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审判
几天以前。
“下午的训练拜托你了。”
“我会给他安排必要的课程。”
“前辈真是好心啊......对陌生女孩这么亲热,雫会不高兴吗?”
“......不用你考虑这些问题。”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我要出去做点事情。”
汇报行程也是必修课之一。
“茜。”
极短暂的沉默,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她的脑袋闪过好几个想法。
“你的状态很危险,不要......继续使用奇迹了。”
每个奇迹者都知道的常识,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前辈关心别人以前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会更好喔。”
“出言不逊会挨揍的。”
“那等我回来再动手吧。”
通话中断的提示音响起,手机屏幕重新变成一片漆黑。
朔月抓起人形靶上的上衣,推门走向训练场地。
算算时间,也该去迎接自己的新学员了。
“两位?”
目光呆滞,神色萎靡,看上去和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
对茜的问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拜托,起码你们从监狱里出来享受好几分钟的自由时间,至少感谢我一下。”
还是没有回应。
“这位有印象吗?”
姬识夏父亲的照片在两道目光之间晃动了好几次。
还是,没有回应。
“好吧......”
理所当然的叹了口气。
这也是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之一,所以理所当然的会有其他准备。
茜抽出几张印满铅字的纸张,推到了两人的面前。
“NEXUS,知道这是什么吗?”
似乎是拨动了脑海深处的一处神经,两个人终于有了些动作。
“这里没有狱警,你们可以放心和我沟通。”
少女的低语在人心中回响。
“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配合我,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药......或者是奇迹。”
奇迹。
简短的词汇仿佛启动了了某种开关,原本无神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彩。
那是一种不详的色彩。
看着他们的眼睛,茜重新轻叹一声。
这样就......
离开监狱以后,茜拨通了雫的电话。
“果然是他们。如果不是奇迹......他们早就发现了姬识夏。”
一个早该预料到的坏消息。
“没错,我们的进度比他们落后很多。”
两扇高门渐渐合拢,监狱的门外空旷到一辆车都没有。
“NEXUS最近会有行动,是吗?”
“我已经通知过你了。”
“那么,帝国最近又和西国交流了些什么呢?”
“......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些。”
“可是我已经猜出来了,你瞒下去没有意义。”
茜缓步走在来路的边缘,这里的公交三个小时才有一班。
“朔月那天行的礼是西国的骑士礼,我不记得她有学习过这种知识,所以她应该会去给西国使臣做护卫。”
她做出了自己的推断。
“雫,好好想想我们在做什么。”
沉重的告诫。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可是我们需要药!你也好朔月也好,没有药你们都会死!”
死神紧跟在每个人的身后,从容地收割着生命的长度。
“雫,NEXUS......”
犹豫了几个瞬间以后,茜复述了一次自己了解到的东西。
“NEXUS那里有停止崩解进度的奇迹。”
“......”
“和【暴君】【女皇】一样的上位奇迹者,可以阻断其他人的基因崩解。”
“......你去接触的那两个人不会就是——”
“被NEXUS放逐的奇迹者。”
阻却奇迹,既可以用做奖赏,也可以用作刑罚。
她身后的建筑愈来愈远,几乎沉没到地平线以下。
“如果他们的奇迹还能使用,这种监狱根本拦不住他们。”
“他们是犯罪组织!”
“那我们是什么呢?”
茜停下脚步,眺望着缓缓没下的太阳。
“为帝国卖命的执法工具?还是维护国家安全的秘密警察?”
“......这是我们的使命。”
“......”
“雫,这个国家病得很重。”
“这是帝国国安部公共频道,苏落茜探员,注意你的发言。”
一次警告和一次长久的缄默。
“......奇迹不是用来作恶的东西。”
声音同她的态度一样苍白。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可以和他们一样,用奇迹去......”
“不用说了。”
“......”
更加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
伴随着苍白无力的道歉,茜重新走向道路的远方。
少女的身影被夕阳一点点地拉长,一直连接到远处天空的边缘。
装修非常豪华,高档,富丽堂皇的咖啡店。
女孩数次确认了手上的地址和门檐上淡色的店铺名称。
茜对着她招了招手。
“您是?......那天的那位?”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从外形上看,双方都是符合这里气质的角色。
“先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会很贵吗?”
