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罗美对自己的工作越来越失望，以往她只是坐在养殖槽边，幻想着藻泥的故事就可以了。而现在她的工作加倍，心中的小剧场也荡然无存。为了恢复以往的生活，她让艾由把营养剂洒向地球，以求能在地球获得藻泥。但艾由却想着另一件事儿，为了让妈妈能恢复以往的状态，她把罗美骗到地球，想让她尝试新的工作。但在一个个的介绍下，罗美反而更加排斥起来，她一心想着营养剂，想着她的小剧场。阴差阳错，她的营养剂却对森林里的食用菌产生了反应，而蘑菇各异的姿态再次唤醒了罗美对故事的幻想，她终于决定留在地球，开一个蘑菇园了。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房泽宇 | 科幻作家，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台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好吃星球

第三十二章 传统的人

全文约8400字，预计阅读时16分钟

一

清二理解爷爷现在的状态，作为四区长老，他的压力比探险小队要大得多。

不光是他爷爷，所有的长老们在这段时间里都变得畏首畏尾的，本来长老这个职业只是为维持居民秩序而产生，但久而久之自然也会诞生出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随着飞船降临地球，秩序正在发生变化，遵循传统的长老们有些无计可施了。有些人是在改变，他们积极乐观，对地球有一种突破平凡生活的向往，那或许是新的家园，毕竟地球没有带来灾难，还奉献了从未品尝过的美味。

可有的人还是不能轻易接受，他们习惯并非常满意飞船上的简单生活，地球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邪恶的诱惑，如同在说服他们放弃曾经的世界，可社会不就是遵循简单吗？开创未来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事儿。

然而更多的人完全不想提及有关地球的事儿，说来也怪，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们还能用手挡住眼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他们更倾向听从长老的意见，思考和判断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清二逐渐发现，长老们并没有一个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他们的经验仅能处理飞船上的、飞船社会上的事儿。和其它人不一样，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不能太过于清晰，因为一旦有了这种立场，不管是偏向哪边，总会有一帮反对者出现，也许最好的就是开启飞船，让它回到苍茫的宇宙，把这里的一切烦恼抛个干净，可这是一厢情愿的了，别说启动，直到现在也没人敢碰任何一个不了解的按钮。

或者时间能淡化这些麻烦吧？但同样会引来新的问题。

比如那个叫夜的晨梦居民，长老们对他也越来越担心。他似乎有明确的计划，并在积极地执行，可没人了解他的真正想法。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是一味地向人灌输地球的各种好处，仿佛这颗星是他带给居民的礼物似的。

他这样的坚持也确有成果，虽然居民对晨梦居民不太信任，可他思维清晰，脑子并不浑噩，上次的美食大赛带来的凉拌豆腐被人称为藻泥的升级版，泥软的质地更能让人接受，而清爽可口的味道也让人过口难忘。

那天之后他就拥有了一批追随者，而接下来他的行动极为低调，没有请示长老，也没大张旗鼓，暗暗地带了一帮人，去地球上种植一种叫“水稻”的作物，这种东西清二也没听说过，但他在向尤克问这件事儿的时候，却收到了警告。

“小心点，他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

清二不知道尤克说的野心是不是乌瞳曾说过的地球武器，那是一种权力的工具，长老们虽然对权力不感兴趣，但对失去权力可在乎得很，关于夜的传言越多，长老们就越不安，这代表了谁最终能引导居民们去向另一个未来，而那未来是简单平静的，还是痛苦深邃的，谁也不知道。

清二有自己的答案，美味探险队既不是担惊受怕的居民，也不是心计难测的夜，他们是第三方，是最先前往了地球的一群人。孩子们已经获得了不少有关地球的经验了，经历了海浪，也经历过暴雨，他们在逐渐熟悉地球的环境，并利用地球制作工具，最要紧的是对食物的认识，他们相信美食是一道阀门，因为美味是最让人成瘾的东西。

清二自告奋勇，想要担负起带领居民开创未来的责任，他本来以后就想成为长老，而现在他认为已经有能力这么做了。可他的勇敢并未得到认可，很明显，他还只是孩子，让孩子们来领导大家，就算长老同意，居民们也决不会赞同的。虽然可以容忍好奇期孩子的异想天开，但并不会异想天开地去实现它们。

而经历了这段漫长的等待后，很多人已经明白飞船不可能很快回到太空了，未来在犹豫不定中越发茫然，长老们也认识到，此时需要一个有力的领导者。

“如果我们要争取到什么，就得先付出些什么。”长老这样对清二说，他所谓的付出听起来有些残酷，长老会最终决定，组建一个新的探索队进行地球考察，以便早日对地球加深了解制定下一步计划，而美食探险队则不在长老的考虑范围内，只是出于尊重，他们可以配合这支新探险队，作为最初始的引导。

