那双眼睛看向他。不断涌出的泪水，混合在冰雨里，像一把把钢刀，劈砍在萧川的胸口。
干裂唇瓣温热的落在眼尾，将那晶莹的泪，化在了自己的唇齿间。咸涩的味道，直戳心底。萧川抚上墨璃的后心，淌血的掌心，蓦然将人拥进了怀中。
颤抖的身体倚靠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光洁的额头抵着萧川坚实的肩膀。墨璃攥紧他身侧的衣衫，泣不成声。
“与你就像一场梦，存着我所有的快乐，是你给我的...”
洁白的牙齿紧咬那青灰的布料。“是你给我的！...”
天际的雷声还在翻滚，沉闷的声音好似萧川无声的呐喊。——于我又何尝不是。
晓星尘自街边的店家借了雨伞，将佩剑挂在腰间。他独自站在风雨里，撑着伞向两旁望了望。——是啊，下雨了，小兔子可能早就回家了吧...
叹息的声音在骤雨声中细不可闻，他跑过去，将另一把伞撑开在头顶。“公子，雨太大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萧川接过伞，揽抱着几近脱力的墨璃，带着晓星尘一起离开了萧府的大门前。
然而，在这场秋雨中，谁也没有发现，萧府外的转角处，一袭浅蓝衣衫躲避在油伞下，手指间提着包秣陵香茶...
戌时未到，寒雨已停。菱花楼后的小院中，换好干净衣衫的墨璃躺在椅榻上，晓星尘将煎好的汤药送进房中，便抽身退了出来。
放晴的夜空，繁星点点，倒映在水洼里，恍惚间，晓星尘觉得似又回到了那晚并肩相坐的屋顶。
他慢慢走到水缸旁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垂手捻起几粒鱼食，轻撒在水面上，缸里的鱼儿大尾一甩，水花沾湿了晓星尘的袖口。
一阵夜风缓缓而过，带来了前院嘈杂的喧嚷。还没等晓星尘听清究竟是谁，橘红的灯影下便摇晃着转出一人。
黑发轻笼，金衣在身，略显黝黑的皮肤，在点点灯影中，愈发润泽光亮。——是金子勋。
浓妆艳抹的嬷嬷跟在他身边，好言好语地说道：“哎呦金公子，您怎么还不信我啊，他是真的病了，今儿个这雨您也不是没瞧见，我...”
“病了？”金子勋停下脚步，看着院后紧闭的房门。“好啊，让他出来，本少爷好好疼疼他，就好了。”
“您...”嬷嬷又要说些什么，却听得房门“嘭”的一声打开了。
萧川笔直地站在廊下，浅灰的衣衫笼在月色里。两个身形相近的男人，就这样，隔着院中的海棠树，狠狠对视着。
一时间，安静的小院里落针可闻，压抑的气氛让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高挂红灯的大门外，宋岚拽停了马蹄，翻身自车上跳下来。他没有理会招呼生意的伙计，拨开那些纸醉金迷，快步跑向了后院。
枯树的剪影印在地面上，金子勋缓步走向院后的小屋，狡黠的笑意挂在唇边。他定睛看着萧川，许久才慢慢开口道：“怎么，萧大公子这是～想要在此度春宵吗？”
“不过...”金子勋拖着尾音。“今日可是萧家的好日子，想来，应该也是萧公子的好日子。怎么还有闲情来这儿啊？”他走到石阶前，月光在他的脸上投出阴影。“美酒美人不可负。这漫漫长夜...还是让我来，陪他吧。”
说完，抬腿走上了第一级石阶。
刀锋般的目光，霎时削在了金子勋的脚步上。让那轻佻的步伐，在一阵接一阵的压迫感中，停在了第二级的石阶上。
萧川死死地盯着他，岿然笔直的身体，犹如一座天山，无人可越。
“姓萧的。”金子勋终于掩不住心里得怒气，大声喝道：“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敢说里面的人是你的吗？你...”
“金公子，有没有资格，原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一个声音自前院的后门处豁然响起。
宋岚从容地走进院中，沉了一口气，侧眸对身边的嬷嬷说道：“自今日起，菱花楼，不再有‘雪公子’。”
“什...什么？”嬷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看看宋岚，又歪头看看他身后的木箱，想了想，将目光投向了萧川。
系在腰间的长鞭已握在手，宋岚退开一步，继续说道：“这是两百万，嬷嬷若是不放心，大可差人来点点。”
“呵...”已经在心里转了七八个圈的嬷嬷，不屑地笑出了声。“萧公子，您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两百万...”
椅榻上，墨璃烧的头脑昏沉，却清晰地听到了屋外的对话。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唤过晓星尘，扶着桌角站起了身。
屋外秋夜天寒，长鞭挑开了箱盖。
“是黄金。”宋岚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