女孩小心询问着。
“那就交给我来点吧,奶茶可以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指定的饮品被送到了桌上。
茜捧着奶茶啜饮了一口。
另一杯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我想再确认一些事情。”
她尽量避开她的视线,紧盯着奶茶上的吸管。
“请问吧,只要是有利于夏小姐的事情,我什么都会做的。”
“......抱歉。”
不过是再次揭开她尚未愈合的伤疤,以此窥探事件的一角。
这样的道歉只能安慰自己,她和她都能明白这一点。
“那我们开始吧。”
......
证词收集完毕以后,直到目送少女淡出自己的视线,茜转头看向自己的后座。
背靠背的位置。
“就是那个女孩吗?”
茜把自己的位置换到了静的面前。
“你一直在旁听。”
“真是......”
“遗憾?”
“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小夏以前帮过她,当然要帮人帮到底。伤害过她的人都该接受正义的审判。”
静摸出皱巴巴的烟盒。
“阿静你都多大了还讲这套——”
然后被茜推了回去。
“你不是也来这一套。”
“这里姑且是会员制的咖啡厅,不可能让你在这里光明正大抽烟。”
“好......配合你的工作,律师小姐。”
“你要喝点什么?”
“虽然是咖啡店,这里有龙井吗?”
“应该是有的。”
茜点下了指定的饮品,附上了备注。
“明天就开庭了。”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是害怕败诉?”
“小夏她......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还有几天才到一个月,阿静你这么想她?”
“小秋离不开她的。”
奶茶已经见底,茜晃了晃半透明的纸杯,确定着里面剩余的份量。
“你没有培养过她们正确的亲情观吗?就算说她们是情侣我都信。”
“喂,开点有品的玩笑,都说了她们感情很好。”
“是吗?......”
茜勾起指尖,搅动着所剩无几的奶茶。
“你的证据准备好了?”
“不然我还约你到这里见面。”
“你姑且还是个学生,如果真的有困难,我去揍到他认罪也可以。”
“冒着袭警的罪名来帮助学生,阿静你真是我的恩师。”
“从这一刻开始我已经后悔了。”
静说的一定是心里话。
“我会让帝国的司法机构吃点苦头的,所以等我的好消息吧。”
冒着热气的龙井端上了桌位。
“尝尝吧,咖啡店泡的茶。”
碧色的茶叶在清亮的茶汤里上下沉浮。
“有心事就直接说出来。”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静迎向茜的目光。
“你和小夏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咳——”
最后一口奶茶呛住了,仪态尽失。
“阿静你的心思可以放在其他地方......”
“这对我很重要。”
不管是担忧还是哪里的异样,静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问这种问题。
“小夏她虽然有些地方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是其他方面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你真的没有骗她做什么事情吗?”
纸巾拂过柔软的嘴唇,茜刚好可以错开她的目光。
骗她......吗......
“没有哦。”
真心实意的回答。
“我也很喜欢她,她是个很棒的孩子。”
真心实意的评价。
“所以我会去帮她,帮她找回属于她的正义。”
“是这样就好。”
松了口气,杯里的茶水被静一饮而尽。
“不过我和她确实有些事情在瞒着你。”
茜的手指敲击着空掉的奶茶杯,似乎在想着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帮小夏她联系到一家出版社,他们答应和她签约作品,以后可以靠这个吃饭。”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被告人无法出席,由代理律师代为参与本次庭审诉讼。”
法槌重重敲击两下,示意庭审进入下一阶段。
受害人当然不可能出庭,他们也没有办法找出姬识夏在哪。
只有茜独自站在律师席前,凝视着手上的文件。
“是你。”
没有镣铐,也没有囚服。
姬明看上去完全不像是犯罪嫌疑人。
“是我,她把代理权交给了我。”
没有多看他一眼,茜夹起了起诉文件的一页。
“你们的证据已经被销毁了,法官不可能采用来历不明的非法证据。”
“这一点上你可以放心。”
挺括的A4纸在茜的手上晃动了几次。
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我会赢的。”
为了她,也是为了正义。
“原告方,请出示证据。”
开庭以前已经校验过起诉材料的真实性,现在不过是再走一遍流程。
伤情鉴定报告,DNA的检测结果,通话记录和......受害人的录音资料。
“原告请求展示当日的笔录内容。”
半公开的证据,两边都能拿到的东西。
“被告方请求质证。”
对方的律师拿出了一卷录音带。
“果然......”