“不是引导，而是交接。”艾由可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因为我们是孩子，所以大人们觉得是在胡闹。”

“其它舱门也开放了。”清二说，“但还是没人会主动去地球，而且吃的也越来越少了。”

“我可不想把我的成果转手让给别人。”艾由对这件事完全不赞同，虽然她知道，即使不赞同，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小队在地球上已渡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对食物越来越了解，但依然未能解决飞船居民所面临的问题。

“为了大家着想，有些事还是交给大人们吧。”星雨也劝道，她的话艾由多少会听进去一些，但她依然很难受，谁不是呢，他们付出了这么多，自然也是想获得尊重的。

“我可以分享。”谁也没想到，艾由竟然最终同意了，“但交接的流程要我来制定。”

这一点没人反对，艾由对地球充满了感情，这样的决定已经很艰难了。不过，终究很多事情要交给大人来做吧。

可在交接的第一天，艾由就给对方来了个下马威。

“第一条，别把我们当成孩子。”

这支新的探险队叫地球一组，由一个叫拜文的人领导，他曾经是二区的巡逻员，工作严谨，对飞船有一股信仰般的热情。从他面容上就能看到一股坚毅，高颧骨，深眼窝，说话时的表情不苟言笑。

艾由这样的语气不免让他一愣，随即把目光打量向别处，像有意逃避这个问题一样，和他一起的还有七个人，这些人都在商量着装备的事儿，似乎也没把这些孩子放在眼里。

“你们将舱门改装过了？有报备吗？”他问，这语气倒确实不像对小孩子说的，有点过于严肃，五号舱门艾由为了出舱方便通过嘴溜子接出了一条电线，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输密码了，不过从拜文的表情上看，显然他不赞同这件事。

但这个问题艾由也没理他，“既然是交接，就开始交接仪式吧。”她说。

“交接仪式？”拜文不明白。

“当然了。”艾由认真地说，“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有仪式。”这时其它的人也好奇地看过来，看起来谁也没听说过仪式这件事。

“据我所知没有这项传统。”拜文说道，“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们去过地球是吗？”

“去过地球？”艾由惊讶地反问道，“什么叫去过，你可以说那是我的家，而今天你们要去做客。”

一个人听完笑了起来，可看到艾由和拜文都没笑，他也收起了笑容。

“我经长老会特许参加这次任务，首先我不觉得地球是值得冒险的，只是我有这个责任，既然都在这了，应该快点出发。”

“好啊。”艾由说着便伸手按下电线一头的按钮，那动作轻松地就像在开自己家的门，虽然都早已准备，可这样的唐突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

“接下来要做什么得先听我的指示。”拜文用警告的语气说。

“你是说出入自己家也要向你请示？”

“我是说现在你要有纪律。”拜文使了个眼色，这时一个人从背包里拿出一台巴掌大的四方形仪器，从一面抽出折叠金属天线伸出舱门外。这人小心的举动看起来十分可笑，他们甚至都不敢探头出去看上一眼，只紧盯着仪器上的屏幕。

“空气指数安全。”那人紧张兮兮的语气听起来更是滑稽。

“拜托，如果空气有问题我们早就死在下面了。”艾由说着走向舱门，双跳一蹦，顺着悬梯就跳到了草地上，姿势优美又自然。其它成员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星尘瞥视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瞧傻子。

“我说了要先向我请示。”拜文对他们吼道。

“快看那。”一个人指向舱门外，其它的人也都愣住了，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寻常的地球景色罢了，但在他们眼里，这是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他们谁也没见过地球。

“我们还要继续吗？”一个人缓过神来后问道。

看着孩子们轻松地漫步在草原上，拜文让他们收起了仪器，“在记录上标注，地球接触危险等级。”

“几级？”

“数据不完整，在后面标上问号。”

“好的。”那人答应着，在记录仪上输入下去。

这时，拜文才带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悬梯，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此时太阳正从他们头顶向海面倾斜，云一层层的，大块分布在天空。这些东西都如同他们心头的恐惧，这片辽阔的天地让他们心中自然而然地升起敬畏之情。

“检查一下地面。”拜文意识到这里的地面和飞船上是不同的，不光是地表的颜色，还是上面长的这些东西。

“这些只是草。”艾由轻蔑地说。

“不管是什么，先测一下。”

“没有数据，但显然是一种有机物。”那人边检测边说。

“有机物吗？”

