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猫的自语

秋收时节的天气对猫来说总是暖洋洋的，傍晚看见这家父子俩背着框框稻谷归家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有我的，也有别人的。

我一共经历了三任老板，目下这是第三家。为什么说是老板呢？因为农村的猫与人是雇佣关系，人类为我提供食物，而我为人类捕捉老鼠。

第一任与我的关系实在不算密切，即便再夸张也只是彼此见面不算面生的程度，所以抛弃我的时候看起来也很绝情。第二任是原来的邻居，本来我以为他是出于好心才收留我，直到他去世前我才知道，他照顾我也只是受人之托。第三任可以说得上是有生以来遇见的最热情的人家，不仅衣食足备，秋冬问暖，而且精心地为我准备了小窝。后来在这边诞下了孩子，一家人更是欢天喜地地说个不停，嚷嚷着要留下一只来，还说只要有了孩子就好办。家里的小孩子更是央着大人，说要把我留下，给我送终，那时的我没有多想就打算答应。可到后来听朋友们说，做猫总要想着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动摇了，在眼前利益的诱惑下，我总是推迟做决定，这一拖再拖就是好几年。

我犹豫的这些年，这家人也出了变故。作为一家顶梁柱的父亲生病了，病得很严重，农民们把它叫做“中风”，不过幸运的是现在已无大恙，只是脑子远不如过去灵光，前脚做完的事，后脚就忘了。万幸的是，孩子还在读书，成绩也算是不错，也曾拿到过全县第四名的好成绩，这也就有了希望，有了出路。或许这正是孩子母亲没有离去的原因，虽然她经常被娘家人建议赶紧离婚。万幸毕竟是万幸，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万分之一呢？病痛仿佛是苦命人的影子，几乎在所有悲惨的家庭里都能找到它。孩子母亲大抵是真的耐不住了，终归还是跑了，这比离婚恐怕更加无耻，毕竟将来还可以回来，尽管脸上不好看，但终归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这还是第一次亲身见到，我问了问见多识广的前辈们，这女人结局大概会是什么情况？他们告诉我，有的夫妻母子和睦如初，有的则不尽然。我开始嘀咕：“人类比我聪明太多了！为什么不停下来想想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我的儿问我：“娘，那你呢？”我至今没有回答他。

这是父子俩今天最后一次出去了，月亮也隐隐地露出一角，天将黑了，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