从他那里拿到的证据,果然有自己的后手。
录音开始播放。
“......没错,希望你自愿协助帝国警察的工作,这是你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
啧。
“......我同意......好,是那天的地点是吗......您确定......”
接上了自己拿到的那段,用来证明受害人是自愿到场。
录音中断。
律师换上了另一卷录音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后。
“......求你——......帮我......”
断断续续的语句里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
“你同意这是自愿行为,是吗?”
录音还在继续。
“姬小姐......姬小姐在哪?......我可以......我愿意......”
茜捏紧了手上的文件,几乎把纸张捏成碎片。
下面的东西没有必要继续播放了,这足够证明受害人的自愿意愿。
对方的律师一定会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
呼......
“被告属诱导性陈述,证据应作无效处理。”
法庭一片寂静,茜的声音很快消散其中。
“证据属实,原告反驳无效。”
果然是这样。
“原告请求进行质证。”
茜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黑色的屏幕上稍稍停顿了几秒。
她的痛苦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地方重演,被人当作互相攻讦的武器。
这种事情,绝对不会......
轻轻点下播放键。
“......姬小姐?”
对面那个男人的呼吸有了几分异样。
“虽然没有办法和你见面......还是非常感谢你,无关你的父亲,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茜注视着远方的男人,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在那天为我挺身而出,为我同自己的父亲对立......对你来说,我这样的弱者比许多的普通人更加重要。”
她受够了这样的光景,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即使后面有人以你的名义欺骗我,我也会......我也一定会帮你作证!”
声音里饱含泪水和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想当面......告诉你......”
录音中断。
“原告证据与本案无关,请求——”
“还有。”
土壤样本的检测报告,药店的购买记录和监控,姬知秋遗落在垃圾桶里用来清理伤口的棉签,还有那块留下她血痕的砖块。
纤薄的A4纸上承载着正义的份量。
“还有......”
另一段录音。
“......是的,那个警官后来找过过我们。”
那天的两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呼吸都停了下来,仿佛被凝固在审判席上。
“他说可以和我们做个交易——”
犯罪者可以收买帝国警官,可以和帝国公职代表换取利益,甚至可以借此争取减刑。
帝国绝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为了和罪犯谈判出卖帝国的利益,这种行为是背叛帝国的司法机构和帝国本身。
姬识夏制服了两名罪犯,移交到帝国警察姬明的手上,解救了被施暴的少女。
基于帝国的保密原则,姬明没有办法继续接触到受害人,所以他和罪犯做了交易,改动了犯罪事实和相关内容,得到了受害人的详细信息,而后借用这些......预谋犯罪。
用自己的身份和这些东西,永远地伤害了她。
“综上,如果法官大人不能做出明正的判决,我会继续像更上级的法院上诉。”
茜提请的材料足够定下他的罪名,足够让他得到应有的审判。
即使不去用那个身份。
阳光很好,刺得眼睛有些发痛。
庭审已经告一段落,姬明被当庭宣判了罪名,明天就会被移送监狱。
出于身份考虑,他会被秘密转移。
今天就是他最后的自由时光。
茜迈开一步,走下坚硬岩石砌成的长阶。
“你怎么会......联系到他们......”
在这片长阶上,男人看似高大的身躯也不过是一粒渺尘。
“因为我知道什么是奇迹。”
“......!”
“你的女儿也知道。”
撕开包装的糖果同口腔接触到一起,甜味从接触的地方向四处扩散开。
“你不能把她拖进去!”