“喂，都告诉你是草了。”星尘也不耐烦了，但星雨还是很有礼貌地站在一边，一直在捕捉空气中的芬芳。

“威胁级别怎么写呢？”那人问。

“问号。”拜文说，“我们先去海边。”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海？”艾由问他。

“因为我们要先去尤克那里报道，大海往哪走？”

“绕过飞船就是了。”艾由指引着他，不出所料，一见到大海这些人又张大了嘴巴，好像要把面前的一片礁石全吞下去。波涛澎湃，海色深邃，那深不可测的空间带来的震撼远比空无宇宙要大，因为那深邃的海面下什么也看不见。

尤克这时候正和他的捕鱼队等在海边，因为尤克没有提前跟艾由打过招呼，她不免有点介意，所以便没过去，远远地看着拜文死板的模样，崇拜似地向尤克施礼，又指向大海，似乎在向尤克询问问题，而尤克也友善地拍着他的肩膀，如同在嘱咐着什么。

在他们身后，一队渔船正在出行中，竹排扎进浪花，连着大网向大海中扑去，那架势如同要把太阳抓住一样。拜文肃然起敬地望着他们，向他们招手，而那些人则吹起响亮的口哨回应他。

他与尤克告别之后并没有忙着回来，而是一队人一直沿着海岸线走。

这时艾由才跟上了上去，“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何必又让我们跟来呢？”她问。

“有问题的时候我会问的。”拜文用一条激光尺在沙滩上丈量。

“你们在干什么？”

“勘测海岸线长度。”

“海岸线的长度？这样量一百年也不会有结果。”

“总会有，总会遇到墙。”

墙？这在地球可是不存在的，但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相信会有墙一样。

“前面就是我们的第一基地。”星雨说。

“你们还有基地？”

“当然。”清二接话道，“不远了，就是那些火堆那儿。”

在礁石的后面不远处，那里正升着烟，祖先爷爷像往常一样坐在火堆边向他们招手。

“怎么？你们在这儿生火了？”拜文的注意力瞬间倾注到了火焰上。

艾由都懒得向他解释了，从这儿看着海，多少往事一件件浮现出来，她又回忆起那个凌晨，一个全是晨雾的凌晨，从那一天开始，地球的时代便到来了，那可是她开启的。

“你们为什么轻易就生了火？”拜文打断了她的回忆。

“因为夜晚。”艾由刚刚才回忆到星空，“地球上有夜晚，没有火什么也看不见，再说了，生火是为了制盐，你什么也不懂，包括地球的星空和太空中的区别。”她介意着这件事儿。

“标注。”拜文根本不理会她的愤怒，只是对着他的队员说，“生火，生火，在后面打一个大问号。”

“我很遗憾你为什么不会写感叹号。”艾由讽刺道，如此美丽的地球，令人惊叹的世界，在他的眼中却如同地狱一般。

“好了，好了，我们正好可以在这煮点东西吃。”为了让他们不要再吵下去，星雨提议道，篝火边还有些食物，虽然不够吃，但品尝是没问题的。

“不，我们得继续赶路。”

“为什么，好像你知道路在哪一样。”艾由继续用尖酸的语气讽刺他。

“我不需要知道。”拜文说，“但我会一直走到墙那边。”

“墙？”清二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到墙？”

“因为居民们不会喜欢这么空旷的空间，所以如有一天要到地球上居住，首先要有墙，有界限。”

“可地球上没墙。”

“一定是你们走得不够远。”拜文坚持到。

“你们竟然不知道重要的是找食物？”艾由不敢相信，他们的目的竟然是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食物的问题尤克会解决。”拜文显然固执地认为世界一定存在墙，世界有墙是很浅显的道理，它是世界上必不可少的，任何地方都有边界。

而这一点实在无法跟他解释，他也并不想听解释，带着他的人离开海岸，从田野上穿行，而美味探险队则像跟班一样跟着他们，直到合作菜园，艾由也赌着气不想和他们说话，但守在菜园的汤先生看到了，从田里站起来。

“这里怎么样了？”艾由这时才显示出一副主人的姿态，如同在巡查一样过去寻问。

“还是花生。”汤说，“这些人又是谁？”他问。

“可能是以后代替我们来收花生的人。”艾由说。

“不。”拜文说，“我不负责这种事。”

“你不想听听种植的细节吗？你知道什么叫种植？食物是如何生长的，又该怎么去制作它……”

