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2 梦,西游,三年

前几天写了“西游”的经历,好像是打开了一扇好久没有打开的房门,真的好久,久到房间的主人都忘记了有什么东西存放在里面。

西游的路途从玄奘打道回府的那一刻便结束了,或者说,至少玄奘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踏上的旅程。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在考场上涂掉的几个最后几个白框的时候吗?是在家里的床上躺了几个月后忘记今夕是何年的时候吗?又或者是看着满是疑惑的数学试卷的时候吗?其实玄奘自己也不知道,但玄奘知道的是他这一路来不只是取到了经书,因为他回归日常的某个下午回想起,他们一行人迈着“八方步”,在教学楼外侧的红砖下伫立的那个早晨,看着空无一人的广场,想着那本日本推理小说,无忧无虑地期待着在这里的一个又一个日夜。
在又一个睡眠不佳的梦境中,我竟然对那时的生活感到如此的陌生:即使我看到辛弃疾的头上依然刷着几年前刷好的新漆,即使桥上回荡在几个买药学生窃笑间的、永远也不会再找到它的主人的、那声对校长的咆哮。
即使远处教室喇叭里的广播中依然会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操场上的足球声从三声变为两声,从两声变为一声,从一声又飞到西侧教学楼中某个打开窗户跑神、盘算着周末大休的男生耳中,黑板上貌似永远写不完的板书又在提醒着哪个被安排在门口的座椅,让它时刻注意悬浮在半空的双腿,不要让身上那个孩子跌倒,惊扰到后排眼神迷离的同学。即使走廊里淅淅沥沥的脚步声不知会触动哪位老师的神经,让他把在水房里缴获的水杯与学生陈列在教室的讲台上。
即使在终于到来的下课铃声中,教学楼的每扇窗户都会传出桌椅的轰鸣与尖啸,呼啸声从教室传到走廊,又从走廊冲出教学楼,来到另一片嘈杂中,快步走向宿舍门口的男生正在讨论着今晚去哪个澡堂洗澡,楼栋天井里那几台无法拨通的电话机难得清闲,偶尔几对尽量不对视彼此、警惕着值班老师的学生从人群中走过,心中祈祷着自己的班主任不会闲到去一分一秒地翻看昨天的监控,又听见已经跑进房间的学生大叫着爬上上铺,用自己的方式打开了空调。
这里好像并没有“放学”的概念,大家每天从其他七个人的呼吸声中醒来,听着水房里流淌的一个又一个梦境,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刻来到了教室,那个漆黑的教室好像一直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在早读的昏昏沉沉中,他们会不会忘记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会不会在睡梦中忘记这门漫长的课程,会不会在数年后突然想到此刻的情景竟然和自己高中时被舍友的呼噜声吵醒的那个夜晚如此相像。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刚刚从半年的假期中走出来的日子里,那时的景致与今日大抵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被子与枕头会来到新的床铺,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会从这一栋楼搬到那一栋楼,又有一栋楼的学生,要结束这节为期三年的课程。还会有四个对这所学校的一切好奇的学生从自习课上出走,走过被摆满“饰品”的牛顿铜像,看着辛弃疾策马剑指的方向,看了几眼有把头扭开,又转头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出神。
看着,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