没有理会他,茜继续下行两步。
“下午还是我。”
身后有异样的响动,茜头都没有回。
拟光造出了一个虚伪的影子。
男人触摸到了茜的身影,而后扑了个空,直直地滚落下台阶,同坚硬的石阶反复碰撞,直到看不见他的踪迹。
“......我会继续帮助你的女儿,直到她彻底远离你。”
揉皱的糖纸被丢在他的身旁。
“那么,姬警官,再见。”
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咆哮。
“你不能......”
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弱,直到彻底消失。
在他仅剩的自由时光里,他约见了另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在开庭之前来见我。”
静环视着姬识夏和姬知秋曾经的家。
男人没有接话,仰头灌下一口酒精。
“不必如此羞辱我。”
“你还有作为人的尊严吗?”
烟雾从静的指尖扩散开来,马上就溢满了整间客厅。
淡淡的烟雾笼罩住了昔日生活的一切痕迹。
“......没有。”
第二口酒精顺着喉咙进入食道,继续麻木着他的大脑。
“......你的学生从某些渠道获得了对我不利的信息。”
静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烟雾几乎把两个人分隔到两片空间里。
没有回答,没有回应,更多的酒精和更多的烟草在侵蚀着人的神经。
“也许是通过一些技术手段,也许是其他路子。”
男人面不改色地叙述着失败的谎言。
“总之,她赢了,我会失去一切。”
她和他看着桌上的同一张相片,燃烧大半的烟灰被抖落在桌上。
泛白的折痕上依稀能看见她的影子。
“我很想她。”
就像是自言自语。
“我也想。”
男人的酒瓶几乎见底。
“你怎么能......这么对她。那不是她的错。”
“她在玩火自焚,我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
“对自己的孩子出这么重的手,这就是你的教育方针?”
咚。
完全空掉的酒瓶被重重拍到了桌上。
“她已经连累了她最亲近的人,现在还想连累我和她的妹妹。”
“......”
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和过去的他披着同一副皮囊的怪物,没有理性和判断力,只是依照本能存活在这里。
监狱才应该是他的归宿。
“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是你的女儿!”
男人打开了另一瓶酒的瓶封,继续用酒精麻木自己的神经。
“她不是我的女儿,是杀死她的帮凶。”
这是男人对她做出审判。
“那你对那个女孩做的又算什么?!”
静掐灭了几乎燃尽的烟草。
“我和她见过面,那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是我做的。”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现在,他依然在否定这个事实。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你留下的后遗症和心理创伤会折磨她一辈子!”
对话已经耗尽了静的耐心,站起来质问着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怎么能对一个无辜的人——”
男人向她挥舞着拳头,竭尽全力想打倒他的对手。
然而过量的酒精令他迟钝到无以复加,静轻而易举地侧身闪开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扣住了尚在空中的手腕。
嘭!
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在早已狼藉一片的地板上。
“你这个......人渣。”
宛如实质的怒火重新在静的身体里燃烧起来。
拳头落在他的脸上,终结了他剩下的思维和意识。
看着倒在地上难以被称为人的故识,静的心里没有多余的想法。
揉皱的烟盒被抛进了垃圾桶,她重重关上了这个家的房门。
这是静对他的审判。
下午关于抚养权的庭审,姬明缺席。
冬天只剩下最后一小段,所有的一切也都告一段落。
胜利比想象的要容易许多。
时隔数日,姬识夏重新回到了静的家。
静的家离国安大楼有很远的距离,茜理所当然地申请了车辆的使用权。
载客车在两条街区以外停了下来,下面的路途要靠步行,茜也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谢谢。”
旅途到达终点之前,姬识夏向她道谢。
“我们走了一晚上了,你憋到现在才说吗?”