“我最多打上一个问号。”拜文打断她说，“而且没人会来这干什么，这又没有墙。”他看着四方空旷的菜地。

“这么说，森林里的蘑菇园你也不想去看看了？”艾由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我觉得还是要去的。”星雨赶紧微笑着迎上来，这一路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让她有点受不了，“艾由的妈妈罗美开了一家蘑菇园，我们一边围着火堆一边吃蘑菇讨论这件事怎么样，毕竟，一会夜晚的时候还是会冷的，我们得去温暖的地方。”

“我没兴趣。”拜文又一次拒绝道，甚至更加干脆，“暴露的地方极不安全，除非有墙，否则我不可能让居民们在没有受到保护的情况下留在地球。”

“可地球很大。”星雨委婉地告诉他，“要么一起去晨梦居民那换点食物吧，还有其它人住在这儿，其实并不危险。”

“不。”拜文摇头，“晨梦居民和我们无关，我们要靠自己，好了，继续吧。”

“所以，你们只要找到墙就能满意了吗？”艾由忽然问。

“当然，这也是我们的目的。”拜文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哪有墙，那我们就直奔主题吧。”这时，艾由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二

没有墙，只是一根根柱子，长满了绿色的东西。

而且……这里的环境很黑，看起来比刚刚的地方更加不安全。

“是有机物，拜文。”他的一名手下检测完了。

“那是天花板吗？”拜文抬头向上看，身边的粗糙柱子以诡异的姿态向上伸展出错综复杂的叉，在尽头如电线相互纠缠在一起，而最高处则是成片的绿色物质把天空几乎完全挡住了。

“我们该怎么标记？”

“情况不明，问号。”拜文懊恼起来，自出发以来还没有一件事能搞清楚，这的谜团多得难以想象，可如果想搞仔细一些，可能现在还得留在飞船悬梯下研究土壤成份。

最要命的是那些孩子不见了。

他们本来跟着孩子们走上一条小路，可那的地形复杂，视线一直被奇怪的有机物遮挡，走了不久后那些孩子就不见了。

“我们回去吧，拜文。”面对这样未知的环境，再探索下去可不是好主意。

“不，继续。”

“可光好像在熄灭。”有人提醒他。

本来天上的光被遮住之后已经很暗了，而现在那几片透过来的光正逐渐消失。

但拜文依旧向走向深处，他脚下发出的沙沙声在这幽静的地方显得清晰又让人紧张。他们走过一处下坡后，四周更暗了，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还有其它动静。

“好像有什么在叫。”

“别管它。”

“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回不去了。”

“我说了继续。”他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那些人好一会儿没再说话，没走多久之后，最后一点光也在头顶消失了，他们顿时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

“他们刚刚说了黑夜。”有人想起这件事儿来，“是指这个吗？”

“别管黑夜，我们的目标是墙。”

“但这就像关了灯一样，他们为什么害怕黑夜，因为它值得害怕？”

拜文没有回答，四周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多，有的像尖尖的哨子，有的像轴轮生锈时摩擦的声音。

“别在这儿浪费时间！”因为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声，一个人终于忍耐不住，“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这我说了算。”拜文对他说。

可那人并不想听了，“我认为你是在自找麻烦。”他说着便掉头脱离了队伍。

“站住。”拜文喊道。

可他反而走得更快，四周黑得吓人，他们只能通过腿步声判断他在哪，拜文也折了回来，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摸着黑洞洞的柱干寻找他。

哗地一声，离开的那人脚步消失了。其他的人顿时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们听到了他的呼救声。

“呆在那儿别动。”拜文喊道。

叫声在移动，只是那叫声下面并没有脚步声，这时拜文的脚一滑，幸好迅速抱住身边的柱子，却发现一只脚已经湿了。

“在下面！”一个人看到一团在黑色中移动的灰色，是那里发出的声音。

拜文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确认那是头和半截身体，他的下半身不见了，而且人也正在消失，拜文一只手向他伸过去，抓住了一只胳膊，当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拜文呼喊着同伴，一起将那人拉了回来。

“大地在抓我！”那人回来后便惊魂未定地胡言乱语起来，“有一只魔鬼想把我吞下去！”

可拜文爬下去确认了之后才明白根本没什么魔鬼，地是湿润的，像润滑油一片的土地，那比润滑油还要黏稠，像稀释过的藻泥。

“别慌张，是你陷进去了。”

其他人为他抹干身子，那人才哆嗦着回过神来。“我们迷路了，对不对？”他问。

“是的。”拜文承认，但他不想对这个问题做过多解释，“测试他身上的这些物质，看看有没有什么危害。”

“去你的测试吧，我们迷路了。”那人嚷嚷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回去，可你偏不听。”

“在你说的时候我们已经迷路了。”

“什么？好的，现在好了。”