听语气似乎是简单的小事。
“赶紧去见你的宝贝妹妹吧。”
姬识夏被茜推进了电梯。
楼层计数板向上跳动了几个数字,直到静所在的那一层。
终于......回来了。
电梯门后就是虚掩的房门,轻轻一推就可以打开。
只要踏进这片空间,温暖的气息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这里有自己熟稔的一切。
这种感觉令人安心。
家的陈设和过去有了很多不同,静的床位就放在客厅中央。
房间大概是借给了姬知秋来用,好在也不会有人来家里找她。
姬知秋发觉了自己的动作,也发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喂——”
她毫无顾忌地奔向自己,直接挂到自己的身体上。
巨大的冲力让姬识夏的脚步踉跄了好几下。
“姐姐。”
和她的东芝完全不同,姬知秋的声音很平静。
也许是切实接触到了自己,所以她才可以安下心来享受这一切。
初春的暖风从窗外吹上餐桌,拂过姬识夏和姬知秋的脸庞。
“你不是要哭吧......我在这的”
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准许,姬知秋吧头用力埋进了自己的怀里来回扭动。
“好好,我不会再走了。”
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姬识夏把自己的头埋进她的头发里。
“已经结束了。”
她的头发比自己长很多,也要柔顺得多,被包裹住的感觉很好。
纤细的发丝里有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应该还是自己挑选的香型。
两颗悬起许久的心终于归于一处,她的愿望也终于成为现实。
“哇......阿静你觉得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房间深处的两个人目视着这一切。
静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桌上的烟灰缸。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
但是,显然,两位没有听到这句话。
“感情真好啊。”
最大的功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姐妹重逢的场景。
令人感动的戏码,也该有相应的感慨和评价。
“你的男朋友呢?”
“阿静你这样很煞风景欸。”
“警察查到他会很麻烦。”
“那位已经是前任咯,就算真的查出来也可以推到我的头上。”
“你也是......多体谅一下人家的感受,这是玩弄感情。”
“我觉得他可能乐在其中。”
静按住额头,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老师也可以多努力一下,现在还不算太晚。”
习惯性地摸向口袋,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还在那边喔,等她走了再点火吧。”
静把手抽了出来,顺便翻出了自己的空口袋。
“已经不需要了。”
“啊呀,这次真的戒了吗?”
茜习惯性的怀疑着。
“至少现在是这样。”
“我带来了样本,要不要先看一看?”
厚度适中的书,上面有着色彩艳丽的封皮和夸张的封面。
“这就是她的作品吗?”
“是哦。”
是拟光构造出的虚拟幻影。
静翻阅着姬识夏的全新力作,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真的有人喜欢看这个吗?”
“总会有人喜欢的。”
“好吧......”
茜向前走动几步,迎上落日的余晖。
“阿静,我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你能拐弯抹角说话也蛮少见的。”
“我要去西国做交换生,顺利的话,也许会申请到直博的名额。”
这意味着她至少会在那里生活数年之久。
“......好啊,放假多过来看看我就好。”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
“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吗?”
“我想我还是不太适合这个国家。”
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茜一起望向远处的夕阳。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放手去做就好。”
冬日的终结以日落结束。
时钟指针转动到一日的终结,喧闹的城市重归寂静。
他凝视着亡妻的照片和空白的电脑屏幕。
过去的种种回忆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中重现。
所有人基于自己的准则,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自己的审判。
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不管是这个家还是那两个孩子,一切都会不属于他。
那个律师留下的话在脑袋里反复着。
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进了这些事情。
至于帝国本身的手段,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与其在监狱屈辱地度过余生,或许还有其他的选择。
很早以前,他就放开了燃气阀门。
易燃气体已经外泄了足够长的时间,计数表上的存量已经下降了相当的数字,整座房子都处在极度危险的状态之下。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只需要一次小小的助燃。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一点火光闪动,点亮了整座房间。
橙黄色的火焰在狭小的房间里瞬间膨胀开来,粉碎了内里的一切,席卷全部可以燃烧的物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烈火灼烧着一切,自原爆点向四面蔓延,点着了整座建筑。
所有的玻璃都被剧烈的震动波及成了碎片,晶莹的破片沿着建筑四周下落,上面闪耀着明黄的火光和炽热的风。
帝都的一角上演着盛大的演出。
落幕以前的终场狂欢。
这是他对自己的审判。