“什么好了？”

“回不去了，我们找不到路了。”

“为什么不折返呢？”另一个人还算镇定，“现在我们可以往回走。”

可拜文并没有同意，“不。”他说，“我们还要继续。”

“为什么？”这下所有人都开始不理解了。

“因为我答应过尤克。”拜文说，“我答应他要保护好这些孩子。”

“保护孩子？”刚刚获救的那人一听便笑了出来，“你早就应该听听他们的，也许听他们的话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我得按规矩办事。”拜文说。

“规矩，哪的规矩，飞船上的规矩吗？”

拜文没有回答，这里并不是飞船，他清楚，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想，但他没有说什么。

在漆黑的森林里行进是一件艰难的事，尤其是这群从未见识过森林的人，一颗突出来的石头，一片砸在脸上的落叶都会让他们胆战心惊。

拜文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困难吓倒，他的确不害怕，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彷徨，是对未知的无解，他忽然心生沮丧，他第一次遇到自己无法解决，也不知该如何解决的问题。

已经是夜晚了，早过了第三餐饭的时间，他们都已经饿了，可现在前路和归路都不知道在哪儿，拜文这才明白，那些孩子才是这颗星球真正的领路人。

他很茫然，但他还未放弃信念，这种时候更不能放任那些孩子不管，他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要办到，就这样继续带着自己的队伍向前，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墙也从未出现，只有信念还在前方。

“拜文，你看那边。”不知又艰难地走了多久，终于有个人发现了不同的东西，在森林的远方一片漆黑之中，出现了一片闪烁的火光。

那火不近，但他们顿时有了方向，一个个地提起了精神，向那的火焰靠近。

那火在一个方格子里燃烧着，很大的一片圈起来的格子，格子里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火是从那方形的缺口里闪烁出来的。

而后，在那火光之外，一个黑影窜了过去。

“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一人紧张地问。

拜文也没见过，不是人，但它能跑，是四肢着地的。

“我们不能贸然过去。”另一个人说，“得想办法测试下是什么东西。”

“不用。”拜文却忽然这样说道。

“不用？”其它人惊讶地问，拜文什么都要按程序先查一查，更别说这种看起来就挺危险的家伙了。

“不用。”拜文从树丛后直起腰，“我们直接过去。”

夜色下，一头受到惊动的猪忽然发出惨叫，随后木屋的门被推开了。炉火正熊熊燃烧，将森林的冷湿之气阻隔在外，在这座小屋内，少西和探险小队们正围坐在炉子旁吃着美味的晚餐。他们一见到拜文，全都吓了一跳。

“你们还没回去？”清二惊讶地问。

而门外的拜文这些人表情比他们还要震惊，一个个步伐蹒跚地走进来，拜文环视着这儿。

“是墙。”他说。

“是木屋。”艾由见到他脸色立即一变，“早说让你们来，结果你根本不听。”

“刚刚艾由想带你们上山，因为从山顶上就能看到其实这里是没有墙的。”星雨知道艾由可是故意把他们甩开的，而这样的夜晚他们竟然还能走到这儿。

可拜文却并没有责备任何人，他只是点点头，坐在孩子身边，“你们在吃什么？”他问。

“地球的食物。”星雨说，“我们是来换食物的，喏，今天有了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盆里的菜分别装进几个木盘里，交给这些人。

“你要不要先测试下？”艾由讽刺地问。

“不用了。”拜文直接用手拿了一点菜塞进嘴里，顿时呆住。

“这是什么？”吃到菜的那些人全都惊讶无比，“看看我们尝到了什么。”他们根本不知要怎么形容这种味道。

“是地球的味道。”艾由说。

“原来如此。”那些人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他们如此满意的表情，艾由的面色缓和了一些，“现在倒是听我说了。”她说，“好了，告诉你们吧，这种菜叫松枝烤鸡。”

“松枝烤鸡？”拜文问，“菜是有名字的吗？”

“当然，各种菜有各种菜的名字，味道也不一样。”艾由告诉他。

“那么，以后你能让我尝到其它菜的味道吗？”他又问。

“怎么？难道你不想自己先测测再说吗？”

拜文摇摇头，“有些东西是测不出来的。”他说，“只能自己去感受，我现在已经明白这点了。”

他这真挚又诚恳的语气换来了小队成员们的笑容，艾由也不那么生气了，“好吧。”她说，“看来我还要教你很多东西呢。”

“把我的话记下来。”拜文转头对自己的记录员说，“地球看起来很安全，但离不开美味探险队的帮助，他们是合格的探索者、领航员，感叹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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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寰球卫士》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